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花下客—— by墨宝非宝
墨宝非宝  发于:2024年05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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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嘛!男孩笑出了一对儿酒窝,旁边的几个也纷纷点头,一副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神情。
“他说,要多留几天在北京。”她想着,这几个电竞选手都和他同进同出好几次了,私交好,应该透露一下行踪没什么问题。
她竟然知道。真知道欸?几人交换眼色。
这种老板的行程,除了特助和身边几个亲近下属,不会有人知道。虽然他们几个和沈问埕私交好,但也是游戏上的交情,真正面对着游戏公司的这些内部员工,他们都要保持一个礼貌的距离。毕竟人家是沈总,不止要面对选手,还要面对无数的员工。
“你们直接问他不就好了。”姜桡举着手机,在宣传群里看刚发出来的亚运会正式通知,随口说。
几人没作声。
“找他有事啊?”她好奇问。
原则上,她和客寻酒不是一个部门的,不该追问这么多。但这几个孩子和她有缘,这两天吃吃玩玩,训练全在一起,熟了,私下问一句问题不大。
“找他……能有什么事。”人家一个大老板。
奇奇怪怪的。她没深究。
姜桡关掉微信群的对话框,看到有新加好友的通知,一个红点点。
她喝下半口牛奶,随手一打开:我是客寻酒。
牛奶含在嘴里,她险些忘了要如何喝下去的。这是刚起床吗?没预料的申请。
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他的话:放心,我不骗人。
姜桡不由一笑。
身旁的男孩子们看她的脸在阳光里,笑容过于真心,不由猜想……姜桡通过好友申请。
对方正在输入。
她本想打招呼的,看到这个提示,莫名地想等他先说。于是,停住,看着屏幕。
直到,消息跳到眼前。
客寻酒:早上好。

第六章 远来客~
回什么好?她想随手把牛奶杯放回餐桌,因为没太留意,磕到桌边沿,把自己吓了一跳。身旁的年轻男孩马上帮她摆正杯子,捎带着,对她意味深长一笑:“没事儿,没事儿。”
仿佛大家猜到她在和客寻酒聊天似的。她努力装作是在回工作消息。
船船桨桨:早上好。
客寻酒:空下来说。
船船桨桨:ok,你忙。
简洁的对话,仓促结束。
沈问埕在酒仙桥附近一家酒店定了西餐厅,因为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要见谁,没让司机送。两个理工男相遇在酒店玻璃门外时,沈问埕正戴着蓝牙耳机,听着另一款即将上线的古装游戏的宣传主题曲。他着装像一个高校的年轻教授,全身上下没带多余的东西,腕表都没有,只有一个手机,播放着曲子。总之,不太像个每年工作群总营收几百亿的老板。
而另一位,是个典型的博士毕业青年才俊,背着双肩包,两手插着口袋,一瞧见他,走过来,笑着问:“沈总?”对方主动伸出右手。
沈问埕关掉曲子,对他一笑,和他握手:“欢迎回国。这次还走吗?”
“深度学习”领域小有名气的蔡深,大家都在抢的人才,对这位初次见面的沈某人,萌生了好感。一类人,有事业野心,对生活没要求。两人一碰面就气场合上了。
“回家了就不走了。”蔡深回答,主动推开玻璃门,让他先进。
沈问埕进了酒店,和他边走边聊:“回来好。你这名字在国内更顺,蔡深,财神。”
蔡深笑了:“都说沈总是个不开玩笑的人。照我看,传言不可信。”
如同蔡深来之前,沈问埕读过他的个人资料以及研究领域,对方也做了同样的功课。
蔡深和他边走边聊:“我来前看了一眼游戏行业的产业报告。”
“哦?看出来什么了?”沈问埕问。
“去年全国游戏市场收入超两千五百亿,下降超10%,自主研发的游戏收入超两千亿,下降更多。看来这几年疫情影响不小。”
“是,”沈问埕回说,“海外市场也下降了,去年自主研发游戏的海外市场收入,只有170多亿美元,比预估的少了很多。”
蔡深倒是乐观:“我们自主研发,在海外赚到的都是喜事。而且赚了上千亿,值得高兴。”
因为林泾深的“拜托”,这顿午餐吃得很久,两人从一见如故到无话不说,倒真是投了脾气。快到结束时,蔡深刚知道,两人都曾在两天前到过南京,入住了同一间酒店。
“我见了几个投资人,其中一个,还说到你,兆赫资本的王和砚,”蔡深说,“他说去年想投你创业的那个公司,发现晚了,没赶上,你们增长太快了。”
沈问埕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终于隐约记起这个人。
蔡深没往下继续说,作为成年人,他当然不会直接问沈问埕为什么回到老东家,放弃了创业的游戏公司,明明势头那么好。当然,老东家能把他请回去,给的东西只能多不会少。
“想不想过来我们的研发部门,”沈问埕以提问的方式,多少回答了一些他心中的疑问,“这里的研发基础好,以后国内的游戏,一定会走向虚拟现实、全息成像。我工作群下有自主研发游戏里最有影响力的枪战游戏,虚拟现实和全息成像最适合从这类游戏入手。”
蔡深笑:“沈总一点儿不浪费时间。”
“你这种人才的时间,才是最宝贵的,”沈问埕和他对视,“我们求贤若渴,不想耽误。”
蔡深又笑,欣赏地看沈问埕。
他还没离开南京,已经有老学长搭线,约了这次见面。从上飞机到此刻见面,北京一行全安排的妥妥当当,当上宾接待。若不是他今天来前问学长要过沈问埕大学时代的照片,记住了这位鲜少露面的人物,刚在酒店大门外实在不敢认是他。
沈问埕是个做老板的料子,虽一直奉行降本增效,但绝不委屈人才。
还有他过去的事迹,多少蔡深都有耳闻。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们游戏行业常说的,”蔡深想了几秒,终于记起,“出手不狠,地位不稳。沈总,一见你,第一眼我就想到这句话。”
两人的微信对话,停留在数天前。
姜桡忙于工作,也没多想此人,只是偶尔在深夜最后工作收尾、扫过全部微信群和个人消息记录时,能翻到“客寻酒”的名字。
总决赛前一晚,确切说是总决赛当天的凌晨一点,她再次翻看完前一天的工作消息,关上床头灯,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一个问题:今天他来不来?
三更半夜的,也不好意思问……她想想作罢,翻身入睡。
这个赛季的总决赛,在南京最大的体育馆,露天的。
她从前两天就在祈祷千万别下雨,几乎干什么、到哪儿都要看一眼实时天气。也不知道顶头上司怎么想的,定了这里,虽然够大吧。
她从早餐到午饭,全是在体育场解决的,最后检查比赛场地,过流程,差不多傍晚时分,助手圆圆跑过来:“大老板刚到南京,要过来看总决赛。”
“林总?”她问,“那赶紧改一下流程,颁奖的其中一个要给我们大老板。”
小林总为了亚运会的事,离开了几天。据小林总的秘书说,也许总决赛回来。
“不是,不是,”圆圆压低声音,难掩激动,“沈总,我们游戏事业部的大老板。”
沈总?她回忆。哦,对,那个统管游戏群的沈问埕。
据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因为是统管几大游戏的负责人,又碰上亚运会,姜桡从来没想过他会亲自来。
“沈总特助临时通知的,”圆圆开心说,“我还没见过他呢,筹备比赛前说是来了一次,和总监级别以上的开了个会,就走了。”
这可难办了,小林总是游戏总负责人,他颁奖理所应当。但小林总的老板过来,坐在底下看着……是不是不妥?
“你问问沈总的特助,他有没有颁奖的安排?”姜桡本来想自己问,比较礼貌,一般特助相当于副总级别,并不是一般的助理,让自己的小朋友助理去问不是很礼貌,但她还没加过人家微信,“或者你把微信推送给我。”
“我也没有特助微信,”圆圆为难,“小林总的秘书转达的。”
姜桡点头,表示知道了。她在微信里迅速和小林总的秘书确认,得到的回答是,人虽然到了南京,但要先处理好别的事再过来,还不确定时间,颁奖就算了,沈总不是喜欢出风头的人。
姜桡马上安排人去重新摆放比赛台下的座椅,还有名牌。小朋友做事不仔细,打印出来的字体和旁边的不一样,她亲自去打了一遍,检查着。
第一排和第二排都是老板们和嘉宾的位子,电竞选手在另一侧,其中两个和她最熟的看到姜桡在检查手里的名牌,上边明晃晃写着“沈问埕”。
“船船姐,你怎么不给我检查一下名牌呢?”年纪最轻的那位doudou,再次充当先说话的人,小声笑着问。
“忙,不和你逗了,快去休息,一会儿上场别掉链子。”她头都没抬,贴好名牌。
“厚此薄彼。”doudou笑嘻嘻地回。……观众席上,越来越热闹,姜桡不想和选手多说话,被人拍到。这些选手如今和半个明星似的,公众人物,一旦在公开场合出现都要谨言慎行一点儿。她再次和小林总秘书确认新增的老板级别人名后,重新检查了一遍新加的九个白沙发座椅。
大老板来了就是不一样,陪看的人多了整整一排。
场内开始放起了游戏宣传音乐,时而激烈、时而轻快的节奏让观众席越发热闹。她抬头看满场的人,各个战队颜色的灯海,还有不断照向夜空的灯影,忽然觉得,露天真不错。
意外地,今晚竟然云散了,抬头,能远远看到月和远近点缀在黑夜里的星星。
观众席的灯渐渐暗下来,光从一排排座椅往前收,最后,第一排沙发椅的位置也没灯光了。但还是空着的。
“老板到了,”圆圆凑在她耳边说,“小林总秘书说,到体育场外了,他已经出去接了。”
姜桡想去接,但一想,还是留在这儿等着比较好,毕竟还有不少嘉宾和选手在。正想着,一侧的嘉宾入口处,低调又无声地走进来了一行人。
光太暗,都穿着各式样的深色西服,一时辨不清脸。但明显,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就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姜桡呼吸停住,完全忘了控制目光中的惊讶。
沈问埕一边听身边小林总低声说话,一边把刚拿在手里的西装上衣递给身后特助。他目光扫过前几个白色沙发的名牌,似感知到了什么,目光微一偏,看到了站在另一侧走道的她。
“沈总,这里。”特助小声说。
“船船姐?”圆圆提醒她,“要不要过去问一下,除了矿泉水,还要什么。大老板临时来……我把这事儿忘了,就给放了矿泉水。”……沈问埕利索地收回视线,坐到了第一排正中的白沙发里。他一坐,随行的小林总和几位副总才先后落座。
“要……吧,你去,”姜桡慢慢地说,让自己在错乱的心跳里,努力恢复平静,“问,小林总的秘书,让他……问老大们。”

第七章 寻酒?
圆圆照办,刚过去,没说两句跑了回来,轻声耳语:“林总秘书原话说——让你领导自己问,今天沈总心情不好,没人敢和他多说话。”
圆圆的领导不就是她?
姜桡慢半拍地自我反省,该自己问的。毕竟她是宣传公关部的。
她猫着腰,从第一排的沙发后慢慢挪过去,挪到沈问埕身后。面前的男人背脊挺直,靠坐在沙发里,一只手臂搭在扶手上,另外一只手正好在开手机静音……“沈总。”她轻声叫他。
声音太轻了,他完全没听到。
姜桡不得已,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沙发扶手,小声又叫:“沈总?”
突然,沈问埕回了头。姜桡猛对上他的目光,似被夜空笼住。
“怎么了?”他低声问。
林泾深在一旁下意识要回头,但用余光看到是姜桡,即刻故作脖子不舒服,摸着后脖颈,揉了两下,对另一边好奇回头的副总说:“飞机上没睡好。你刚说的那个名单,给我看一下。”副总答应着,开始翻找手机里的文档,没顾得上看沈问埕身后。……“沈总,”她轻声问,保持着应有的职场礼貌和对上级的尊重,“没想到你们过来,只准备了矿泉水。你要点儿别的什么吗?热饮?咖啡?奶茶?还是?”
她轻声说话的时候,总是柔柔的。
沈问埕耐心听她说完这一长串话,低声回:“都可以。”
最怕“都可以”,她想。
他可太喜欢盯着人的眼睛说话了。那晚在电梯间,两人对视的时候她就不自在,现在那种感觉再次出现……让人想躲。
比赛场上,开始进入热场的音乐,音响里放出来的越发热血。
“或者,矿泉水也ok。”沈问埕又说。
她没听清,不得不凑近,抱歉解释:“音乐声太大了……刚没听到。”
“我说,”沈问埕在离她很近的地方,重复说,“不用麻烦,矿泉水ok。”
“好。”她马上回到半蹲姿态,对沈问埕礼貌一点头。
她刚想问林泾深,对方已经笑着回头,像猜到她要说的话,一本正经抢先回答:“都一样,沈总要什么,我们跟着就行。”
“好,我去准备。”她点头,仓促地猫着腰,离开。
此时,主持人上场,掌声响起的同时,林泾深对身边的赵副总介绍说:“刚在后边的,是新来的宣传副总监。游戏高手,比我玩儿的还好。”
赵副总回头瞧了一眼。
小林总隐晦地笑着瞄了一眼沈问埕,心说:你小子肯定听到了,还装。
沈问埕象征性地鼓了两下掌,目光在舞台上:“你不是最讨厌喝矿泉水吗?”
“沈总这么朴素,我们怎么能要别的?”小林总边鼓掌,边笑着回,“降本增效嘛。”懂。
姜桡很快从后台抱了水回来。
特供嘉宾的水都是玻璃瓶装,姜桡一人抱着九瓶水略显吃力。她猫着腰到沈问埕身后,重新蹲下身子,没等开口叫“沈总”,沈问埕已经伸出了手。
谢天谢地,真是好老板。玻璃瓶又重又滑,不好拿。
面前的男人意外地直接拿走了四瓶,往两旁递过去。大家一看大老板递水,纷纷伸手,主动接过去。
她惊讶,着急地说:“我来分吧,沈总。”
“没事,”小林总笑着说,“随手的事。”
沈问埕没说话,接着拿走四瓶。
她尴尬地蹲着,看他分完。沈问埕最后回头,看她。
哦,对。她忙递出最后一瓶,这是他的。
沈问埕接了半透明的玻璃瓶,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几秒。
和那晚电梯间不一样,她的目光里都是带着职业属性的尊重。沈问埕想。
姜桡被他盯得心慌,轻声问:“还……需要什么吗?点心?还是?”
“不用,”沈问埕回答,“去看比赛吧。”完全公事公办的语气。
姜桡点点头,要走。
意外地,他补了一句:“不用管这里了。”声音很低。
她还以为听错了。
这句话太轻,完全被舞台音乐掩盖住。甚至林泾深都没听到。
沈问埕没再多说,回过头去,坐正身子,开始看比赛。
姜桡稳了稳心神,在小林总极其“友好”的笑容里,离开贵宾席,回到第三排最右侧。圆圆给她留了位子,等她落座马上紧张问:“大老板骂你了?”
姜桡摇摇头,为他澄清:“没。沈总没生气,只要了矿泉水。”
圆圆内疚地抱住她的胳膊,一个劲儿道歉:“都怪我,怪我,没想到提前准备,刚我打听过了,沈总喜欢比赛的时候喝冰美式……”
冰美式?姜桡更是意外,不觉看向第一排的男人背影。
圆圆摇晃着继续道歉,一句跟着一句:“是我错了,我工作没做好。”
姜桡看小姑娘真心实意地内疚,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以示安慰。
全场比赛加上颁奖礼,一直持续到了九点。她盯着比赛承办方收拾到最后,差不多凌晨一点才回到酒店,真是饿的前胸贴后背。
姜桡靠在一楼电梯间的墙边,等电梯。身旁,宣传部门的几个下属提着必须带回公司的物料,在她身旁热烈地讨论着:是不是要留在南京玩儿两天,正好明后天都是周末。
她手机突然跳出来一条新微信。
Doudou:船船姐,召唤。宵夜召唤。
哪里还吃得动。
船船桨桨:你们不累吗……Doudou:不累啊,赢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船船桨桨:几家欢喜几家愁。考虑一下其他人的感受。
那一群少年里,跟她混得最熟的就是最早电梯里遇到的五个人。五人分属三个俱乐部,doudou的队伍赢了,余下的自然是输了……姜桡本想以此为借口,逃掉宵夜。没想到doudou格外兴奋。
Doudou:考虑了啊,所以我请大家吃宵夜啊。哈哈哈哈哈哈。
船船桨桨:不好叫车,一点了。
Doudou:坐老板的车啊。
老板?姜桡一愣。
Doudou:我们悄悄地,快,地下停车场等你。快啦,都等着呢。
她不好追问,也没法问,总不好问几个小孩,“老板”是谁吧?这两个字可以指向太多人,比如doudou俱乐部的老板,比如小林总,比如……姜桡换了个靠墙的姿势,犹豫着,电梯门打开。大家往进走。
“船船姐?”电梯里的人叫她。
“你们先上,我等个人。”她含糊地说。
众人困惑,他们是最后一批离开体育场的,还能等谁?
“外卖,”姜桡立刻补充,“我叫了外卖。”
电梯门关上。
她按了下行,电梯门很快打开,里边有两个人。林泾深和沈总的特助站在里边儿,看到电梯外是她,并不意外。林泾深问:“回来了?辛苦辛苦,明天好好休息一下。”
姜桡含糊应对,猜想,他们两个难道也是一起去的?
念头刚起,林泾深和沈总特助已经并肩走出,往酒店大堂而去。看着……是出门?
姜桡莫名心虚,看着他们背影消失,这才进了电梯,去了停车场。
停车场里,有一辆六座的商务车,关着车门车窗,等在电梯出口处。姜桡一出去,车门被从内推开,doudou探头出来,神秘兮兮地招手:“快。”
不就是吃个宵夜吗?姜桡被弄得越发不自在,偷偷摸摸地上了车。刚一上去,视线和一双熟悉的眼睛对上了,真是他。
沈问埕在第一排的左侧座椅内,仍旧是穿着看比赛时的西裤衬衫,只是坐姿随意了一些。她看他,他也回看她。
“沈……总。”她礼貌招呼。
沈问埕略一点头。她落座。
后排两个大男孩没吭声,悄悄打量沈问埕和姜桡。
Doudou兴致勃勃地回头:“车里坐不下,剩下的人先过去了……”说到半截,感觉到不对,收回视线,看着车前方,对司机接着说,“咱快走吧。”
司机是见过大场面的,完全不意外,至少看上去不意外。老板要带谁出去吃宵夜,是老板的自由。
车开出停车场,往闹市区而去。
前排只有她和沈问埕,一左一右。姜桡看向窗外的夜景,这时间了,还有什么能吃的?
“想吃什么?”沈问埕恰到好处地出声。
后排输了比赛的两人继续演哑剧。
赢了比赛的doudou也装傻,带着耳机,装听歌。
沈问埕见没人说话,继续问:“没人表态的话,回去了?”
“我听船船姐的。”doudou马上摘下蓝牙耳机。
“我也是。”后排表态。
“我也是,听船船姐的。”后排继续表态。……“我都可以,”她马上说,“听你们的。”
沈问埕看向她。
姜桡察觉了,在车窗旁明暗交错的光影里,回头看他。目光困惑。
“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他低声问。
姜桡摇头,小声回:“南京我不熟,只来过两次。”
“我来选?”他又问。
她点点头。
等到沈问埕拿出手机,开始选地方,她才觉得不对。似乎……两人表现得太熟了?
姜桡一想到车里有司机,更觉不妥,即刻加了句公事公办的话:“沈总难得来南京,还是以你的口味来定,我们陪着吃就好。”说完松口气,心里踏实不少。
沈问埕因为她这句话,短暂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视线,看了她一眼。他对司机说了一个餐厅位置,随后对司机说:“你把我们送到地方,不用等了。我们自己回酒店。”
司机心领神会:“好,沈总。”

这时间,小龙虾自然是首选。
沈问埕挑的小龙虾店在古城墙附近。doudou一下车,三步并作两步,闪进店门。后排两人年纪比doudou大,故作稳重,默默跟着沈问埕。当然,慢了一二三四五步,保证听不到他们的二人对话。
“沈总……”姜桡倒背着手,缓缓往前走,轻轻声问身边的男人,“我有个小问题。”
他慢悠悠走着,等她问。
“你为什么没说?”她声更低了。
“说什么?”他反问。
“小声点儿。”姜桡忙提醒,心虚瞥身后。万一听到,太尴尬了。
沈问埕回头,对身后说:“你们两个,先上去。”
“好!”两人异口同声,如蒙大赦,绕过两人进了店。
沈问埕坦然看她,等她继续说。
姜桡欲哭无泪,心里嘀嘀咕咕。还不如让他们留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沈问埕要说什么悄悄话。
“沈总……为什么不早说,自己是谁。”她将心一横,问他。
“怎么说?说我是林泾深的顶头上司?”沈问埕反问。
是有点儿奇怪。
“还是在电梯间,自我介绍,说我是游戏事业群的负责人?”……更怪。
沈问埕见她不再问,带她先进了店门。
姜桡跟在他身后,沿着楼梯往上走,反反复复地琢磨“客寻酒”和“沈问埕”,颠来倒去念叨了几遍。寻酒?问埕?问埕?寻酒?
问酒坛在何处?确实……是寻酒。怎么就没想到呢?
二楼临窗有个大桌,三个大男孩一坐下,马上被邻座认出来,纷纷上前要合照签名……姜桡一看到这架势,极有觉悟,停了脚步。
手臂上,被人拍了下。是沈问埕。
“让他们拍,”沈问埕一指角落里的两人桌,“我们坐那儿,清净。”
姜桡跟着过去了。隔着一个走道,大桌旁热闹非常,这边两人桌清净得……微妙。这微妙在一分钟后,更明显了。热闹的笑声,伴随着快步上楼的脚步声,送上来了几个人,竟是刚一起出酒店的林泾深和特助,还有他们在楼下碰到的那两个分路出发的职业选手。
林泾深先看到了大桌旁的人,笑着招呼:“臭小子们,可以啊,会找地方——”目光落到沈问埕和姜桡这里,饶是见过大场面的小林总也卡壳了。
姜桡和小林总俩俩相望。
她只觉得脑子里尽是白雪花……仿佛还伴随着破电视里兹啦兹啦的无情音效。
“沈总先到了?”特助就是特助,面稍稍改色,但声音仍旧保持着职业性的平稳,笑着问,“姜副总监也到了?”
“啊……对,”姜桡顺着,柔柔地笑着说,“我也到了。”
“早知道,刚才出酒店一起来,”特助继续给自家老板打圆场,“不过,也好,你们先到了,能多占个桌子。”
姜桡笑笑,理了理脸边的碎发,瞥了一眼空了大半的二楼。凌晨一点半的小龙虾店,似乎、大概,没有占座位的必要……每个人心里都有无数的猜想,但心照不宣,打着哈哈,纷纷坐下来。大桌子坐五个选手刚好,林泾深原地绕了两圈,踌躇不定是再找个二人桌还是……“拿两个凳子过来。”沈问埕终于受不了,对林泾深说。
行吗?林泾深目光问询。
沈问埕已经没了耐心,懒得理小林总。
他垂眼,翻看着手里的菜单:“吃不吃?”
“废话。”林泾深一把拉过凳子,主动坐在沈问埕身边。
特助无奈,乖乖搬了凳子,和姜桡拉开了一个男女之间最礼貌的距离。落座。
那边,热热闹闹。这边,静得只有倒茶,翻菜单的声音。
姜桡右手撑在桌上,慢慢地用手指绕着一缕头发,往窗外看。看六百多年的古城墙,心想,这城墙的寿命真长啊……“一份冰冻,一份十三香,一份蒜蓉,一份麻辣,一份——”沈问埕对身边等着的服务生说,“油闷,一份椒盐,一份咸蛋黄。”
这么多?
“够吗?”沈问埕抬眼,看她。
“够了。”姜桡认真点头,努力让大老板看到眼中的诚恳。再点吃不完了。
“再要一份醉熟,”沈问埕补充,“隔壁桌上一样的。”……服务生开开心心记下,跟着问,还要什么凉菜吗?
姜桡很想替他问,能开发票吗?转念一想关于沈总的诸多传闻,估计他要自掏腰包买了。
“不用点很多,”她好心劝阻,“真够了。”
“吃得起,”小林总在沈问埕几乎把全部小龙虾口味点完之后,终于恢复了正常,揶揄地笑着说,“咱们沈总再省,小龙虾还是能放开吃点。”
沈问埕瞧了他一眼。
“他年薪挺高的。”林泾深全当没看见,对姜桡继续说。
姜桡勉力笑了笑。大老板的年薪,还用如此强调吗?
沈问埕翻到菜单第二页,从头到位轮了一圈儿,最后,要了两打啤酒。结束点单。
菜一上来,隔壁桌更开心了,高呼谢谢老板!
这桌仍旧是,安安静静,把小龙虾吃得像深海龙虾,斯文的要命。
“小姜,”林泾深清了清嗓子,试图打开闲聊的局面,“他们叫你船船姐,我还是叫你小姜,毕竟岁数在这儿呢,不好跟着小孩儿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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