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继母被读心后—— by江辞渔
江辞渔  发于:2024年04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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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陈贵妃道:
“化学一书,的确有趣。”
“玄心道长可能破解?”
玄心脸色发黑,只狠狠地盯着灰衣男子,仿佛恨不得在他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父皇。”见形式扭转,四皇子急道:“这个道人使诈,若给真人时间,真人亦能重现神迹!”
此言一出,太子眼中流露出讥讽神色,而四皇子话毕瞬间就知道自己失言,脸色一凛做噤声状。
若是神仙斗法,自然该是你来我往,精彩纷呈,就算当即不能破解也可另出新招,唯有乡野小道才会需要时间破解模仿他人动作。
而既能模仿,则说明此上种种都非神迹,不过就是如灰衣男子所言的“化学反应”罢了。
“父,父皇……”四皇子轻声嗫嚅。
陈贵妃捏着手帕在额头擦了擦汗,好似娇弱无力地说:
“如今比试结束,众卿也该歇息了,这太阳晒得本宫头疼,皇上,我们回宫吧。”
“嗯。”皇帝轻轻应了一声,脸上神色讳莫如深喜怒难辨,可四皇子身为人子,又如何不知道,他心中已然是怒火汹涌。
闻此语,数位近侍近官皆缓缓动作起来。
太子轻笑一声,走出屏风。
“两位道长表演十分精彩,亦各有所长,孤与众大人非常喜欢,来人,赐赏。”
灰衣男子拱手道:“谢大人赏赐。”
玄心脸色怔怔,像是失了神一般,在几个侍卫催促下才打着颤谢赏。
太子也没理睬他,说完就转身回了。
院中众人都开始动了起来,回去的回去,收拾的收拾,仿佛一场闹剧已经落幕。
沈兰棠最后看了眼呆呆站在人群中的玄心,他似乎急着想与四皇子眷属说些什么,却被甩袖推了出去。
沈兰棠收回目光,在两个家仆掩护下很快出了院子。
皇帝仪仗已经出发,因为这次出行目的不是公开型的,所以仪仗从简,看着像是普通权贵郊游,有些近臣也随着回去了,还有一些乘坐自己的马车单独返城。
沈兰棠动作轻盈,悄无声息地绕开众人,进了一辆马车。
“父亲。”
谢恒颔首道:“辛苦了。”
“不辛苦,只要等揭穿玄心,什么苦都不算辛苦,何况儿媳当真没受苦。”
从和谢恒坦诚“化学”到今日种种准备,都是谢府人一手操办,她最多就是做了几次实验,让整个流程更加流畅,而今事情圆满解决,她再也没有比今日更舒畅的了!
谢恒看着儿媳清爽明媚笑容点了点头,虽然听不到她心中声音,但是他相信她说的就是真心话。
“你待会乘坐这辆马车回去,我和其他人一道。”
“好。”沈兰棠顿了顿,又道:“父亲,玄心今后会如何?”
谢恒神色淡淡,道:“他自有他的去处。”
玄心让皇帝四皇子都出了丑,又遭太子记恨,怎么看都不会有好下场,但是这个世道本来就是这样,你想要用旁门左道借这个世界最顶级权力家族之力扶摇直上,就要有随时被打乱十八重天的准备。
沈兰棠做这件事前就预想过他的结局,也不再给他忧心,道:
“那父亲,儿媳先回家了。”
“好。”
谢恒下了马车,他方才下车,太子从不远处走来,看了看掀起一边帘子的马车,笑着问:
“谢大人也有家眷在场观赏?”
“遇到朋友,聊了几句罢了,殿下还不随陛下回宫么?”
太子大笑:“这就回了,今日之事还多谢大人。”
“为陛下操劳罢了,当不得殿下感谢。”
两人淡说了几句,就此分别。
谢恒乘坐其他马车回了城,而沈兰棠的车子也混在一众小官中回去了。
马蹄踢踢哒哒,至午后申时才回到谢府,才进府,兰心和宝珠就从大门口冲了出来。
“小姐,可总算回来了!”
沈兰棠一人跟随谢恒去做大事,她们自然是担心不已,沈兰棠笑着拍拍她们脑袋。
“担心什么,父亲在呢。”
“兰棠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是谢夫人也从屋子迎了出来。
“母亲。”
谢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沈兰棠,笑道:“不错不错,这一身倒也衬你。”
沈兰棠自比试结束后就回屋子换了一身衣裳,将她的奴仆装换下,重新穿上了一身锦衣男装,再装个肩垫,倒也像模像样。
如此这番是为了掩人耳目,比试当中当个工具人奴仆无人在意,等比试结束,反倒是贵人众多,再做奴仆装扮,既惹人醒目又难免被人记住,两次换装也是她与谢恒的计算。
沈兰棠心情大好,眨眨眼顽皮道:
“母亲若是喜欢,兰棠以后也常穿给您看。”
“你少惹家里的姑娘们伤心了!”
婆媳二人笑语了一番,这件衣裳毕竟敏感,沈兰棠很快回了院子换回平时打扮。
宝珠一边给沈兰棠换衣服,一边打趣道。
“小姐穿这身衣服真实俊俏,当真雌雄难辨。”
“那是。”这沈兰棠还是很得意的,她谁啊,她可是全兆京排名第一的金银珠宝铺的老板,当初为了让那些挑剔的贵女们满意,她可是好好学习过一番妆容学的,一个男妆算什么,就是老妪也不在话下。
“好了,小姐。”
将一支花瓣样式金叉插入发中,兰心这才满意地退后半步。
沈兰棠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亦满意。
“这套男装......”沈兰棠顿了顿,道:
“把它烧了,兰心你亲自看着。”
“是。”
沈兰棠走出院子,正到花园,遇见谢瑛跑过来。
“嫂嫂,你这几天都在忙什么啊,老是见不到人。”
沈兰棠点了点她靠过来的额头:“知道在忙就不要问了,正是因为不能告诉你,才没有告诉你啊。”
“好吧好吧,我也不想知道,那你之后能陪我了吧?”
“行,你想去哪?”
“嗯......先去伯母那里吃晚饭!”
“好,正好我也要过去。”
沈兰棠心头大石落下,只觉浑身轻盈,大步朝天向外走出。
......
......
只过了一天,玄心和一乡野道人在城外比试的事情都传了开来,听说比试不相上下,那乡野道人最后展示了一个漂亮的水下花园,美轮美奂,令的在场众大人都惊叹不已,而这一切,都是源于一本叫做“化学”的书。
也就是说玄心此前技法并非神迹,不过就是学了书里的来糊弄大众。
此事一被公开,城内众人愤慨不已,玄妙观游客不见少反而更多了,因为许多此前买过安胎符的人都上山去闹事了。
沈兰棠听到这事的时候正在吃瓜,是真的吃瓜,城外农民自己种的西瓜,浸过了井水,又甜又清凉,美滋滋直达心底。
“如今这玄心啊,是人人喊打。”
“哇,真的么?”
沈兰棠啃了口西瓜,顺带发出惊叹。
“不过他也是活该呢。”这西瓜竟然是无籽的,太强了!
“嗯嗯。”谢瑛也跟随道:“活该!”
严氏道:“我还要感谢当日兰棠帮我挡下那碗符水,那种弄虚作假的东西,吃了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沈兰棠吃瓜了西瓜,心情大满足,面上又恢复了她贤良娟慧的姿态,轻笑着说:“嫂嫂言重了,一枚黄符而已,碍不了事的。”
这倒是真的,毕竟万物都是要看剂量的。
“不论如何,都要谢的,母亲也说到,此前本是想带大家一起上山祈福,没想到拜了一个假神,我和母亲都觉愧疚,正好这两日凉快了些,云雅夫人打算举办一个迎秋会,邀请兆京众贵人参加,婶婶与兰棠,瑛瑛你们不若也来啊。”
谢瑛忙道:“我要去我要去!”
她这是总算走出了初恋阴影,这会儿正在家闲的无聊呢。
兰棠也道:“左右在家也是无事,嫂嫂邀请,兰棠定要过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赶明儿请夫人送请帖过来,我们到时候见。”
“好。”
严氏又说了会话,看着时辰就走了。
这会儿天也不早了,沈兰棠正打算回去,恰逢谢恒回来。
“兰棠,到我书房来。”
经过玄心的事,沈兰棠与这位公公也算有交集了,她想着是不是玄心的事还有后续,就跟了过去。
谢恒简单换了衣服,在书房等她,谢夫人坐在边上,好似要给兰棠撑腰,叫他这个当公公的别对儿媳太苛刻的模样。
“父亲,母亲。”
沈兰棠进门行礼。
谢恒看着堂中他这位既有诡异,又有异能的儿媳,眼中带了一丝复杂,不过很快恢复清明。
“陛下已经下旨,撤销玄心真人封号,将玄妙观题匾收回,自此一事,玄心就不能继续在兆京呆下去了,陛下还赏赐了我,就是太子殿下,也对我颇为感激——只是我还是那句话,因此事涉及皇子,无法公开你的身份,也无法在明面上奖励你。”
原来是为了这个事,沈兰棠也笑道:
“儿媳也还是那句话,我本不欲参与权力斗争,若是落了哪位大人的眼,让他惦记上了我,我从今往后的好日子就没了,比起赏赐,儿媳更想快活自在地活着。”
“如此甚好,那我就当你真是这么想的。”
“本来就是。”
谢恒点了点头,脸上笑意加深,似乎对她回复颇为满意。
“除此以外,还有一事。”
沈兰棠做聆听状。
谢恒双手负于身后,他本身形高大,只是日常过于稳重,让人难以关注他的外貌,这一刻,他脸上浅露出笑,双目迸射光芒,一身豪情落拓不羁:
“我谢家三代受皇室隆恩,自我以下血脉之中更流淌皇家血液,数代先祖奋发图强,使我谢氏如今犹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世有言乐极生悲,故我兄妹数人时刻教导后辈要时刻约束自己,谨慎为事——但这不代表我们要缩手缩脚畏惧他人,我谢家不会主动招惹是非,却也不会害怕他人抨击,所以兰棠你在外尽管挺直脊梁,若见不平之事猥琐之人,大可仗义执言,有我谢家为你扶胆撑腰!”
最后一句掷地有声,余音绕梁,巨大的震动落在沈兰棠心底,让她一时不由楞在当场。
要知道,以谢恒的身份,是万没有必要向她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儿媳示好的,更别说这种近乎完全偏袒的话,这只能说明他认同自己,且本身也是个正直之人。
纵使沈兰棠骨子里还是把谢家人当作友好合作对象,还是被他这番话感动了。
她心中感动,面上也不由露出几分。
沈兰棠深吸了口气,郑重道:
“我知道了,父亲,儿媳铭记在心。”
“好,好孩子,你去吧。”
“是,儿媳先行告退。”
等沈兰棠离开,谢夫人才转向谢恒,嗔怪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也不怕兰棠吓着。”
谢恒淡笑一声:“兰棠是有计算的,不会轻易被吓到。”
谢恒此后也数次言语试探过沈兰棠,让她经由心声说出更多有关“化学”的事,但沈兰棠自那会吃饭泄露心声之后,又变得跟常人无异了,按谢夫人的推测,就是她心底不再震动,权将这事压了下去。
能在短短时间内就恢复从容,这份魄力就算是在老狐狸中也称得上号了。
“那倒是。”谢夫人点点头,道:
“我没被吓到就不错了。”
“......”
沈兰棠急步往回走,今日宝珠出门去了,只有一个兰心跟着她,见她脸上带着几丝恍惚,兰心快速迎了上来,关切道:
“小姐怎么了,为何神情恍惚?”
沈兰棠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大脑还是回味刚才谢恒的话。
“兰心,我觉得......”
“嗯?”
“......我觉得,我公公婆婆,人还是不错的。”
兰心闻言一笑,轻语道:“那就恭喜小姐了。”
身为女子,难免要嫁人生子,夫婿如何暂且不提,家里公公婆婆是个好的,对女子来说总归是件好事。
“嗯,对,这都是我平时做好事换来的,嗯,人果然还是要做好事。”
沈兰棠把客观存在的事实用自己的思维解释了一番,最终得到了人还是要做好事的结论,也算是符合社会主义观。
至于回去后,沈兰棠深觉自己公公婆婆还挺好的,大概是人心情大好的时候脑子都会有点抽,后来几日沈兰棠久违地在自己院子做了点吃食,结束了还让下人拿了一份到主院去。
谢夫人看着面前一盘精致的奶酥点心,面对儿媳妇难得的“孝心”,笑了:
“还是个孩子呢。”
嬷嬷在旁道:“少夫人年岁还小,小姐这个年纪不也正是喜爱吃吃喝喝的时候么?”
“也是,活泼一些也好,至少能将弘文养得白白胖胖。”
两老主仆一边说笑一边品尝美食的事,就都是后话了。

过了两日, 沈兰棠几人收到了请帖,按时赴约。
兆京之中,这样那样的名流宴会素来不绝, 其中以春秋两季最多, 如今到了农历八月, 从日子上算也进入秋天了, 虽还未到秋高气爽之季,大多数年轻男郎女郎却也能出来了。
今日宴会主人家名为夫人, 前朝时, 夫人二字只可为有品阶的朝中大员正妻所用,到靖朝, 夫人二字可随意民间使用,但前面若有封号那就是正儿八经的有封有品阶的夫人。
靖封夫人共分四个等级,从高到低分别是雅, 淑,恭,宜, 这位云雅夫人正是最高品阶的,她是元成帝同胞兄弟妻子, 身份上是当今陛下的婶婶,家里曾出过一门三探花, 也是自前朝延续下来的名门望族。
这位皇帝婶婶的面子, 大家都是要给的, 宴会当日, 整条街上豪车如云骏马如织, 府邸内奴仆手捧青瓷玉盘川流不息。
沈兰棠粗粗放眼一看,满目都是兆京中了不得的贵人。
从身份上说, 云雅夫人和谢家远房亲戚,也能扯上关系,纵客人繁多,云雅夫人还是亲自出迎。
“谢家妹妹可算来了,早早就等着了,这位就是新夫人了吧,果然是年轻貌美,妹妹你好福气啊!”
关系太远太复杂,叫都叫不清楚,上了年纪后自恃没人管束,干脆就姐姐妹妹称呼了。
这种仿佛过年时候被家长领着见远房亲戚的场面,乖孩子只要站着家乡身边微笑就行,爸妈叫你喊什么,你就喊什么,于是乎,沈兰棠秉持着好孩子规则,只半含着唇,羞怯矜持地看着对方。
谢夫人笑着道:“人家还是孩子,当然得保养美貌,来,兰棠,这位便是云雅夫人,你得喊她一声堂祖母呢。”
沈兰棠盈盈屈膝行礼:“兰棠见过堂祖母,堂祖母福寿康宁。”
“好,好孩子,我今日忙碌就不多照看你们了,你好好照顾你母亲和婶婶。”
“兰棠知晓。”
云雅夫人果然事情很多,和她们闲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她离开后,谢夫人又带兰棠见了不少贵人,一个个都是家世非常,不是家中出过几任宰相内阁的,就是皇亲国戚,弄的沈兰棠头晕眼花,死去的红楼梦突然开始攻击她。
不说她和钱氏了,连谢瑛和谢周氏也晕了。
谢夫人看了好笑:“她们几个就不说了,怎么你都晕了?”
谢周氏狡辩道:“我与夫君常年在地方,好久才回来,有些人忘了实属寻常。”
“你从来都是有理的。”
“好了好了,该见的都见了,其他人与我谢家关系寻常,以后见着了再说,你们玩去吧。”
谢瑛早已迫不及待,道:“那母亲,我有几个小姐妹在那边,我先过去了。”
谢周氏:“去吧。”
她也转向自己儿媳妇,道:“我跟你随便去转转,跟着嫂嫂应酬实在太多了。”
谢夫人:“就知道打趣我,去吧去吧。”
周氏和儿媳钱氏也潇洒离开,余下沈兰棠,她作为儿媳妇,还真不好意思走开,幸而谢夫人也应酬累了,只取了点吃食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着。
只可惜,这清净时光还没一会呢,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就传入耳中。
“大姐姐,你怎么独自在这啊?”
“大姐姐”这个称呼很是亲昵,沈兰棠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紫色绫罗的中年妇人带着一个身着天蓝色对襟襦裙的年轻女子向她们走开,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丫头。
沈兰棠收回目光,看到谢夫人嘴角一抹嫌弃一闪而过。
作为一个合格的儿媳妇,沈兰棠对婆婆娘家情况也是有些许了解的。
谢夫人母家姓林,谢夫人父亲风流,除妻子外还有三个姨娘,谢夫人是正妻所出,所眼前这个叫她大姐姐的是姨娘的孩子。
别看谢夫人行事雷厉风行,她母亲却有些搞不清楚,叫那些个姨娘登鼻子上眼,谢夫人自小就跟家里姐妹扯头花,幸而因为祖父母偏帮一直占据上风。
后来她嫁入谢家,跟她扯头花的姐妹嫁给了兆京官宦家族陈家,虽不如谢家,但这些年也受提拔一路高升。
她的儿子又娶了翰林学士之女,翰林为正五品,品阶比沈兰棠父亲高,最重要的是翰林向来是皇帝近臣,号称皇帝秘书,可进内阁与皇帝共商天下大事,所以民间还有“宁得罪大理寺卿勿罪翰林学士”的说法,大理寺卿可是最高法院院长,足以见翰林学士有多位高权重,不过当然了,最好是两个都不得罪。
她姐妹觉得自己终于有一事压过了谢夫人,哪能不扬眉吐气,洋洋得意?
沈兰棠想通这一点,在心里啧啧叹道,在家扯头花,出嫁比夫婿,如今连个儿媳妇也要攀比,这兆京贵人的生活压力很大啊。
只见这位陈夫人看向沈兰棠,热情道:“这就是新甥媳妇,看着就是温文秀气,姐姐好福气,两任媳妇都是品貌双全。”
这话听着是在夸赞,其实在讽刺谢夫人命不好,年纪轻轻,儿媳妇就两任了。
不说谢夫人,沈兰棠听着这话都拧了拧眉,心说有你这么说话的么,不会说可以不说,再看了眼显然被气到的婆婆,她稍思片刻,站了起来。
“姨娘好。”
沈兰棠今天着一身藕粉色,低垂着眉目,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她含羞带怯地开口:
“我在家中就听母亲说起过姨娘,说姨娘慷慨大方不拘小节,要是见到了我这位甥媳妇定会送我大礼,要我好好讨姨娘欢心,姨娘这……啊!”
沈兰棠猛地掩住嘴,一副失言模样。
陈夫人眼角抽了抽,这什么媳妇,一见面就向人要礼物。
谢夫人也看出沈兰棠促狭,跟着道:“今日见面匆忙,想来你姨娘没有准备,待他日你姨娘过来府里,肯定会给你带的。”
这,这还直接讨上了?
沈兰棠小鸡啄米般点头:“儿媳晓得了,那姨娘,甥媳就等你来了。”
陈夫人:“……”
“咳咳。”她假咳了两声引来话题,目光在身后温柔娴静的儿媳妇上一转,将她推了出来。
“蕴晚,快来见过你大姨母,大姐姐,我家蕴晚平日里就爱在家里写写诗作作画,不爱出门交际,这也没办法,谁让她是翰林女儿,家中博学,耳濡目染养成了一个才女性子。”
“你家兰棠平日里都在家做什么,可爱读书?”
陈夫人这是吃准了沈兰棠是小门小户出身,出嫁前也从未有“才女”名声传出,她出嫁前出嫁后受了谢夫人这么多气,如今好不容易有一处能赢过她,自然不会放走机会。
然而她才说完,目光得意地转向沈兰棠,却见得沈兰棠不仅没有羞愧胆怯,脸上反而跃跃欲试。
要说沈兰棠小的时候,脑子也转过各种穿越女装逼情节,其中自然包括用无数先人的诗词惊艳全世界的经典剧情,但是她这个人稍微有点薄脸皮,不太好意思主动搞这种事。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现在是被动反击,正当防卫!
沈兰棠眼中闪烁激动光芒,李白苏轼杜甫李清照李贺李煜李商隐......上身吧!
“既如此,母亲……”
“要说比试,何必用诗词,前面姑娘们正要打蹴鞠,我看两位夫人也是英姿勃发,神采昂扬,不若一起下场和姐妹们玩耍一局?”
一个蓝衣玉冠的男子缓缓走来。
众人纷纷行礼:“小王爷。”
来的是当今陛下同胞兄弟梁王嫡子。
“各位夫人还请免礼。”
小梁王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大靖以武为荣,倡导女子强身健体,方可在危难之际保家卫国,正好今日公主也在,不若让公主见识我们京中贵女勃勃英姿,他日也可禀告陛下。”
好一个小梁王,不只是公主,竟是连陛下都端了出来。
小梁王跟谢瑾年纪相仿,两人从小一块长大,感情甚笃,自然是不能看着有人欺负他媳妇儿的。
小梁王身份在这,又端出来了公主陛下,陈氏哪能说不,只能诺诺点头。
小梁王见说服了陈氏,他略带着一丝炫耀神色地看向沈兰棠,却见她脸上流过几分遗憾。
你遗憾什么,你会吟诗作赋么?
“好吧。”事已如此,沈兰棠也只能放弃自己一鸣惊人的机会,转向另一个沉默的主角:
“蹴鞠便蹴鞠吧,姐姐可会蹴鞠?”
陈夫人听了她的话心中愤怒非常,什么叫“便蹴鞠”吧,难不成你还想比试诗词歌赋?
蹴鞠是京中热门运动,小陈氏倒也会一点,她矜持道:
“略会一些。”
“那就下场热身一番吧。”
沈兰棠对她没有意见,婆婆工具人罢了,还算不上有私仇。
两人由下人领着换着打蹴鞠的专门衣裳,对襟窄袖上衣,下穿裤脚收拢长裤,腰系宽布带,腰间还围着两片式及膝短裙,贵女们精致,胸前还穿着一件皮革制成的护甲背心。
又因是夏季,额头上还各自绑了一块汗巾,防止汗水滴入眼睛。
这套衣服,男女同款,因收身剪裁,加上皮质背心,很是显得英姿飒爽。
开始时还是完成任务性质,到了赛场上,被一阵扑面而来的风一吹,不禁兴致高昂了起来。她幼时也爱蹴鞠,又因为性格要强,每每都要胜过他人。
只是后来她年纪大了,性格圆滑了,加上“工作”太忙,渐渐放下了蹴鞠,如今久违地站在球场,不由心神一荡。
“这位谢家姐姐,我可不会让你的。”
说话的是当今皇后母家刘家的五小姐,这位五小姐素来刁蛮任性,仗着自己皇后亲侄女身份在兆京飞扬跋扈,如果说世人对沈兰棠一夜飞上枝头的事情分“友好派”,“无所谓派”和“看不惯派”的,那她显然是第三种。
沈兰棠浑不在意,她微微一笑,亲亲热热地说:“刘家妹妹不必客气,姐姐也不会客气的,大家球场各凭本事,输了可不能哭了。”
“哼谁是你妹妹,你等着吧!”
两边甩完狠话,开始了正式比试。
蹴鞠比赛规则。
沈兰棠进球。
“好球!”宝珠在场外呐喊助威。
“这谁家丫鬟啊,这么不懂规矩!”
陈夫人翻了个白眼,谢夫人坐在她身侧的观众席上,微微一笑,满脸祥和慈爱神色地说:
“小姑娘家,活泼些未必不好,再说看球本就图个热闹,总不能是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大声加油吧。”
“谢夫人说的是,本宫在宫里也时常跟宫人玩耍比试,这球场还要顾及身份,玩也玩不尽兴。”
公主发言,陈夫人只好讪讪笑道:“公主说的是。”
说话间,沈兰棠队伍又进了一球,这回虽不是沈兰棠踢进去的,却也起到了助攻作用。
“再这样下去,这比分就要差两位数了!”
刘五小姐急了,她指着场上几乎没碰到过球的小陈氏,命令道:“你,下去!”
“我?”小陈氏虽然球艺不精,却也是有脾气的,被她这么一指,她当即脸色拉了下去,但想到她的身份,只能强忍着屈辱下了场。
小陈氏下场后,刘小姐换了个异族人上来。靖朝疆域广阔,南至岭南,北达鞍山,西至草原地区,其中西边汉克族尤为强大,那里的男人女人也都体型高大四肢硕长,擅长运动。
这个刘小姐将汉克族人叫上场,也实在是……不能说是违规。
“刘明月,你作弊!”有急性子的姑娘憋不住了。
“怎么了?”刘明月得意洋洋道:“规矩也没说不能让汉克族人上场啊,如今陛下正与汉克族人交好,怎么,你对汉克族人有意见?”
“你……”
“好了好了。”沈兰棠拍了拍那姑娘的肩膀:
“换一个人咱们也不怕,蹴鞠讲究的是技术。”
“哼。”
众人这才归位。
要说这新下场的汉克族人也是有些本事的,她跑的快,体型又大,迎面冲上来时很是唬人,大家不敢跟她正面对上,转眼间,就被她踢中了两球。
刘明月:“怎么样,是不是要认输了?!”
“哼,作弊的小气鬼!”
那一头,汉克族姑娘又拿到了球,她气势汹汹地朝着对面半场跑过来,原本防她的一个姑娘被她过了几次,心中胆怯正迟疑不决。
“让我来——”
沈兰棠从身旁钻出,一个侧踢一个回扫,将刚还在对面的球给勾了过来,再用肩膀向着队友一传,球瞬间改了进攻方向。
“好,好!”
观众席上众人欢呼。
“这个谢沈氏!”
刘明月气得牙痒痒,对着汉克族人大叫:“快把球抢回来啊!”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一个巧妙的头球,球正过网中球门。
“做得好,做得好!”
众人与沈兰棠击掌,刘明月:“……你别得意!”
球又开回了几次,比分焦灼,两边都卯足了劲想把对方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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