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县令,被迫登基—— by红叶似火
红叶似火  发于:2024年05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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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桥州城门时,穿着便装的陈云州带着柯九下了车,扮作旅人进了城。
陈云州不知道几年前的桥州是什么情况。
但现在桥州城给他的第一感觉就是萧条。街道上坑坑洼洼的,不少店铺关着门,即便开门的店铺也几乎没什么人,街上的行人更是寥寥,处处透着一股萧瑟的味道。
穿过两条街,再往前有些房子黑乎乎的,坍塌了一半,就这样里面还住着人。
陈云州拧眉,驻足片刻,到底是没说什么,若非无处可去,实在没办法了,谁会住在危房中呢?
柯九也震惊不已:“桥州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怎么也是个州府啊,算是方圆几百里最大的城池了。
陈云州叹道:“葛淮安造的孽。”
葛家军两年多的高压统治,极尽盘剥,还有走的时候狠捞一笔,让本就凄惨的桥州百姓雪上加霜。而且因为战乱,葛家军不讲规矩,导致外地的商贾不敢来桥州,更是加剧了桥州的衰败。
“让他就这么跑了,真是太便宜他了。”柯九恨恨地说。
陈云州没说话,环顾四周一圈,看得差不多了,再看下去也没有意义,他说:“走吧,咱们去府衙。”
两人去了桥州知府衙门。
衙门外,身上还穿着铠甲的童良焦急地走来走去,待看到陈云州和柯九出现在路边时,他激动地跑了过去,抱着陈云州的胳膊:“大哥,你跑哪儿去了?我等你好久了。”
他可是一听说大哥来了桥州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了跑到知府衙门候着了。
陈云州稍稍退后一下,眼睛微微往下瞥了一眼,笑道:“又长高了,跟我差不多了。”
童良嘿嘿直乐:“还是要差大哥一点。大哥,你下次出门一定要带我。你们都走了,把我一个人丢在桥州,真是无聊死了。”
陈云州拍了拍他的胳膊,笑看着躬身等在一旁的桥州官员:“不必多礼,咱们进去说吧。”
那几人舒了口气,侧身将陈云州迎进了府衙。
进去后,几人自我介绍了一番。
目前暂代桥州知府一职的是个丘梁的中年男子,桥州本地人,嘉衡七年的举人,通判则是庆川去的司理俞真,录事参军是……
简单认识后,已经到傍晚了,丘梁提出给陈云州接风洗尘。
被陈云州以舟车劳顿给婉拒了。
简单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正好是吴炎的忌日,也是个宜动土迁坟的日子。
陈云州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带着柯九和提前请来的道士以及衙役去了吴炎的埋骨之地。
吴炎埋在距桥州城六里左右的一个荒坡上,四周都是光秃秃的石头,只有背阴处有些苍翠的柏树。而吴炎就埋在两棵碗大的柏树前。
怕被葛家军的人发现,他的坟就是一个还不到膝盖的小土堆,也没有墓碑,非常不起眼。
陈云州上前烧纸祭拜了他,然后道士施法念了一段之后,衙役们挖开了这个简陋的坟墓。
只挖了三尺深就见到了尸骨。
因为葬得太匆忙,又要避免被人发现,所以他的墓中是没有棺椁的,就用一张草席卷着葬了下去,如今草席已经腐烂,只剩一些残余。
衙役们将骨骸挖了出来火化后,装进了骨灰罐中。
陈云州安排了两名桥州衙役便装打扮,将骨灰罐送回吴炎的家乡,交到他的亲人手里。除了骨灰罐,陈云州还让柯九准备了两百两银子,一并送到吴炎家人的手中。
吴炎的家乡在北方,那里目前还没有被战乱波及,算是相对较为太平。
做完这一切,陈云州带着柯九和童良几人下了山,准备回衙门处理桥州的事。
下山快到城门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争执。
三个头戴布巾,长相猥琐的男人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两名女子。
这两个女子应是母女,母亲风韵犹存,女儿十五六岁的样子,肤若凝脂,容貌不凡,哪怕一身布衣也难掩其美貌。
母亲唯恐女儿吃亏,挡在女儿面前,眼泪直掉:“让开,让开,我没有卖女儿,那是恶仆所为,我没答应。这世上哪有仆人卖主子的道理,你们不要仗势欺人……”
但这三个男人明显不怀好意,扯开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不愿意拿钱来,否则就……”
说着就要去摸那姑娘的脸。
妇人目眦欲裂,突然发了狠,一头撞在男人的肩上,然后拽着吓得惊慌失措的少女跑到陈云州他们一行人的身边求助:“公子,公子,您行行好,帮帮……二哥?不,不是,你,你是谁?”
妇人看清楚了陈云州的脸,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嘴里呢喃个不停,眼珠子粘在陈云州的脸上不动。
童良上前,挡在陈云州面前:“你谁啊?别乱喊,我大哥可不认识你。”
妇人抿了抿唇,仍旧用那种惊诧、喜悦的目光望着陈云州,嘴里呢喃着:“那……那你们认识陈灭昌吗?他是妾身的二哥。”
陈灭昌?这不是原主的父亲吗?

第094章
几个男人欺辱两名女子, 别说可能是跟原主有亲戚关系的人,哪怕只是桥州的普通平民,陈云州也不可能不管。
他命人按住那三名男子, 开口询问道:“怎么回事?”
三名男子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知道是遇上了硬茬子,连忙开口求饶:“公子饶命,这不怪我们, 是她们母女欠我们的钱,还不上。”
“胡说, 是他们跟我那恶仆勾结, 骗光了我们的家产, 还想将我们母女卖进那等不干净的地方。”妇人愤怒地反驳。
陈云州示意三名男子闭嘴,然后看向妇人,淡淡地道:“你先说。”
妇人看着这张跟记忆中有五分像的脸,抽泣着说明了原委。
妇人陈氏,京城人, 出身定北将军府。丈夫姓毛,原在太仆寺任职,八年前调任余州, 目前担任余州通判一职。
上个月, 龚鑫的兵马不知为何,有向南移的趋势。
龚鑫大军的名声不好, 毛通判又是官员, 除非投敌, 不然一旦余州城破, 他的妻女定然受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因此, 他提前安排了几名忠仆护送妻女回京城。
但因为余州地处东南,直接北上会经过龚鑫的地盘,太过危险,所以他们转道从青州入桥州,再去兴远州,然后一路北上。
虽然这样会绕一个很大的圈子,多花不少时间,但据余州城中的商贾说,这一带会更太平些。不但没有兵痞勒索敲诈,而且沿途连土匪都很少,路也比江南好走。
只是进入桥州后,护送他们的老管家感染了风寒,不治身亡。陈氏母女又都是柔弱貌美的妇人,在这乱世不方便露面,所以对外的很多事情都交给了另一个能说会道的仆人张强。
谁料这个张强竟勾结其余两名仆人,动了私吞它们财物,还要将她们母女占为己有的念头。
陈氏察觉到张强的阴谋后,在客栈闹开,到底人多眼杂,张强怕事情闹大,卷了银子带着两名小弟跑路了。
陈氏母女财物尽失,连客栈的房钱都付不起,只得将身上穿的绸衣当了,换了点钱,付了房钱后,母女俩换上了粗布衣裳,雇了辆牛车,打算进了桥州城再想法子,看能否碰到余州的商贾借些银钱度日,再托人给毛通判送封信回去求援。
谁料还没进城,就遇到这三个泼皮无赖,非说已经花钱将她们母女买了,逼着陈氏母女跟他们走。
赶车的老汉见到这情形,怕沾染麻烦,丢下陈氏母女就跑了,然后便是陈云州他们方才看到的这一幕。
陈云州点了点头,看向那三人:“是这样的吗?”
三人缩了缩脖子,掏出一张纸,小声说:“那张强收了我们三十两银子,这有契书。他说是家里婆娘不守妇道,家里又穷,过不下去了,就把她们卖给了,攒点路钱去外头寻个生路。”
“他胡说,张强只是我家的奴仆,怎能卖我们母女!”陈氏捂住脸,悲泣道。
陈云州没看那张所谓的契书,只问三名男子:“张强可向你们证明了他跟陈氏母女的关系?怎么证明的?”
“是,是……”三人编不下去了。他们昨日便看到了张强带着这母女俩住进客栈,顿时被她们母女的美貌给吸引住了。
所以今天早上,张强找到他们,只要三十两就把母女二人都卖给他们。
他们也就没多想,这样漂亮的女人,不管是自己带回家,还是都卖进勾栏院,都不亏。
至于她们跟张强什么身份,这重要吗?只要张强不管她们,两个弱女子在异乡,还不是任他们拿捏。
陈云州严肃地说:“既然无法证明张强跟陈氏母女的关系,他就没权力卖她们母女,你三人手里的这张契书无效。”
三人听到这话跟霜打的茄子一样,不服,但见对方人多,而且按住他们的还是衙役,很可能是官宦出身,也不敢反驳,只是懊恼地垂下了头,可惜了他们的三十两银子,也不知还能不能找到张强他们,要回这笔钱。
陈氏闻言,紧绷的身子一下松懈下来,抱住女儿又哭又笑。
但陈云州还没完,他微抬下巴:“无契当街强抢民女,将他三人押回大牢,择日审问。”
“是,大人。”几个衙役里面拿出随身携带的绳子,将三人捆绑了起来。
三个家伙傻眼了,连忙磕头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都是那张强他们骗小的,大人……”
陈云州没理会他们,安排了几个人去事发的白云镇寻找张强几人,若发现其踪迹,一并抓到衙门。
几名随从连忙转头,往跟桥州相反的方向而去。
眼看要强抢自己母女的三个恶霸被抓走,张强他们也逃不了,陈氏又惊又喜,震惊地看着陈云州,眼神带着希冀,张了张嘴,想问陈云州又有些不敢。
倒是陈云州主动开了口:“我也出身定北将军府,可能真与你们母女有些渊源。你们母女如今无处可去,暂时跟我回衙门吧,到时候写封信,我派人送去给毛通判。若你们想回京,我可安排几个人护送你们回京。”
陈氏闻言喜极而泣,不住地点头:“谢谢,谢谢……不知您是定北将军府哪一支,怎会跟我家二哥长得如此之像。”
陈云州不答反问:“夫人跟宣武将军是什么关系?”
陈氏擦了擦眼泪:“妾身是宣武将军的堂妹,我父亲是他的亲三叔。他在家中排行第二,妾身排行第七。”
陈云州也不知真假,毕竟他不是原主。而且只怕原主在这里,也弄不清楚,毕竟原主才一岁时,定北大将军府就树倒猢狲散了,他也没见过这些所谓的亲戚。
不过世界这么大,都让他给碰到了,不拉一把说不过去。
陈云州笑了笑:“那巧了,我是宣武将军的儿子陈云州。这么说起来,妇人还是我的七姑,七姑请受小侄一拜。”
陈云州拱手行了一礼。
那妇人惊呆了,然后是克制不住的喜悦。
她拉着陈云州的手,上下打量,一个劲儿地说:“你是云州?你都长这么大了。这些年你去哪儿了?当年咱们府上出事,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何有传言说大爷爷通敌?”
陈云州不动声色地挣开了她的手,叹道:“七姑,这事您都不知道,当时还是个婴儿的我哪知道啊。我这些年都在南方,这路上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和表妹随我进城安顿好后,咱们再细说。”
妇人连忙点头:“是,你说得对,是七姑太急切了。”
陈云州将马车让给了她们母女,命人送她们母女去后衙的空院安置,并让人送去一些换洗的衣物和银钱。
而他自己则带着童良柯九步行回城。
童良一开始就看陈氏母女不顺眼,这会儿人走了,说话更是毫无顾忌:“大哥,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咱们出个城,办个事,回来都能遇到你八百年没见过的亲戚?我觉得这母女俩肯定有问题。”
柯九挠了挠头说:“大人,要不让小的派人去查查她们的身份吧!”
陈云州侧头看他一眼,余州在桥州的东北方向,中间还隔了个青州,单程都得七八百里,来回一千多里,至少也得要半个月的时间,这母女俩要真有点什么问题,未必能等到半个月后。
“大哥,不是,你别是真信了她们吧!”童良见陈云州不说话,急了。
陈云州客观地说:“她确实知道陈家蛮多事的,派两个人去余州悄悄打听打听吧。不过咱们还有更近的选择,柯九,你安排个人去请童将军过来一趟。”
当年的事,还是只有他们这些老人才清楚。
所以陈云州打算派人去请童敬过来,看看童敬是否认识对方。
童良一听这话,总算是舒展开了眉头:“那也行,让我爹的火眼金睛来照一照她们。”
陈云州被逗笑了,这二愣子,把他爹当猴哥了。
这事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对陈云州没什么影响。
毕竟他不是原主,而且即便是原主,跟这些所谓的亲戚也没什么情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二十年甚至是此前从未见过,跟陌生人也好不到哪儿去,有什么情分可言?
他是今天碰到了,又是举手之劳的小忙,所以顺手帮一把。
如果是太麻烦的事,比如这母女俩落入了龚鑫手中,龚鑫让他让一城或是投降才肯放人,那陈云州想都不会想直接拒绝。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走了。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忙。”陈云州招呼童良。
一行人回到府衙,陈云州将桥州各级官员召集过来议事。
首先,陈云州要了解目前桥州的基本状况:“丘大人,桥州目前总共有多少人口?耕地面积有多少?”
丘梁站了起来,捧着册子念道:“回大人,目前登记在册的总人口有九十七万,耕地面积还有一千一百三十亩。”
一百万都不到!陈云州皱眉:“可有两年前,葛家军占领桥州之前的数据?”
丘梁点头说道:“库房很多资料都被葛家军毁了。这段时间,我们寻找了一些官府的老人,又通过搜集的资料,粗略估计,两年前,桥州的人口应该在一百四十万到一百六十万之间。至于耕地面积,应该接近两千万亩。”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大人,桥州的百姓可能不止九十七万。乱军入桥州,各级官府的卷宗都有损失,后来葛家军让登记,估计有一批人躲了起来,没有登记。”
桥州也有山,一部分百姓看战乱来了,为避灾祸,躲进了深山老林。还有一些,住得比较偏僻的,登记时,他们会有意瞒报少报,尤其是家中有青壮年的。
因为征兵服劳役,首要挑选的就是青壮年。
而青壮年往往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家家户户都是如此,村里的里正族长都会帮着隐瞒。
陈云州颔首,对这情况也不是太意外:“那就先从统计人口、田产、房屋、铺子开始,严查,若无契书,田产有争议的,必须调查清楚,一定要严厉追究惩治借乱霸占他人田产的行为。”
“此外这几年天灾人祸,桥州的土地空置了许多,等统计完人口后,会根据各县的情况,会给无地的百姓分田,如果无主之地分完了,官府鼓励垦荒,开垦出来的土地都是他们的,免除三年田赋,此外,每开垦一亩田种植满一年,明年官府会给与两贯钱的奖赏。”
逼只会适得其反。
陈云州要做的就一个办法,让那些躲入山里的百姓心甘情愿下山,让藏起来,不登记的百姓,心甘情愿站出来登记。
丘梁点头:“是,大人,耕地当中应该有一部分隐瞒未报。”
现在耕地面积萎缩,其实有两个原因,一是一些劣绅恶霸强占了百姓的田地,在官府登记时隐瞒不报,以逃避田赋,第二是有些村子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整个村子都空了下来,田地自然就荒芜了。
陈云州说:“那由桥州官府给各县下方告示,让他们张贴通知各村,即告示公布之日起,五天内自动到官府报备登记,只要田产房屋铺子来历正常,官府既往不咎,田产仍旧归其所有,只是从今年起按准确的亩数缴纳田赋。如果是侵占他人田产的,只要没闹出过人命,自愿归还的,官府也不予追究。”
“但若是五天后,没去官府报备登记,一经发现,从严处置,前者罚没瞒报的土地,收归官府,分给无地的百姓。后者,不但要没收土地,还会抓进大牢审讯,按律处置。”
“此外,这次统计出来的无主之地,分出去后,百姓只有耕种权,其死后,耕种权可由其子女继承。没有子嗣的,收归官府,再分给其他无地的百姓。也就是说,这些地,百姓没有出售、出租权。”
这是为了防止土地兼并。
只要这些地能流通,那总有些不良地主、村霸会想方设法侵占他人的土地。
但只要官府卡死这一点,他们有再多的法子也无处可使。
这是陈云州借鉴了现代的土地制度想出来的。现代土地没法流转,虽然也有种种问题,比如每家每户通常只有几亩田地,没法实行大规模的机械化耕种,提高农业的效率等等。
但这项制度也保证了几亿农民的土地权益。
农民工在城里买不起房,年纪大了,找不到工作,好歹能回乡下,有一亩三分地,有个房子住,至少能保证他们基本的生存。
可若是放开土地流转权,这些土地会很快就流入村长或是村中某些势力手中,要不了几年,恐怕很多农民都会失去田地。
也许他们当时会得到一笔钱,可这笔钱也无法让他们在城里立足,等这笔钱花完了,有些底层农民可能就只能去流浪了。
而且这项土地制度,还能保证官府的田赋收入。
因为这些土地没法瞒报。但历朝历代,不少地方豪绅地主都会想办法瞒报土地,或者将田赋转移到平民身上,以此逃税。
往往王朝末期,这种现象会加剧,导致本就不丰裕的国库雪上加霜,这也是王朝走向灭亡的原因之一。
统计人口和田地,还需要不少时间。
但陈云州不可能长期呆在桥州,所以丘梁他们得了令之后立即下去办这事了。
留下陈云州跟童良一起单独聊天,陈云州问道:“现在桥州有多少驻军?其中有多少是庆川军,有多少是桥州本地招募的士兵?”
童良对答如流:“我爹和郑先生他们,让我留了五千人维持桥州的秩序。后来,丘大人他们又招募了三百本地人补充到衙门里做衙役。”
陈云州明白了:“所以实际上都是咱们庆川军吧。阿良,你想不想回庆川?”
“当然想了。”童良想也不想就回答道。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桥州,没有战事,跟丘梁他们也谈不到一块儿去,甚是无聊。
陈云州笑看着他:“那你就得在桥州征兵,然后培养能够接替你驻守桥州的人。军官从你手底下的指挥使中选,身份来历都要经得起查,还要有能力的,你回去好好观察他们。”
“此外,桥州过去就是青州,青州东北方向是余州。现在龚鑫在江南的战事不利,如果他战败了,很可能南下占领余州、青州,到时候咱们就要跟他们短兵相接了,桥州必须得囤积一部分兵力。”
童良听了这话直接道:“大哥,不如咱们先拿下青州、余州吧,免得便宜了龚鑫。”
陈云州自然是不赞同:“现在拿下余州,如果龚鑫在江南战败,他只能往南退,那我们势必会开战。现在庆川军的兵力有多紧张,你应该清楚。阿良,太快扩张,但治理地方的人才,供应军队的物资等等跟不上,会适得其反,葛家军就是显著的例子。”
“跑得快不如跑得稳,咱们拿下一个地方,就要坚守住这个地方,改变这个地方,让当地的百姓拥护我们,让当地的百姓富裕起来,过更有希望的生活,这样这块地方才会成为我们坚实的后盾。”
“而且现在有青州和余州在中间做我们和龚鑫的缓冲也挺好的,双方短期内不会有矛盾。”
现在庆川地区没有跟龚鑫的地盘相接,双方就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
童良有些汗颜:“大哥,我知道了,是我太急了。”
陈云州笑了笑:“无妨。你先征兵吧,咱们不强求,采取自愿原则。你这五千兵力中应该有一部分人原籍是桥州的,让他们去自己老家附近征兵,这样效果会好很多。”
他们的现身说法能够打动不少人。
童良点头:“大哥,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统计营中有那些原籍是桥州的,然后派人跟他们一块儿出城征兵。”
陈云州点头,童良一直长在山上,到底还是稚嫩了一些,但他会听取意见,肯学,假以时日,必定能独当一面。
童良走后,陈云州又看了半天卷宗,更多地了解桥州目前的状况。
忙到下午,柯九突然进来禀告:“大人,去白云镇抓张强三人的刘庆他们回来了。”
应该是没抓到人,不然柯九应该会说“张强抓回来了”。
这没出乎陈云州的预料。他说:“让刘庆进来,我有几句话要问他。”
柯九点头出去,不一会儿就将刘庆领了进来。
“小的刘庆见过大人。”刘庆连忙行礼。
陈云州放下手里看到一半的卷宗,抬头道:“张强跑了?”
刘庆连忙说道:“是的,大人,小的们去晚了一步。听白云镇上的人说,他们今早就赶着马车离开了小镇,往东边去了,小的带人追出去十里,都没找到他们的踪迹。”
陈云州点点头,又问:“客栈那边怎么说?”
刘庆回答道:“据客栈的掌柜、伙计还有镇子上的人说,昨天傍晚,张强他们一行人匆匆赶到白云镇,住在了镇上唯一的一间客栈。三更时,女眷的客房中传来了打闹声和哭声,惊动了客栈的人。掌柜的跟伙计提灯去看时,张强推开他直接下了楼,不知去向。”
“他问陈氏,陈氏只是抱着女儿一个劲儿地哭。白云镇上没有衙门,这又像是他们自己人发生了矛盾,掌柜的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没多管就走了。”
“谁知道第二天天亮,陈氏母女出来后发现马车和行李都不见了,母女两人在客栈中抱头痛哭,后来有人……”
他后面的说辞跟今天陈氏的差不多。
目前看来,陈氏母女俩似乎没什么大的问题,其他的等童敬来了再说吧,反正也就多养两张嘴,也不是多大的事。
说曹操,曹操到。
陈云州刚问完刘庆,柯九就来禀告:“大人,七姑奶奶来了。”
陈云州挥手示意刘庆退下,然后揉了揉眉心道:“请她进来吧。”
“是,大人。”柯九退出去,笑盈盈地将陈氏请进了书房。
陈氏换上了一身茜青色的刺绣妆花裙,洗过脸,稍微打扮了一下,看起来有点官夫人的样子了,只是眼睛还有些红肿。
她捏着帕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云州,姑姑没打扰你办正事吧?”
“没有,就是看些书,没什么事了。”陈云州客套地关心了一句,“七姑请坐,你和表妹可还习惯?”
陈氏微笑着点头说道:“习惯的,他们对我们母女都很好。真是多亏了遇到你,不然我们母女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说到这里陈氏的眼睛又不自觉地红了。
看她要哭的样子,陈云州不知该怎么安慰,连忙转移话题:“七姑,你给七姑父的信写了吗?写好了我安排专人送去余州。”
桥州的驿站早就因战乱没了。而且现在桥州也不属于朝廷,跟青州、余州的驿站不是一个系统,没办法送信。
现在两地只能通过过往的商贾帮忙送信,但这得有熟人才行,不然商队不会轻易帮忙送信的。
陈氏拿起手帕擦了擦眼睛:“我来找你就是因为这个,云州,姑姑不识几个字,这信还得劳烦你帮我写。”
这不是什么大事,陈云州一口答应了下来:“好,姑姑你说,我写。”
陈氏捏着帕子,干瘪瘪地讲了起来:“进入桥州后,忠叔感染了风寒不治身亡,妾身带着雨沁继续赶路……”
这没头没尾的,陈云州思索了一下,也没提他的身份,毕竟他现在在朝廷那里比较敏感,说多了可能连累那位素未谋面的堂姑丈。
所以陈云州干脆以桥州官府的名义给毛通判写了一封信,就说他们发现有人强抢他的妻女,官府侦破此案,将其妻女收留在了府中,给毛通判送一封信,他可将妻女接回去,也可派人来继续送他妻女回京。
写完后,陈云州拿起递给一脸期盼的陈氏说:“七姑,你看看行不行。”
陈氏连忙摆手:“不用了,七姑不识几个字,谢谢云州,耽搁了你不少时间。”
陈云州将信交给了柯九,让他安排人将信送走,然后对陈氏说道:“没有,我也忙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陈氏稍稍松了口气,看着陈云州的脸说道,“云州,你跟你父亲长得可真像啊。上次见到二哥哥,还是在二十四年前的春节,那一年你祖母身子不好,他回京侍疾,我回娘家,跟你父亲见了一面,哪晓得那竟是永别。”
要陈云州是原主,可能还会对这位父亲的过去感兴趣。
但他不是,他有自己的记忆和情感,对宣武将军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为人子的孺慕之情,他只是有些惋惜,陈家一门忠烈,却不得善终,君王昏庸,小人得志。
所以陈氏说的这些他并不感兴趣。
他只能干瘪瘪地安慰陈氏:“七姑不必挂怀,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陈氏似是有些意外陈云州云淡风轻的反应,怔了片刻后苦笑道:“枉我活了几十年,竟不如云州你通透。云州,他们都唤你大人,你是这桥州的知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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