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主模拟器—— by挽星霜
挽星霜  发于:2024年04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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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说出来,哈塞娜就会噙着泪把他们支使给她的活做了。
这是因为大家都认为哈塞娜不是她爸爸吉姆的亲生孩子,吉姆一大把年纪才攒够结婚税,娶了一个刚死了丈夫的寡妇,寡妇嫁给他才七个月,就生下了哈塞娜。
所以在听说领主在招聘学徒,并且会预付半个多银币的工钱以后,全家人都一致同意让哈塞娜去做工。
至于哈塞娜的妈妈,那个可怜的女人的想法一向没有人在意。
可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哈塞娜竟然走了大运,这份工作和他们想的不一样,不用当牛做马的伺候工匠师傅一家老小,也不必忍饥挨饿。哈塞娜回来的时候,甚至比离开家之前胖了一圈,脸蛋都红润了不少。
最让人看不惯的是,哈塞娜这样一个农奴家的孩子,出去一趟竟然还学会了贵族小姐们那些作态,喂完牲畜要打水洗手,包在头上的头巾一刻也不肯解下来!瞧瞧,她这副样子,不就是明晃晃的嫌弃好心养大她的家人吗?
尽管哈塞娜没有透露多少在工坊的经历,这家人还是通过农庄里其他去做工的人家打听到,领主给他们这些学徒吃肉呢!还发了新衣服、教他们识字!
这就不得不让人动起脑筋来。哈塞娜凭什么有这样的福气?反观他们自己家的姑娘,穿的还是上一代人淘汰下的旧衣服,大字不识一个,更别提吃白面饼和馅饼吃到饱了。
所以他们立刻萌发了一个主意,要用哈塞娜叔叔家的女儿米拉把哈塞娜换下来。
在他们简单的头脑中,这个打算并不大胆,也没什么风险,完全是可以被人理解的。反正是招学徒工,能干活就行,到底是谁并不重要。实在不行的话,让米拉从此改名叫哈塞娜也没关系。
“妈妈!”哈塞娜跪在地上哀求道:“让我去做工好不好,我可以把工钱都给你们。我的课程还没上完,我还交了新朋友,让我去吧妈妈!”
她的妈妈看着哈塞娜,眼神里有些慈爱,神情又带着一丝畏怯,她埋下眼睛,扭了扭身子,又把脸转回来,声音不大:“哈塞娜,留在家里也挺好的,妈妈可以照顾你,也不用在外面看别人的眼色。”
“妈妈!”哈塞娜突然提高了声音,她的身体因为激动不停的哆嗦,因为她在这个瞬间突然明白,她的妈妈竟然是真心不想她去工坊的。
“你从来没有照顾过我!”哈塞娜的喉头翻涌着苦味,她觉得恶心,又有一种长久憋闷积攒的愤怒,让她想要大吼大叫。那一张张带着嘲讽笑意的粗野的面孔,一张一合往外喷下流话的嘴巴,那一双双拦住她不让她走向光明未来的手,反复闪回在她的脑海里。
“你只照顾弟弟和妹妹,你爱他们,你把他们搂在怀里,轻轻的哼着歌,哄他们睡觉。你也爱叔叔家的米拉,把你的衣服改小给她穿,尽管她对你也不怎么尊敬。”
“你唯独不爱我。”哈塞娜第一次如此声嘶力竭,“‘不用在外面看别人的眼色’?我这一辈子都在看家里人的脸色!我是这个家的下等人,是所有人的仆人,妈妈,你真的看不到吗?!听着,我绝不把这份工作让给米拉,我就算是爬,也要爬到工坊去!”
哈塞娜的叔叔被她的疯狂吓到了,脸上十分惊骇,大力的压着她:“她怕是疯了,快去找个绳子把她绑起来!”
哈塞娜挣扎的很厉害,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月的好伙食给了她充足的力气,叔叔和婶婶两个人才勉强按得住她一个。
在女人低低的哭泣声和“不是这样的”的絮絮辩解中,掺杂进了哈塞娜叔叔大声的呵斥:“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快去找绳子啊,别光杵在那哭!”
一根麻绳被一只颤抖的手递到了哈塞娜面前,她突然就失去了所有挣扎的力气。

范妮赶到的时候,黑夜的暗影已经吞没了最后的一缕晚霞的金光。
车夫点起了火把,追着范妮的脚步,不敢叫她一个人落单。
同行的庄园管事在范妮的反复叮嘱下,把哈塞娜家周围的农奴们都叫出来了。其实他觉得这么做有点多余,既然是工坊的学徒被扣下来了,那直接冲进去把人带走就行,那只不过是一户农奴而已,天都黑了,何必这么兴师动众。
范妮不这么觉得,这么做的确省事的多,但她不想让农庄里传出领主随意掠去农奴做工的谣言,尤其是这家人看起来不怎么聪明,胆子却大的很,指不定要编出什么荒谬的话来。
范妮一直等到人都来的差不多,才把米拉往前一推,冷淡的说道:“你们家的女儿不是我们的学徒,她今天误上了工坊的马车,我把她给你送回来了。”
哈塞娜的叔叔对着农庄的管事点头哈腰:“没有上错哇,她就是要去工坊做工的!”
管事指了指范妮:“这位才是工坊的管事范妮小姐。”
哈塞娜的叔叔看范妮是个女人,将信将疑,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哈塞娜不愿意离开家里,我们商量过,才叫米拉去替她的。”
农奴们传出低声说话的嗡嗡声,这些人里有的很清楚哈塞娜在家里的处境,一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低声向不了解情况的农奴解释,有的看见这种情况也忍不住动了脑筋,自己叔叔的表弟家的小儿子也在领主的工坊里做工,这可是个好差事,就算是能花上一笔钱,让自己家的孩子去顶替他也值得。
范妮只字不提米拉:“哈塞娜不来上工,那赔偿你们出吗?”
哈塞娜的叔叔一怔:“什么赔偿?”做工都是赚钱,怎么还反倒要赔人家钱?
范妮抬高了声音,让附近的农奴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她有条不紊道:“在我们工坊做工,吃的又好又饱,难道是给你白吃的?你们家里的孩子瘦成什么样,有没有力气,自己心里清楚。本来是想着养得壮点好做工,你们家倒好,刚养起来一个又换下一个,过几天,连你和你老婆是不是也得去工坊吃饭?”
农奴们哄笑起来,哈塞娜叔叔的做法在他们看来也好理解,有这种好事肯定是为自己的亲生女儿打算的。
但范妮说的也绝没有错,哪有去别人家做女仆,做了一个月回家一趟,等假期结束主家一看,女仆没回来,回来的是女仆的爹。碰上这种事,再好脾气的主家也要翻脸的。
哈塞娜的叔叔面红耳赤:“我们肯定是不会去的……米拉和哈塞娜都是年轻女孩,谁做工不是一样,米拉还比哈塞娜壮实呐!”
范妮不依不饶:“这半个多月的伙食费是一笔,教哈塞娜识字的钱是另一笔。我们工坊里的活难做,不识字是不行的。为了教这些学徒工识字,领主给他们请教师,发纸笔,还耽误了不少做工的时间,现在哈塞娜不来上工了,招的新学徒又要重新学习,这笔损失必须让哈塞娜出。”
哈塞娜哪有什么钱,她那点可怜的工钱如今都不在她手里了!
哈塞娜的叔叔也只是个没见识的农奴,被范妮的步步紧逼弄的手足无措:“这、这怎么能行呢,也不是我要她识字的……”
“难不成我还能把她认的字从脑子里挖出去不成,哈塞娜要是不愿意上工,”范妮指着院子里唯一一只羊说,“就先拿这只羊抵债了。要是还不够……”
她在火把的光亮下环顾着这间杂乱的小院,寻找着什么值钱的家畜。
看农庄的管事真的来牵羊,哈塞娜的叔叔只好不甘心的咬着牙说:“她愿意!哈塞娜又愿意去了!”
说完,他就一头钻进了低矮的茅草屋。
不一会儿,赤着脚的哈塞娜从里面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她看见范妮,立刻如同看见了救星一般扑到她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别怕,我们回工坊。”范妮拍拍她的后背。
天已经黑透,但在哈塞娜眼中,范妮此时的出现不亚于火样的圆轮从天边升起,通红的火焰照彻了大地,白昼又回来了。
“我是愿意、愿意回工坊的。”哈塞娜抽噎着解释道。
“我知道。”
等马车回到工坊时,精疲力尽的哈塞娜已经带着满脸的泪痕睡着了。
把哈塞娜从家里带回来以后,范妮翻来覆去一晚上,给安珀递上了一份关于学徒契约和违约金的报告。
“现在学徒们都已经识字,应该立下契约,如果此时辞工,应当赔偿部分工坊培养他们的前期费用。学徒们也希望和工坊订立长期契约,写明工作待遇和时长,也能保证他们的利益。”
安珀当然没有什么不同意的,她按照自己的记忆写了一个合同范本,把修改具体细节的任务交给了范妮和安娜。
范妮和安娜当即研究起来。安娜对这件事不太感冒,只勉强给范妮当个参谋。
她的思绪一会儿就飘到别处去:“范妮,我听说布兹在追求你,你快要结婚了吗?”
范妮被安娜直白的话吓了一跳,但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于是她小声说:“没有的事,我们的地位是不相配的,万一他只是想玩玩呢,我是绝不会掉进这种陷阱的。”
布兹是城堡守卫队的成员之一,当初被安珀派到造纸厂来做监工,后来顺势留在了造纸厂,管理那些男学徒,也负责这里的治安。
安娜不理解:“怎么会不相配,你们赚的一样多。而且我觉得,你迟早还会涨工钱的。”
范妮脱口而出:“可他是骑士家的小儿子,是贵族之后!”
这话说出口以后,她的耳边像是猛地敲响了一架钟。就在几个月之前,也没有很久,但仿佛是很久了,那时她还在绞尽脑汁想要接近安珀,想做她的贴身侍女,为的就是有一桩好姻缘,能凭借这个经历得到丈夫的爱重。
就连答应为造纸厂东奔西走,也是存着让领主高兴的心思,并没有想过做什么管事。
那时候梦寐以求的,现在送到了眼前,可为什么又退缩了呢?
安娜在一边嘀嘀咕咕的:“也只有个贵族的名头了吧,布兹没有爵位继承,也分不到多少财产。他连匹马都没有,正念叨着要攒钱买一匹。”
这是范妮第一次清楚的意识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如果她高高兴兴的接受布兹的追求——在外人看来,范妮无疑是十分成功的,一个洗衣妇的女儿,竟然有了一桩相当得意的姻缘,可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她要像一个普通的已婚妇人那样,在家里操持家务,伺候丈夫,然后生下孩子,过上了外人眼中和和美美的生活呢?
但经过这几个月,范妮心中的天平,在不知不觉中,代表[工作]的那端沉了下去,原本重要的[婚姻]渐渐失去了重量,高高扬起。
她喜爱如今的工作,并且认为自己有机会更进一步。她虽然被叫做管事,但是考虑到资历还浅,工号里至今还是代表“正式工”的“02”,而不是真正的管事应有的“01”。在未来的一年内,范妮是有志向改动一次工号的。
她动了动手里的笔,突然奋笔疾书,写下了一长段文字。
“我们管事也应该签这种契约,如果随意辞工,必须要罚钱。”
安娜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范妮竟然在脑子有了如此多的想法。“我们也需要吗?反正我是不会离开这的,别的地方都不要女人做事。”
“不,我的意思是,这样一些女管事的丈夫就不会随便命令她们待在家里了。”范妮说完,又苦恼的皱着眉,“可这样也没有多少约束力。得找领主出面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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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管事结婚后不再工作,也确实是个需要重视的问题。
因为安珀现如今身边可用的女人,绝大多数都处在待嫁的年纪,勒令她们不许嫁人是不人道的,而且她们比以前更容易嫁出去了。
教育和工作经历让她们在婚嫁市场上更受欢迎,这些姑娘从原来大字不识变得知书达理,能写会算,而且在工作中增长了见识,变得落落大方,一些原本眼光很高的家庭现在都会欢迎她们的加入。
用不了几年,她们都会面临一个问题:结婚后还工作吗?要是生了孩子,无暇工作怎么办?要是丈夫的想法很古板,认为结婚后妻子就应该照料家中,强烈反对她们离家工作呢?
以范妮为首的女管事,希望安珀能保证她们婚后工作的权力。
她们中的有些人也意识到自己仿佛给安珀添了麻烦,因为雇佣男人就没有这个问题。于是一些以安娜为首的人十分焦急地向安珀表达忠心,声称自己愿意终身不嫁。
“不不不,”安珀摆手,“我不能迫使你们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如果非要终身不嫁才能为我工作,”安珀的视线转向有些惶恐的范妮几人,“那么愿意嫁人的是不是要被辞退呢?毕竟她们有突然离开岗位,使我蒙受损失的可能性。”
“那招学徒工的时候是不是就要申明,只挑选没有结婚意愿的姑娘?而我作为领主,这样明晃晃的表达出对不婚的喜爱,是不是也在向领民表达一种暗示?这么过上几年,翡翠领是不是就没多少新生儿降生了?生下孩子的女人,是不是要躲躲藏藏,省得招来领主的厌恶?”安珀神情轻松,“没有必要,我这里是工厂,又不是修道院。”
“可能你们觉得,我费力培养了你们,你们转头钻进家庭,是对我的背叛。别太小心了,姑娘们。结不结婚是你们自己的事,我愿意承受一点不算多严重的损失,换取你们的自由意志。不过我希望那是你们的意志,不是你们丈夫或家人的意志。”
先是宽慰了众人一番,安珀又提出在管事的契约上加上一条,如果婚后与配偶在是否外出工作上发生严重争议,可以凭此契约到安珀这里申请离婚。
此条规定不分男女,所有管事都一视同仁,将来结婚的时候也必须提前告知配偶他们签订过此项条款。
女管事们欢天喜地的离开了,她们热烈的讨论被路过的教士亚历山大听到,吓得他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安珀大人!离婚需要得到教会的批准,这种理由是绝不会通过的!”他十分激动的申明这一点。就算是领主,也不能代行教会的权利啊!
现如今,婚姻法是由曦光教会管理的,而教会只承认婚姻解除的三种情况:夫妻双方中的一方死亡、夫妻双方达成协议离婚(相当少见)、一方因通奸等严重罪名被教会剥夺婚姻资格。
因为不允许妻子工作而离婚,这是闻所未闻的!
“我当然清楚了,”安珀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否则我到翡翠领的第一天,就把合法结婚年龄提高到二十二岁。”
有个教会挡在中间,真的很烦。
听到这种魔鬼的宣言,亚历山大两脚一蹬,直挺挺的躺倒了。
————
天气难得的晴好,空气里没有阴雨绵绵的潮湿气味,暖融融的阳光照在人脸上,让这个英挺的年轻人打了个喷嚏。
“啊嚏!”温德尔捏着鼻子,“佛蒙达真的臭死了。我得赶快办完事回翡翠领去。”
天气一热,街道上的人畜粪便、皮匠倾倒的臭水混着各种垃圾被热气一蒸,混合出一种发酵后刺鼻的酸臭味,从温德尔身边经过的人,身上的气味也令他皱起眉头。
路边的老鼠在墙角的阴影里碌碌跑过,温德尔得时不时低头,看有没有臭虫钻进自己的靴子里。
曾经温德尔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那时的翡翠城不比佛蒙达好多少,他身边的那些年轻力壮的守卫队成员,聚集到一起时身上散发的气味也不比现在的路人好闻多少。
但领主很明显的表现出了对他们的嫌弃,以至于不洗澡的人根本得不到领主的召见,于是他们也纷纷清洁起来,然后发现这样其实还挺舒服的,对大家的鼻子都好。
现在温德尔已经适应不了曾经的生活了,他觉得自己正在粪坑里跋涉,连猪圈都比这干净。
赶紧完成领主交给他的任务吧。
温德尔停在一家酒馆外,仰头看了看看上面的招牌,确定了这就是自己的目的地。
他一踏进去,眼前一黑,恨不得把鼻子留在翡翠领。
逼仄的酒馆里通风不足,却坐了满满的客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有五年以上没有洗澡了。
屏住呼吸,咬着后槽牙,温德尔在里面的客人中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一个大胡子矮人,面前是一大杯浑浊的麦酒,胡子上沾着一圈酒沫和谷物碎渣,和酒馆里其他的客人别无二样,除了他只在桌子上露出脑袋和一小截肩膀。
温德尔在他面前坐下来,试探道:“威尔·穆尔斯坦因?”
矮人有些警觉的看着他:“小伙子,收起你的打量吧!好像我是个稀罕物件似的!听着,我不是矮人,也不是什么地精,我只是长得有点矮,这又怎么能怪我呢?只能怨我那个小个头的老爹。”
这话不太有说服力。面前的人十分壮硕结实,皮肤是淡褐色的,像凝固的火山岩那样粗粝,还有着一副标志性的浓密又修剪整齐的大胡子。
但威尔·穆尔斯坦因确实算不上太矮,温德尔估计他站起来可以到自己的胸口,而不是像一般的矮人只到他的腰腹。
领主果然有预知的天赋,她不仅预言了威尔·穆尔斯坦因的位置,还点明他是个混血矮人,或者说半矮人。
“听说你是这里最好的工匠,我有个活想雇你来做,报酬相当高,”温德尔身体前倾,自认为这件事已经十拿九稳,“是修一条水渠……”
没想到威尔还没听完他说的话,立刻大吵大闹起来:“我不会修什么水渠!你找错人了!”
他的嘴唇在胡须后面不停蠕动:“我也不是什么工匠,我什么都不做!哈,你那是什么眼神。你难道不相信有人每天什么事也不做吗?我每天都在这儿喝酒,老板和这些客人都能为我作证。”
威尔越说越激动,挥舞起他面前喝空了的酒杯,那是个皮质酒杯,内侧用黑沥青做防漏涂层,这种硬皮杯子是酒馆斗殴最趁手的武器,因为怎么也打不坏,比对面的脑袋还结实耐用。
温德尔默默退了一步,他没想到半矮人的反应这么大,他真的只是想雇他去修一条水渠啊!
因为威尔的态度十分不配合,简直称得上顽固,温德尔只能悻悻地离开了酒馆。
但其实他没有觉得多气恼,反而十分自豪。肯定是领主早就预知到这个半矮人有多难搞,所以才把他派来做这件事,这代表着领主对自己十分看重,在她心中,换了别人是完不成她的嘱托的。
温德尔哼着歌走了,路过一家店铺,他走进去,用五个铜子作为代价,把威尔·穆尔斯坦因的事迹打听的明明白白。
谁叫大家都认识这么一个不承认自己是矮人的矮人呢!
毫无疑问,威尔是个工匠,他在这方面很是精通,木匠会一些、铁匠也会一些,也会自己捣鼓些小机械,不过威尔更有名的是给整个佛蒙达城设计了下水道,雨天积水会顺着微微倾斜的路面流进下水道,粪便和污水也有地方排放。
温德尔一脸的怀疑,佛蒙达哪里像有下水道的样子?
店主娓娓道来:“前几年是很好用的,后来有一年总是下暴雨,下水道就坏了,不仅不进水,反而往外冒水,好多地方都堵上了。领主很生气,当众宣布威尔是个蹩脚的工匠,下令禁止其他人雇佣威尔工作。现在威尔只敢在私底下帮人修修工具,赚到一点钱就往酒馆跑。你要是想让他修什么东西,趁着天黑去找他就行。”
这么说来,威尔更应该答应去翡翠领修水渠了。他在佛蒙达都没法光明正大的干活,和下水道的老鼠一个待遇。
“领主都断了他的生计,威尔为什么不去其他地方谋生?”
店主一摊手:“我怎么知道呢?也许人就是不愿意离开家乡。”
温德尔把铜币放在柜台上,满心疑惑的离开了店铺。
这个半矮人听起来也不怎么靠谱,他真的是安珀要找的那个技艺高超的匠人吗?
一直等到天色昏沉,温德尔再次找到威尔家门外,隔着大门,按照告诉他消息的那个店主说的,又把自己想雇佣威尔修一条水渠的话说了一遍。
回应他的是一块掷在门上的泥巴:“我再也不会修什么水渠了!”

第23章 一窍不通
当威尔第二天来到酒馆时,酒馆老板神秘兮兮的凑过来:“嘿,威尔!你走运了,还记得昨天那个来找你的外地人吗?他今早走了,但是给你留了点好东西。”
威尔从喉咙里发出几声不明意义的咕噜声:“哈!哈!不会是写着诅咒的卷轴或者藏着暗器的宝盒吧。”
酒馆老板直截了当的说:“我觉得对付你完全不值得动用这些昂贵的道具。”
他从背后掏出一个酒瓶,“看,一瓶上好的烈酒!他本来想和你分享的,但是你不接受他的雇佣,他只好走了。他保证是个有钱人,出手才这样阔绰。你看他的衣服没有补丁,身板如此健壮,说不定还是个贵族呢。威尔,你错过了一笔大生意。”
威尔伸手去拿那瓶酒。
老板把手向后收了收:“不会吧,你真敢喝这种不明来历的酒?你就不怕被人用乌头毒死?”
威尔冷哼了一声:“我觉得对付我完全不值得动用昂贵的乌头酒。”
“而且,”这个清楚酒馆老板德性的半矮人仰起头,眼光在老板精明的脸庞上扫过,“你一定偷喝了不少吧?”
老板的脸皮比硬皮酒杯还结实:“我只是倒出那么一点,冒着丧命的危险替你试验了一下有没有毒。否则万一你死了,还要赖在我头上。”
威尔闷不作声的爬上了座位,啜饮了一大口瓶中的液体,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畅快的叹息。
“火热、浓烈,上等的好酒!”
威尔一口一口的喝,深色的脸庞透出酡红的颜色,他的身体热起来,思绪好像回到了从前。那时他在完成一件杰作,那绝对称得上杰作,是一整个城市的地下宫殿,地上的城堡有什么稀奇的,要在地下勾勒出错综的通道,还要它们中的每一条都履行着各自的职责,那才是一个超凡的匠人值得自豪的成果。
还有城市广场中央的喷泉,引的是离佛蒙达很远的夏布利山谷中最清澈的泉水,整条水渠有十几千米长,最高点与最低点的落差仅有十几米,最后变成喷溅出来的澄净水流,供起了半个城市的居民用水。
他摇摇晃晃的走出酒馆,身心仍然沉浸在那种激动中。他的家人、学徒都对他交口称赞,居民感谢他带来了便捷,邀请他修筑工事的人纷至沓来。
“你愿意去翡翠领修一条水渠吗?”
威尔随口说道:“没问题。”
话音刚落,他就被温德尔扛了起来,丢进了马车。
“回翡翠领喽!”
————
“我要回佛蒙达。”醒酒的威尔硬邦邦的对安珀说。
温德尔皱眉:“佛蒙达的领主那么对你,你还回去干什么?我们领主愿意出更高的薪水雇佣你,而且绝不会因为自己的无知迁怒你。”
安珀看着这位大胡子半矮人:“威尔·穆尔斯坦因先生,什么样这条件能打动你呢?你只管开口。”
威尔不说话,脸上的表情却明明白白的写着固执。
安珀和温格尔轮番开口劝说,威尔的脾气硬的像茅坑里的臭石头,无论如何都不肯留下来工作,坚持要回佛蒙达。并宣称“就算把他埋到地里,他也绝不会为水渠出一点力的。”
温德尔气恼的说:“你已经答应过我了。不守信的人是要堕入深渊的。”
威尔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喝醉了,不记得我答应过你。不过没关系,那就让我堕入深渊吧。”反正他又不信奉曦光之神,不祈求去祂天上圣光普照的神国,他们矮人信仰的矿洞和铁匠之神,本来就在地底下。
安珀伸手拦下想要冲上去和他用拳头讲讲道理的温德尔,声音和气的说:
“巧了,我们翡翠领就有通往深渊的近路。”
————
威尔没想到,这个年轻的领主小姐说的是真的。
她没有对他施以酷刑,但比这还让威尔难受。因为安珀派人把威尔绑在了一辆手推车上,和一群工坊学徒一起送去了泉水源头进行实地考察。
这些年轻学徒的蠢话一个劲的往威尔的耳朵里钻。
“挖水渠很简单的,我经常挖一条水渠让田里的积水流出来。这不过是一条更长的水渠而已。”
威尔怒气冲冲的说道:“放屁,你挖的那是臭水沟!”
学徒们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们被要求不许理会这个半矮人,于是他们自顾自的研究起来。
学徒:“让我来看看从哪里开始,等等,工厂的方向是哪边来着?”
有个人给他指了一个和造纸厂的方位偏离了快九十度的方向,没有一个学徒觉得不对。威尔两眼一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兴冲冲的动工了。
挖了一小会,学徒们发现自己脚下的坑里开始渗出水来,没过多久,地上多了一个脏兮兮的泥水坑。
“啊,渗水了,怎么办?”
“渗水就对了,我们挖的就是水渠啊。”
“可是这样挖下去会弄脏衣服。”一个学徒发现了不对劲,“不对,不对,不应该这样挖的。”
被迫观赏这些学徒愚蠢言行的威尔十分痛苦,这会才稍稍欣慰,终于有个聪明的小子意识到他们在做蠢事了。
这个聪明的小子大声说:“我们把裤子脱了再挖吧!”
威尔一口气卡在胸口,只恨自己不是个聋子。
在这片风景优美的山谷,泉水从河岸上那条狭小而深邃的溪谷的裂缝中涌出,带着细微悦耳的潺潺声流入河中。溪谷的斜坡上,生长着茂密的橡树丛林和天鹅绒似的青草地,而在这片美景上空,飘荡着半矮人洪亮的骂声。
“大石头挖出来就行了?你怎么知道它是块石头,万一它底下是座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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