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主模拟器—— by挽星霜
挽星霜  发于:2024年04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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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安娜是因为长相丑陋被赶出城堡,那她一定是被认为不够安分……
范妮偷偷去看安娜的表情,安娜似乎知道早就有这么一天,已经坦然接受。
后悔似乎也晚了,但是看到领主身边的琳达时,范妮还是忍不住投去乞求的目光,如果她能帮自己说几句好话,自己也许就不至于离开城堡,哪怕是去做下等女仆也好。
看到琳达表情如常,丝毫没有动容的意思,范妮的心重重的落了下去。
这时候,看起来比她还小上几岁的领主开口了:“这次找你们两个来,是有其他的工作交给你们。如果你们愿意接受,薪水至少是现在的两倍,如果做的好,将来说不定会更高。”
还没等两个人从喜悦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安珀又忙不迭道:“先别急着答应,缺点也是有的,新工作要比你们在城堡里做事更加忙碌,而且工作地点也并不在这里。”
她向两人说了自己对他们的安排,安娜会有一个护卫队的骑士同行,范妮那里也会拨两个男性仆人保证他的安全,顺便打个下手。
安珀的话还没说完时,范妮脸上出现了纠结的神色,她担心的并不是忙碌,因为她的最终目标还是到领主身边去做贴身女仆,所以让领主对她满意是必须的,她担心的是安全,像她这样的单身女性独自在城里奔走风险很大。
范妮对此是很清楚的,她很小就没有父亲,母亲靠帮人洗衣服为生,随着她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两个人都感受到一种极大的恐慌,晚上必须要用最重的家具抵住大门,窗户要一遍遍确认是否锁住,听到外面奇怪的声响也绝不因为好奇出门打探。
即便是这样,还是会有游手好闲的男人徘徊在他们家附近,范妮的母亲不得不从她本来就微薄的收入中拿出一笔钱请人把他们赶走。
直到范妮去黑石城堡做了女仆,家里一下宽裕了许多,附近不怀好意的闲汉也少了一大半,就连邻居们也愿意格外关照一下她孤苦伶仃的妈妈了。
没人比范妮更能体会到地位上升带来的便捷了,这让她不愿意放弃这次在领主面前出风头的机会。
听到安珀愿意派两个男性仆人跟着她,范妮总算松了一口气。但安娜答应的比她更爽快,这让范妮觉得十分沮丧,她明明也有机会做这个最积极主动、表现出对领主大人信任的人的。
很好,看来两个人都有很强的能动性,不管他们是想要财富还是地位,有所求的人总比混日子的人用的放心。安珀完全不知道范妮复杂的心理活动,她想的是怎么弄两个知识分子来给她城堡里的这些仆人扫盲。
安娜做事认真而且执行力强,安珀却不能直接重用她,只能让她先从监督过滤池的建造这种小事做起,就是因为她没有文化,连池子规格这样的简单的问题都要多加叮嘱才能理解。
安珀不想再等了,越不扫盲越没人可用。可现在的问题是,连给大家扫盲的人安珀都没有头绪。
迈尔斯听到安珀的抱怨,视线在书房墙上里的一副圣徒挂画上停顿了一会儿:“曦光教会的教士们,都富有知识,而且善于教导。”
安珀皱了皱眉头:“我不是没想过他们,我只是怕他们正事没有做好,传教倒是很积极,再把我手底下的人都变成曦光的信徒,跑去为教会争取利益。”
从农奴一跃升为管事的鲍勃,因为识字改变了命运。他就是被教会的教士传授了知识,那时鲍勃的母亲是农奴中难得虔诚的曦光信徒,宁愿步行上大半天也要去教会做礼拜。对礼拜没有兴趣,但对进城有兴趣的小鲍勃跟着母亲一起去,在教堂里到处乱跑,被一个教士拦下来,教授了他一些简单的算数来转移这个小孩子的注意力。
没想到鲍勃对此很感兴趣,下次又找到教士想要学习新的知识。像这样来回几次,学会了算术的鲍勃让他的家人很是惊喜,因为农奴有时也需要卖掉一些家里的农产品,身边带着一个会算数的人就不会被商贩蒙骗。
名声传开以后,鲍勃得到了更多进城的机会,邻居们都愿意带着他帮忙算账,趁着这个机会,鲍勃又在教会学会了简单的词汇。
见安珀有顾虑,迈尔斯淡淡的说:“如果他们更珍惜自己的性命胜过虚无缥缈的信仰,那就不应该挑战您的权威。”
安珀捻了捻手里的羊皮纸页,不错,她就不信这些教士们个个都是不要命的传教狂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顶风作案。
————
看见安珀的出现,主教霍米斯是有些忐忑的。安珀是怎么成为斯兰女公爵的事他也听说了,严格说来,安珀和曦光教会之间还有着不浅的仇怨。
曦光教会的崛起,和魔法时代的衰落脱不开关系。
那时候,在至今依然无法弄清的神秘影响下,职业者的魔法在极短的时间内大打折扣,威力只有原来的上百分之一。各种昂贵复杂的魔能机械变成了如同鸡肋的实心石块,卷轴、药剂、魔纹都失去了立竿见影的效果,辉煌瑰丽的魔法时代就此落幕,民众们陷入了极大的恐慌,国家分崩离析,宗教乱斗,贵族反叛,到处都在混战。
曦光教会因为眷者的战斗力弱鸡,在此之前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教会,但却在那个动荡的期间迅速发展起来。
安珀听过迈尔斯向自己讲述其中的原因后,总结成以下两点:
第一,因为战斗力太弱本身吸引力就小,曦光教会一直走的就是亲民路线,传教士们安抚起平民来轻车熟路,迅速聚拢了一大批信徒。
第二,魔法虽然被大削特削,但是还存在着,曦光教会的法术真正打架的时候只有挨打的份,视觉效果倒是一等一的棒,像个大灯泡,一下就温暖了因为这个世界天翻地覆而慌乱不已的人心,认为这就是神明没有抛弃他们的证明,不信的话你看这个灯泡,多亮!
曦光教会兴盛以后,后来崛起的几个帝国都或多或少的借了它的势,声称自己是神明承认的统治者。
但每当王朝发展到出现野心勃勃、想要独揽大权的皇帝时,教权和君权的矛盾凸显,皇帝都试图把曦光教会的影响压制到最小,不久前因政变而死的阿尔弗雷德就是如此。
意识到危机的教皇果断和现在的路德维希二世狼狈为奸,发动了一场迅雷不及掩耳的政变,安珀的父兄也都死在其中。
政变过后,教皇声称上上任皇帝与路德维希二世的母亲在教堂里举办过秘密婚礼,从而洗清了他的私生子身份,成功扶植路德维希二世加冕,路德维希二世也投桃报李,给予曦光教会征收“光明税”的权力。
农民种植的庄稼、饲养的牲畜无一不依赖白日里普照的阳光,工匠做工,商人贩货,也离不开曦光之神赐下的光明,所以要在他们的盈利中,收取十分之一的税金,作为对曦光之神的供奉。
所以主教霍米斯看到安珀出现在教会时,第一反应是安珀不想缴纳光明税,所以特意来敲打他。
这倒也不奇怪,今年是光明税征收的第一年,在帝国各个领地都受到了阻碍。征收的对象虽然是底层的平民和农奴,但很显然,反正都是要让这些底层人维持在不至于饿死,又没有剩下多少财富的情况,教会多拿到一个金奥雷,领主就少收一个金奥雷。
对农民的盘剥总是有限制的,要是他们全都饿死了,谁来耕种土地?曦光教会这是在和贵族们争夺财富。
教会也并不慌张,他们广派教士到各个领地,一方面劝导贵族允许他们收税,声称教会发展起来以后,他们会规劝平民们吃苦耐劳,不要追求享乐,懒惰是一种罪行,对美食和衣饰的追求也是丑恶的表现。这样领地内的叛乱绝对会大大减少。
另一方面,他们向民众们宣传把税交给领主不如交给教会,与其成为领主的农奴,不如将自己和土地一起托庇于教会,把自己的土地变成教会的恩地,就能只向教会缴纳赋税,教会将会庇护他们不受到他人的欺凌。
安珀和霍米斯主教客套几句,绝口不提光明税。她本来就不打算交这个税,也不准备做出什么解释。今年伦斯特帝国至少得有一多半的领地收不上来税,她倒要看看路德维希二世会不会一个个为教会主持公道。
相比于霍米斯主教的紧张,安珀反而笑眯眯的说:“我最近对曦光之神的教义很感兴趣,想请两个虔诚的教士到城堡里为我宣讲。”
霍米斯主教后背渗出冷汗,安珀成为领主的时间并不长,但她甚至不愿意在前期为自己营造出一个仁慈的名声。
她杀人,而且杀得不少,罪行严重的管事、拦路抢劫的匪徒、借着开旅店杀人越货的店家,城里的绞刑架上总有新鲜的尸体。
难怪会传出她是被魔鬼诱惑的女巫,身边的骑士是被召唤的幽冥骑士这样的流言。
就凭安珀和教会之间的深仇大恨,霍米斯才不相信她要聆听什么神的教诲,说不定打算拿教士们出气,把人带回黑石城堡以后立即关进不见天日的地下室,反复鞭打折磨,可怜他这些虔诚的孩子们,神明纯洁的羔羊,就这么一去不回!
“霍米斯主教,您愿意亲自开解我这只迷途的羔羊吗?”
随着安珀话音落下,霍米斯主教的的眼神愈加坚毅,语气却又慢又温和:“当然,这是我的职责,向所有愿意倾听的人传达神的旨意。”
安珀微笑的看着他。
果然,霍米斯画风一转,“但是,安珀女公爵,你已经在神的爱中生活,这份爱能使你拒绝所有的诱惑,不动摇于魔鬼的控制。而我,应当致力于把陷的更深的人们从罪的泥沼中拯救出来。”
于是霍米斯主教把教会里他最看不顺眼、平时传教最不积极的两个教士拨给了安珀,而且完全不抱着他们会回来的希望。

安珀走之前,还特意问霍米斯主教:教皇冕下和皇帝陛下最近还好吧?
霍米斯主教识趣的挑了安珀爱听的说,说对路德维希二世的继位,南方一些亲近上任皇帝的大贵族颇有微词,而且已经联合起来反叛了,让路德维希二世现在焦头烂额。
为了平叛,路德维希二世不仅向他的直属附庸们征兵征粮,还准备提高盾牌税。
盾牌税,也叫免役税,就像温德尔要向安珀服役,安珀理论上也得向路德维希二世服役。要是不想去的话,交钱也行。
这笔钱不是固定的,金额按领地大小而定,虽然在这个领地收入基本上来自农业生产的时代,土地面积广阔基本上也代表着钱多,但是领地里有大片不能产生什么收益的沼泽、山地这样的领主也是有的。
盾牌税这么一提高,有些地又多人又穷的领主交不起盾牌税,只能不情不愿的动身去服兵役。
对此安珀表示:她怎么没听说。霍米斯主教表示,可能是消息还没下达到翡翠领。
呵呵,安珀似笑非笑的看着霍米斯主教,消息倒是下达到翡翠领的教会了。
总之,对于这个大额增加的盾牌税,贵族们颇有微词。之前路德维希二世为了讨好教会,已经让大家多了一道光明税,现在又要加税,让他们很怀疑路德维希二世统治的稳定性。
于是他们对皇帝的征兵磨磨蹭蹭,到现在也没能集齐成规模的军队。这使路德维希二世暴跳如雷,只好先派出自己亲近的几个伯爵组成的军队,先顶上再说。
安珀听了很满意,乱点好啊,让她多苟一段时间,到时候给他们个惊喜。
————
理查森和亚历山大惴惴不安的跟着马车来到了黑石城堡。
他们都很清楚这不是什么好差事,不仅是因为霍米斯主教没有挑选最受他重视的教士,反而想让他们两个一直坐冷板凳的人得到了这种跟随在领主身边的殊荣,更是因为霍米斯主教临走之前看他们的慈爱眼神,和看早上那个生了重病临死前来忏悔的皮匠如出一辙。
而且他们一眼就看出,安珀根本就不像是对曦光之神的教义感兴趣。
等到他们战战兢兢的来到了黑石城堡,刚放下行李,立刻收到了与领主一起共进下午茶的邀请。
理查森和亚历山大对视一眼,都是一脸苦涩,现在的他们根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牢笼里的困兽,只能被命运的鞭子驱策着向前走。
心惊胆战的来到黑石城堡的会客厅,亚历山大看到桌上的餐点已经准备好了,银质的托盘上放置两块小巧的点心,另有一杯热气腾腾的饮品。
安珀和颜悦色的让他们入座。既不罗织罪名把他们下狱也不阴阳怪气,只说边吃边聊。
亚历山大机械的用餐刀切开面前的小面包送进嘴里,此刻再美味的餐点对他来说也味同嚼……唔!好好吃!
这块面包是如此的柔软,以至于不用蘸着任何汤汁,牙齿就能轻易的切开其中如同奶酪般的肌理,奶香味和麦香夹杂着极为纯正的甜,共同在他的舌尖跳起舞来。
这种面包,说是皇家甜点也不为过!
如果一天中能有一餐供应这样的面包,那么每天从早上起床的时候就会充满干劲。
另一边的理查森反应更大,以至于他很不体面的让餐刀嗑在了盘子边缘,弄出了噪音。而且下意识的要呼喊“赞美曦光之主”,不过半路硬生生的转了弯,变成了压低了声音的“赞美安珀大人。”
这并不能怪他没见识,理查森好歹也是贵族的幼子,在吃食上还是见过世面的,可是他刚刚吃到的这种点心,很酥脆,但又不是他们常吃的那种酥饼厚重的壳,而是极为轻薄,在细碎的咔嚓声中化为碎末,露出里面甜蜜的夹心。
那种柔软纯正的甜,细细密密的在口中融化,很快化作美妙的汁水沿着喉咙流向胃中,留下经久不绝的满足和回味。
他想要喝一口茶水压下脸上过分陶醉的表情,没想到却扩大了这种反应。这杯散发着淡淡奶香的液体,并不单纯的是牛奶或者羊奶,更像是加进了其他材料,口感极其丝滑,柔和细腻,本身也是甜蜜的,又另有一种悠远的清香夹杂在其中。
理查森匆忙咽下口中的液体,掩盖自己的失态,等抬头看见安珀正低垂着头,慢条斯理的把盘子里的面包切成小块,并没有注意到他这边,又有些后悔喝的太快了,没能仔细品味。
这时,安珀才漫不经心的开口,说自己从帝都来到翡翠领,许多地方都不适应。现在倒是勉强接受了一些,但仍有一件事不能容忍。
亚历山大的心提了起来,生怕她突然发难。
“城堡里的仆人、管事们,竟然都大字不识一个,没有受过教育,举止非常粗鲁。”安珀摇了摇头,看起来十分不满意。
听到安珀的这番话,理查森差点就急了,如果安珀因为手下的仆人都是文盲就把他们赶出城堡,换成识字的教士,那把整个教会的人都搬来也不够用,再说霍米斯主教都那么大岁数了,还擦得动楼梯吗?
等明白安珀是想请他们教导仆人们识字和算术,理查森才松了一口气,连忙说:“您真是善良仁爱,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想要整个城堡的仆人都识字,这对于其他贵族来说是不敢想象的,贵族本身是文盲的都并不少见,尤其是靠军功封在边境的那些男爵们。
但亚历山大和理查森仔细想想,像安珀这样乍一看十分朴素,既不佩戴华美的珠宝也不涂抹昂贵的脂粉的贵族,但吃的是精细到他们见都没见过的食物,而且随手就能拿出来招待他们这样普普通通的教士,毫不在意,都没有向他们二人介绍食物的来历和名字,以达到借机炫耀的目的,甚至忍受不了出现在他附近的人竟然不识字,可能才是真正的尊贵。
而且她并不以把自己的美德显露在人前为荣,可以说是既谦逊又高贵。
在软酪面包、威化饼干和速溶奶茶的攻势下,安珀在这两位教士的眼中已经无比神秘强大。
他们的眼神从警惕变得充满敬意,感觉安珀现在吩咐他们出门把楼梯擦干净,两个人也会说:“乐意效劳。”并且争先恐后的跑出去拿毛巾。
安珀又和他们客套的寒暄了几句,离开之前嘱咐道:“两位的房间里已经准备好了崭新的衣物,不必客气,请务必换上。”
亚历山大回到房间一看,衣服确实是好料子,但却是常服,联想到安珀说的那句“务必换上”,他立刻明白,明天授课时,安珀不希望在他们身上看到任何有关曦光教会的标记。
————
老师找好了,接下来就是安排学生了。
经过安珀的观察,黑石城堡里上到护卫队成员,下到仆人、小厮和马夫,都没有半点识字的积极性。
普通人识字当然是为了获得一份更体面的工作,而仆人们对现在在城堡里的工作十分满意,也不对升职加薪抱有幻想。直接命令他们去上课,安珀都能想到他们在课堂上睡倒一片的壮观景象。
没关系,沙丁鱼想睡觉,那就放一批鲶鱼进来。
安珀立即吩咐下去,黑石城堡招仆人,男女各二十个。
黑石城堡的工作可是香饽饽,普通人挤破了头也要进去,那些有一门手艺的市民,像是酿酒工、木匠、面包师,一个月也不过只有两到四个银奥雷的薪水,除去吃住和家用,一年到头也剩不下来什么。
而黑石城堡里不需要做重活的女仆都包吃包住,每月还有一个银奥雷拿,更别说那些每个月有三四个银奥雷的高等仆人了。
还没到一天时间,新仆人就招齐了。
原本的仆人们还很高兴,因为安珀看起来并没有辞退他们的意思,也没说要降低薪水,而且还把他们的部分工作分给了新人,意味着他们会有更多休息时间。
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高兴的太早了。
领主身边的琳达女士向他们宣布来自领主的新政,所有的仆人都要按照规划出来的课表上课,时长恰好是他们因为新人到来,把手里部分工作分出去得到空闲的那段时间,更可怕的是,每周都要对本周所学到的知识进行考核和打分。
但凡是手底下管着人的管事或者高等仆人,两次考试没有通过,就降到下一等仆人的身份,薪水也随之降低。
至于普通仆人,领主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们却忍不住要多想。
新招了那么多仆人,显然是为了兼顾上课和做活准备的,可是课程总有上完的那天,等不需要上课了,岂不是要多出许多人没有事做?
按照新领主的脾气,到时候滚蛋的到底会是新招来的那些人,还是考试没有通过的那些人?

第11章 试用新犁
太阳还没升起来,空气里弥漫着清晨特有的寒气,路边的树枝上挂着灰色的露水。遥远的天际,仍然有一颗还未熄灭的晨星凝视着大地,像一只冷漠的眼睛。
老贝克和儿子赶着耕牛急匆匆的在田地间的小路行走,今天是给领主服役的日子。
新领主的到来好像也没有带来什么坏影响,这让他们一家人都松了口气。原来的管事被换下来了,暂时还没有新的大管事上任,只听说领主身边的骑士大人会不定时过来监管农庄的情况。
既然一切如常,那么就该考虑儿子卢克结婚的事了,今天就可以向小管事提出这个申请。
老贝克正想着,肚子突然咕噜噜的叫了起来。他当然是没吃早餐的,事实上,他们也从来不吃早餐。
然而今天早上的饥饿感格外强烈,一定是妻子昨天煮晚饭的时候少放了一大把豆子,他还记得自己一提起交儿子的结婚税,妻子老玛丽就露出一副心痛的模样,导致昨天的糊糊比起往常稀了不少。
看来今天只能忍着饥饿耕地了,只盼着中午早点来,好吃上一口饭。
两个人先去农庄里的牲畜棚,旁边就是放犁具的工具房,他们要在管事的监督下把自己家的一头牛连同领主的一头牛一齐套上轭,再套到犁上,就可以开始耕地了。
然而今天的小管事看见他们,先哼哼了两声,说了些什么“你们有福气了”“感谢领主大人吧”“但愿你们不会更加好吃懒做”这种不明所以的话,然后随手一指,叫他们把牛拴在一边,到东边排队去。
老贝克和儿子懵懵懂懂的朝东走去,果然看见许多人聚在那里,情绪很激动的样子。他们立刻上前打听,一个农奴欣喜的告诉他们:“蒙领主大人的福,今天有早饭吃!”
其实刚刚露面的骑士大人告诉他们的是,以后服役时都有早饭,但那怎么说得准呢,将来的新管事要是贪婪一点,没了这顿饭也很正常。
总之能确定的是,今天、马上、他们就能吃到热腾腾的早饭!这就够了!
老贝克和儿子对视一眼,都是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领主大人真是一位善心的小姐,老贝克心想,他今天一定更加卖力的劳动。
很快,就有管事吹起了号角,这是中午暂停劳动开始吃饭的信号,现在也在早上响起了,乱哄哄的农奴们被勒令站成两排,先被要求洗手——旁边就有打好了水的木桶,管事们舀起一瓢水淋下,嘴里催促道:“动作麻利点,下一个!”
老贝克急忙抬脚走开,来到被搬出来的桌子面前,农庄的厨子头也不抬,先拿起一个还冒着热气的面包,用刀在中间划开,然后用勺子从巨大的锅子里舀起一勺厚重的糊糊——老贝克敢发誓,那比起自己昨天的晚饭稠多了,塞进了豁开的面包里。
老贝克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已经多了一个热腾腾的“夹心”面包。
他从来没见过这种吃法,但无疑很是方便,直接拿着就可以吃,他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这面包有手掌大小,只比一般的面包扁了一些,但一口咬下去,老贝克立刻意识到不一样,这种面包软乎得多,不用蘸着汤也咬的动,可看面粉似乎也和平日吃的没有差别。
他正拿着面包翻来覆去的看,想要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子卢克突然大叫一声:“是肉和豆子做的肉酱!”
老贝克不可置信的又咬了一大口,这次吃到了里面的糊糊,是肉没错!虽然混了豆子在里面,但肉味是很容易吃出来的,那些沁到面包里的汁水,也带着肉汁的香味。
发现肉酱的人越来越多,那些还在排队等待的人眼睛都亮了,一个劲的咽口水,领到面包的农奴幸福的大嚼着,原本麻木的表情都鲜活了起来,有的高兴于今天可以省下些粮食,既然早饭和午饭都在农庄里吃了,那晚上也不必再吃一顿,直接上床睡觉就行,哪有那么奢侈,一天要吃上三顿饭!有的只是单纯的为这一口肉开心,并且真心实意的为那位善心的领主小姐祈祷。
要是有人来问安珀,安珀就有机会告诉他,这种面包叫馒头,这种夹心面包,叫异界版肉夹馍。
她受够了硬邦邦的、既能食用又能拿来防身的面包了,同样是发酵的面团,蒸一下不是柔软的多吗?
但想吃个馒头也不怎么顺利,没有竹子,不仅影响她造竹纸,还做不了蒸笼,不得不费劲的改用藤条和木头,试验过许多次才成功。
今天的肉酱来自于女骑士们在一个农庄猎到的野猪,几只野猪从林子里跑出来,拱坏了篱笆,还践踏了不少田地,好在现在还没播种,没造成太大的损失。
这些野猪本来是应该献给安珀的,毕竟领地上树林里的树木和动物都属于领主,但是这么多鲜肉难保鲜,放起来都糟蹋了,安珀就让人把肉分给近处的农庄,给贫苦的农奴们改善下伙食。
那几只也不怎么肥硕的野猪剃去了骨头,再分给几个农庄的上百名农奴,最后也就是在酱里多了点肉味儿而已。
农奴们却都很高兴,好像捡到了天大的便宜,并有人壮着胆子问管事们,女人那边吃的是什么样的食物。
女性农奴一般不需要在田间工作,她们的任务是梳羊毛、纺织或者染布,因此不与男人们在一处。问话的农奴心想,要是那边没有吃上这种新式的夹心面包,就把自己这还没吃完的半个揣回家去。说不定妻子就能弄明白这种面包为什么软乎得多。自从上了年纪以后,他和妻子再吃面包,非得掰碎了扔进汤里煮上好一会儿才行,否则光靠牙齿咀嚼,已经是吃不消了。
得到那边吃的也是一样的答复以后,农奴们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
但今天的变化还不止这些,等他们第一次带着几分心甘情愿,而不是满腹怨气的想要去套犁时,再次发现了不同。
那些他们用了一辈子、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浅犁原本放置的位置,被一些怪模怪样、更加复杂和沉重的新农具代替了。
管事们说,这就是他们今天要试用的新犁。
一个穿着朴素的年轻人走出来,教农奴们怎样给牲畜套上这种新犁,并且说这种叫做赛德森重犁的新犁不需要纵横着在田里来回翻土,只要直着犁一次就行。
“一块地只需要犁一次?那怎么能有好收成?”有人这样疑惑道。
旁边的人立刻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这又不是你家的地!少犁几次,省力的可是我们!
也有人听到新犁的名字,随口说道:“这犁竟然有名字,还和我一样,我也叫赛德森!”
“我的叔叔也叫赛德森!我的爷爷,就是老赛德森。”
真正和赛德森重犁有关系的那个赛德森小声说:“我也叫赛德森。”
大家恍然大悟:“真是巧了!难怪你被派来教用这种犁,简直是冥冥之中的巧合!”
赛德森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大家快把犁拉到田里,遇到什么问题我好给大家解释。”
于是农奴们将牲畜往田里赶去,生疏的使用起新式重犁,新犁一上手就感觉十分不同,不需要用脚狠狠踩着犁,把犁头压进土地里,犁头自然就能深入土层。随着耕牛慢吞吞的迈开步子,厚重的土壤轻松的就被翻开,土块一下子变得松软,长出来的杂草也被整个翻进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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