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在皇子妃身边的乳娘脸色冰冷,俯下头颅道:
“殿下的心果然在那个女人身上,果然应该杀了她,才能防止她继续勾引殿下。”
皇子妃慢慢放下眉笔,她的眉色太冷,即使用黑色墨笔涂画,依旧冷傲如霜,她慢条斯理地说:
“杀是可以杀,但你这话是错怪她了,明明是四殿下主动凑到人家跟前。”
“不管怎么样,只要杀了她,殿下才会对您全心全意。”
皇子妃沉默不语,仿佛也认同了这句话。
第27章 我儿子跟他媳妇感情好好
今日宴会, 直到夜深才结束,沈兰棠许久没有熬夜,竟然也昏昏欲睡。
“小姐, 到家了。”
沈兰棠从来没觉得“到家”两个字是这般温暖, 她迫不及待下了车, 那头谢恒和谢夫人也不用她请晚安, 招了招手就让她回去了。
沈兰棠到自己房里后,用十万火急的速度洗了澡直接就扑向了中央的大床。
一夜好眠。
第二天醒来, 沈兰棠又是兴奋又是疲倦了一晚上的大脑逐渐恢复理智, 缓缓复盘昨日见闻。
她昨日晋见了太后,有幸见到了各位皇子妃, 还有出身汉克族的四皇子妃,甚至是四皇子殿下。
爱慕戚桐君的四皇子。
爱慕一个人没有问题,成年后娶妻也没有问题, 但还已经娶妻的情况下还对另一位已经成婚的女子表达爱慕之意,那就是low!
沈兰棠在心里把四皇子打成了low人,狠狠鄙视了番才起身更衣洗漱。
“兰心, 宝珠,外面做什么呢, 这么热闹?”
沈兰棠还在院子里呢就听到外头来来回回的声音,宝珠跑进院子, 道:
“小姐, 外头在准备晚上的东西呢, 有好多漂亮的花灯呢。”
靖朝的中秋颇为隆重, 除每家每户装饰打扮外, 城内每年都有举办夜会,大街小巷灯火通明, 颇为不夜城韵味。
沈兰棠走出去,看到好几个侍女凑在一起,桌子上摆放着竹条麻布,还有许许多多用来描写祝福词的彩纸。不只是侍女,连谢弘文谢都踩着小板凳拿着特质的小剪刀笔画。
“这是什么?”沈兰棠拿起一叠看不出模样的纸问道。
一侍女回:“回禀少夫人,这是新出的中秋彩灯,只要按着上面的折痕剪裁,就能剪出不同形状的兔子灯笼,还有小狗小鸟。”
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好吧,她的确有一段日子没过去了,毕竟剪纸就是薄利多销,客户群体稳定,打出名声后躺着就能赚钱。
偶尔还能在这样的节假日赚上一笔。
“来,给我个位置,我也来试试看。”
沈兰棠挤了进去,兴致匆匆地剪了两个不同形状的动物灯笼,不过,她好像天生不太适合手工活,剪两个,废了五个。
“……”
大不了她补钱行了吧?
沈兰棠剪成功两个,完成了自己最低心理目标,心安理得地扔下剪刀跑了,到了后院马厩跟疾风进行了爱的接触,时间很快到了中午,陛下隆恩,给所有非必须岗位轮班官员放了半日假,以让他们为走亲访友早作准备。
沈兰棠跟父母约定了午后申时初过来,眼见还未时,她就遥遥望着门口了。原来父母盼望关切儿女是这样的心情,明知道对方是成年人,不会有问题,却还是忍不住关心。
沈兰棠打发兰心过去看了两回了,到了第三回,兰心匆匆跑回来:“来了来了,老爷夫人过来了!”
沈兰棠腾的站了起来,谢恒和谢夫人也陪着她在等,这会儿站了起来,一同出门迎接。
沈兰棠将父母从门外迎进,沈父见到谢恒就要行礼。
谢恒上前一步,挡住他行礼动作:“今日你我是亲家会面,只有私事没有公务,不必行礼。”
“是啊。”谢夫人也道:“在家里就不要拘谨,把这里当家一样,否则闹得跟衙门似的,咱们还吃不吃饭了?”
“是是。”沈父沈母连连应合道。
谢家两位主人将他们迎到客厅,早有下人准备好了茶水,沈家这头,也有两个下人捧着礼物。
沈母一边将礼物卸下,一边道:“不知道府里缺什么,这株百年人参,家里也是偶然得到,放在家中也没什么用。”
“还有新出的花容膏各自买了五盒,女子不论什么年纪都得保养。”
谢夫人:“说的是。”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砚台。”
沈兰棠看到那方砚台时眼角抽了抽,这方砚台是上好的澄泥石制成,质坚而细腻,是沈父的心肝宝贝,以前沈父连碰都不让她碰,现在是真把压箱宝底都拿出来了了。
这几样都是好东西,也有时下流行好物,既不谄媚也不寒酸,着实是花了心思。
一边送完了礼,一边收下了礼,两边得意安心了下来,坐着开始喝茶。
谢恒陪着沈父沈母说话,谢夫人看向李辛夷,语气柔和地问:“几个月了?”
李辛夷手掌在自己肚子上抚了抚,回道:“快四个月了。”
“好啊,有了孩子,总归心里安稳,我记得你家里只两个兄长,若是遇到什么不懂得事情,尽管来问我们,家里侄媳刚刚生育了两个孩子,还算有些经验心得。”
“谢夫关怀,辛夷晓得了。”
沈兰棠对谢夫人与李辛夷的关怀并不奇怪,李辛夷聪慧睿智,十四岁便能协助母亲打理家中事务,操办宴会,名声在京中甚佳。
沈兰棠相信,如果当初有沈兰棠和李辛夷两个选项让谢夫人选,她肯定会选李辛夷,毕竟她自己也会这么选。
过了一会,周氏也过来了,周氏爱好读书,和李辛夷志趣相投,两个人凑在一起讨论起了书本。
“你听说了没?民间已经有《化学》在卖了,听说里面有水下花园等几个技法的详解。”
“听说了,我也买了一本,很是有些不懂得地方,什么叫渗透压,为什么盐能与硅酸钠反应……”
“我也是不懂,不过正是因此才吸引人,金石一脉的确有些门道,要是大家都明白就不稀罕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近来还看了一本有关地理的杂书,也颇有些趣味……”
“亲家公祖籍?”
“啊,我祖籍是山东的……”
沈常安左看看跟谢氏主人唠家常的父母,右看看与谢二夫人趣味相投相谈甚欢的妻子,最终把目光转向了他妹妹。
沈兰棠:“……”
看我干嘛,我也很无聊的。
沈常安搬着小板凳挪了过来。
“哎,妹妹,我跟你说,我前段时间因为公务去了滇清,看到了一个很好玩的东西,是他们当地一个少数民族的特有头饰,它那个盘花啊,很有特色……”
沈家两兄妹,哥哥毛燥耐不住寂寞,妹妹则是稳重爱算计,两个人分工是这样的,哥哥见到好玩的东西,汇报给妹妹,由妹妹来判断有没有利用价值,怎么利用。
沈兰棠所在的时空和她上辈子生活的时空不太一样,就是电影里常说的平行时空,因此少数民族也大不相同,沈兰棠也还搞不清楚各个民族特色。
她听着哥哥的话,随着他的描述陷入沉思,靖朝平民贵族包容性很强,有新鲜玩意都想尝试,所谓头饰服饰乃至妆容每年都有新花样,若是利用得当也能赚一笔,
她心中若有所思,认真投入话题。
谢沈家长聊完闲话,回头见两兄妹说悄悄话模样笑了。
“这两兄妹感情很好。”
“是啊。”沈母感叹道:
“我儿顽劣,兰棠稳重,常安虽然是当哥哥,但多听兰棠的话,这两兄妹时常在一起讨论事情,感情是打小就好。”
谢恒想到市面上的“化学”一书,又想到沈兰棠任外界议论纷纷,她始终如老僧入定一般淡定模样,很是认同地点点头。
这个儿媳妇,是有些稳重在身上的。
聊着聊着,就到了晚饭时间。
谢夫人客气道:“也不知道两位亲家惯常吃什么,按着兰棠说的备了几样,要是吃不惯还请别见怪。”
“不会不会。”
几人移步到偏厅,晚饭时间,谢洲,钱氏,谢瑛还是几个孩子都过来了,沈家父母自从婚宴后还是头一回见到谢弘文,这虽然不是自家女儿的孩子,但伦理上还是自己外孙。
沈母生怕谢家宝贝至极的嫡孙跟自家女儿处不好,存了几分讨好的心,将事前给几个孩子的礼物拿了出来,连着谢瑛也有一份。
谢瑛惊讶,福身行礼:“谢谢伯伯伯母。”
谢弘文也跟着端端正正行了个谢礼:“谢谢外公外婆。”
“哎哎,好孩子。”
晚饭人多,一桌子坐不下,便分了两桌,几个孩子,连着钱氏和谢瑛一桌,其他人一桌。
酒菜都是上好,从前菜凉菜到后边热菜大菜,鱼肉汤蔬一样不落,本来中秋就是和过年一般重要的节日,何况今日还有特殊意义。
只李辛夷因怀孕没喝酒,沈常安也只浅浅抿了一口,沈兰棠两辈子不爱喝酒,桌上有给孩子的果饮,她也饮了一杯,味道偏淡,毕竟没现代这么多花样。
晚饭过后,一家人挪步到了花园里品茶吃月饼赏月。
花园里头早有布置,孩子们喜欢的兔子灯笼都挂了起来,还有几盏格外小的粗糙的,就是孩子们剪出来的。
在花园坐下不久,谢勤彦抱拳出席,带着奶声的嗓音地说:
“今日圆月佳节,孙儿给各位长辈们表演一个节目。”
“哦?”谢洲也颇为惊讶地说:
“还准备了节目?”
谢勤彦清了一声嗓子,开始朗朗背诵。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
“......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这首诗经中的诗歌对于一个五岁孩子来说也算高难度了,背诵完毕,满座喝彩。
“好,好!”
“孙女也有准备表演。”
谢灵嘉从母亲怀里蹦出来,钱氏好笑地看着她,这两个孩子,还给她搞惊喜呢。
谢灵嘉准备的是一首民间用作数学科普用的儿歌,先不说她是否理解了其中内容,但至少她都记住了吧。
“好,好!”
众人又是喝彩。
“祖父祖母我也有!”谢弘文迫不及待地从凳子上跳下来。
谢弘文学着哥哥抱拳道:“孙儿准备了一套拳法。”
但见他“咿呀”一声,左腿用力一踩,同时右手出拳,紧接着,他又是出拳出脚,又是跳跃,舞得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动了起来。
“好,好!”
沈兰棠非常捧场地喝彩,谢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不知道是被感动的还是被逗的。
这三场表演给今晚的赏月会来了一个好头,众人以此为话头,慢慢引申。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从天空才染上黑色到星辰如海,皓月如霜,谢府位置很好,属于市中心单独开辟的黄金地段,平日里很是清净,但今日,他们坐在花园里,也隐隐约约听到外头热闹的声音。
谢瑛数回扭头看向外头,脸上表情蠢蠢欲动。
“想出去玩了?”
谢瑛脸红了红,撒娇着说:“我以前都在外地,那儿又没有兆京这么繁华的夜市,想去看看也很寻常的嘛。”
周氏被她央得无奈,只能连声道:“是是是,你说的都是。”
李辛夷道:“兆京的中秋夜会的确是很热闹的,城里每家每户都会亮灯,加上街市的花灯,一眼望去,宛若天上人间,那些街头店铺招揽客人的小游戏就更别提了。”
“阿娘,你听啊!”
谢瑛是越听越心急,恨不得长上翅膀,现在就飞到外边去。
沈母道:“谢瑛小姐和侄媳妇都是头一回在兆京过中秋吧,这大好夜晚该是出去看看。”
钱氏还没说话,谢灵嘉倒是嚷起来:“阿娘,我想出去玩!”
谢勤彦也面露向往神色。
谢恒道:“孩子们既然想去,就让他们去吧,瑛瑛,你们看着点孩子,还有带两个府里的侍卫去,防着走丢。”
谢瑛飞快道:“父亲伯父放心,瑛瑛一步都不会离开孩子们的。”
谢夫人:“那就带好丫鬟侍卫出门吧,务必不能让少爷小姐们离开视线。”
谢夫人又转向沈兰棠:“兰棠也去吧,年轻孩子,拘在家中做什么?”
沈兰棠迟疑地看向沈母。
谢夫人打趣道:“你这孩子,亲家公就交给我们招待吧,还怕我委屈了他们不是?”
“母亲说笑了。”
既然话都说到这了,沈兰棠也就不强留下了,毕竟这“成年人”的话题她也参与不了。
沈常安也趁机道:“娘,我和辛夷也要过去。”
沈母没好气地说:“去吧去吧,就知道留不住你。”
于是乎,一行人欢欢乐乐地起了身,向众位长辈行了礼之后就快速往大门外走去,背影中充满了迫不及待,
沈母感叹道:“这些孩子们啊。”
谢夫人:“应该的,活泼些才好。”
“是这个理。”
“嫂嫂,还有两位妹妹,我和辛夷就先行一步了。”一出谢府大门,沈常安就迫不及待地说。
他看似无礼,但钱氏却有些羡慕二人夫妻感情,很是体谅地说:
“两位自便吧,不用顾虑我们。”
“是啊,沈家哥哥和嫂子有自己活动,我们就不留了。”
沈常安又朝着沈兰棠使了个眼色,就带着李辛夷先走了。
“那嫂嫂,我们也去玩吧!”
“好。”
几人钻进马车,驶入灿若白昼的街道之中。
几人离开谢府后不多时,一批枣红色骏马从另一个路口匆匆奔过,停在了谢府大门前。
刚将几位小主人安排走的管家正要转身回去,冷不丁听到门口家丁叫唤:
“少爷?!”
他回头:“少爷,您回来了?!”
谢瑾一身风尘仆仆,将缰绳交给家丁,快步走进大门。
“父亲母亲么?”
“在花园。”
“如今这月饼花样愈发多了,想我小时候那会,能吃到一个果仁馅的就开心得不了了……”
“父亲,母亲——”
望进月光下的人,谢瑾脚步蓦然一停,曲背恭敬道:
“岳父岳母安。”
“瑾儿,你怎么回来了?”谢夫人惊讶地站起来。
谢瑾上前两步:“我向上官告了假,允我晚上到明天中午休息半日。”
这就是为了中秋特意赶回来的了,谢夫人又是感动又是惋惜。
“你这孩子,早来一刻就好了,兰棠和你嫂子她们刚刚出门,对了,你脚程快,说不定还能赶上!”
“是啊。”谢恒也道:
“你骑马去,说不定还能追上她们。”
“快去快去!”
谢瑾迟疑了下,看向一旁沈父沈母。
“你这孩子。”谢夫人急道:
“我们这些老人家要你陪什么,你是能逗趣还是能捧哏吧,快去找兰棠吧,你不在家时都是她照顾家中。”
既如此,谢瑾俯首作揖:“孩儿先行告退,岳父岳母,改日再向两位赔罪。”
说罢,他转身匆匆离开。
谢夫人摇头:“这孩子。”
沈母见他回来也是宽慰,虽说家中公婆对兰棠都颇满意,但夫妻相处,总要两人和和美美才好,谢瑾能赶回来,就已经说明了态度。
想到此,她心中一阵宽慰。
“回来就好。”
“是,头一年成亲,别看以后还有机会一起过中秋,但头一年它就是不一样。”
其他数人赞同地点点头。
马车经过一条长长的街道,总算靠近了热闹夜市区,自车厢远远望过去,就看到一路上彩灯恍若星辰密而闪烁,街上人流如织,大人小孩的笑声飘在风里,忽近忽远。
车上几人心中满怀期待。
“几位主子,前面车子过不去了。”
“我们下来就是。”
谢瑛拉着裙裾跳下车后,又把车内其他人扶下来,加上丫鬟侍卫,车子一共来了三辆,等人都下了车,谢瑛指着前方挂着兔子灯笼的店铺道:
“嫂嫂,我想去那里看看!”
“好。”
几人正要踏步——
“兰棠——”只闻得一声重重叫唤,身后不远处,一匹骏马疾奔而来,那马上的人赫然是——
“谢瑾?”
“大哥来了!”谢瑛先是惊讶,而后笑道:“哥哥为嫂嫂来了。”
说话间,谢瑾已经到了面前,他闪身下马。
“兰棠……大嫂。”
“谢瑾回来了,正好,还说着人多,恐怕走散呢,这就能把兰棠推出去了。”
随着钱氏的话,谢瑛双手搀在沈兰棠腰上,把她推到谢瑾身旁。
“如此一来,嫂嫂就交给哥哥了。”
谢瑾看了眼沈兰棠,又看向被仆人抱着的谢弘文。
谢瑛:“来,弘文,跟爹爹说再见,弘文乖,跟哥哥妹妹玩好不好?”
谢弘文懵懵懂懂,他今日周身被亲人包围,又出来玩了,倒不黏人,既然小姑这么说了,他也跟着说:
“爹爹再见。”
谢瑾眼神微暖:“好,我们明日见。”
“走吧,兰棠。”
气氛都到这了,沈兰棠也没有推脱,跟着谢瑾先行走进了透亮的灯火之中。
中秋佳节在古往今来的文人骚客中总能留下种种传说, 从最朴素美好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到较为冷门的“桂花浮玉, 正月满天街, 夜凉如洗。”
中秋和月亮总是赋予了人们太多的情感, 然而时光流转, 时空倒错,在这个平行世界的古代时空, 沈兰棠唯能感觉到的就是:
热闹, 太热闹了,感觉满兆京的人都出来了, 纵使昨日皇宫盛宴,也没瘦感受到这般。不只是街道两边的店铺,但凡有个空余的地方就挤满了小贩, 什么套圈的,打弹弓的,做糖人的炒瓜子的……甜腻的枣泥味混在烧饼肉香中, 有种让人说不出的违和感,却又分外使人安心。
沈兰棠刚刚吃饱, 对吃的不感兴趣,她瞅了眼街边占据了约莫四个平方米的套圈的游戏场地, 这玩意怎么从古骗到今, 连异世界都不肯放过啊。
想到自己上辈子一次都没中过的圈圈, 沈兰棠一时间胜负欲狂起, 她撸起袖子道:
“老板, 给我十个圈。”
“好嘞。”
后边兰心给了钱,沈兰棠接过老板给的十个圈, 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开始目光如炬地盯着地上自己的目标物。
沈兰棠根据自己的体力和一惯的用力方式,选择了第三排中间靠左的一个福娃娃。
套中什么不是重点,套的中才是重点。
她握圈,伸手,出圈——
好的,没中。
第二次尝试。
第三次……
七次后,七次没中。
沈兰棠淡定地吸了口气,不气不气,这都是小事不值得生气。
沈兰棠第八次出手。
谢瑾在旁看着,依他素来训练强度和对力道的精准掌控度,自然能够看出沈兰棠哪里用力不对,但是他站在旁边,没有开口指导也没有打算帮她投圈。
一个人的成功总是在无数次失败中积累了经验后,如果不能够尝试至成功,她又如何获得以后一次次的成功。这是只要实践才能得到的体验。
谢瑾心宽体胖,候在边上观看她一次次努力。
十次,全部失败。
静默片刻,沈兰棠扭头:“老板,再给我十个圈。”
“好嘞,这位夫人。”
重新获得了十个圈,沈兰棠没有继续拘泥于她最初的选择,她觉得另一个目标可能更适合她,她再次尝试。
又投了五个圈,依旧失败,沈兰棠没有焦躁,谢瑾也没有,毕竟最初的成功总要在无数次失败后。
“相公,你帮我投嘛!”
一旁是另一组也在玩套圈游戏的夫妇,几次失败后,女子央求道。
“好。”男人宠溺地说:
“相公给你套一个。”
那男子起初也套不中,但在最后一次尝试中,他终于套中了一个。
“太好了!”女子激动拍手道:“相公好厉害!”
男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脸上露出得意表情:“为了娘子,我自当竭尽全力。”
那一瞬间,仿佛有一道雷电流过谢瑾的四肢百骸,震得他瞬息之间醍醐灌顶!
对啊,沈兰棠是他的妻子又不是他的下属,他本该爱她护她,何必用对下属的态度对待她?
想通这一点他飞快扭头:“兰棠,我来帮你投——”
“不必。”沈兰棠飞快伸出一只手阻止他未尽言语,决绝地说:
“我自己会投中。”
最后第二个,她终于投中。
顺便一提,最后一个,她也投中了。
沈兰棠满意地接过她的获胜品,转头扔给了兰心。
说了,重要的不是投中了什么,而是她投中了。
接下来时间,沈兰棠又玩了弹弓,这玩意她从小玩到大,十打九中,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套圈它就是坑!
今晚的新鲜东西是真不少,沈兰棠还让人看了手相,被看相师傅奉承了一堆金玉良缘财源滚滚之类的好话,满意地打赏了他两钱银子。
两人一路走一路逛,玩得不累,但人实在是多,让人心生疲倦。
“到茶楼休息会吧。”谢瑾看她面露疲容,贴心道。
正好前方是常去的茶楼,沈兰棠便道:“好。”
两人进了茶楼,这茶楼之中亦是灯光溢彩,墙上贴了许多嫦娥奔月之类的图画不说,掌柜的还组织小二和进来的客人玩猜灯谜游戏。
沈兰棠和谢瑾坐在靠窗一座,时不时听着旁边有人答对,顿时满堂喝彩,气氛热闹,店家高兴,答对灯谜的客人也高兴。
沈兰棠自觉自己才智不足,无缘猜灯谜这种高级游戏,店家的话她左耳进右耳出,属于耳朵听了,但大脑没听的了,所以她连方才店家的谜题都没记得。
直到店家又出了道题,一时间店内空气都安静了下来,她见其他人苦苦思索模样,不由道:“这个谜题很难么?”
谢瑾:“稍有难度。”
沈兰棠歪了歪脑袋。
反正她连谜题都没听清,没头没脑,开心快乐!
谢瑾稍静片刻,忽然开口:
“仙人迹杳断桥头,是为一个‘峤’字,金乌西坠白头看是洛阳,打一诗人,就是祖籍洛阳的著名诗人郑峤。”
“这位客人答对了!”
“咚咚咚”小二敲锣打鼓,以此宣告他的胜利,其余众人听了也都是一脸信服。
“啪啪啪。”沈兰棠也捧场鼓掌:
“郎君太厉害了,不愧是郎君!”
谢瑾表情微微局促,似乎不太习惯这么受人关注的场合。
兰心从店家手里拿了奖品,是一个床头挂饰,上面用毛线绘制了“美梦成真”四个字,虽然简陋却也朴质。
沈兰棠看着这丑东西,笑道:“却也可爱。”
“你喜欢就好。”
沈兰棠收下毛球,又道:“只道郎君武学精湛,原来文亦能服人。”
既要打字,又要记得诗人祖籍,哎,李白哪里人来着?
“幼时祖父父亲就请大家教导学习,我父亲严格,要是学有懈怠,会罚我抄书或者站桩。”
哇,体罚来着。
“既如此,那郎君为何最后当了武将?”
靖建国五十余年,目前还未出现重文抑武的情况,但不论如何,武将的前程日常训练作战都不会比文臣好,毕竟人的脑子总比身体更能坚持。
“文臣就一定比武将好么?”
谢瑾脸上流出淡淡笑意,神色怀念,仿佛是想到了什么。
“我幼时祖父时常带我到城外骑马,奔至胡人边域,望长原而叹,又于军营中见识兵将联合作战,奋勇抗敌。”
“我曾祖与祖父马背上助陛下打下了天下,祖父曾跟我说,虽今靖朝看似国泰民安,民生富裕,但纵观历史往来,战争无时不刻不伴随着时代,若是我辈沉溺和平放下刀刃,若一日战火再起,谁来保家卫国。”
谢瑾忽地一顿,转向沈兰棠道:“为武将者所愿不过是保卫家国,如今我有你,有父母还有弘文,纵使倾尽全力,也会保你们平安。”
沈兰棠心口微微一动,她和谢瑾的距离太近了,近得能简单看到对方的缺点,近的脑中只有他日常茶饭衣食,反而忽略了他整体的身份和性格,还有他肩上所担负的责任。
直至今日听到了他这番话,才恍然想到,他也是站在国家最前面,随时的人。
心口骚动,沈兰棠吸了口气,语气稍显郑重地说:
“郎君放心,郎君在外之时,家中一切都可交给我。”
至少他的父母他的儿子,她会替他照顾好。
谢瑾单手握住她的手掌:“谢谢你。”
沈兰棠没有回话,两人相视一笑。
从茶楼出来后,沈兰棠接过兰心手上一盏灯。
“你们俩也自己去玩吧,不用跟着我们了。”
兰心宝珠对视一眼,屈膝道:“谢小姐谢姑爷。”
兰心又把钱袋子交给谢瑾,和宝珠两人走入人流之中。
离夜市尽头还有一段距离,沈谢两人边走边看,路人的人都是结伴而行,有府里少爷小姐带着仆人,有父母带着孩子,也有年轻的夫妇。
谢瑾看着一对年轻夫妇站着的首饰摊前,目光微动,又看了眼前方正在旁观一个老者用糖浆作画的沈兰棠,快速上前一步。
“刚才那个糖人做的真好看。”
“那怎么不买?”
“太甜了,吃不下。”
“……”
“兰棠。”
沈兰棠转过头:“怎么了?”
一盏六角映花草纸灯下,谢瑾从袖中拿出一根发簪,这根发簪通体镀银,并不闪耀,只在末端雕刻了双蝶图案,看上去朴实无华。
沈兰棠神情有一瞬茫然:“这是?”
谢瑾露出浅浅微笑:“在路上看到的,觉得很好看,很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