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花下客—— by墨宝非宝
墨宝非宝  发于:2024年05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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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姜桡点点头,“怎么叫都可以,我知道是我就行。”
特助没敢接话。“岁数在这儿”,这五个字太重了,毕竟……小林总和沈总是一年生的。
小林总看沈问埕不说话,寻思着是哪句话不对?小姜也不是很暧昧吧?为了慎重,小林总谨慎地追问了一句:“你过去在公司,怎么叫的?上一家?”
“上一家?”姜桡老实地回答,“桡桡。”……特助努力用眼神盯着对面,好心 “提醒”小林总:这名字可不能随便叫。
小林总心说:行了行了,别替你老板看我了,我又不是傻子。
“那我还是叫你小姜吧。”小林总笑呵呵地说。
“好。”姜桡答应着。
“至于沈总怎么叫,”小林总又说,“我就不管了。”
始终慢悠悠吃着的沈问埕抬了眼,瞧着小林总。
小林总笑呵呵:“是吧?”
“姜副总监,”沈问埕伸出手,从小林总胳膊旁的餐巾纸盒里,连着抽出了几张餐巾纸,分别给了她和特助,最后一张留给了自己,“你这个老板喜欢喝热黄酒,帮他点一壶。”
“好,”姜桡不疑有它,“稍等。”
她逃也似地下了楼。
“你明知道我……”那帮小孩儿偷听着呢,小林总实在不想承认自己一碰热黄酒就倒的事实,默默吞下后半句,改为,“好兄弟,了解我。”
有关于,小林总是如何醉倒的,这个问题姜桡回到酒店都没明白过来。
他们回到酒店,直接放小孩儿们回去睡了。姜桡陪着沈问埕和特助送小林总回房间,她趁沈问埕去阳台打电话的时候,内疚问特助:“是不是店里的酒有问题?”特助神秘地摇摇头,看了一眼腕表:“我出去买点儿醒酒药,麻烦你陪着沈总,照顾一下?”
“没问题,没问题,你快去吧,我等你回来再走。”她说。
特助一走,她看时间,凌晨三点了。
忙活了一天,到这个点儿不困的原因只有一个,小林总突然拿着一杯酒滑到桌子底下的一幕太惊人,打消了她全部睡意。
门被敲响。
她以为是小孩儿们不放心,过来探望醉酒人士,径自去开了房门。门外,凌晨三点的走廊上,站着一个陌生女人,脸上没有浓妆,身上没有华服,却难掩五官的出色。女人仅仅穿着合身的黑色运动衣裤,左手拿着一摞文件,右手握着个手机,屏幕还是亮着的。
“1013?”面前的女人瞧着她,“这里是1013?”
姜桡被问得差点儿以为是自己进错了房间,她下意识看一旁门牌号。1013没错。
“你找……”姜桡迟疑,“沈总?”
她没说完,对方重新拿起手机,对着手机里的通话方说:“我把文件给她了。明天一早放前台,我自己取。”
说完,电话挂断。
对方把文件夹递到姜桡眼前,一言不发。姜桡回头,想找个答案。如果是沈问埕的东西,按道理来说她不该随便拿的。
沈问埕从阳台的玻璃门外走入,径自走到姜桡的身后,手越过她的肩膀,接过文件。
寂静里,姜桡夹在两人当中,深知场面敏感,敏感到她敛住了呼吸……女人转身离开,脚步声渐远。
姜桡一下子松懈下来,快速地喘了一口气。
真是,差点儿屏气屏到窒息……从入职场,她也算面对过几次老板们的红粉轶事,可像这样被当作一个夹心饼干摆在当中的经历,还是第一次……太刺激了。
沈问埕没多说什么。他是个极重私人空间的人,最反感外人闯到住的地方,尤其还是这么晚的时间。他站直了身子,随便翻了翻文件夹,重重合上,以此动作消解不悦。……恰好林泾深酒醒、口渴,想要爬起来找水喝,一睁眼瞧见两人在门口,离得挺近,没敢多看半眼,一翻身赶紧继续醉了……

姜桡悄默默转身,没敢抬眼瞧他,还在琢磨刚刚的突发状况。
沈问埕原打算解释两句,想了想,以两人的身份和关系,没解释的立场。
“沈总。”姜桡率先打破僵局。
沈问埕一抬眼,瞧她。
对于人情世故和为人下属的觉悟,姜桡虽没特助的老道,但故作镇定还能做到的。“阳台风挺大的,帮您把门关上?”她权当什么都没发生,体贴地问。
沈问埕点了下头,把文件夹扔到小林总身旁,等林泾深睡醒看。
刚送文件的是他和林泾深的老同事宋一琳,现在和林泾深是平级的副总,管理着另外一个自主开发游戏。沈问埕和她的缘分是当年集团里一个资历老的董事硬拗出来的——当年,董事听说沈问埕单身,硬是热心肠地安排了一个饭局,正正经经地给两人牵线。他本想拒绝,被林泾深拦下来,宋一琳是集团董事长的亲戚,连饭都不吃就拒绝,这面子过不去。“你又不是大姑娘,陪人家吃顿饭怎么了?”林泾深如此劝说,“万一真有缘,成了呢?”
这是他和林泾深刚开始成立工作室的那年,进入集团的事。
后来见过面,吃了饭,算是全了介绍人的面子。随后的邀约,沈问埕一律以工作忙推掉了。不知怎的,这一顿饭被传成了他和宋一琳开始约会,甚至婚期都被传得有模有样的,最后这段“美事”自然是虎头蛇尾,不了了之。不知谁说了句,沈问埕其实有个秘密的、私下的、不公开的女朋友,还隐瞒情况和宋一琳约会……总之,这位当年的青年才俊有了不太好的名声。
沈问埕对这些莫须有的流言虽无奈,却没当回事儿。女孩子的名声更重要,两人关系传成这样,不好收场,最后把错都丢给他挺好。至多每次高层聚餐,被扔软刀子调侃两句,无伤大雅。
花边闲话都是小事,只有一点确实让他头疼了。
在北京他收到通知,这个昔日被传的沸沸扬扬的绯闻女友直接调到了他的手下任副总。调岗消息还没正式公布,宋一琳已经以新下属的身份,直接飞到了南京汇报工作。……“沈总,”姜桡关上阳台门,见他神色不悦,猜想,是不是刚撞破的事让沈问埕难办了,“我要不要先回房间?都在一层,你有需要随时电话我?”
她想掩饰的潜台词明明白白的:想解决私人误会的话,我回房间,您赶紧去。
“不需要。”沈问埕直白地说。
语气包裹着的潜台词浅显易懂,他看出来姜桡想多了。
姜桡思绪断了一秒,接上后,瞬息明白,对面站着的这位可是管着上万人的总裁级人物。年少创业,到如今的成绩,早就是一万个心眼子的千年老妖级别了。怕是她刚想表现“善解人意”,人家早就想到自己要说哪句话了。
论心眼子她比不上。但从前男友的身上,她至少学到了,和这种人在一起最好的方式就是:涉及到人情世故,只有七个字准则——简单点,有话直说。
“刚刚,”她小声问,“我没给你惹麻烦?”
沈问埕瞥见林泾深的手动了下,他心下了然,怕是那小子酒醒了。
“好了,”沈问埕走近,低声说,免得被床上人偷听到,“不是什么大事。”
“还以为是你……”她声更轻了,配合着,虽然并不晓得为何如此偷偷摸摸对话,“女朋友,怕给你惹麻烦。”她想抬头,发现刘海碰到了什么,似乎是他的下颌。
他低头,气息从她的头顶落下。
姜桡没敢动弹,回忆今晚面前的男人喝了多少,判断他是不是因为醉酒,忘了同事之间最礼貌的距离……沈问埕稍微停顿了会儿,说:“想太多。”
其实没喝多少,照他的酒量来说。这太危险了,成年人之间的危险距离。
沈问埕抬手,抽走她右侧卡槽里的门卡:“你老板醒了,倒杯热水给他。”
他果断结束了令人遐想的对话场面,绕过姜桡,衬衫袖子擦过她的手臂外侧。姜桡敏感地避了一下,心跳得快了。
门被打开,复又关上。
“小姜啊,”林泾深不得不顺水推舟翻了个身,喃喃着,“渴。麻烦你,热水。”
“等我烧水,”姜桡答应着,说,“马上。”
她强行拉回注意力,开始手忙脚乱地照顾起了这位酒量极差的老板。小林总因醉酒话密程度加倍,和她从毕业后到工作,聊到大学生活,再到高考,时间线一路往前推……姜桡捡不痛不痒的回话,深感这位直属老板在做背景调查。
特助买了解酒药,和沈问埕回来时候,俩人对话正进行到:“咱们公司没有禁止谈恋爱的规矩,”小林总笑呵呵地说,“沈总特助,老婆就是另一个事业群的,年会认识的。”……特助在配合小林总,还是让自家老板早点儿休息的两个念头之间,选择了后者,于是公事公办地说:“小姜先回去吧,麻烦你替我在这儿照顾了。”
“好,那我走了,”姜桡立刻拿起背包和手机,开心,“林总,你早点儿休息,”说完,感激对特助说,“有事随时给我微信。”
最后,她眼睛对上了沈问埕的……原想说“沈总,再见”,话到嘴边,直接改成了:“大家晚安。”
沈问埕没说话,略微一点头。
姜桡象征性地对他笑了笑,迅速离开。
她一走,房间里有了奇怪的安静。
特助早看出小林总急切想和沈问埕闲扯的欲望,寻了个借口,识相走了。门才刚关上,林泾深马上拿起枕头,摆到床头,舒舒服服往上头一靠:“交代吧,沈总?”
沈问埕从小冰箱里拿出冰桶,开了瓶可乐,实在懒得理他。
“一开始面试人家就自己安排,”林泾深笑着问,“怕有隐情吧?”
“早和你说过,”沈问埕坦然回答,“我打算每个工作室都找个助理,直接和我汇报。”
对于游戏开发,沈问埕一直最注重的就是用户体验。但以他如今的职务,要管的太多了,每天审批的项目报告、大小预算表都看不完,再加上从早到晚排满的会议,属于自己的时间太少。所以,一上任就准备在各个游戏工作室物色助理,定期体验游戏,直接向他汇报。
姜桡是他看中的其中一个。
“弯弯绕绕不用给我说,”林泾深笑起来那个亢奋劲儿,像极了他高中送女神回家后,冲到沈问埕家楼下倾诉的模样,“认识你二十几年了,从小到大,不知道你小子吗?男未婚,女未嫁,”他单刀直入,“有感觉就培养起来,谈恋爱不丢人。”
沈问埕喝了口可乐,慢悠悠地说:“少掺合不该掺合的。她有男朋友。”
林泾深意外:“你问过?直接问的?”
“可能吗?”沈问埕实在不想回答他这没脑子的问话。
刚认识几天,他不可能追着一个女孩儿问这种私人问题。
知道这件事是个巧合。在北京谈蔡深的时候,蔡深说了句,好像兆赫资本的合伙人王和砚去南京,一个原因就是陪女朋友。当然,这是花边闲话,恰好蔡深说出了那位女朋友的名字,就是姜桡。“我师兄和我悄悄说的,说他们有次去长白山旅游,碰上了。要不是真人撞上,藏得挺深的,大家都不知道。”蔡深如是说。
林泾深没料到这一出,意兴阑珊地念叨了一句“没意思”,随手把总开关关上了。屋子里的灯光瞬间消失。
沈问埕正喝着第二口可乐,被气笑了。他放下玻璃杯,索性不喝了,准备洗漱。
“你管她有没有?”床上的林泾深再次翻身坐起,“抢过来。”……“咱就不讲武德了。”林泾深强调。
回答林泾深的,是洗手间门被关上的声响。
姜桡洗了个澡,裹着浴巾趴在软绵的被子堆里,毫无困意。她潜意识不想深究失去睡意的根本原因,两手握着手机,想听歌。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上了游戏,在微信好友名单里一划拉,只有一个在线:客寻酒。
两人没加上游戏的好友,还不能对话。当然,她也不敢在这时候找他聊天。
快天亮了,为什么在线?
难道是早上要开会,被小林总酒醉折腾到快天亮,索性等着开会,不睡了?她漫无目的联想着,随手开了训练场。
训练场,是她特别喜欢这款游戏的一个地图。有时候无聊了,进入训练场,到靶场把一一个个枪的型号都试过来,各种武器,各种远近射击镜头……没想到大半夜的,还有人和她有相同的爱好。她走到摆满了枪的桌子前,看着不远处端着枪对着活动靶射击的一个男人背影。
好准,一枪倒一个,还是最远最远的那一排的活动靶子。
她为了能看清,走近了一点儿。
“没睡?”突然,男人的声音传入耳麦。
窗帘闭合的黑暗房间里,清晰低沉的嗓音,像人就在身边、耳边问的。
看清对方游戏名字的一刻,男人又问:“还是刚起?”

“这么早?”耳机里,男人又问。
“嗯。没太睡着,随便看点儿东西,”姜桡说,“比赛,章程,什么的……”断断续续地胡说着。
直到,耳机里冒出两声带着笑的咳嗽。
有女孩子的声音问:“大家聊起来呗。”
有人回:“你要和哪个聊哦?刚才那个说话好听的帅哥,还是美女啊?”……姜桡警觉,这可是开着全频道在聊天。整个训练场里,这个时间在线的人都听到了两人刚才的对话。她脸一热,立刻换到组队的频道,发过去了游戏加好友的邀请。
系统提示:客寻酒接受好友邀请。
耳机里,安静着。
面前的男人利索收了枪,把两把枪都背到了身后。他往前走,姜桡不由自主跟上去两步,纯属游戏操作习惯,跟着队友走。
“这么早起,上游戏测试?”他问。
“啊,对,我睡不着的时候,喜欢来训练场打靶。”这倒是一句实话。
她跟着他往前走,始终差着两步,感觉游戏里跟他并肩走不太合适。过于……暧昧?
“你不下吗?”她跟着走了会儿,好心问。
凌晨四点多在靶场里溜达,万一碰上同事就说不清了。虽然这概率比火星撞地球还要低。
“等着开会,”耳机里,男人回答,“六点。”
还真是开会。
鉴于她刚说睡不着,总不能马上就说:那你等吧,我去睡了。
只能硬着头皮陪了。
姜桡看四周,人越来越少。她再次好心建议:“既然都睡不着,不如我们找点儿事情做?去——”去哪儿好?星罗花园?星空营地?听着都太浪漫了。不合适。
她犹豫着,终于想到了:“钓鱼?”
这活动倒是听着挺正经的。
耳机里,有着令人尴尬的沉默。
她当然知道,凌晨四点半在游戏里钓鱼,是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提议……万幸,面前的男人虽然没回答,但已经转了走路的方向,朝着水岸边而去。姜桡暗暗庆幸,跟上他的脚步。
五分钟后,两人抵达目的地,肩并肩坐到水岸边——钓鱼。
本以为是个好提议,可没几分钟,她就开始犯困。
姜桡为了保持清醒,成功陪他到开会时间,先去开了一瓶冰可乐,随后从零食柜里找出来了一罐坚果。她在床上垫了一张餐巾纸,把手机摆在正当中,耐心剥着棕色的大松子,开始了这场钓鱼的持久战。
啪嗒一颗,啪嗒又一颗,跟着第三颗……“在吃东西?”沉默良久的男人终于问。
“嗯,松子,”她如实回答,好心推荐他说,“你要想吃,就在冰柜上边的玻璃橱里,这酒店的坚果我都尝过了,这个最好吃。”还适合消磨时间。
她吃着吃着,口渴,灌了一口可乐,好奇问:“你不困吗?”
“还可以,”男人的声音回答,“开完会可以睡一会儿。”
“倒也是,开完会还早,大老板的晨会时间长吗?”她好奇问。
“看情况,”耳机里,他直接说,“今天的不会太久。”
“那还好,能补个觉,”姜桡喝了口可乐,随口说,“等你开会,我就去睡了。”
说完,她即刻察觉,这语气过于随便了。
姜桡马上端正态度,换了个话题:“这地图上有个摩天轮,不知道你去没去过。我有时候睡不着,也懒得打靶的时候,就去那儿。摩天轮做的和真的一样,升到最高处的时候,能看到全部的海岸线——”
她说着说着,发现又说傻话了。这游戏就是他做的。在这里,他就等于是造物的神。
“你……和小林总的审美挺好的。”她把话圆了回来。
耳机里,沈问埕似乎被她逗笑了:“谢谢。”
说完,他难得主动补充了一句:“训练场,都是董善的手笔。和我关系不大。”
董善,就是当初面试她的技术大佬,也是这款创始人之一。
进入公司前,她系统了解了一下这款游戏的幕后团队,包括最早期的四位创始人。除却其中一个在早期就退出的,余下三位各有特色,据说都是同一所高中的同学,奥数比赛培养出来的革命友谊。后来他们三人去了不同大学,硕士研究生读完,一拍即合,开始做游戏工作室。林泾深相当于工作室的门面担当,负责玩家互动,产品发布,媒体采访,线下活动等等,算是台前的门面。另外一个就是技术大佬董善,常年在幕后,偶尔在产品发布时出来。
最核心的自然是沈问埕,他隐藏最深,连互动都没有。她要不是进入这个行业,成为游戏公司的人,根本不会知道他这个真名。
“困不困?”男人忽然问。
实话说,困。她强撑着,说:“还行,能坚持。”
“去睡吧,”沈问埕说,“我下了。”
最后结果是,什么都没钓上来,两人草草下了线。
沈问埕在下线前,倒是给她安排了一个任务,让她写个关于训练场地图的体验报告。姜桡答应下来,匆匆刷了牙,睡倒在床上。再醒来,已经十点。
窗帘拉拢着,窗外正是江浙一带颇有地方特色的绵绵细雨。
她匆忙起床,想赶上早餐厅最后的关门时间。于是,一边洗漱,一边拿手机翻看工作消息。宣传部门历来是一周七天工作制,不过几个小时,堆积了几十条未读消息。
圆圆:老板老板!快!早餐厅,快!还有半小时!再不来没早饭吃了!
姜桡被催得哭笑不得,收拾妥当,赶去了早餐厅。
活动在昨晚结束,今天一早不少人已经飞回了北京,剩下的都是留在南京过周末的同事,各个部门的都有,分散在餐厅各个角落。大家虽做同一场比赛活动,但分属各个部门,平时打交道没那么多,自然也没多少话说。分散吃饭更自在。
姜桡进了餐厅,看到圆圆拿着餐盘在选早餐面包,走过去:“帮我拿个牛角包。”
“哦,”圆圆照办,低声说,“天大的八卦,今早上传遍了。”
姜桡随口应着,拿了一个干净餐盘,挑自己爱吃的香肠。口味不少。
“沈总的女朋友,确切说是前女朋友,过来了,”圆圆快速说,“在那边,和沈总、小林总坐在一块儿呢。”
姜桡一愣,下意识回头。
“别回头,”圆圆赶紧说,“他们正好看我们。”
“小姜,”林泾深隔着大半个餐厅,叫她,“拿完吃的,过来坐。”
姜桡不得不回头,答应着,目光扫过落地玻璃旁的四人餐桌。沈问埕的对面、小林总的身边坐着的那个穿着浅蓝色衬衫裙的女人……她惊讶之余,手里的餐盘上,已经被圆圆手脚麻利地摆上了牛角包,还有一罐酸奶。圆圆见她没动,马上帮她把香肠也夹好了。圆圆用眼神催促她,祈求地瞧着她,那小表情太明显了:老板你快过去,实地探查,回来分享。
姜桡端着托盘,满脑子尽是昨晚夹在两人当中的一幕。
所以,他说“想太多”,是随口应付自己的?也对,对着下属不好解释太多。
姜桡走到四人桌旁,沈问埕随手,帮她把身边的椅子拉开了。
“谢谢沈总。”姜桡保持着局外人的礼貌笑容,坐到沈问埕的身旁,小林总正对面。
四人桌当中,摆着新换上的插花。几支荷花,粉红粉红的……小林总叫姜桡的时候,宋一琳没当回事,她正和沈问埕汇报工作,顺便沟通接下来沈问埕的出差行程。
但,当姜桡落座,宋一琳认出了她。窗边这里静了下来,只剩雨声。
姜桡右手握着纯银制的叉子,对面前的宋一琳友好笑了笑。谁介绍一下?该怎么称呼?刚听她说的话,好像是同公司另一个自主研发游戏的内容?
早知道多问圆圆两句再过来了。她懊恼地,用眼神瞄了一下桌上大家吃过的盘子,马上找到了一个打破僵局的话题:“林总喜欢吃中餐?”
“啊,对,你一会儿试试,这边的牛肉面不错,”林泾深配合着说,眼睛瞅着沈问埕,“沈总也喜欢。”
沈问埕简洁接话:“是不错。”……一轮踢皮球结束,沉寂依旧。
姜桡在沉默里,想:昨晚上小林总醉酒睡着了,只有他们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要这两个当事人不说,她绝对守口如瓶。
宋一琳友善地笑着,盯着姜桡,问沈问埕:“这是林总工作室的?看着挺年轻的。”
林泾深马上接话:“对,我工作室的人。姜桡,宣传副总监。这是宋总,负责开发移动端新游戏的。”小林总给姜桡介绍。
姜桡点头,笑了笑:“宋总,你好。”
“你好。”宋一琳略微颔首。
姜桡感受到了对方饶有兴致的打量和探寻目光。她又不是傻子,凭直觉,很清楚地感受到沈总这位“前女友”还是把昨晚看到的一幕当成了私会、密会……“下午有空吗?”沈问埕突然出声。
余下三人同时看沈问埕,只有姜桡对上了他的目光。他问的时候,在看她。
“没……”她脑子有点儿转不过来,“没安排,有空。”
说完,立刻追了一句:“沈总有什么需要我安排的?”
沈问埕拿起手机,翻看了一下今天在南京排得满满当当的行程,随即关掉,公事公办地说:“陪我随便逛逛。”

倾盆暴雨。两个异乡人在南京的商业中心——避雨。
姜桡翻看完百科介绍,顺便看了看天气预报,默默瞄了一眼身旁的男人。他让司机把两人放在了商场门外,一定没想过,这场雨至少要下到后半夜……沈问埕两手插在长裤口袋里,没半点儿老板的架子,他环顾在地下广场穿行而过的行人,有穿着雨靴的小男孩跟着妈妈,有刚合上雨伞、在小心甩着雨水的女学生……南京来过不少次,出了机场就是商务车、下榻酒店和会议展厅,似乎这还是头次认真看这座城市。
“这里,”姜桡收起手机,认真充当起了一日导游,“叫新街口。北京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名字。”
“北二环的?”
“对,北京的在北二环,”她说,“南京这里是商业中心,1940年起就是商业金融中心了,全是银行,大戏院,酒店。”感谢百科。
沈问埕颔首:“你刚看手机,就是查这个?”
姜桡脸一热:“带你过来,总要查一下。”
两人始终保持着一人的距离,并肩而行。公共场合,哪怕身着便装,为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他自然知道该避讳什么。
特助和圆圆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圆圆头次跟这么高级别的领导逛街,比姜桡拘谨得多,脑子里时不时冒出是否要给三位领导买水?但见直属上司姜桡没提,不敢多话,沉默是金,沉默是金。
“沈总在北京定居多少年了?”她好奇问。
“从大学开始算,十九年。”沈问埕回答。
十九年?她开始换算他的年纪。
“我上大学比较早,”他仿佛猜到她把自己想老了,直接道,“十四岁考上,家里有事情,休学一年读的。”
这样?姜桡得出了一个具体数字。这个职位这个岁数,算是罕见的年轻。不过这几年互联网行业的中高层已经有不少年轻人,他能坐到这个位子也算合理。
沈问埕走得悠然自在,姜桡跟得十分忐忑。大老板的时间以分钟计算,如此漫无目的闲逛实属浪费生命。岂料她刚一开口,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你想去哪儿?”沈问埕如此问。
“沈总想去哪儿?”她同时问。……两人齐齐停住。
沈问埕有意停顿了一下,给她反应的时间,见她不再说话,接着道:“都可以。”
未曾想,姜桡也是默契地同时停顿,同时回答:“看你吧。”……姜桡被这巧合整尴尬了,对他抱歉一笑:“我想想……如果你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不如去打卡?现在年轻人都喜欢的那种网红打卡,你知道吗?”
沈问埕难得被人一句话问住。年轻人喜欢的?
“没有说你老的意思,”姜桡察觉出言辞纰漏,快速道,“我是说,你平时都是公务,不一定有时间了解这些年轻人喜欢的东西。”
当然,也是怕他和年轻人有代沟,不懂……这对话再进行下去,怕要引咎辞职了。
姜桡继续给自己打圆场:“要不然,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喝东西。我给你讲讲好玩的东西吧。南京和北京有好多渊源,”她努力找话说,“你知道吗?曹雪芹就是生在江宁织造府,这里的玄武区,后来家境败落才举家迁去了北京。那些繁华地、富贵乡,多少有幼年的影子。”
沈问埕倒是没特意了解过,听她往下说红楼梦。
“想想也挺唏嘘的,”姜桡接着说,“小时候大富大贵,后来就变了天。”
她见他没搭腔,感慨完,便不再说了。
估计沈问埕对这个不感兴趣。
姜桡回身,想叫圆圆去买水,看见特助走过来,仿佛有什么要紧事。她让开两步,特助则到了沈问埕身边,小声耳语说:北京那边有一个临时活动,需要晚上返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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