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奴们在别的事情上没有什么敏锐的见识,但是推着新犁走出几步,他们的眼睛里都要迸射出精光来,这是顶级的好犁!
同样是两只牲畜牵拉,轻犁就算犁上四五次,效果也没有这种赛德森重犁一次效果好,凡是这种犁走过一次的地方,过于潮湿的土壤连深层都能被翻开晒干,深深扎根的野草轻而易举的就被彻底清除,据那位碰巧和新犁同名的小伙子说,新犁的犁板开出的沟还能解决春季潮湿土地排水的问题,让土壤更加透气。
农奴们看着新犁的眼睛更亮了,在他们眼中,什么柔软的衣服、可口的食物,都远远不如一架好用的犁!
有了这犁,再加上精心伺候,粮食产量不说翻倍,至少也能增加原来的一半,而且这犁十分省劳力,犁一次就够,那么他们就可以多租种几块田。将来收获了更多的粮食,家里的人口不仅能吃饱,还有余粮养上几只羊,女人把羊毛纺成线,冬天就能多件御寒的衣物,别提还有肉吃……
这样一想,好像买了这种犁,生活一下子就亮堂了起来!
虽然看着犁上的铁,农奴们就能想到这种犁远比轻犁值钱,但是也不影响他们打听一下价格。
连老贝克的儿子卢克都说,幸好结婚税还没交上去,他准备晚两年再结婚,先攒出买犁的钱。而且也不需要出全部的价钱,可以和邻居合买,一个农奴就算买了一架犁,光靠自己也是耕不了地的,得把邻居家的牲畜也借来,否则就凑不齐拉犁用的两只牲畜,那么和信得过的邻居合买新犁就很划算。
要是实在窘迫,或者新犁的造价很高,那么四家人合买也不是不行。
老贝克当然十分心动,但也没有拍板确定,主要是卢克的年纪也不小了,再等下去,恐怕就只能娶到带着孩子的寡妇。
被许多农奴围起来询问新犁价格的赛德森说了一个不低的价格,随后立即劝道:“工匠们眼下忙不过来,现在买也要等一阵子才能拿到货,而且这个价格里包含了一笔加急费。要是能等上几个月,价格还会更低。”
农奴们虽然巴不得自家的土地立刻就能用上新犁,但也清楚这不现实。而且他们现在也拿不出这么多的钱,不过攒上几年的钱,一家人节衣缩食,总有用上新犁的那天。
于是他们脚步轻快地回去耕地了。
第12章 接二连三
赛德森原本设计的重犁,如果没经过后期反复的改进,对畜力的消耗是巨大的,至少需要八只耕牛一起耕作。
这和赛德森改进犁具的初衷背道而驰,农奴们可以在农耕的时候借来关系亲密的邻居家的一头牲畜,但绝对借不来七头。
想到这里,赛德森就由衷的感谢安珀。不仅是因为她指点了新犁的改进方向,更是因为她本可以不这么做。
不管是用几头牲畜来拉犁,对她的影响都是很小的——农庄不缺拉犁的牲畜,她的土地依然可以得到彻底的耕作,而且没有改进的犁成本更小。
但经过不懈的试验和改进,新的赛德森重犁连农奴都有了使用的可能性,哪怕他们需要许多家一起合买,但犁是可以一直传下去的,尤其是这种用了许多铁的好犁。
而在他辗转各个农庄,指导农奴们用上新犁,并且由衷的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快乐时。又有幸得到了领主大人的召见。
她拿着一张画有潦草图纸的羊皮纸说:“既然犁改进完了,那么,条播机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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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收工的号角声响起,农奴们急着要归还牲畜和农具,赶着回去告诉家人新犁的消息,研究一下购置的可能性。
他们听见站在畜棚旁的两个管事闲聊:“今天来教如何使用新犁的赛德森,现在是领主身边的红人,不仅在城堡里做木匠,还经常得到领主的召见和赏赐!”
他们就不一样了,自从农庄的大管事被抓走,底下的这些人就过得有些战战兢兢,而且被领主分配来管庄子的骑士大人十分冷漠,并不接受他们献上去的好处,这让他们更加不安。
听到这话的农奴们十分惊讶:“那个年轻人竟然是领主身边的红人!”
因着他的脾气相当温和,而且打扮也与他们这些农奴没有两样,他们对待赛德森的态度十分随意,完全称不上恭敬。
“可是他说他也是农奴!”
管事驳斥道:“他以前是农奴不错,但是他能发现原来的犁不好用,而且研究出了新犁,已经被领主看重,全家人都不再是农奴了!这新犁,仁慈的领主大人还允许以他的名字命名,以后的农民都会记住赛德森这个人!”
这话在农奴中产生了轩然大波,他们不知道是新犁的名字就是来自于这个年轻人更震撼,还是一个农奴竟然能够一跃得到领主的青睐更不可思议!
从生到死,他们这种粗鄙的农奴都不应该与高贵的领主大人产生任何关系才对。
有机灵一点的农奴立刻总结出赛德森飞黄腾达的原因:发现原本的轻犁不适合翡翠领的土质并且改进了它。
于是他嘀嘀咕咕道:“我发现磨坊里的石磨不太好用,我也离得到领主的赏赐不远了。”
于是他立刻得到了旁边的男性长辈的一个糊在后脑勺的巴掌:“不许拿领主大人开玩笑!”
但是他们每个人都不禁在心里有了一个似乎很遥远,又似乎近在咫尺的念头:如果他们也能发现耕作中的一些问题,既而想到解决的办法,会不会就能成为下一个赛德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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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黑了,老贝克和儿子急匆匆的往家赶。
妻子玛丽比他们回来的更早,一看见二人,也是一脸喜色。
老贝克想了想,先从头说起:“你今早也吃到肉酱夹馅的面包了吗?”
玛丽微微一顿,点头:“吃了,管事、不,是领主身边的骑士大人还告诉了我们这种软面包的做法,不过得用一种和锅子严丝合缝的蒸笼才行,而且要多费些柴。”
接着,她急匆匆的问:“卢克的结婚税交了吗?”
老贝克正要说这事,“庄子里换上了新犁,翻地又快又好。”
他没说卢克不想结婚,打算把钱省下来买犁,只说今天看见新犁太激动,把交结婚税的事忘了。如果玛丽也有这个意思,那他们一家人就可以商量一下。
他话音刚落,玛丽就眉飞色舞,控制不住地大声说:“没有结婚税了!”
老贝克大吃一惊:“不让结婚了?!”
玛丽:“什么嘛,就是我说的那个意思,以后结婚不用交税给领主了!没有这个税了!骑士大人通知我们的!”
竟然有这样的好事!老贝克惊的张开嘴,在院子里迅速的走来走去,又突然转过头抱住了玛丽。
“这样的好事!”他重复道。
省下了一笔钱,仿佛就距离那银光闪闪的铁犁更近了一步。
就在不久前那种混沌的、昏暗的、没有指望的生活好像裂开了一个缝隙,照进了清晨太阳升起的一丝曙光进来。
从前老贝克是很有几分固执的迷信的,他认为坏事总会扎堆而来,给予一个不幸的家庭连续的沉重打击。
这倒也不难理解,只是对生活经验的一种来自直觉的总结。像他们这样的农奴家庭的根基实在是太薄弱了,一项突然增加的税负就很可能打破一年的规划,带来一系列恶劣的连锁反应。
不过现在老贝克觉得,好事也是如此,不然要怎么解释,短短一天之内,竟然三件好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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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发生的事,让老贝克更加确定了自己总结出的这条真理。
他们在农庄吃过早饭以后,从管事们那里得到了领主新的施恩。
在完成今天规定的犁地任务以后,农奴们可以把犁带回家去,耕种自己的土地,第二天早上再带回来。
农奴们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以把新犁用在自己的土地上?而且一个铜子都不用花?
他们下意识的觉得这是个陷阱,既然是要先完成规定的耕地面积,那么一定是个怎样努力也达不到的目标。那样他们拼尽全力耕完了一天的地之后就会发现,即使干到天黑也做不完,当然也没有什么把犁带回家的事了。
可是当管事说出那个规定的土地大小时,有聪明的农奴就开始盘算起来——他们没学过算术,但一辈子都在种田,对土地来不来得及犁完有基本的估计,而昨天又亲自试用了这种犁,知道新犁的翻地速度,这样一琢磨,似乎又是个可以完成的目标了?
他们带着满腹的疑惑和不确定,比平时更加卖力的在农庄的田地里劳作,连那些平日总会想尽一切办法偷懒,做什么事都故意慢吞吞,不引来管事的鞭子不会罢休的农奴们,动作也利索了很多。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更加确定这并不是一个陷阱!活真的能做完!那些正是壮年的劳力,甚至认为自己可以在刚过午饭后不久就能成功完成任务。
连老贝克都感觉自己衰老的身躯又重新焕发了活力,而且这种新犁用起来省力的多,用过之后就不想换回原来的浅犁。
他默默想着,今天把犁带回去,晚上可以让玛丽做一份丰盛的晚饭了,毕竟他和儿子做到了如此伟大的一件事,让自家的地用上了新犁!
农庄里这样的场景,恐怕是最擅长用鞭子的管事看到了也要惊讶,他们怎么会那样争分夺秒、热火朝天的为领主劳作?
农奴们那么懒惰狡猾,他们总是想尽办法把自己的体力省下来,回家以后用在自己的土地上去,哪怕给每一个农奴边上都配上一个拿着鞭子的管事,他们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卖力。
而另一边,农奴们也不会想到这一天。他们往常为领主服劳役时,总是会疲惫的看着天空,期盼着太阳快快的从地头的那棵大树顶上落下去。
今天,他们希望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最好永远不要落下来。
下午,陆陆续续有人耕完了划给他的地,兴高采烈的赶着牲畜、带着犁回去了。
他们每个人都要在管事那里登记,按下蘸着墨灰的手印,并且承诺绝不损坏犁具,明天按时把犁具送回,否则以后都会失去把犁带回家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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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珀站在农庄的一处高地上,远远望着那些翻开后染上深色的土地。对今天负责贴身保护她的凯莉和道尔蒂说:“你们觉得,我把犁借给农奴们,这样有什么好处呢?”
凯莉说:“农奴们干起活更有劲了,并不比把一整天时间都消磨在这里时耕的地少,而且他们都赞颂您的功德。”
道尔蒂想了一会儿:“我记得您答应赛德森要推广他的新犁,不过这个价格对于农奴来说还是太高了。但如果他们看到新犁在自家土地上耕种的成果,一定会想尽办法用上新犁。”
安珀的脸上带着微笑:“你们说的都对,但我一开始想的是,他们过得太辛苦了,应该有一点高兴的事。在没能力购置新犁的时候,用这种方式把犁带回去,秋天能多收一点粮食,日子应该会好过很多吧。”
在这个时代,上位者们有一种十分高高在上的刻板印象。安珀上次去曦光教会,就见到了一副寓意人类恶行的壁画,其中骑着猴子的农民代表懒惰,骑着公猪的女人代表愤怒。
真讽刺,最没有资格懒惰的农民和最没资格愤怒的女人,反倒成为了这两种罪恶的代名词。
农奴们但凡不拼尽全力,就没有办法活下去。脚下是贫瘠的土地,头上是贵族的盘剥,即便这样,他们还要被画进壁画里嘲讽——这难道不是懒惰吗,否则在贵族的田地上时,你为什么不卖力劳作?
黑石城堡。
城堡里响起了午后的第一声号角,这是准备上课的信号,多萝西赶紧放下自己手里的活,去房间里拿自己的石板和粉笔。
在房间里,两个女仆叫住了她,那个脸上有雀斑的高个女仆说:“多萝西,管事叫你去把库房里的毛皮拿出去晾晒。”
比较之下,多萝西的眼神有点茫然,表情带着仿佛天生的谨慎和小心翼翼,因此气势矮了她一头,声音也小:“马上轮到我上课了。”
多萝西因为从乡下来,而且性格胆小怯懦,其他女仆常常把自己的活丢给他做。
“我们替你去就行了。”高个子女仆捧起了自己的石板。
于是多萝西心里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城堡的仆人太多,分了不同的“班级”,一会儿她要上的课程,昨天这两个人已经上过了,也许是走神了,也许是没听懂,在考试不通过就可能会被赶出城堡这个潜在的压力下,她们决定要再听一遍。
这本来没什么,作为教师的亚历山大和理查森先生也不介意每天的学生人数多出一两个。但是,女仆们在本该做活的时间去上了课,她们的活就得有人干。
多萝西胆小怕事,平时一向忍气吞声,叫她帮忙干活,她肯定不敢说什么。
然而让她们没想到的是,这次竟然碰到了软钉子。多萝西小幅度的摇了摇头,声音依旧不大,但很坚定:“我要去上课了。”
两个拦路的女仆都很诧异,惊讶于她凭空生出来的勇气。于是趁着她们发愣的这一会儿功夫,多萝西扭身拿起了自己的东西,急匆匆的跑出去了。
没错,多萝西是胆小怕事,平日里遇到不公正的对待,也都不声不响。
她这样退让,只是不想引起争端,怕被找机会辞退。在多萝西心中,别的都不要紧,只要能继续待在城堡里做女仆就行。
今天她鼓起勇气抗争,也不是突然觉醒了什么反抗的意识,而是她太胆小了,尽管领主大人从来没有明说要辞退考试不合格的仆人,多萝西已经从大家的议论中感受到了危机,深以为然,绝对不允许自己考试不合格。
如果连课都上不了,那怎么可能通过考试呢?
她一路小跑,来到了专门为仆人们开设的教室。
距离第一遍号角声吹过已经有很久了,幸好还没有迟到。多萝西赶紧找到凳子坐下,把用来写字的深色石板拿出来。
这一看她就愣住了,她手中的石板被人从中间砸了一下,变得四分五裂了。这种石板天然就很平整,适合用来写字,但缺点是易碎,多萝西一向很宝贝,从来不敢磕着碰着,今天怎么突然就碎了呢?
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旁边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需要借你一块石板吗?”
多萝西抬头,透过朦胧的泪眼,她认出那是“大脚”安娜。是她曾经的同类——和她的胆小一样,安娜的丑陋也是被孤立和欺负的理由。
而现在不一样了,安娜在外面为领主大人做事,得到了被召见进领主书房,谈论事务的权力,那些曾经欺负过她的男仆女仆见到了她,都远远的躲开,并且把眼神移向一边。
“你借给我,那你用什么呢?”多萝西哽咽着说。
安娜低头,多萝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到了她脚下一摞高高的石板。“我有很多。”
其他的仆人大多是每天上一节课,这样方便记忆和复习,但在外面做事的安娜和范妮不行,她们一个在城里一个在造纸厂,每天往返并不现实,所以她们的课程被放在一整天里,每次学到后面都头晕脑胀,什么也记不住。
两个人私下商量,机灵的范妮主动提出把学到的东西都记下来,回去的时候常拿出来看看,就不会忘记一大半了。于是这次再来上课,她们每个人都拿了好几大块石板。
“谢谢你,安娜!”多萝西感激的拿了一块石板。
低头拿石板时,她隐秘的向安娜和范妮那边看了看,真羡慕她们啊,明明看起来和往常没有什么变化,但就是让人觉得她们不一样了,非要说的话,就好像她们已经挣脱了原来女仆的那个框框,跳到另一种境地去了。
亚历山大的声音在教室前响起了,多萝西赶紧收回多余的念头,专心投入到学习中。她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不及格的!
现在这节课讲的是算术,曦光教会的教士们都很擅长教学,他们不只讲简单的公式和运算,更注重应用。
因为平民对写成一排的数字算式不感兴趣,他们要解决的日常生活里的数学问题。
亚历山大给他们出题,他手里举起一枚亮晶晶的银币:“一枚银奥雷相当于一百个铜子,三个半银奥雷可以换成多少个铜子?”
这对底下的学生来说是容易的,不仅因为他们学到了简单的乘法,而且平时发薪水用的就是银奥雷和铜币,日常使用也离不开它们。
下一个问题略微难了一点。“我用一枚银奥雷兑换了二百个成色很差的古尔盾,然后花掉了二十个古尔盾,把剩下的拿去换铜子,可以换到多少个?”
学生们陷入了沉默,有些直挺挺的坐在那里,眼神可以看出已经迷糊了,有的拿起石板,开始用粉笔在上面涂涂抹抹。
亚历山大把问题又重复了两遍,并且告诉他们不要光用脑子想,要在石板上列出式子来,算式可以帮助理清思路,而且在考试的时候,不写前面的算式也是没有分数的。
听了他的话以后,教室里粉笔摩擦石板的沙沙声更响了。
亚历山大提出的这个货币之间混乱的兑换应用题不是没事找事,翡翠领虽然用的主要是金银奥雷和铜子,但是还有不下十种其他货币在使用,有的是其他国家铸造的,也有那些有铸币权的公爵、侯爵和主教发行的。
一个商人的生意要是做的足够大,不仅要能够熟练的换算各种货币,还得记住它们之间的汇率——一般来说,这个汇率还会经常变化。
最后答出这一题最快的是一个商人的女儿,她是新进入城堡的女仆之一,而且是公认的最聪明的那个。因为她经常看着父亲兑换货币,对这种问题有着天然的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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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妮认识了一位新朋友,就是和她们一起上课的、平日里闷不作声、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多萝西。
因为安娜借给她一块新的石板,几个人热络起来。然后范妮和安娜惊讶的发现,多萝西把两个老师教授的知识学得很到位,比来回奔波的她们成绩好多了。
范妮当即向多萝西请教了几个她弄不明白的知识点,因为她现在不怎么在城堡里待着,一直找不到人请教。多萝西的出现就是天降救星,范妮才不想在已经被领主重用的情况下,被人发现考试不合格,那太丢脸了。
多萝西也一一解答了,她说话柔声细气,但是把问题讲得很清楚,甚至还解释了自己的思路,帮助安娜和范妮更好的理解。
在离开城堡前,从那块石板猜测到多萝西遭遇的安娜和范妮把这件事告诉了管着女仆们的女管事,欺负多萝西的人被罚了半个月的薪水,并且被警告还有下次,会罚的更重。
不仅是因为安娜和范妮现在的话语权更大了,女管事自己也十分清楚,别的事就算了,阻碍他人上课这种行为是十分严重的错误。安珀对于仆人接受教育这件事的重视谁都看在眼里,请来老师,布置教室,为了安排课程甚至把仆人们应该做的工作都推迟了,如果叫她发现经过这样一番布置,依然有底层的仆人因为被欺压而无法上课,到时候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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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范妮和两个帮手回到翡翠城。
她先回家一趟,看见妈妈伊玛拉一边煮饭,一边揉搓着手指关节。
这么多年,她靠为人洗衣服养活自己和范妮,手指经常浸在寒冷的水里,关节变得又粗又大,而且时常僵硬和疼痛。
范妮赶紧接过她手里的活,伊玛拉侧身躲过了,并用轻松的语气让范妮去看这两天自己收到的破布条。
领主把收购旧亚麻衣服和碎布的工作交给了范妮,范妮这些天找到了城里许多像她妈妈这样以洗衣服为生的女人,她们不仅洗衣服,还顺便帮人缝补衣物,手里头有很多碎布。
听到范妮出的价钱以后,她们思索一番,很快就将手头那些旧的快不能用的碎布卖给了她。
范妮还告诉她们,以后接洗衣服的活计时,可以问问主家有没有不能穿的破旧亚麻衣服要卖,不管她们用多低的价格买来,自己都以刚才的高价收。
走访了不少洗衣妇家以后,范妮手头多了不少碎布,但是离领主要求的数量还远远不够。
范妮决定从另一方面下手,那些能请得起洗衣妇的人家,都是城里家境比较殷实的,要说破衣服,穷人手里才多呢,把已经补的不能再补、又不舍得扔掉的衣服和布头卖给他们,还能买点新布,难道不是很合适吗?
但是伊玛拉不愿意让女儿去做这件事,女儿有领主派来的帮手跟着,又是去找洗衣妇们,伊玛拉是放心的,女儿去城里最贫穷的街区,挨家挨户的收购布条,伊玛拉坚决不同意。
可是她又不能让女儿完不成领主布置给她的任务,范妮好不容易得到了领主的重视,绝对不能让领主大人失望。所以趁着女儿回城堡上课的机会,伊玛拉拿了她的钱袋,跑去贫民街区收布条,眼下墙角里就放着一大堆。
“妈妈!”范妮惊叫道:“那多危险啊!你自己一个人带着钱,被人盯上怎么办?”如果只是抢钱还好,要是把人打晕了再抢劫呢?她好歹还有两个帮手一起行动,伊玛拉就只有一个人。
伊玛拉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没事。“我这次运气好,那些经常游荡在路边的无赖混混,我都没有遇见。”
范妮半是埋怨半是心疼道:“您下次可不准这样了。”
她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什么。
“你说的那些混混和流氓,不是你运气好才没有遇见,是他们被领主抓走了。”
那些无所事事的混混和流氓,一直是范妮从小到大心里的阴影。
小时候,因为家里没有成年男人,经常有贼打他们家的主意,晚上睡着觉就会听见有人试图从外面推窗户的声音,还有没能得手的咒骂。
等她长大了,这种事情依然有增无减,甚至还多了新的风险。只要她出门遇到那些男人,就必须低着头匆匆走过,倒不是绝对会发生什么危险,但是古怪的笑声和肆无忌惮的议论是不会少的。
所以,从安娜那里听说领主大人把翡翠城街上所有的闲汉都抓走了,范妮简直拍手叫好。
这件事发生的起因有两个,一是这次派人到城里做事,安珀发现翡翠城的治安太差了。范妮加上两个帮手一共才三个人,到城里也没几天,就遇到了三次偷窃和一次抢劫。
因为给范妮挑的都是身材健壮的仆人,抢劫没有成功,但因为被扒手摸去了其中一人的钱袋,损失了一笔小钱。
安珀在翡翠城观察过,这里有很多游手好闲的成年男人。也许是因为城里没有足够的工作岗位、或者是他们因为懒惰不愿意工作,这些人总是游荡在街头巷尾。
这种游荡就会带来不稳定,他们见到富有的商人就偷窃、抢劫,看见懦弱的市民就敲诈勒索,遇到女人就出言调戏,偏偏还跑得快,也不做杀人放火这种要被绞死的重罪,被抓了交点钱就能放出来,拿不出钱最多也就关上几天。
因为他们,翡翠城的治安极差,偏偏上任领主又不管这些事,商铺的商人们不得不自发出钱组织人在他们那条街巡逻,市民们也尽量不单独出门。
另一个契机是造纸厂的建造遇到了点问题,一直没有招到足够的建筑工人。安珀选的地址比较荒凉,既远离翡翠城又不靠近城外的乡村,给的工钱又不是特别高,这样就抵消不了工人们从家里来回耗费的时间和力气,报名的人寥寥无几。
看见翡翠城里竟然有这么多身强力壮的男人游手好闲,安珀冷冷一笑,派闲着没事做的城堡守卫队把他们通通都抓到工地上做苦力,只管饭不给钱。
这种行为是会引起非议的,这叫不顾平民的意愿强行抓为仆人,是典型的贵族暴行的一种。
但是,翡翠城的市民们高兴还来不及,终于把这群混蛋抓走了,最好永远不要把他们放回来,让他们干活干到死。
反对的当然也有,大多都是这些流氓的家人,这下他们可感受到了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去哪里申冤?就算他们能走到领主的城堡外,哭的震天撼地,安珀也听不见,城堡太大了。
范妮听说这件事以后还担心的问安娜,那么多流氓岂不是很难管教,她在造纸厂也会很危险。
安娜虽然高大健壮,但是沉默寡言,又是个女人,那些流氓不会惧怕她的威严,恐怕很难心甘情愿的干活。
安娜却说,自己在那里并不负责驱策男人们干活,她做的是“验收”工作,如果这些人造的过滤池不合安珀的要求,她就让他们重做。
而且在意识到这帮人不好管教之后,安珀从各个农庄调来了最厉害的管事,正好农奴们最近干活很积极,完全不需要动用鞭子。
人数众多的管事们先把这些流氓抽得哭爹喊娘,然后再给上一点甜头,跟他们说这个工厂建造完就放他们回家。
大棒加甜枣,不少人都老实起来。
也不是没有逃跑的,但是造纸厂靠河,有人晚上偷偷跑出去,因为看不清路淹死了,他们就不再动这个念头了。
既然是领主承诺做完这些活就放他们回去,应该会兑现的吧。
安珀却在想,她这里还有很多基建项目,等把他们放回去以后,要是他们还不去工作,继续做街头流氓,那就再抓回来干活。
真是省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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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开始养猪,温德尔在生活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首先是不再无聊了,除了最开始那只怀孕的母猪,又有几只母猪依次产仔,在死掉了几只猪仔之后,畜牧棚里依然有五十多只猪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