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天子朱砂痣—— by陈十年
陈十年  发于:2024年04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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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祝山转头看她,眼神幽暗不明,眼底猩红一片,整个人泛着寒光。
陈祝山今日很不同,皇后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陈祝山,她心头一凛。
陈祝山背着手:“朕没事。”
皇后松了口气:“没事就好,知语呢?”
陈祝山又转过头去,看着屏风,屏风后面忙活非常,跪了五六个太医。
皇后不再问,换了和话题:“好端端的,怎么会掉湖里呢?”
她在来的路上,自然听说了是贤妃动的手。
陈祝山冷声道:“贤妃林氏,故意伤人,其心可居,褫夺封号,降为美人,罚,禁足半年。”
皇后道:“妾明白了。”
待到太医都诊治完,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刻。
李太医擦了擦汗,回禀道:“回皇上,殿下受了些风寒,只怕要发热,倘若发热能好,便没什么大碍了。”
陈祝山问:“倘若不能好呢?”
一众太医噗通跪下去,齐声道:“臣等无能。”
陈祝山背着的手,微微握拳,因此青筋微微突起。
他终究道:“下去吧。”
太医说着发热,发热来得很快,阿幸寸步不离地伺候着。
皇后也在一边等着,陈祝山余光看一眼她,正欲开口叫她先回去,忽然听得通传说,江安侯到了。
江恒脚步匆匆而来,甚至连他都直接无视了,他奔过去,到知语床前。阿幸也自动让开一条路。
陈祝山觉得晃眼。
江恒在床边坐下,接过了阿幸的手,替知语擦拭。
陈祝山隔着屏风,看着他们。
听见江恒道:“知语别怕,我来了。”
他似乎听见知语喃喃的声音,原来在唤江恒的名字么?
陈祝山道:“皇后也累了,先回去吧。”
皇后看他一眼,福身告退:“那妾便先告退了。”
陈祝山看着皇后的背影,只觉得屋里闷得慌,也跟着出去,在殿外站着。
太医们去煎药了,李太医见他站在那儿,走过来:“皇上也落了水,可否容臣给皇上把个脉。”
陈祝山看向李太医,并不赞同或者反驳,只是问:“公主此番,有多大危险?”
李太医低着头答:“臣所言,句句属实。”
陈祝山叹口气,挥挥手叫他下去:“罢了,你下去吧。”
江恒细心地替她擦拭着脸颊,听见她喃喃自语。
她喊:“三哥。”
好在声音很小,江恒摇了摇头,冒领了这话。
身后的人似乎出了门去,江恒轻笑了声,拿起孟知语的手轻吻一下,很小声自言自语:“本侯似乎有些失败,夫人居然喊别人。”
可惜他说什么,孟知语都是听不见的。
她一句又一句地唤:“三哥。”
她在遥远的梦境里,梦着好多好多的东西。梦见了母亲,梦见了小时候,梦见了陈盼月,梦见了陈祝山。
这事儿不止皇后知道了,自然也传到了王芙耳朵里。她听闻温慈公主落水,皇上跳下去救她,在椅子上坐立难安,又略等了会儿,听闻江安侯也到了。
王芙咬了咬唇:“小蝉,备轿,去栖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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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三颗星
王芙到栖霞宫的时候, 只见陈祝山在门外站着, 不知在做些什么。她走到陈祝山跟前,行了个礼:“妾参见皇上。”
陈祝山连眼都懒得抬:“来看知语?她在里面, 你进去吧。”
王芙点头, 欠身行礼告退。她进门的时候,阿幸刚好端着药碗出来。那药味很浓烈, 并不好闻。王芙微侧身让开,被这药味冲得捂鼻子。
阿幸没什么好脸色, 也不懂这王昭仪成日往这儿跑什么, 跟她又不熟。阿幸连招呼都没打,直接从她身侧走了过去。
小蝉对她的态度很不满,小声嘟囔:“什么态度,我们明明是来探望温慈公主的……”
王芙抬头, 示意她不要再说。小蝉不情不愿收了声。
二人走进殿中, 殿中的丫鬟都叫出去了,只剩下一个江恒。江恒坐在窗边, 认真又细心地照顾着温慈公主。
王芙望着他的背影, 心跳有些快。她抬手按在胸口, 压了压心跳, 开口:“妾见过侯爷, 公主可还好么?”
江恒听见了脚步声,原是以为阿幸去而复返,也没回头。等她出声,才发觉是个外人。
江恒回过头, 看着这个陌生的女人:“还好,你是?”
王芙笑容有些僵硬:“我是王昭仪,家父是礼部侍郎。”她自报家门,带了些期待的看向江恒。
这掩饰实在拙劣,江恒见过许多女人,这女人一点也不懂得伪装。
她对自己抱有期待。
江恒失笑,看来这陈祝山确实很失败,自己的女人还想着别人。
哦,虽然他也很失败,他的夫人身上还留着别人的吻痕。
江恒认真地打量面前的女人,长得很清秀,还算耐看,不过同他喜欢的那一款有些差距。
江恒道:“哦,昭仪娘娘是来看知语的吗?她还昏迷着,也不知何时才能醒。”
王芙笑容有些惨然,点头道:“公主实在命苦,不过得遇侯爷,也是是幸事了。”
“哦?”江恒失笑:“得遇本侯可不是什么好事。本侯还有许多的遗憾,未曾弥补知语。”
他垂下眼眸,一双眼睛里全是深情款款的悲伤。
王芙摇摇头,还要开口,忽然意识到这是栖霞宫内,皇上还在外头等着。她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正想着,便听见皇上的脚步声过来。
“弥补什么?朕错过了什么?”陈祝山掀了帘子进来,脸色并不大好。
江恒毫不畏惧地看着他,重复一遍:“弥补知语。本侯对知语,有许多不好的地方。我还说,这几日带她回江安。只盼知语能早点好起来,同我一起回江安去,这京城虽好,不过于知语而言,似乎也不那么好。知语听闻要同我回江安,还极为高兴。不过一眨眼,怎么就成了这样。”
江恒说完,低头用目光去寻知语的脸,目光胶着在她脸上。
陈祝山周遭一凛:“昭仪既然也看过了,知语如今未醒,便请昭仪先回去吧。”
这是逐客令。
王芙嗅得他们之间的硝烟味,安静低头退出去。
她出了门,没走几步,便捂着胸口扶着旁边的柱子。
小蝉大惊,连忙上前扶她:“娘娘。”
王芙摆摆手,直起身,咬牙道:“没事,回去吧。”
送走了王芙,殿中便是他们二人的战场。
江恒好整以暇地看着年轻的天子,他甚至连行礼都不行,他是如此的傲慢,可是他有傲慢的资本。
他是江安侯。
江安边境重城,全凭江家世代驻守,他手上有兵,有权,还有民心。
陈祝山长叹一口气,忽然笑起来:“侯爷也不必假装,知语我不可能放手。”
江恒仿佛听了好大的笑话:“知语原是好好一个人,不过交予皇上两日,便躺在这儿昏迷不醒,不知皇上凭什么同我说这种话?”
他傲然地看着陈祝山,陈祝山手在袖子里握成拳,轻咬牙:“侯爷对知语无意,不是么?”
江恒反应很快,反问:“哦?皇上有意?那又如何,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即便是死了,也得同我合于一坟。那么,皇上,请问你想怎么做呢?”
他一顿,继续道:“你想强抢臣妻?还是……”
“呵。”江恒嘲讽地笑,“虽然你们陈家只剩你一根独苗,也找不出别的人来,但是那帮老东西可不见得会放过你?不是吗?”
陈祝山绷着脸,负手而立:“这与你无关,何况侯爷自己,也不见得比我光彩。你真当我没查过吗?我强抢臣妻又如何,侯爷自己的不伦事,又真的能瞒天过海吗?”
江恒嘴角勾了勾,抬腿架在另一条腿上:“我有什么不伦事那是我的事,与皇上有什么关系?即便有,那也是过去的事了不是么?倘若知语都不介意,何须皇上替她介意?再说了,既然皇上什么都知道,却还是把她推给了我,这说明什么?你的所谓有意,似乎也并不是很有说服力。”
他轻笑一声,手指从知语的下巴尖上抚过,带了些轻叹的句调:“皇上碰过知语吧,即便如此,我也不介意。但是皇上介意吧,知语曾经与我……”
江恒抬起头来,含笑看着陈祝山,带了些挑衅的意味。
陈祝山听见自己牙齿磕碰在一起的声音:“朕也不介意。”
江恒还是笑,一口气在笑声里叹尽,他点点头:“我们的争辩有什么意义呢,不若等知语醒了,问问她,愿意跟谁走。”他后半句放慢了语调,一副胸有成竹的论调。
他在赌,赌陈祝山没有把握。
但是陈祝山不会表露出任何情绪来,他只是说:“好啊。”
他们硝烟弥漫,孟知语却在睡梦里悠然自得。她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她不是什么前朝公主,也没有牵扯进宫廷里,只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过着普通的日子。
这一夜深夜,孟知语还未醒。
江恒寸步不离地照顾知语,陈祝山也没走,在旁边等着。一群太医战战兢兢地忙活着,也不敢走。
江安侯同皇上之间剑拔弩张,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他们更加不敢乱说话,气氛紧张非常。
温慈公主高热不退,到夜里更是加重,白天还能喝得进去药,晚上连药都喝不进去了。几位太医觉得自己的脑袋摇摇欲坠,争论着要用针。
江恒同陈祝山皆是沉着脸,叫他们该用便用,不必犹豫。
太医们擦了擦汗,又忙活起来。如此忙活一宿,孟知语身上的热才退了。
江恒一直守在她身边,陈祝山想近身,都没有眉目。
到近清晨的时候,江恒又听见她说梦话,这回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了,不过大抵还是同陈祝山有关。
他笑了笑,继续趴在床边睡觉。
阿幸来催他去睡过,江恒没同意,他可是有责任心的人。
他换了个方向,却睡不着了。
他想起今天同陈祝山的对话来,又想起江忱来。
江忱但凡能有孟知语一半聪明,也不至于如此。
陈祝山说什么来着,不伦。
的确,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今日那位劳什子昭仪竟然敢说,得遇他是一桩幸事。
江恒闭着眼,枕着自己的胳膊,小憩片刻。
到第二日清晨,孟知语身上的热已经退得差不多了,但是人还是没有意识地昏睡着。
江恒不眠不休、衣不解带地照顾温慈公主,还成了一桩美事。
江恒没睡,陈祝山也没睡,阿幸更是没睡。
陈祝山不可能荒废国事在这里耗着,这使得他有些走神。
上书房的桌子是换过的,换了那日他叫人搬过来的桌子。
桌子上放着他的笔墨纸砚,和一堆奏折。
他只看一眼,便忍不住地想起那日的事情来。
知语是他手心里的花啊。
他一笔一划调/教长大的。
知语那么想要他,不是吗?
知语怎么会跟江恒走呢?
可是江恒说,他们有过肌肤之亲。
陈祝山合上眼皮,撑着太阳穴,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李元。”
李元应声进来:“皇上有什么吩咐吗?”
陈祝山闭着眼,揉着眉心问:“知语醒了吗?”
李元摇头:“还没有,不过太医说,热已经退了,想来应该快了。”
陈祝山没说话,就这么安静着,忽然听得有人来报,说温慈公主醒了。
陈祝山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备轿。”
李元也跟着高兴,“诶,好嘞。终于醒了。”
陈祝山到栖霞宫的时候,知语确实醒了,江恒在给她喂药。
她脸色有些惨白,瞧着就可怜。
陈祝山绕过屏风,叫她的名字:“知语。”
知语回过头来,同他四目相对。
一瞬间,恍如隔世。
知语笑了笑:“三哥。”
陈祝山点头,发自真心地笑起来。
阿幸高兴得不行,做事都快了不少。
江恒吹了吹手里的药,递到她嘴边:“啊,先喝药。”
陈祝山垂眸,“你们先下去。”
宫人们不敢问为什么,都退出去。他看向阿幸,“你也出去。”
阿幸与他僵持片刻,还是妥协,临走前看了孟知语一眼。
孟知语点点头。
殿里剩下他们三个人,江恒泰然自若地喂她喝药。
一口又一口。
孟知语也安静地喝药。
陈祝山没开口,等她喝完了药。江恒把碗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又仔细替她擦了嘴角。
江恒道:“知语好了,该回家了。”
孟知语没动,不解地看着江恒,江恒神色如常:“嗯?”
孟知语点头:“好。”
江恒笑开,替她穿衣裳。
陈祝山往前走几步,拦住她的动作:“知语。”
孟知语转过头,和他目光相对。
她不知道他们的硝烟,只是难得地从陈祝山眼里看见了一种慌乱。
慌乱,难得。
孟知语看向江恒,他们之间必然发生了什么事。她以眼神询问江恒,江恒只是笑,并不打算替她解答疑惑。
她听见陈祝山道:“朕不同意。”
陈祝山拉着她的左手,江恒也拉起她的右手,重复一遍:“回家?”
陈祝山重复:“朕不同意!”
江恒看着她的脸,告诉她:“知语选一个吧。我,还是你的三哥。”
孟知语有些讶然,却从他的笑意里明白过来。她看向陈祝山,陈祝山握紧了她的手腕,很用力。
孟知语低头,咬唇迟疑。
江恒叹了口气,俯首到她耳边:“你看,这不是一场必赢的赌局吗?”
江恒忽然松开手,“我明白答案了,知语。”
他起身,往后退了几步,而后走出殿去。
夫人有兴趣同我打个赌吗?
便赌陈祝山爱你。
倘若他爱你,夫人便赢了。
倘若夫人赢了,我给夫人自由。天地这么大,去哪儿都可以。
这是一场必赢的赌局啊,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王芙单恋江恒啊,我以为我写得很明显【离谱】
江恒爱江忱啊,他还不虐吗?生离死别啊。

孟知语其实并不明白现在的局势是什么样子, 她还是不明白江恒同陈祝山说了什么。她只能凭着和江恒那点似有若无的默契,走着往前的路。
江恒走了。
孟知语坐在床榻上, 衣裳穿了一半, 很安静,陈祝山忽然拥住她。
陈祝山用了大力,像要把她的肩膀背脊都揉碎。
他埋头在她颈间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良久, 才开口。
“知语。”陈祝山叫她名字。
孟知语应声:“嗯。”
这一刻, 是同旧忆重合的。
陈祝山把她从水里捞起来,带她去了怡太妃的寝宫, 又命人去请太医, 搞得阵仗很大。
陈盼月有些慌了, 她毕竟在乎名声, 若传出去, 对她不是件好事。
陈盼月先一步去找了陈渊告状,说了好些话,大意是孟知语是谁啊,不过是前朝余孽, 如今时代变了,她也该明白这事儿了,她不过是教训教训她。三哥不该对她这么好,她扒拉着三哥,指不定在密谋什么事呢?再说了,她成日在冷宫待着,如何认得三哥的?要三哥这么急匆匆赶来救她?三哥也真是的,何必为她趟这浑水。
陈渊听话凭喜好,他不喜欢这个儿子,自然愿意相信这些话。
陈渊罚了陈祝山一顿,且更加不喜欢他。
他原是苦心经营,多少为此受了点挫。
其实不止受了一点挫。
陈渊为此多留了一个心眼,盯着陈祝山许久,且打压了他许久。
父亲打压儿子,这听起来很匪夷所思,但在这皇宫里太常见了。
孟知语时常叩问自己,倘若重来一次,她会不会死在那冰冷的湖里。
如今真重来了一次,她还活着。
孟知语眼睫轻颤,她轻轻地伸出手去,回抱住他。
只要这一刻,便好了。她想。
陈祝山同她相拥许久,而后才松手。他看着孟知语的眼睛,笑起来:“知语,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孟知语也笑,她身体还虚弱着,笑容也虚弱,有种苍白的美感,像摆放在桌子边沿摇摇欲坠的琉璃盏。
陈祝山叫她再休息片刻,她身子还乏力,听话地躺下来。陈祝山破天荒给她念书听,他们之间,从没有这种好时候。
孟知语闭上眼睛之前,如此想道。
陈祝山念完一段,发觉她已经睡下。他放下书,动作很轻,替她掖了掖被子。脚步声也很轻,出了殿门。
李元在外头打着瞌睡,听见皇上叫他一声,立刻弹起来:“皇上。”
外头有风吹着,陈祝山才想起来问林慧珊的情况:“林氏呢?”
李元如实禀报:“皇后娘娘已经依据您的吩咐,处置了林美人。林美人如今正禁足在宫中呢,皇上看,是要……”
陈祝山道:“不必管她,且禁足着吧。”
李元垂头,在心里咋舌,皇上这是真动了火气。按说,如今皇上刚即位,以林美人的家世,万不能如此处置。不过他们做奴才的,不要妄自揣测上头的心思。李元也不敢说什么。
第二日,便听闻林将军上了折子,为女儿的莽撞道歉请罚。
这虽是主动认错,却是以退为进,你不仅不能罚他,还得安抚他,撤了女儿的责罚。
这是为君之道。
但是陈祝山第一次违背这道理。
他只当没听懂,非要计较林慧珊的过错。
这一日,前朝不安宁,后宫也格外热闹,各种的嫔妃们皆往栖霞宫跑,拦都拦不住。个个都带了各种上好的补品来,端着一张好大的笑脸,叫你不知道如何回绝。
她们七嘴八舌地说话,阿幸听得头疼,道:“殿下该休息了,各位娘娘的好意心领了,多谢各位娘娘。”
下了逐客令,偏生还有人一波一波往上凑。
阿幸烦得不行,恨不得把宫门合上,上头贴一张纸:勿扰。
孟知语既要吃药,还要扎针,受完了,便是睡觉。一天十二个时辰,有七个时辰在睡觉,两个时辰扎针喝药,还有三个时辰在陪皇上聊天。
皇上每日都来,下了朝便往栖霞宫跑。
有时候不凑巧,他来了,知语在睡着。他也不走,便在栖霞宫坐着处理事务。
宫里的小丫头们偶尔聚在一起说闲话,也猜测皇上同温慈公主的关系。
温慈公主毕竟是皇上名义上的妹妹,这自然使得她们格外地兴奋。
每回阿幸都要皱着眉头训人,阿幸姑姑还会打人,多闹腾了几次,才终于消停了。
皇后也来看过温慈公主,皇后娘娘是尊贵的后宫之主,连她都来看温慈公主,这事儿又是风波一片。
皇后沈氏,端庄华贵,多年来一直没有差错,待人也算温和有礼。
但是阿幸并不喜欢她,也不欢迎她来。不欢迎归不欢迎,也拦不住人家要来。
她不止一日来,还日日来。
阿幸烦她得很,分明没安什么好心,却日日要端着一张虚伪的笑脸,过来曲意逢迎。
王昭仪也来过,阿幸也不喜欢她。不过比起皇后,显然还是王昭仪更讨喜一点。王昭仪很安静,也不多说很多话,每回殿下要休息了,她便自觉地离开了。
从初几,一直到过了十五。
太医们忙里忙外的,才松了口气,敢禀报皇上,温慈公主大好了。
孟知语自己没有什么感觉,好也如此,不好也如此。她只是厌极了喝药。
终于不必再喝药了,她自然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陈祝山进来的时候,她正同阿幸笑着说话。
“在说什么,这么高兴,也说给朕听听?”
陈祝山走到她对面坐下来,笑意吟吟看着她。
阿幸有十分的自觉:“奴婢先下去了。”
她临走的时候,把手里剩下的半碗药也递到了陈祝山手里。
经过这些日子,阿幸心想,三殿下其实还是个不错的人。当年他选她送到姑娘身边,这么些年,相伴相随,相互扶持,想来也是有真感情的。
周边丫鬟不许轻易进内殿来,故而他们还算自在。
陈祝山掂了掂手里的药碗,将勺子转了个方向。
“最后半碗了,知语乖。”
孟知语苦着张脸,不情也不愿。“可以不喝吗?”
陈祝山低头看向手里的药碗,药味有些冲,他没说可或者不可,只是低头尝了一口。
他仰头把碗里的药全喝了,而后倾身凑近孟知语。
孟知语下意识地往后躲,被他大手掌住,被迫承受他渡过来的药。
一人一半分了半碗药。
还赔了半腔的气息。
孟知语有些气喘,但是来人得寸进尺,不依不饶,非要把她剩下的半腔气息也一并吞了。
叫她想起人在湖水里,无处呼吸的窒息感。
又很不同。
因为没有水,人却是浮着的。
半晌,亲得气喘吁吁,陈祝山终于松开她。她靠在陈祝山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有些虚幻。
陈祝山身体紧绷着,孟知语很快感觉到他的变化。
方才那一场气息交换,她也被撩拨得七荤八素。
她没有制止陈祝山的动作。
陈祝山从前说,是她想要他,这话说得对极了。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不过肌肤相亲,便已经溃不成军。
青天白日,白日宣淫。
在虚伪的礼义道德里,这是下流。但是他们俩没有人真正遵从这种虚伪的礼义道德。
陈祝山表面上是礼义道德的代表者,但其实他大胆,且叛逆。
孟知语很早就认识到这一点,她无比清楚。
有温暖的光从窗纱里投进来,透在他们身上,配着孟知语的轻声嘤咛,这是俗气的画面,也是高雅的画面。
陈祝山今日很克制,但她还是有些承受不来,指甲掐进肉里,都是斑驳的指印。
待到光从身上消退,潮水退去,又重新涌上来。孟知语在这件事上,每回到最后都哭。
陈祝山到最后,似乎不太收的住,掐着她腰步步紧逼,寸步不离。一寸一寸,把山水挪进一腔柔情里。
陈祝山搂着她的腰,其实想问,知语,你真的想要江恒吗?
但是他没问出口,他紧紧抿着唇,有汗珠从他额头上往下掉,掉在知语身上。
孟知语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陈祝山睡在她身侧。
殿里很安静,灯烛轻烧,孟知语转了身,侧着身子枕着自己的手,看着陈祝山。
她的目光从陈祝山的眼开始。
陈祝山有一双桃花眼,看人的时候,随便都是深情的样子。江恒似乎也是,但是陈祝山同江的眼神又十分不同。
她的手臂有些酸痛,腿腰都有些酸痛,唯有一颗心不是酸的。
她回忆起宣始十一年的冬天,在那个冰冷的湖里,湖水冰冷刺骨,仿佛隔绝了一切的生的气息。
真的是冷啊,冷到她此后好多个冬天,还做梦梦见,蜷缩成一团。
但是有一双手。
她伸出手,动作轻轻悄悄的,抓住了陈祝山的手,分开他的五指,同他十指相扣。
在这寂静的夜里,灯烛在哭,她也留下泪来。
倘若不救她就好了。
这样的话,一切就处在微妙的平衡里。
从那之前,她喜欢陈祝山,但是明白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她始终在清醒两个字的头上。
但是陈祝山救了她。
她站在清醒两个字的头上,一只脚晃荡在深渊的边缘。
她松开手,轻轻擦掉自己的眼泪,重新躺回去。
江恒说,这是一场必赢的赌局。
她却不这么觉得。

因为陈祝山或许喜欢她, 但是绝对称不上爱。他只爱他自己。
她躺在陈祝山身边, 开始下半夜的睡眠。这一夜睡的时间太久,第二日也起了个大早。
她醒的时候, 陈祝山刚要去上朝。
孟知语坐起身来, 就这么看着他穿衣裳。她也不上前去帮忙,只是这么看着。
待到陈祝山穿完了衣裳, 又要梳头。孟知语这才起身,接过宫人手中的梳子, 替他梳头束冠。
陈祝山似乎有些意外, 回头看她一眼,又坐直身子接受她的动作。她动作很轻,拿着他的头发轻轻地往下理。
她梳得很慢,很轻, 花费了一些时间。陈祝山临走的时候, 其实有一些些迟。但是临走的时候,陈祝山还是同她拥抱。
“待会儿再来看你。”陈祝山说完, 便起身离开。
孟知语看着他的背影消失, 过了会儿, 阿幸进来伺候她梳洗。阿幸对他们的关系不过问太多, 她只伺候孟知语。
她替孟知语梳头, 孟知语今日想穿一身红色的衣裳,阿幸便从衣柜里找出一身红色衣裳来。她原是什么都没带进来的,这里的一切都是陈祝山准备的,她的衣服, 首饰,全都是她喜欢的款式。
衣服尺寸原是合适的,经过这些日子的折腾,她整个人瘦了一圈,显得衣服也大了一圈。
阿幸替她整理衣角的时候,眉头皱得很深。孟知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明白她在苦恼什么。
阿幸抬头:“姑娘太瘦了,这样不好。”
这样是不太好。她点头,微微笑着的模样很温柔。难得的温柔。
阿幸有些失神,自从她来到孟知语身边,她便一直是疏离且自持的。她不舒服的时候也不说,高兴的时候也不会过分,整个人都很克制。
阿幸刚来的时候,觉得她同三殿下有些想像,那时皇上还是三殿下。三殿下只叫她侍奉姑娘,以及,看着姑娘。
其实后一条是那么多余,孟知语除了日常该做的事,旁的皆不做,她也不认识几个人,大多时候,她都是安静地写字,或者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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