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是,”白璧成微笑,“你再跟我两天,可以去大理寺了。”
“为何是这五个人?”陆长留还是不懂,“倩儿当晚接触过韩溱溱,那也就罢了,可紫仲俊并不在家里,韩沅沅也没去过深桐院,他俩没有动手的机会啊!”
“投毒未必要亲自动手,”白璧成道,“他们能叫倩儿说谎,为何不能叫她投毒?我看倩儿的穿戴比婢女婆子高一等,甚至比含山还讲究些,想来她受的赏钱比别人多。”
含山瞧瞧自己的布裙,暗想,我这身衣裳有那么不堪吗,让他走哪都惦记着!
陆长留顺着白璧成的话想了想,又问:“是紫仲俊和韩沅沅联手的,还是其中一个单干的?”
“他们不可能联手,”白璧成道,“韩沅沅押着芸凉出来时,我看紫仲俊变了脸色,中间倩儿说谎时,紫仲俊也是坐立难安,他应该是护着芸凉的,韩沅沅却要置芸凉于死地。”
“紫仲俊想纳芸凉为妾,韩沅沅想嫁给姐夫做平妻,他俩的想法都不能实现,因为韩溱溱不同意!”含山突发奇想,“有没有可能,是他俩联手杀了韩溱溱,然后各取所需?”
“若是这样,韩沅沅就不会咬出芸凉来。”白璧成道,“若有同盟在前,她翻脸这么快,就不怕紫仲俊把事情抖出来吗?”
“有道理!若是倩儿下的毒,肯定是其中一个支使的,”陆长留分析,“让许照排查购买砒霜的人,要带上紫仲俊和韩沅沅才好。”
“韩沅沅买砒霜或许能查到,紫仲俊就很难了。”白璧成道,“他手下人多,随便叫人去买就是,想用这条线查他不切实际。”
“我看紫仲俊最有可能,璋园的婆子说,紫仲俊在外头有许多相好,其中最喜欢的是玉晴楼的碧柳!”含山提醒,“侯爷可曾记得,邱意浓说他之前制过一次莹霞散,是给玉晴楼的花魁,那说不定就是碧柳!”
“我知道了!”陆长留立即受启发,“紫仲俊故意让碧柳说出莹霞散,叫韩溱溱去找邱意浓求药,再用砒霜杀了她,最后把罪名推在邱意浓身上!”
“也是一条思路,”白璧成沉吟一时,道,“还是要见见邱意浓,我有许多事问他。”
“这个好办,”陆长留大包大揽,“我让许照去安排!”
白璧成正要说话,却听风十里在外禀道:“侯爷,紫老板在跨院外候着,说要见您。”
紫仲俊来了?他来干什么?
“请他进来。”
白璧成吩咐罢了,却向陆长留和含山道:“你们避一避。”
******
紫仲俊跨进屋里,见白璧成坐在紫檀木榻上,正在提壶斟茶。
“小民紫仲俊,见过侯爷。”
他老实行礼,又忍不住偷偷抬眼打量。白璧成威名在外,为人却温润有礼,他身子清瘦,气场却静稳强大,此时他垂眸提壶,并没有看紫仲俊,紫仲俊却觉得满腹心思都被看光了。
他连忙敛眉低眸,不敢再偷看。
“紫老板免礼,”白璧成搁下茶壶,“请坐。”
紫仲俊斜身在圈椅坐下,堆笑道:“侯爷,听耿大人说您身子骨不大好,近来是否在吃药?这药与茶有否冲撞?”
“我确有沉疴,但未曾吃药。这次到南谯来见了邱神医,还没吃到一服药呢,他先被捉了进去。”
“说到邱意浓,此人实在是个骗子,一心只想要钱!”紫仲俊恨恨道,“侯爷莫要听外头乱传,那些称呼他神医的,都拿着他的赏钱替他宣扬!”
“竟有这事?”白璧成惊讶,“紫老板可有证据?”
“这要什么证据?您瞧瞧他的半仁心房!为何是半颗仁心,他自已可是说的,另半颗心是用来挣钱的!”
“只要有神技,也该他挣钱。他在南谯治好不少人,否则发再多赏钱,也堵不住悠悠众口啊!”
“这人即便有医技,却无医德!他明知砒霜有毒,还要弄个莹霞散来害人,岂不是眼里只有银子?”
这话也不错,白璧成点了点头,并不反驳。
看见白璧成首肯,紫仲俊生出勇气来:“侯爷,如若纵容此人,以后毁在他手上的人命,可是不计其数啊!”
“紫夫人吃了七服莹霞散都没事,到了第八服出事,也不能肯定是莹霞散的问题。”
“但也不能说,它就没问题啊!”紫仲俊急了起来,“前七服药性累加,到了第八服发作出来,这也是有可能的!”
“只有找到真正的凶手,才是为紫夫人申冤。”白璧成宽慰道,“紫老板,除了邱意浓,尊夫人还与何人有过节?”
“不曾!”紫仲俊一口咬定,“小民从未听说过!”
白璧成暗想,他白天忙着生意,晚上忙着眠花宿柳,根本没时间关心韩溱溱,也不会知道她的事。
他换个角度问:“二小姐一口咬定投毒的是芸凉,这是为什么?”
“唉!一说到此事,小民也是自责不已。”
紫仲俊长叹一声,将自己与芸凉的过往说了,道:“小民十分了解芸凉,她虽倔强些,但不会害人!沅沅却要替她姐姐出头,死咬着芸凉不放……”
“原来是这样!那么紫夫人找芸凉所为何事,你可知晓?”
“还能有什么事,无非是打骂几下出出气罢,”紫仲俊又叹一声,“小民与溱溱成婚后,芸凉躲出十丈开外,溱溱还是不放心,时常寻她的错处发泄!小民若帮芸凉说一句话,她便发作得更狠毒些!”
“你们成婚多久了?”
“算来有五六年了。”
“这五六年间,尊夫人一直随意打骂芸凉吗?”
“开始几年是这样,后来为了让芸凉好过些,小民便在玉晴楼肆意妄为,溱溱以为小民移情别恋,倒也放过了芸凉。”紫仲俊回忆道,“她再发作起来,却是为了韩沅沅要嫁给小民,叫她一肚子气全发泄在芸凉身上。”
“这为何要责怪芸凉呢?”
“溱溱认定此事是小民耍的花样,娶沅沅是为开个口子,之后便要纳芸凉为妾,”紫仲俊叹道,“其实沅沅要嫁给小民,是岳父的意思。”
是韩知贤要把小女儿嫁给紫仲俊?白璧成略略吃惊,忙问:“此话怎讲?”
“岳父此举是要绸庄财产都归韩家!无论小民娶了几房姬妾,她姐妹俩互相照应,日后也能得到大多数家财!”
紫仲俊说得心酸起来,想想自己堪称财力雄厚,但在韩家父女的眼中,也不过是个工具人。
“就算韩老爷有此打算,二小姐也答应给你做妾吗?”
“不是做妾,是平妻。沅沅认定彩云绸庄靠着韩家,她若是嫁出去,绸庄的金山银海都与她无关,但若嫁给小民,绸庄始终有她一份。”
“原是这样,”白璧成叹服,“婚嫁之事,竟如此银钱计较。”
“沅沅有句名言,说嫁人就是为了过好日子。溱溱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她不肯沅沅嫁过来,并不是为了吃醋,也是讨厌沅沅生个儿子来分钱。”
“你若为芸凉着想,总要告诉尊夫人,另娶与芸凉无关,是韩老爷子的主意。”
“说了啊,但是她不信!溱溱一口咬定是小民的奸计,说这一切都是为了能纳芸凉为妾。”紫仲俊无奈,“无论小民说什么,她都是不相信的!”
“这就要问问你自己了,你可否想过借此纳芸凉为妾?”
“想过!”紫仲俊倒也爽快,“小民做梦都想娶她进门,补偿她这些年的委屈和艰难。”
“芸凉想嫁给你吗?”
白璧成忽然问到这个,紫仲俊倒愣住了,他犹豫了一下:“这些年她总是不理睬我,但小民想,能进绸庄做姨娘,她为何不愿意呢?”
白璧成不语,想想含山所说很有道理,没人关心芸凉的想法。
“小民今日来此,是想向侯爷交个底。”紫仲俊诚恳道,“小民并不想为难邱神医,小民只想护住芸凉!芸凉不会杀人,请侯爷明鉴啊!”
“这个嘛,其实我对这案子也只是旁观……”
“侯爷!”紫仲俊不等白璧成推搪,立即道,“邱意浓误伤人命,他认了罪也不会被杀头,无论他被流放还是坐监,侯爷再找他看诊,都交给小民来安排!”
“不,邱意浓用砒霜制药是有错,但他未必是真凶啊!”
“侯爷!您没有明白小民的意思,只要邱意浓能认罪,日后侯爷有任何需要,小民必效犬马之劳!”
“我什么都不缺,也不要什么,”白璧成道,“紫老板这话……”
“侯爷!”紫仲俊再度打断他,激动着说,“您曾经威名盖世,如今却被丢在黔州,您就不恨吗?”
此话一出,白璧成着实愣了愣,盯着紫仲俊不说话。
“侯爷一身的才华,一身的本领,一身的抱负,就这样埋没吗?侯爷若想东山再起,不论是活动官场,还是招兵买马,所有银两都由小民出了!”
他这一句豪言,让白璧成震惊不已。
原本清平侯抱病请辞就是官方说法,在坊间各类传闻里,都是白璧成功高盖主,见疑于皇帝,才被剥了兵权送到黔州,他若要东山再起,要么等羟邦兵临京城,皇帝无可奈何再度启用,要么就等皇帝一命归西。
当然,还有第三个办法,拥兵造反。
此时,紫仲俊紧紧盯着白璧成,眼中似有火苗晃动,仿佛他今日鼎力相助,明日白璧成就能拉起反旗一般。白璧成从震惊处缓了下来,嗤笑道:“紫老板此言,传出去可是抄家灭族的罪。”
紫仲俊眼中火苗微闪,却不言语。
“但你不必挂怀,我只当没听见,”白璧成淡漠道,“我只是好奇,你为了芸凉可以如此涉险,当年为何不拒绝韩知贤呢?”
“小民……,小民……”
紫仲俊结巴着答不上。今天的他和当年的他全然不同,他那时若娶了芸凉,哪有如今的富甲一方?但如今富甲一方到了手,想想却没什么意思。
这里头隐秘幽微的心思,又如何能向白璧成说明。
“我还有一事不明,”白璧成又道,“以紫老板现在的实力,把芸凉从韩家赎出来,给她些银子叫她自寻出路也不是不行,何必要她在韩家倍受折磨?”
“这个,这……”
紫仲俊依旧答不上,良久一声长叹。白璧成不再多问,起身道:“紫老板,我有些累了,你请回罢。”
紫仲俊告辞之后,含山和陆长留从帘缦后转了出来。
“紫仲俊好大的胆子!”陆长留出来便道,“竟敢跑来收买侯爷!他就不怕侯爷告知耿县令,治他一个滋扰之罪!”
“他敢来,就说明不担心耿大人,”白璧成道,“南谯未必与我们一条心了,你刚刚说让许照做这个做那个,都停下罢。”
“耿予阔胆子这么大吗?”陆长留不敢相信,“这可是人命案子!他也敢徇私枉法?”
“地方官与富商勾结往来,各州府郡县都有,何独南谯。”白璧成道,“听紫仲俊说,他愿意满足我所有要求,大有散尽家财力保芸凉之意。”
“芸凉对他有这么重要吗?”含山不解,“如若重要,当初为何弃之如敝履?”
“不管怎样,咱们先找线索,”白璧成道,“只怕耿予阔早已派人查找医馆,我们去查不会有收获,不如入监见见邱意浓,我有几个重要问题必须问他本人。”
“如果不找许照,咱们要如何入监呢?”
“早上邱意浓说过,有个衙役的母亲是他救的,因此来通风报信,”白璧成道,“去回春医馆打听打听,是哪个衙役,请他帮帮忙,带我们混进去。”
陆长留何曾干过偷偷摸摸的事,一听便来了兴趣,忙道:“侯爷在驿馆宽坐,这事交给我去办即可。”
“我把风十里派给你,”白璧成道,“若需要非常手段,只管叫他去就是。”
陆长留答应,行了礼纳头便往外跑,含山瞧他风风火火的,喃喃道:“陆大人本事虽不济,人倒是勤快。”
“别忙着点评了,还有一事要烦劳你。”
含山一听自己也有份,立即兴高采烈:“侯爷要我做什么只管说!我办事一向牢靠,您放心就是!”
“很好,你也很勤快。”白璧成笑道,“请你也进牢子一趟,见见芸凉。”
“见芸凉?见她做什么?”
“问她两件事,第一她愿不愿嫁给紫仲俊,第二,那天晚上,韩溱溱究竟同她说了什么。”
******
陆长留在大理寺待过,很晓得牢狱里的一套学问,他带着白璧成和含山到县衙后门,找了差役时常歇脚的茶楼喝茶,没过一会儿,便摸清了谁是牢头谁是捕头。
“就是他,他叫二麻子,”陆长留指着脸颊有痦子的衙役,“回春医馆的伙计说,就是他娘被邱意浓救活了。”
“回春医馆打过招呼没有?”白璧成问,“他同意带我们进去吗?”
“当然同意了。”
“既是同意了,你为何还要贴着假胡子?”含山小声道,“这胡子看上去很假,跟你的脸不格格不入。”
“经过许宅案,县衙很多人认得我,还要伪装一下好。”陆长留摸着新贴上的胡子,“看着很假吗?”
“不假,可以去。”白璧成道,“记得同他们讲是亲属所托,这算是个护身符,就算上头查问起来,他们也好推作一时心软。”
“侯爷很懂,”陆长留竖一竖大拇指,轻声道,“那我去了。”
他说罢鬼鬼祟祟站起,左右看看才向二麻子走去,一看就不是什么坦荡人。白璧成瞅瞅含山,含山在若无其事喝茶,甚至不看陆长留一眼。
这倒沉得住气,白璧成想,可造之才。
可他要人才何用?他如今文不能提笔安天下,武不能上马定乾坤,无非消磨岁月等死罢,即便如此也不能求个善终,他低头看了看手背,那些密密麻麻的小疹子静静蛰伏着。
----“侯爷若想东山再起,紫某愿倾财力相助。”
紫仲俊的话莫名冒出来,像一只手,向白璧成招了一招。东山再起?白璧成嘴角掠起悲凉冷漠的笑意,紫仲俊或许不知道,除了造反,白璧成根本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侯爷!”含山忽然推他,“陆大人叫咱们去呢。”
陆长留跟着二麻子走出茶楼,他边走边回身招手,示意白璧成和含山跟上。
“快走。”含山拽着白璧成。
白璧成忽然有些不耐烦,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管这些琐碎,他明明应该在松潘关外,鹰嘴崖下,勒马摆枪,以镇山海。
“快走,侯爷,”含山又拽他,“这可是人命案子,耽误不得。”
人命关天。
这四个字再次说服了白璧成,叫他暗自长叹,起身跟着含山走到茶馆外。陆长留已经给定了银子,见他们来了便向二麻子说:“就这是两位,一个是芸凉的妹妹,一个是邱神医的侄子。”
二麻子潦草地看看白璧成和含山:“一盏茶的时间便要出来,到了时间不走,可别怪我吆喝起来,将你们也送去尝尝滋味!”
“不会,绝对不会,”含山乖巧保证,“到时间就出来。”
二麻子咕噜一句,是说若不是为了邱神医,他可不能干这个事,说罢了才带着人往县衙后门走,待到了牢房门前,他站定了回身,向陆长留道:“你在这候着。”
陆长留答应,二麻子带了白璧成和含山进去。白璧成任玉州都护时,常到牢里提审细作,于此地不算陌生。含山却是头回进来,看哪里都新鲜,她左顾右盼的,只觉得处处阴森时时可怖,心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住在这里,晚上能睡着吗?”她抖着声音问。
“这就害怕啦?”二麻子哧地一笑,“这里关的是未定罪的犯人,那还好些,定罪的都在里面,那更可怕呢。”
含山往白璧成身边靠一靠。
走过几排牢房,牢子抽钥匙打开大门,指了指道:“芸凉的妹妹进去吧,一盏茶时间,不要超了。”
含山低头走进木笼似的牢房,却见芸凉偎墙坐着,一道光从高处的气窗投下来,落在她脸上。
“是你?做粉波缎的客人?”她有些吃惊,“你怎么来了?”
含山伸指一比,示意她小点声,却道:“芸凉姐姐,我叫含山,是跟着陆大人断案子的。今天来见你要问几件事,你若想洗清嫌疑,务必要同我讲实话。”
“陆大人?”芸凉皱眉,“南谯县有姓陆的大人吗?”
“是黔州府的陆大人,他来南谯公干,正好遇见绸庄的案子,因此要管一管的。”
芸凉略一思索:“若不是南谯的官,我倒愿意说实话。”
“姐姐这话何意?”
“紫仲俊在南谯势力极大,衙门里哪个官儿不收他的好处?哪个官儿又不与他结交?我可不信南谯的官!”
“可是紫老板十分护着你,”含山直接挑明,“紫老板说他做学徒时就与你有情,这事可是真的?”
芸凉冷笑一下,但也点了点头。
“他说他娶了韩溱溱,因此你生他的气,而他现在可以补偿你,想要纳你为妾,韩溱溱却不答应,因此你恨着韩溱溱,可有此事?”
“我做什么要恨韩溱溱?”芸凉不悦,“是他抛弃了我,又不是韩溱溱抛弃了我!至于要纳妾的话,他肯,我却不肯的!”
她这几句话,每句都讲在含山的心上,让含山欢喜非常。
“姐姐说得对!薄情负心的男人不能原谅!”含山道,“我就说案子与你无关,紫仲俊负心在前,你为何还要嫁给他?”
自从紫仲俊入赘韩家,芸凉总被当作弃妇看待,吃了多少白眼鄙视,受了韩家姐妹多少责打奚落,那是数也数不过来。之后紫仲俊做大了生意,有了话语权,想要弥补当年给芸凉一个名份,可芸凉却不愿意!然而话到了别人嘴里,又变成她愿意的,只是韩溱溱不许罢了!
这事困扰芸凉多年,她哪怕浑身长了嘴,说出去也没人相信。此时听见含山能懂,她心头腾起一股感激来,由衷道:“妹妹,这些年只有你肯听我的话,多谢你。”
“他们眼里只有钱财,却不将女子当人,总觉得只要紫仲俊愿意,你肯定是答应的,这太欺负人了!”含山打抱不平,“韩溱溱昨晚找你究竟何事?你说出来,让陆大人替你洗雪冤屈!”
“这个……,”芸凉犹豫道,“人死如灯灭,之前的事不提了罢!”
“她死了,她的灯灭了,可你还活着啊!”含山急道,“你不把关键的事说清楚,我们想帮你也帮不着!”
芸凉低下头去摆弄衣裙,只是不说话。含山无奈,只得问:“韩溱溱没了性命,彩云绸庄不会罢休的!你的嫌疑洗不脱,就要在这里永久地待下去。”
芸凉秀眉微蹙,仍旧不吭声。
含山换了个角度努力:“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无辜之人想想!韩溱溱撒手人寰,留下一个六岁大的儿子,那孩子多么可怜!你把实情说出来,或许能帮我们找到真凶,至少叫孩子知道,害他娘的坏人被捉住了!”
一说到紫耀庭,芸凉仿佛被触动了,她犹豫的神色里掠过一丝期盼:“那孩子还好吧?”
含山想说还好,可这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我觉得他不好,他一个人睡在又黑又潮的小屋子里,想吃玉兰糖糕也不敢,怕被责罚。”她说着叹气,“以后没了娘,只怕更没人管他了,想吃糖糕更难了。”
她越说越伤感,真实地发起愁来:“韩溱溱死后,紫仲俊八成要娶韩沅沅过门,那个二小姐又凶又不讲理!有这样的后娘,只怕小公子要吃苦头了。”
芸凉沉默不语,仍旧不接话。含山等了又等,无奈道:“牢子只给了一盏茶时间,我就要走啦!你若想通了,让脸上有痦子的牢头转告我,我会交了钱再来看你!”
她说罢了,又安慰芸凉两句,这才转身要走。然而芸凉忽然拉住了她,眼睛里闪动光芒:“陆大人真的能救我?”
“只要不是你做的,他就能救你!”
“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芸凉头回表现出急切来,“那晚上韩溱溱要我去,是叫我发个毒誓,说绝不会给紫仲俊做妾。我原本不想叫她如意,又怕她时时纠缠,于是便发了毒誓。”
“只是这件事吗?”
“并没有完,”芸凉叹道,“等毒誓发罢,韩溱溱仍旧不依不饶,她拿出一碗药来,说是一千两银子购来的灵药,喝下了就不会有孩子,她让我喝下去。”
“不会生孩子的灵药?”含山听了一呆,“她如何这样恶毒?就算不嫁给紫仲俊,你总要有别的归宿,她为何要让你不能生育?”
“她姐妹俩都是这样,谁也不比谁好些,”芸凉淡然道,“她还是信不过我,用这法子上一道保险,就算有一日我进了紫家的门,也不能给紫仲俊生孩子。”
“那你喝了吗?”含山忙问。
“我喝了。”芸凉坦然道,“我何止不想嫁给紫仲俊,我谁都不想嫁!再说我的卖身契在韩家,若非有手艺压身,再有韩老爷念着旧情,她姐妹俩早将我配给贩夫走卒去了,与其那样,还不如因为不能有孩子,落个终身干净!”
见她如此冷淡镇静,含山思潮澎湃,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半天才挣了一句:“这又是何苦?”
“妹妹,今天给你做衣裳的男子,可是你日后的指靠?”芸凉并不回答,却转而问含山。
“那倒不是,”含山道,“我是个游医,只是替他看病罢了。”
“不是就好,你听我的话,越是漂亮体贴的男人,越是要防着,他们骗你时好话说尽,丢弃你时连个解释也不给的,那之后的日子,都要你一个人慢慢的熬着,把太阳熬成月亮,把云朵熬成星星,不知要熬多久,才明白指靠别人是靠不住的。”
她落到这个田地,却还在叮嘱含山。含山心有所感,鼓励道:“姐姐,只要你没有毒害韩溱溱,无论用什么法子,我一定救你出去!”
“我没有害她,”芸凉坚定地说,“若我说了谎,立时便有道雷劈下来,将我劈作焦尸!”
第29章 玉晴碧柳
投入大牢刚半日,邱意浓就有些见老,当他看见白璧成时,茫然的眼神里挣扎出一些期盼来。
“侯爷,”他坐起身道,“您怎么来了?”
白璧成以手比唇,低低道:“别叫我侯爷,我问你几件事,你答就是。”
他掏出含山找到的纸袋子:“这里面是不是莹霞散?”
邱意浓将纸袋子倾在手心上,抖出残留的粉末,先是嗅了嗅,接着又放在嘴里尝了尝。
“这就是莹霞散,”邱意浓肯定地说,“我自己配的药,我太清楚不过了!”
“再问一事,”白璧成接着说,“你说给玉晴楼的花魁配过此药,那个花魁可是碧柳?”
“正是!侯爷如何得知?”
白璧成并不回答,又问道:“最后一事,你要同我说实话!莹霞散除了砒霜还有别的药物吗?和砒霜一同服食,会不会加大毒性?”
“侯爷,这时候小民必得说实话!”邱意浓苦笑道,“莹霞散只有一味砒霜,余下的是珍珠粉,要想皮肤快速变白,只有服食少量砒霜这个法子,吃别的都没有用!”
“那你要韩溱溱隔五日来看诊,诊的是什么?”
“什么也诊不出,”邱意浓道,“就是把日子拉长,让她彻底排出上一次的毒素。”
白璧成星眸闪动,在黑暗的牢子里亮晶晶的:“也就是说,如果韩溱溱没有吃莹霞散,你也诊不出,对吗?”
“若真是那样,小民的确诊不出。但紫夫人一心变美,她又怎会不服用呢?”
白璧成没有回答,只是宽慰道:“含山让我转告你,让你在牢里好好休息,她会想办法救你的。”
一听含山带话,邱意浓立即恭敬起来:“多谢含山姑娘关心,小民省得了。”
白璧成点了点头,却又问:“含山说她娘存了一万两银子在师伯冷三秋那里,她想拿回银子,就要找到冷师伯的四个徒弟,而你是其中之一,是吗?”
“是。”邱意浓眼观鼻鼻观心,简短回答。
“含山是何身世?她娘是做什么的?还有她的师父,还有冷师伯,他们都是什么人,其中的故事可以告诉我吗?”
“侯爷恕罪,小民不能说。”
邱意浓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如此坚定,倒让白璧成更加好奇。
“如果事关你的性命呢?你应该清楚,含山没办法救你出来,能救你的是我。”
邱意浓蓦然抬头,他盯着白璧成,目光如炬。
“侯爷就算立时杀了小民,小民也不能透露一字!各人信念不同,还请侯爷体谅!”
含山究竟有什么身世,能让只有半颗仁心的邱意浓誓死保守秘密?白璧成没有再问下去,他站起身道:“行吧,我走了,你保重。”
陆长留等在茶楼巷口,等到抓耳挠腮,才等到白璧成和含山走出来。他赶紧迎上去,压低声音问:“侯爷可有收获?”
白璧成颔首不语,领着他往外走去,陆长留知道这里不便说话,便跟着他们走出百丈开外,眼看着离县衙远了,陆长留又问道:“侯爷,您要问的事都问到了吗?”
“我问到了。”白璧成道,“含山呢,可有收获?”
“我的收获可大了!”含山夸耀着说,“原来韩溱溱叫芸凉过去,是要灌她一碗避子神汤,说是吃了终生不会有孩子!”
“紫夫人如此恶毒?”陆长留大惊,“她不让紫仲俊纳妾便罢了,为何要这样害人!”
“她害怕,怕终有一日韩知贤不能牵制紫仲俊,怕终有一天紫仲俊会纳芸凉为妾!”含山愤愤道,“等芸凉进了门,再给紫仲俊添上一子半女,她可要恨死了!”
“等到终有一日,只怕芸凉也年老色衰了,”白璧成不赞同,“韩溱溱行此恶招,应该是知道拦不住紫仲俊了。”喵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