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么坐在那儿,端庄亭亭,沈氏原来的胜利者的姿态忽然消散,她感到愤怒,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
沈氏道:“既然知语不听我的劝告,我也没办法。柳枝,咱们走吧。”
晚上陈祝山来,孟知语在殿门口迎他,宫人们都遣散了。
陈祝山今日心情并不算好,见了她,仍然是笑着:“怎么站在这儿?”
孟知语抬头看他,字句都说得端正:“在等皇上。”
她侧开身,往外走了几步:“今日外头不冷,便在外头说话吧。”
陈祝山跟着她走到檐下,听她说话。
孟知语转过身,同他视线相交:“皇上,你该疯够了。”
陈祝山眸色微暗,“知语说什么?”
孟知语便重复一遍:“皇后娘娘说,你该玩够了。我也如此以为。”
陈祝山仍旧道:“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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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短短。
今天室友离校,毕业典礼,拨穗,和导师拥抱送别。
凌晨再更一章吧。
还想再安利一首歌,陈奕迅的《不来也不去》
“掌心因此多出一根刺
没有刺痛便懒知
就当共你 有旧情没有往事
如烟 因给你递过火
如火 却也没熔掉我
回望最初 当丧失是得着可不可
可痛若骊歌 乐如儿歌”
第37章 第四颗星(2)
孟知语继续自己的话:“你不该继续如此, 没有人会同意一个前朝皇帝的血脉, 留在你身边。我是一个不被接受的因素,皇上, 你知道的。你留下我, 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同意,不如放我走吧。”
陈祝山逼近她一步, 食指抵住她唇:“知语,你从前不会这么求我。”
孟知语闭眼, 重新开口:“三哥, 求你。”
陈祝山把她抵在廊柱上,笑起来,搂过她细腰:“知语,你该明白, 我们才是世上最合适。身体, 灵魂都是。”
他们天生一对。
孟知语被他搂着腰,强硬地引诱她的唇舌。她的背被抵在廊柱上, 好在此时此刻, 宫中寂静无人, 唯有风过境。
陈祝山一手掐着她腰, 另一只手探入她的衣襟。他的膝盖隔开她的双腿, 提着她的腰往上带了带,在此过程中,膝盖往上推。
她忍不住搂紧了他的脖子,眼眸似秋水, 望着他,望得他后腰酥麻。
陈祝山声音微哑,呼吸声落在她颈侧。他又往前一步,让她感知,此时此刻,他所想要的东西,证明他所言非虚。
他们是世上最合适的人,彼此依偎着走过困顿的时光。
孟知语咬着唇,说话都带了些颤音:“你不可否认,我说的是对的。”
陈祝山沉着声,抽出手来,在她外裳上擦干净。他做这动作的时候,嘴角含笑,慢条斯理的。待到做完了这一串动作,他才按着她的腰,忽上忽下地喘着气。
待到一口大气喘完,孟知语已经受不住了。她承认陈祝山说得对,他们的身体是如此的契合。
她呜咽出声来,“……没有人会同意你和我做这种事。”
陈祝山冷眼瞪她:“不需要他们同意,我同意就可以了。”
他说完,便劈山分水而入。
他们穿着华贵的衣裳,在富丽堂皇的宫殿走廊上相融。
陈祝山在间隙回答她:“没可能,朕要做什么,朕说了算。”
孟知语开始今天的话题之前大抵想到会有什么样的情况发生,但是没想到会如此孟浪。
她被卡在栏杆上,就这么一小点地方,摇摇欲坠,承受着他的力道。
从廊柱,到栏杆,最后回到殿中。她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要溺死,又被他渡了一口气。
最后不知道这夜是何时结束的,反正醒过来,她简直像遭了暴行。
她下意识唤阿幸,无人应答。
她抬头,对上陈祝山似笑非笑的眼。
陈祝山目光中带了欣赏,和满意,从他的眼眸中,她瞥见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尽是痕迹。
陈祝山眼眸含笑,仿佛在说:“看,知语。”
人人称颂的帝王,其实是个疯子,孟知语早就知道。
她拉过被子,遮过自己的锁骨,垂下眼皮,又睡过去。
陈祝山看着她呼吸安稳下来,才离开栖霞宫,去见那些臣子。他们所说的,还是昨日说的那些,一直重复强调,叫人厌烦。
他扶着额头,看向收下的桌子,想起昨夜,忽然笑出声来。
那些臣子皆诧异地看着这位年轻的帝王,陈祝山只是笑道:“无妨,众爱卿继续。”
这简直是挑衅!
他们面面相觑,眼中怒气冲冲,继续表达自己的不满。
“皇上,你不能走前朝皇帝的老路啊!”
“皇上,你三思啊!”
就这么嚎了几天,也没什么进展。陈祝山只把他们的话当耳旁风,他对此颇为得意,常去知语那儿邀功。
雨停那日,有八百里加急急报自南方松来,南方暴雪冰灾,百姓流离失所。
陈祝山觉得头更疼了。
于那些臣子而言,却觉得自己越发做得对,这是上天的旨意。
这等灾害,便是上天的警示。
他们上谏更频繁,直指温慈公主与此次冰灾相关,要求皇上必须给一个交代。
陈祝山原还能避而不见,如今牵扯到百姓,也不能再不见他们。听他们一顿牢骚,还要处理灾情。
陈祝山一连数日未曾踏足后宫。
这事后宫自然也早早知晓,人人对温慈公主更加避之不及,认为她不详。连宫人们,也越发懈怠。
阿幸被气得不行。
这日阿幸使唤一个小宫女,使唤不来,气得阿幸破口大骂。
那宫女仍旧推脱,陈祝山便是这会儿来的。他已经两夜未曾合眼,本就心情不好,听得如此场景,冷眼一瞧那宫女。宫女噗通跪下来,陈祝山说:“既然不想伺候了,便发配到浣衣局去吧。”
阿幸得他撑腰,略微待见了他一些,主动领他进门。
孟知语正在自己一个人玩围棋,见到陈祝山还有些惊讶。
陈祝山看着她的眼睛,走近几步,直接打横抱起她往床上去。
孟知语挣扎,他带了些哄的语气道:“别动,让我睡会儿。”
他是真的累了,很快便入睡。孟知语看着他的侧脸,发了许久的呆。
阿幸端着糕点进来,孟知语掰开糕点,露出里面的一截纸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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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五点半起床是不行的。
纸条卷成一团, 孟知语看了眼阿幸, 阿幸比她还震惊。
陈祝山还在里间睡着,她们说话都很小声。
阿幸道:“这糕点是御膳房送来的, 为何当中会有一个纸条?需要找人查看一番吗殿下?”
孟知语放下半边糕点, 拿起那卷纸条,她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 心中便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想。能把手伸这么长,将消息送到皇宫里, 且不被发现地送到她身边, 可能的人选也就那么几个。
阿幸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她甚至有些慌张。“该不是哪位娘娘吧,这事儿得告诉皇上才行。”
自从上次弦飞那事之后,阿幸便觉得这宫里, 人人都容不下孟知语。这话诚然不错, 但胆子大的,也没几个。
孟知语叫住她:“算了, 阿幸。”
她打开纸条, 纸条上只有一句诗:假作真时真亦假。
阿幸瞥了眼, 她不曾读过许多书, 不懂这意思, 只知道从字面意思来理解。
“这是什么意思?”阿幸问。
她猜测:“莫不是讽刺殿下身份卑贱?”她心里只这样以为。
孟知语未听进去她的话,她垂眸,将那张纸条抬手烧掉,语气忽然严肃起来:“今日之事, 不可外传。你可明白?”
阿幸看她神色,连连点头,心中却惊骇,她虽然不懂,却仍然觉得有什么大事发生。
孟知语没了吃糕点的兴致,又叫人端了下去。她轻手轻脚地起身,转向里间床榻去。他心思深,睡眠浅,极少有睡得沉的时候。她回想起来,也就几次。
近来事情烦扰,陈祝山想必累坏了。孟知语思及方才的纸条内容,轻叹了口气,抬手描摹他的轮廓。
他睡着的时候,眉心也微微皱着,的确有忧国忧民的样子。
孟知语放下手,他还未醒。她又轻声起身,往殿外去。
这几日宫里的丫鬟格外肆意,她平时不在意,也不如何管,随她们去。今日陈祝山惩治了那一个,杀鸡儆猴,倒是都恭敬了,低着头不敢看她。
她也不理会她们,自己往庭院里转了一圈。阿幸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同,但是见她脸色严肃,也不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孟知语绕着庭院走了几圈,才长吐了一口气,走回殿里去。陈祝山呼吸浅了,应当快醒了。
孟知语在榻上坐下,靠着软枕,独自摆了一盘棋局。
下到一半,陈祝山醒来。
他揉着眉心,在她对面坐下,声音里都带了些疲惫。
“知语。”他唤她的名字。
孟知语没抬头,声音再平静不过:“皇上近来辛苦,其实不必勉强。有些事情,勉强也勉强不过。苍生社稷,皇上心里装一件便足够了。”
她在委婉地提醒,什么苍生社稷,那分明是权力。他想要权利,又想要一个和权利冲突的女人。
世上哪有这等好事,连孟夫子都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陈祝山轻笑一声,从棋盒里拿出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之上,将她白子优势尽数瓦解。
如这棋一般,天下是他的,他说了算数。
孟知语啧了声,把棋子丢进棋盒里,拍了拍手。
知语道:“没意思。”
她唤小丫头进来,收拾了东西,而后同陈祝山面面相觑望着。
陈祝山又叹气,他只能得这片刻空闲,没一会儿,又听见李元来禀报。临走的时候,他亲吻了知语的额头。
“不要多想,知语。”他说。
孟知语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多想无益,她明白这道理。不过恰到好处地通透,有时也并不好过。
京城各处有何处的日子,有人欢喜有人愁,江恒坐在那儿,仍旧悠闲自在。
若度回来。
“禀报侯爷,事情已经办好了。”
江恒拉长声音嗯了声,很是赞叹。
若度有些不解:“侯爷,倘若夫人看不明白……”
江恒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倘若她看不明白,那是她的命数。”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地漫长。原以为天气好转,谁知不过几日,寒冷又卷土重来。
南方冰灾,北方也被寒潮包围,人人都恐慌不已。
这时候,有人提议去天坛祈福。一呼百应。
天坛设在京郊天山之上,出行需要一些时间,也是劳心劳力的。不过这时候,这建议像是一颗定心丸,是必要的。
陈祝山没理由拒绝。
他即位还未到半年,便有这种意外发生,倘若不能很好解决,那么之后日子也不好过。
他没得选择。
临行前,他同知语叮嘱:“此行不远,朕很快回来。回来时,想喝知语温的雪茶。”
孟知语没说好,或者不好,被他作死弄了一宿。
这一日清早,陈祝山便起床出发,队伍浩浩荡荡的,从皇城往京郊去。孟知语醒来的时候,已经连队伍扬起的尘都瞧不见了。
此行少则三五日,多则七八日。
不知为何,阿幸眼皮跳得很凶。这征兆使得她心神不宁,看宫里谁都像一个坏人,对殿下虎视眈眈。她看着孟知语,十分担忧。但是孟知语却像个没事人一样。阿幸想不明白。
承华元年,这一年落在史官笔下,有诸多可写之处。
其一桩,天子强占臣妻,引民怨众怒。
其二桩,冰灾致使百姓流离失所,国师指,乃与天子和臣妻一事有关。
其三桩,温慈公主薨逝,年十八。
此三桩,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以独自言说,故书史书者,常一并言之。
阿幸的担忧很准确,那日难得是一个晴天,有人来通知,说是管事局有事找。阿幸便出了门去,她临走之时,还特意叮嘱孟知语莫要随意出门走动。
不过她漏了一桩,这宫墙虽高,却防不住什么东西。人要进来也好,人要出去也罢,全都防不住。
阿幸到了管事局,便被二人揪着胳膊拿下。她心中一紧,忽然明白过来什么。她口中被塞了布条,只能呜咽。
在她的呜咽声里,皇后的仪仗进了栖霞宫的门。
孟知语那时在门口修剪花枝,她看着盛装而来的皇后娘娘,盈盈一笑。
“见过娘娘。”
沈氏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也笑:“知语,我劝过你了。”
是你自己不知好歹,非要在这路上一路走到死。
她是沈国公嫡女,又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今日所行之事,更是得太傅苦求。
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身后,跟着一个端着盘子的宫女。盘子里放了一只小杯子,杯中装着一杯不寻常的酒。
孟知语脸上没什么波澜,她侧身进门,“外头天冷,娘娘进来说话吧。”
柳枝看了一眼沈氏,沈氏停了停腰背,跟着孟知语进门去。
丫头跟着进门,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又被遣退出来。
殿中剩下她们二人对面坐着。
沈氏今日难得抛了些端庄,倒是带了些凌厉的美感。她原也是一朵娇花,落到了陈祝山手里,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她今日仿佛出了一口恶气。
沈氏道:“杯中的酒,是牵机酒,走得很快,不会有太多的痛苦。”
孟知语听她说完,抬眸看她,仍旧是没什么波澜的样子。
沈氏忽然感到一种不解,不过很快又被胜利取代。
孟知语垂眸看了眼那杯酒,语气却淡然:“皇后娘娘今日是为何而来?”
沈氏抿唇笑:“是为了社稷而来,这是民心所向,知语,你不要怪我。”
孟知语忽然笑:“民心所向?便是对的吗?难怪人人都道娘娘同三哥登对。”
沈氏感到一种侮辱,不过她不必要计较这片刻的不快,毕竟还有长久的生活的快乐。
她将杯子往前递过去:“你都叫他一声三哥,便不该引诱他违背道德。”
孟知语又笑:“为何是我引诱他?为何不是他引诱我呢?”
陈祝山分明最擅长引诱旁人,沈氏被他引诱,贤妃被他引诱,她们却觉得,她引诱了陈祝山。
或许这才是最好层次的引诱,让被诱者,无所觉察。
沈氏将杯子递到她跟前,语气带了些不耐烦:“请吧。”
说时迟那时快,孟知语的手抓过她的手腕,绕到她身后,都是一瞬间的事。不过一瞬间,她便被人扼住了咽喉。
孟知语在她耳边低语:“皇后娘娘似乎有些意外,今日我死,是民心所向,但是阿幸不是。你得保证,放阿幸出宫,保她性命。”
沈氏感受着喉咙的压力,只能点头:“我……我答应你。”
孟知语笑道:“空口无凭的道理,娘娘应该明白。”
沈氏咽了口口水,目不转睛盯着她的手,生怕她用力。她点头:“我可以写下来!发一道旨意!”
孟知语不置可否,只是将她的胳膊肘拧到背后,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制服住她。她感到一种痛,却只能被她推着往前走。
孟知语单手写了一张旨意,而后从头上拆下一只簪子,从她指尖划过,留下一条血痕。
血流出来,留了她满手。而后她的手被孟知语按在那纸张上。
一气呵成之后,孟知语松开了手,快步走到桌边,将那杯牵机酒一饮而尽。
杯子底座磕在桌子上,沉闷一声响。沈氏胳膊还痛得她面目狰狞,转过头来,看着饮了牵机酒的孟知语。她感到一种狰狞的满足感。
孟知语并不看她,而是安静地坐下来。
牵机酒的毒性很强,毒发很快,人的五脏六腑都会感到痛楚。
与这等痛楚比起来,沈氏觉得自己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她揉着胳膊,忽然笑出声来。
一群宫人在外头候着,只听见皇后娘娘意外的笑声。
有血从她嘴角渗出来,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她感到痛苦。从五脏六腑,到血液,都延续着痛苦。有许多事情从眼前一闪而过,她看见了十四岁跳舞的孟知语,孟知语在陈祝山面前跳舞。
那舞姬说,跳舞要跳给最爱的人看,才有意思。
她想起她这一辈子,如同一朵枯萎的花,对一切都没什么兴趣。唯有两桩事,得以生机。
其一桩,恨。
其二桩,爱。
她只好恨着陈渊,这其实是不必要的。她唯爱着陈祝山,凭着这一点爱意,给孟知语一点养分,让她活得不像一朵死去的花。
皇后仪仗浩浩荡荡来的时候,经过王芙的宫殿,她看见她们朝着栖霞宫去。王芙挣扎片刻,还是差人赶紧去通知皇上。她直觉事情不简单。
但是从皇城,到天坛,快马也得半日。
陈祝山那时祈福结束,一切都很顺利,他下了祭坛,却忽然觉得心慌。
这心慌无从而起,他却没来由地想起知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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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长长。
没有带球跑这项。
第39章 第四点蓝
这世上有许多不如意的事, 这些事也同许多人有关。但他就是没来由地想起知语。
他出门前, 留了长松在宫里,因着近来形势不大好。另一方面, 又觉得或许也没那么不好。
思来想去, 还是留了长松。临走前,他同长松说, 你应当明白如何做。
这许多年,长松一直陪着他一起走过。
他撑着头, 也不知宫里近来情况如何了?
一切都很顺利, 今日结束之后,应当便能启程回宫。在启程回宫之前,却等到了一封急报。
急报说,皇后沈氏意图不轨。
陈祝山彼时正在喝茶, 闻言茶杯坠地, 轰然碎裂。他跌坐在椅子上,有些茫然失措。
他撑着起身, 快步往外头去。他夺过马来, 便要奔回皇宫。
倘若快马加鞭, 此时赶回去, 还能……
但是他赶不回去。
群臣都跪下来, 挡在他面前,挡在她和知语之间。
陈祝山的眸子眯起来,眼神暗了又暗。
他们异口同声:“皇上三思!”
那群老臣的头磕下去,这份量可太重了, 人在其位,原来诸多牵制,想做的事不能做,想说的话也不能说,即便是到了万人之上,还是要如此窝囊。
陈祝山忽然有些生气。他的眼神扫过这群人,他们便又纷纷重复:“皇上三思!”喊得感情充沛,生调绵长。
三思也好,三十思也罢,反正思来思去,就是要告诉他,不可以。
但他偏想勉强这一遭。
好告诉他们,到底谁是万人之上。
陈祝山扯着缰绳,马鞭挥下去,那马一声嘶鸣,马蹄同马头一起扬起来,从他们头上跨过。
一时之间,寂静无声。
待到陈祝山的背影往前走了,他们才反应过来,又是一阵“不可”“三思”的。
但是他已经走了,任他们下跪或是如何,他都已经走了。他握着缰绳,驾驭着马,狂奔而去。
从天坛回到皇城,这时间十分的漫长,一刻都被拉长成三刻。
他离开了,那群侍卫也要跟着离开。剩下一群臣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人说:“皇上此举,实乃大大不妥。”
他们是失望至极的,只觉得陈祝山变了,他的君子气质荡然无存。他们只好迁怒孟知语,都是孟知语,陈祝山才会变成这样子。
由此得出一个结论:女人误国。
他们从不觉得,或许是男人本身便有错。
臣子们不住地叹气,叹完了气,只好又慢吞吞地赶回去。这边事情了,还是得跟着皇上去。
孟知语已经没了气息,沈氏在她鼻前探了探,确认了这一信息。她松了一口气,忽然大笑出声。
温慈公主,薨。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把这具身体埋进土里去,埋得越远越好,总之,永远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她即便死了,还是这样的美。这种美叫人痛苦。
沈氏手上的血已经止住了,她面目狰狞地笑了笑,叫人进来,“来人,将温慈公主请进棺中。”
没人敢动。
沈氏又沉声指使一遍,才有人上前来。那些人把她抬出来,她们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忽然感到一种悲悯。
但是没有人敢出声。
此时此刻,她仍旧是孤立无援的。
长松原本是守着栖霞宫的,那日阿幸出门,有人提醒他,阿幸有意外发生,他便出了栖霞宫。刚出栖霞宫没多久,他便遭遇了偷袭。
长松再醒过来,便听闻,皇后已经将温慈公主的棺椁送出了宫门。
长松明白自己做错了事。
他记起孟知语的脸,那个总是漂亮的女子,因着他的错,从此陨落在世上。
他询问宫人,温慈公主的棺椁去往何处,那宫人低着头,只说不知道。
这是实话,沈氏说的去处,她们都不知道。
长松闭了嘴,不再说话。他连他们往何处去的都不知道,追寻都无处可寻。
陈祝山从天坛赶回来,已经是深夜。这沿途的奔波并未能消散他的怒气,他怒气冲冲迈进了中宫的门。
沈氏的手伤已经包扎过了,她似乎在等着陈祝山过来。陈祝山果真怒不可遏过来了,如她所料,陈祝山质问她。
“皇后为何如此行事?”陈祝山仍然保持着他的风度。
沈氏起身,到他跟前行了个礼:“妾身是在为社稷考虑。”
陈祝山冷眼看着她,她绕着陈祝山走,声音里带了些兴奋:“皇上不是最喜欢社稷么?为了社稷,娶了妾身,那如今为了社稷,舍弃一个女人也没什么吧。”
她转过身来,同陈祝山视线相对。她这是在怨恨,她接受的传统道德告诉她,要贤良淑德。她便贤良淑德。道德告诉她,女人不受宠爱,一定是因为自己不够好。她便反思自己有什么问题。
也许是她不够美,故而她得不到陈祝山的爱。哪怕一丁点的爱。
也许是她不够贤德,故而她得不到陈祝山的爱。
也许……
她看着陈祝山宿在侍妾房里,又同孟知语苟且,她一直忍耐着。道德叫她忍耐着。
但是她忍不下去了。
陈祝山站在她跟前,微微笑着,一如当年初见。倘若初见时,她不曾一见倾心,那么这些年的苦楚,应当也会少上几分。
幸而这些年,府里无人孕育子嗣。否则,她还需要笑着脸,去祝福旁人的孩子。
她看着陈祝山笑,那时她还是沈宜,不是如今的沈皇后。
陈祝山同她说话:“沈姑娘好文采。”
天哪,他一说话,好像天空都亮了起来。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沈宜看着风尘仆仆的陈祝山,他甚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他这样狼狈,是为了一个女人。
他不曾为哪个女人上过心,即便是他宠幸过的侍妾,也并没有什么不同的。
这曾在很多夜里,给过她一点抚慰。
陈祝山冷声质问她:“知语呢?”
沈宜略低头,捂嘴笑着回答:“死了。妾身亲手探过脉搏,鼻息,确定是真的死了。”
他进门的时候,宫人们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陈祝山瞪着她,这种眼神如此新鲜。沈宜丝毫不畏惧地看回去。
陈祝山手握着拳,压抑着自己的怒气。他掐上沈宜的脖子,“朕问你,知语呢?”
沈宜被他掐着脖子,从他这眼神里看出一个孟知语来。
他们之间,竟然如此相似。
沈宜呼吸有些困难,“妾身……说了,死了。妾身亲手端的毒酒,妾身亲手封的棺。”
她话音落,陈祝山手上力气骤然重了。
这是死亡的气息。
沈宜忽然感到恐慌,她忽然对孟知语感同身受。
她说:“这是妾身做的,皇上可以下旨废了臣妾。”
她看着陈祝山的眼睛。
陈祝山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他松开了手,她便坠落在地上。
陈祝山走了。
陈祝山不可能废了她,因为她是沈国公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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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差点没给我累融化咯。
三哥没上过别人的车,那两个侍妾,前面写过了(怕你们没注意看再说一下)是他的手下,杀手。
陈祝山问了很多个人, 每个人都告诉他, 温慈公主死了。
他不愿意相信这句话,便一直一直地询问。
可是答案都是同一个。包括长松, 也如此同他回答。
长松跪下来, “请皇上责罚,臣有罪。”
陈祝山抬手扫开桌上的东西, 东西七零八落掉了一地。在寂静的深夜里,这声响格外地引人注目。宫人们都在外头伺候着, 低着头, 谁也不敢大声喘气。
他们或许未曾直接参与今日这一桩生死事,但旁观似乎也多少间接参与了。目睹了一个人的生死,在袖手旁观的时候似乎也成为了帮凶。没人敢说话,他们生怕皇上追究起来, 责任落到自己头上。
没有人能为别人的生死负责, 在这宫墙之中,连自己的生死都不能自己负责, 更遑论为旁人的生死负责。
他嗓音带了些哑, 再次质问:“朕在问你一次, 知语呢?”
长松低着头, 挺直着脊背, 声音朗朗:“臣有罪!”
陈祝山瞪着他,这是他最亲近的人之一,长松不可能同太傅他们站在一条线,所以长松不可能骗他。
陈祝山的心情几经辗转, 最后视线往下,落在自己跟前的地上。他撑着头,心迅速地沉下来。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陈祝山重新抬起头来,“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