说到这里,他先举起酒杯抿了一口,然后摇头:“你这酒太浊了,差点味道。”
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比楚弢这个主人都还自在。
楚弢气笑了,端起酒杯边喝边劝道:“你嫌我这酒不好喝,那你自己带点好喝的来啊,吃白食还挑三拣四。行了,谁不知道你郑清泉心眼多,说吧,你到底代表谁过来的?”
“十几年不见,老楚你还是这般急性子。我还有一名,也许你曾听说过,”郑深放下了酒杯,看着他正色道,“我是郑深!”
楚弢喃喃:“郑深?庆川郑深?传闻中陈云州的左膀右臂郑深?”
郑深轻笑点头。
楚弢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身上可是流着皇室血脉,怎能跟这种乱臣贼子混到一起?”
楚弢有些接受无能。
郑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浅浅抿了一口:“嘉衡帝死了,被高昌人杀死的。当年他听信陈天恩的谗言,对定北大将军很是忌惮,放任陈天恩给定北大将军府泼脏水,不分青红皂白就抄了定北大将军府,任用陈天恩这等忘恩负义的小人。”
“陈天恩投靠了高昌人,带高昌人进京,覆灭了大燕王朝。是不是很有意思?”
“你疯了,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弘王外孙,宗室之后。”楚弢皱眉道。
郑深好笑地看着楚弢:“我说老楚,你怎么比我还在乎这个啊?从平国公府倒塌开始,我就不是什么宗室之后了。离开京城后,我走南闯北,几乎走遍了天下,在我那位表兄治下,民不聊生,到处都有饿死的百姓,到处都是卖儿卖女的百姓,到处都是走投无路,揭竿而起的百姓。”
“大燕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老楚,你还看不明白吗?”
“王朝兴衰更替,古来有之,一百五十年前,也没有大燕。老楚啊,这世上没什么是永垂不朽,千秋万代的!”
楚弢面色难看,直接下逐客令:“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郑清泉,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就当我们没见过,你回去吧。”
真是固执。
郑深淡淡地说:“曾有人对我说过,所谓的食君之禄,不过食的是天下的民脂民膏,若无天下人供应,你哪来的俸禄?楚家军所食所用,每一粒米上都带着百姓的血汗,真要忠君之事,你等先对天下黎民百姓负责吧!”
“楚将军,如今天下归心,我家大人崛起已是势不可挡,你又何必这样死脑筋呢?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你手底下的将士考虑。楚家军不会是庆川军的对手,何必再做无畏的牺牲?”
楚弢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郑清泉别说得这么好听,既然我楚家军不是你们的对手,那你何必来劝?直接战场上见就是。”
这老家伙,真是越老越固执,而且还不听劝。
楚弢笑呵呵地说:“那是我不忍你这个老伙计走上绝路。楚弢,你在江南征战数年,也听说过我们庆川的名声,我家大人为君如何,你也清楚。不是我吹嘘,我家大人的胸襟和抱负,前无古人。”
“我家大人说了,对宗室勋贵,只要没作恶的,都只革除爵位,罚没家产。单这点,有几人能做到?对皇室都如此,更何况对你。我家大人还是很钦佩你的操守和能力,你若肯归降,楚家军照旧由你执掌!”
楚弢斜了他一眼:“呸,那不过是骗你的!他不这么说,你肯这么为他卖命吗?”
郑深轻笑着摇头:“不,陈大人不知我的身份。”
楚弢怀疑地看着他,真的假的?来历不明的人,那陈云州也敢用?
就在他狐疑之时,外面传来了侍卫的声音:“楚将军,王统帅带着禁军来了,甄统领命小人来禀告您。”
楚弢诧异抬头。
郑深笑看着他:“王石原已被我们打败,带着残兵逃出了京城,估计是打算过来投奔你,不,他还带了两个皇子,应该会用皇子的名义夺了你的兵权,老楚,你可要当心了。”
楚弢恶寒,这老家伙分明就是挑拨离间。
但别说还真有可能,王石原溃逃,手中应该没多少人了,依他的野心,肯定会有些想法。
但楚弢也不愿如了郑深的意:“你少挑拨离间,我不会相信你的。”
郑深也不在意,站了起来道:“你有事,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有空的营帐没有?安排一个,赶了八天的路,累死了。”
楚弢好想爆粗口,十几年不见,这郑清泉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眼不见心不烦,他招来一个侍卫带郑深去休息。
郑深乐呵呵地走了出去,拐了几个弯,碰到了虞书慧。
虞书慧见到他非常惊讶,郑深冲她点了点头,也没打招呼的意思就直接走了。
虞书慧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楚弢打发走了郑深,赶紧去了甄卫的营帐。
除了先前的将领,营帐中还有一张陌生的面孔。
楚弢估计,这应该就是王石原派来的人。
众将领见了他,立即站了起来,等他落座,才纷纷坐下。
甄卫道:“楚将军,这是王统帅和五皇子、八皇子殿下派来的使臣,范其。”
姓范?八皇子的母家就姓范吧。
楚弢点点头:“原来是范使者,王统帅遣你过来,所为何事?”
范其拱手道:“楚将军,庆川反贼坐观我禁军与高昌人交战,趁虚而入,霸占了京城,此等乱臣贼子,当诛!我家统帅特遣小人前来面见将军,两军合并,共抗乱军,收复京师,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说得可真好听!
他楚弢是吃画饼长大的吗?
楚弢点点头:“如何个合并法?你们禁军还有多少人?”
范其连忙说道:“这段时间我们在城中与高昌人激战,剿灭高昌人七八万,也损兵折将不少,今日还遭庆川乱军突袭,损失惨重,如今已只剩三万人左右。”
楚弢……
这王石原怕不是以为他是傻子。
高昌入京的大军总共也只有十万人出头,庆川军前阵子坑杀了一万余名高昌人,今日攻入城中,怎么也要杀个一两万吧,南城门这边高昌人也损失了一两万,这加起来就有四五万,况且还有一部分溃逃的高昌人,怎么算王石原也杀不了七八王高昌人。
楚弢习惯性的板着脸,范其没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继续说道:“至于两军联合,甄统领这边三万人都是禁军,理应回归禁军,至于两军合并后的统帅,王统帅提议由五皇子担任,楚将军意下如何?”
还真被郑清泉那家伙说中了。
楚弢只觉心中悲凉,如今国土几近全部沦丧,值此危难时刻,王石原他们想的也不是如何收复失地,重建大燕,而是争权夺利。
大燕还有希望吗?
楚弢看向范其:“这是五皇子的意思吗?”
范其斟酌了一下用词,叹道:“皇上驾崩,其余皇子宗亲都被困于京城,只有五皇子和八皇子被统帅救了出来。如今五皇子最是尊贵,他做两军统帅,方可服天下人。”
五皇子也只有十五岁,今年刚出宫建府,还没来得及组建自己的王府班子。名义上他是两军统帅,最后还不是听王石原的。
楚弢没管范其,而是问旁边的甄卫:“甄统领,你怎么看?”
甄卫自然也懂这所谓的两军联合是怎么回事。
他犹豫片刻,说道:“楚将军,在下是禁军三大统领之一,不可违背上命。”
楚弢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笑着点头:“应该的,不过兹事体大,容我再想想。范使者,你先回去吧,等我们商议好后再给王统领答复。”
范其有些不高兴,敷衍地拱了拱手:“好,那静候楚将军的佳音。我等都是大燕之臣民,当忠于皇室,忠于朝廷,为国尽忠,万不可学那等乱臣贼子,遗臭万年。”
旁边好几个将领听闻此言顿时脸色大变。
甄卫暗叫不好,怎派了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儿过来?
他连忙说道:“范使者说笑了,我等征战数年,一心为国。五皇子还在等着范使者,我派人送范使者回去吧。”
说完,他亲自上前将人推了出去。
看人走了,帐内,副将怒道:“这姓范的什么玩意儿?我们上阵杀敌,浴血奋战的,他在哪儿?还敢阴阳怪气我等,真不是个东西!”
“是啊,将军,王石原派了这么个玩意儿过来,可见其态度,咱们不能答应。”
“没错,我们追随将军多年,也只认将军。”
楚弢心情也很烦闷,呵斥道:“行了,时候不早了,都回去吧,此事容我想想。”
众将领这才闭了嘴,不满地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甄卫回来了,苦笑着对楚弢说:“这个范其仗着身份,颐指气使惯了,说话也没分寸,将军只当他是在犬吠,莫放在心上。”
可现在还没合并,让出自己楚家军的统帅权呢,对方就这样的态度,以后会怎么对自己这些人?
楚弢自己不在意,但他能眼睁睁地看着手底下跟随了他多年的弟兄们受委屈吗?
不过面对甄卫,他还是通情达理地说:“我知道,范其是范其,他不能代表王统帅,更不能代表五皇子。时候不早了,甄统领,不打扰你休息了。”
甄卫笑笑点头,看着楚弢走远,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他身边的心腹低声说:“统领,楚将军一向大度,小的观其并未生气,您别担心。”
甄卫叹气:“楚弢再耿直,也是有几分城府的,看事不能看表面。也不知王统帅怎么想的,派了范其这个玩意儿过来。”
本来十拿九稳的事,如今都要被他搞出变故来了。
楚弢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营帐,就见虞书慧局促地伫立在他的营帐外。
他脚步稍顿,疑惑地看着虞书慧,行了一礼:“这么晚了,公主有事?”
虞书慧轻声说道:“楚将军,能否单独一谈?”
楚弢一怔,这大晚上的怕是不合适,他蹙眉想了一会儿,道:“公主随臣来。”
他将虞书慧领到营地西侧一处空地,这是平时大军操练集合的地方,四周都没人,说话也不用担心被人听到,而且远处值夜的士兵也能看到他们,不会败坏了虞书慧的名节。
“公主,夜已深了,有话但讲无妨。”这是提醒虞书慧长话短说,直接点,别婆婆妈妈的。
虞书慧点头,压低了声音道:“楚将军,听闻庆川军和禁军都派人来找了将军,不知道将军是何想法?”
楚弢看了她一眼:“你消息倒是灵通,不过这事不该公主过问的。”
虞书慧抿了抿唇:“楚将军此言差矣,我也是这天下的一份子。皇兄曾有言,国之兴亡,人人有责,纵是女儿身也不可轻鄙推卸。”
这话纵然说得再好听,但她还是嫩了一点,如何能糊弄住楚弢这样的老将军。
楚弢皱眉不悦地直接挑明了:“公主是想来劝臣投了陈云州?”
被他挑破了目的,虞书慧沉默片刻,点头道:“没错。皇兄出事前,将我支去了庆川,我在庆川见过当地的百姓与我在其他地方见到的完全不一样,而这都是陈大人的功劳。用我皇兄的话来说,陈大人乃是治世之人,况如今天下皆已归了庆川,楚将军又何必再固执己见呢?”
楚弢大怒,低斥道:“公主,你忘了自己姓什么吗?你今日劝臣投了乱臣贼子,将赵氏江山拱手让人,此乃数典忘祖,不忠不孝。公主虽与太子一母同胞,但差太子远矣。”
虞书慧苦笑了一下:“我确实不如皇兄。但不忠不孝不义我不认,他杀我皇兄,囚我于冷宫,还要我嫁给杀害皇兄的仇人,何时将我与皇兄当成了他的子女?皇兄以命相偿,我也几次在鬼门关徘徊,早将生恩还了。楚将军确实忠诚无比,满朝上下找不出几人能与将军比拟,可大燕气数已尽,将军又何必一意孤行,再造杀孽?”
楚弢气得脸色铁青,郑深虽也是宗室之后,但到底不姓赵了。
可虞书慧不一样,她可是皇上的亲生女儿,当朝公主,竟说出这等胳膊肘往外拐的话。
楚弢勃然大怒:“果然是女生外向,公主金枝玉叶,竟为陈云州奔走,劝老臣投敌,荒谬。公主须知,你做再多,但你身为前朝公主,那陈云州也不可能娶你为妻!”
虞书慧轻轻一笑:“我知道。楚将军,我不是什么金枝玉叶,这几年我被关在后宫,就只差跟狗抢食了,我这样低贱的人哪配得上陈大人。”
楚弢很铁不成钢:“那你图什么?”
虞书慧缓缓说道:“我逃出城的时候差点被难民踩踏而死,是陈大人命人救了我,还将我安顿在军营中,请了军医为我疗伤。高昌人偷袭,他怕营地守不住派人将我送到了楚将军这里。他们对我这种昏君之女尚且如此,对楚将军必会礼遇有加。陈大人是个心胸开阔,眼光长远的君子,他有容人的雅量,也有治世之才……”
楚弢听不下去了:“臣不知那陈云州给公主灌了什么迷魂汤,时候不早了,公主请回吧,老臣也要休息了。”
虞书慧被他暴躁地打断,苦笑了一下:“那就不打扰楚将军了。”
楚弢摆手,示意她快走,净都是糟心的玩意儿。
回到营帐,楚弢没有丝毫睡意,今晚发生太多事了,郑清泉,范其,虞书慧的话在他脑海中翻来覆去。
这两条路都不好走,投了庆川军他将沦为不忠不义之人,楚家几代积累的好名声都将毁在他手中。可跟王石原合并,那以后自己手底下的这些人肯定会被边缘化,甚至被利用、剿除,比如跟庆川军作战,打先锋的必然是他们楚家军,先死的也是他们。
王石原这样的人能成气候,光复大燕也就罢了。
可就王石原带十五万禁军用了半个多月都没能剿灭十来万高昌人,准确地说是六七万高昌人,因为还有一部分被他和陈云州牵制住了。
这等庸才,斗得过庆川军吗?
楚弢心里升起一股大势已去的无力感。
这一夜他都没睡着。
次日,郑深跑到他的营帐中蹭饭,看到他憔悴的样子,抓起一个白白胖胖的馒头边吃边说:“你这人就是想太多,皇帝死了,京城已经陷落了,你到底还有什么纠结的?你要是像王石原那样有野心,也想拥兵自重,当一方诸侯也就罢了,你没有啊。”
楚弢看着他没心没肺的样子,很是气恼,一把将盘子里剩下的两个大馒头全抓走了。
郑深瞅了他一眼:“小气。”
“侍卫,再拿一碟馒头过来,多拿几个,不然你们将军吃不饱。”
楚弢将馒头直接砸到他脸上:“郑清泉,这是敌营,你别太放肆。”
郑深一把接住馒头,咬了一口,乐呵呵地说:“怎么?你要将我抓起来啊。”
跟这个滚刀肉说不清。
楚弢气闷地咬了一口剩下的馒头,不说话了。
郑深乐呵呵地瞅了他一眼,又开口了:“反正你又不打算单干,跟谁干不是干呢?跟着明主才有出路,你瞅瞅史书上那些流芳千古的人,哪个不是跟着明君?主上无能昏庸,底下的臣子就是有万般手段也成不了事。”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这叫弃暗投明,可不叫背主求荣。再说了,你不在乎这些,你手底下那些人呢?他们跟着你出生入死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总得为他们谋一条生路吧?不然你对得起人家吗?”
“闭嘴,吃还堵不住你的嘴。”楚弢直接拿起一个馒头塞在郑深嘴里。
郑深往后仰了仰,取下馒头,放回楚弢碗里:“我吃饱了,吃不下了,你吃吧,不能浪费。”
楚弢嫌恶地推开了碗,放下了筷子。
郑深笑眯眯地说:“怎么不吃了?你才刚吃啊,武将就这点饭量吗?”
楚弢横了他一眼,气都气饱了,还吃个屁啊。
郑深摇头:“这么多年不见,你这性子还是这么执拗暴躁。行行行,别瞪我,我不提这个了,咱们说正事,想必王石原也派人来找你了,时间紧迫,即便我不催你,他也很快就会派人来找你了。老楚啊,当断不断,必受其害,你可要想清楚。”
楚弢烦躁不已,有那么一瞬,真想破罐子破摔,反正这些个赵家人都不在乎这江山了,他这么使劲儿做什么?
他看着郑深:“你怎么说也是宗室之后,就甘心江山旁落,这天下以后改姓陈?”
郑深用“你怎么这么迂腐”的眼神看着他。
楚弢糟心不已,摆手:“你别看我,我还有事,你赶紧走吧。”
再跟他说下去,自己要气死。
郑深没走,而是说:“这江山姓赵也跟我没关系,别忘了,是姓赵的害得我家破人亡。而且这江山到底是怎么丢的,你比我清楚,朝廷不仁,皇帝不仁,他自己的江山他都不珍惜,你让我们去珍惜岂不是可笑。老楚,你们楚家世世代代为赵家天下做得够多了,你实在不必将自己捆绑上去。”
“你想想这天底下的黎民百姓,想想跟了你这么多年的弟兄们,孰轻孰重,我想你会做个明智的决定。你要实在拿不定主意,就问问他们。”
说完,也不用他赶,郑深直接起身离开了。
他已经发现了楚弢的软肋,楚弢现在最放不下的就是这帮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所以郑深反复提这个。楚弢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不在乎个人荣辱,但他手底下那些人呢?
能有生的机会,谁会愿意去死?
楚弢知道郑深这些话不安好心,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思虑片刻,他派人去将副将叫了过来,然后直接说道:“庆川军那边派人过来,想招降我等。”
副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愣了好半晌,观察了一会儿楚弢的脸色才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将军怎么想的?”
只这一句话,楚弢就明白了他的态度。
如果副将没这种念头,那第一反应必然是愤怒不已。
还真让郑清泉那个家伙说准了。
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楚弢看着副将:“你跟了我十几年,你我说是情同手足也不差。如今庆川和王石原双方都有意招揽我们,你觉得选哪一条路更好?”
副将犹豫片刻,低声说道:“楚将军,庆川这边末将不知好赖。但王石原这边万万不能投效,昨日他派来那人什么态度您看到了,而且他们还张口就是甄卫有三万禁军,交战这么久,甄卫就没损兵折将吗?他们分明是想瓜分咱们楚家军,您一旦点头,楚家军将不复存在。”
“王石原这人,还没成事就如此算计,心胸狭窄,目光短浅,毫无容人之量。我等投奔,只怕将军和诸将都会遭到打压,甚至被弄死。”
怕自己这番表现太明显,副将又补充了一句:“将军,咱们也不一定非要投靠他们,咱们可以南下,占据一地。”
可拥兵自重从不在楚弢的考虑中!
楚弢深吸一口气:“一会儿我让甄卫将王石原请过来,你带兵去偷袭了禁军的驻地,禁军将领、五皇子、八皇子全部杀了。”
副将惊呆了,一时竟忘了言语。
楚弢侧头不悦地看着他:“你既打算投效庆川军,不需要投名状吗?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让陈云州重用你?甄卫此人,跟你我不是一条心,留下始终是个祸患。他邀请王石原会来的,我会在酒宴上解决掉他们,到时候你整合了禁军,带着楚家军和禁军一起投靠陈云州。”
如果陈云州真如郑老头说的那样,应会给他们这些兄弟一个前程,至少会留他们性命。
副将这才回过神来,激动地说:“是,将军。”
甄卫听说楚弢想邀王石原当面谈,完全没想过楚弢会对他不利。
一是因为楚弢这人素来耿直,没什么弯弯绕绕,二是营地中两万禁军都是他的人,这军营相当于也是他自己的地盘。
所以他立即派了人去通知王石原。
王石原急于收编楚弢,加上对甄卫的信任毫不犹豫地来了。
中午,他就抵达了楚家军营地。
楚弢让人准备了丰盛的酒席,招待他们:“王统帅,好久不见,请!”
王石原回礼:“楚将军客气了。”
双方一起进了营帐,总共有十二个人,楚弢这边五人,王石原带了一人,甄卫带了四人。
落座后,楚弢让人斟酒。
几个侍卫立即上前,拿着酒壶倒酒,然后将酒杯放在桌上,紧接着不约而同地掏出藏在袖子中的短匕刺向王石原、甄卫等人。
离得太近,动作又太突然,等王石原几人反应过来,匕首已经插进了他们的胸膛中。
“你……你……”王石原瞪大眼睛,恨恨地指着楚弢。
甄卫更是捂住胸口,不可置信地看着楚弢:“为,为什么?”
楚弢拿起刀,毫不犹豫地又给了他一刀:“没有为什么,道不同罢了。”
干净利落地处理了这些人,楚弢对自己这边的人下令:“去收编甄卫的人吧。”
他还安排了两名将领,将甄卫手底下的中低级将领聚在了一起。想必那边现在也动手了,只要将这些将领都解决了,底下的士兵,群龙无首,就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因为楚弢出手太利索了,而且早有准备,所以大营中非常平静,底层的士兵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禁军这边,王石原一走,群龙无首,副将突袭很成功。
他收编了王石原的两万多人,然后兴奋地赶回了大营,准备给楚弢报喜,但一靠近军营却听到了一阵哭声。
副将翻身下马,快步入营,问道:“发生了何事?”
一个士兵指着楚弢的营帐说:“将军,将军被禁军的人害死了。”
怎么会?
副将脑海中一片空白,他挤开人群,冲进了楚弢的营帐,就见楚弢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胸口上插着一把刀。
他一把抓住旁边的许指挥使:“怎么回事?你们连将军都保护不好。”
“不怪他,楚弢是自杀的。至于外面的传言,也是他自己让人放出来的,目的不外乎是为了让你们更好的融入庆川。”郑深苦涩地说道。
他知道这位老友固执,但没想到他竟这么执拗。
嘉衡帝那昏君何德何能,能让楚弢随他陪葬?
副将扭头,恨恨地瞪着郑深:“是你,都是你,要不是,将军不会死!”
他已经猜到了,郑深来自庆川。
郑深苦笑:“你要让楚弢的苦心白费吗?这是他给你的信。”
说着将信拍到了副将身上。
副将打开信,红着眼看完,呆愣半晌,哑声下令:“传令下去,将军为禁军所害,我等与禁军势不两立。将军遗愿,让我等带兵投效庆川军,凡有不从者,通通就地斩杀。”
副将带兵清理了一遍军营,当天便投了庆川军。
史书记载,嘉衡末年腊月二十七,禁军将领王石原、甄卫等人偷袭楚弢,意图谋取楚家军的兵权,被楚家军发现反杀,随后楚家军清剿了部分冥顽不灵的禁军,带兵投靠了庆川军,由此结束了京城四军对峙的局面,庆川军统一,开启了新的纪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