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天子朱砂痣—— by陈十年
陈十年  发于:2024年04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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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这么坐在那儿,端庄亭亭,沈氏原来的胜利者的姿态忽然消散,她感到愤怒,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
沈氏道:“既然知语不听我的劝告,我也没办法。柳枝,咱们走吧。”
晚上陈祝山来,孟知语在殿门口迎他,宫人们都遣散了。
陈祝山今日心情并不算好,见了她,仍然是笑着:“怎么站在这儿?”
孟知语抬头看他,字句都说得端正:“在等皇上。”
她侧开身,往外走了几步:“今日外头不冷,便在外头说话吧。”
陈祝山跟着她走到檐下,听她说话。
孟知语转过身,同他视线相交:“皇上,你该疯够了。”
陈祝山眸色微暗,“知语说什么?”
孟知语便重复一遍:“皇后娘娘说,你该玩够了。我也如此以为。”
陈祝山仍旧道:“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我短短。
今天室友离校,毕业典礼,拨穗,和导师拥抱送别。
凌晨再更一章吧。
还想再安利一首歌,陈奕迅的《不来也不去》
“掌心因此多出一根刺
没有刺痛便懒知
就当共你 有旧情没有往事
如烟 因给你递过火
如火 却也没熔掉我
回望最初 当丧失是得着可不可
可痛若骊歌 乐如儿歌”

第37章 第四颗星(2)
孟知语继续自己的话:“你不该继续如此, 没有人会同意一个前朝皇帝的血脉, 留在你身边。我是一个不被接受的因素,皇上, 你知道的。你留下我, 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同意,不如放我走吧。”
陈祝山逼近她一步, 食指抵住她唇:“知语,你从前不会这么求我。”
孟知语闭眼, 重新开口:“三哥, 求你。”
陈祝山把她抵在廊柱上,笑起来,搂过她细腰:“知语,你该明白, 我们才是世上最合适。身体, 灵魂都是。”
他们天生一对。
孟知语被他搂着腰,强硬地引诱她的唇舌。她的背被抵在廊柱上, 好在此时此刻, 宫中寂静无人, 唯有风过境。
陈祝山一手掐着她腰, 另一只手探入她的衣襟。他的膝盖隔开她的双腿, 提着她的腰往上带了带,在此过程中,膝盖往上推。
她忍不住搂紧了他的脖子,眼眸似秋水, 望着他,望得他后腰酥麻。
陈祝山声音微哑,呼吸声落在她颈侧。他又往前一步,让她感知,此时此刻,他所想要的东西,证明他所言非虚。
他们是世上最合适的人,彼此依偎着走过困顿的时光。
孟知语咬着唇,说话都带了些颤音:“你不可否认,我说的是对的。”
陈祝山沉着声,抽出手来,在她外裳上擦干净。他做这动作的时候,嘴角含笑,慢条斯理的。待到做完了这一串动作,他才按着她的腰,忽上忽下地喘着气。
待到一口大气喘完,孟知语已经受不住了。她承认陈祝山说得对,他们的身体是如此的契合。
她呜咽出声来,“……没有人会同意你和我做这种事。”
陈祝山冷眼瞪她:“不需要他们同意,我同意就可以了。”
他说完,便劈山分水而入。
他们穿着华贵的衣裳,在富丽堂皇的宫殿走廊上相融。
陈祝山在间隙回答她:“没可能,朕要做什么,朕说了算。”
孟知语开始今天的话题之前大抵想到会有什么样的情况发生,但是没想到会如此孟浪。
她被卡在栏杆上,就这么一小点地方,摇摇欲坠,承受着他的力道。
从廊柱,到栏杆,最后回到殿中。她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要溺死,又被他渡了一口气。
最后不知道这夜是何时结束的,反正醒过来,她简直像遭了暴行。
她下意识唤阿幸,无人应答。
她抬头,对上陈祝山似笑非笑的眼。
陈祝山目光中带了欣赏,和满意,从他的眼眸中,她瞥见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尽是痕迹。
陈祝山眼眸含笑,仿佛在说:“看,知语。”
人人称颂的帝王,其实是个疯子,孟知语早就知道。
她拉过被子,遮过自己的锁骨,垂下眼皮,又睡过去。
陈祝山看着她呼吸安稳下来,才离开栖霞宫,去见那些臣子。他们所说的,还是昨日说的那些,一直重复强调,叫人厌烦。
他扶着额头,看向收下的桌子,想起昨夜,忽然笑出声来。
那些臣子皆诧异地看着这位年轻的帝王,陈祝山只是笑道:“无妨,众爱卿继续。”
这简直是挑衅!
他们面面相觑,眼中怒气冲冲,继续表达自己的不满。
“皇上,你不能走前朝皇帝的老路啊!”
“皇上,你三思啊!”
就这么嚎了几天,也没什么进展。陈祝山只把他们的话当耳旁风,他对此颇为得意,常去知语那儿邀功。
雨停那日,有八百里加急急报自南方松来,南方暴雪冰灾,百姓流离失所。
陈祝山觉得头更疼了。
于那些臣子而言,却觉得自己越发做得对,这是上天的旨意。
这等灾害,便是上天的警示。
他们上谏更频繁,直指温慈公主与此次冰灾相关,要求皇上必须给一个交代。
陈祝山原还能避而不见,如今牵扯到百姓,也不能再不见他们。听他们一顿牢骚,还要处理灾情。
陈祝山一连数日未曾踏足后宫。
这事后宫自然也早早知晓,人人对温慈公主更加避之不及,认为她不详。连宫人们,也越发懈怠。
阿幸被气得不行。
这日阿幸使唤一个小宫女,使唤不来,气得阿幸破口大骂。
那宫女仍旧推脱,陈祝山便是这会儿来的。他已经两夜未曾合眼,本就心情不好,听得如此场景,冷眼一瞧那宫女。宫女噗通跪下来,陈祝山说:“既然不想伺候了,便发配到浣衣局去吧。”
阿幸得他撑腰,略微待见了他一些,主动领他进门。
孟知语正在自己一个人玩围棋,见到陈祝山还有些惊讶。
陈祝山看着她的眼睛,走近几步,直接打横抱起她往床上去。
孟知语挣扎,他带了些哄的语气道:“别动,让我睡会儿。”
他是真的累了,很快便入睡。孟知语看着他的侧脸,发了许久的呆。
阿幸端着糕点进来,孟知语掰开糕点,露出里面的一截纸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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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五点半起床是不行的。

纸条卷成一团, 孟知语看了眼阿幸, 阿幸比她还震惊。
陈祝山还在里间睡着,她们说话都很小声。
阿幸道:“这糕点是御膳房送来的, 为何当中会有一个纸条?需要找人查看一番吗殿下?”
孟知语放下半边糕点, 拿起那卷纸条,她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 心中便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想。能把手伸这么长,将消息送到皇宫里, 且不被发现地送到她身边, 可能的人选也就那么几个。
阿幸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她甚至有些慌张。“该不是哪位娘娘吧,这事儿得告诉皇上才行。”
自从上次弦飞那事之后,阿幸便觉得这宫里, 人人都容不下孟知语。这话诚然不错, 但胆子大的,也没几个。
孟知语叫住她:“算了, 阿幸。”
她打开纸条, 纸条上只有一句诗:假作真时真亦假。
阿幸瞥了眼, 她不曾读过许多书, 不懂这意思, 只知道从字面意思来理解。
“这是什么意思?”阿幸问。
她猜测:“莫不是讽刺殿下身份卑贱?”她心里只这样以为。
孟知语未听进去她的话,她垂眸,将那张纸条抬手烧掉,语气忽然严肃起来:“今日之事, 不可外传。你可明白?”
阿幸看她神色,连连点头,心中却惊骇,她虽然不懂,却仍然觉得有什么大事发生。
孟知语没了吃糕点的兴致,又叫人端了下去。她轻手轻脚地起身,转向里间床榻去。他心思深,睡眠浅,极少有睡得沉的时候。她回想起来,也就几次。
近来事情烦扰,陈祝山想必累坏了。孟知语思及方才的纸条内容,轻叹了口气,抬手描摹他的轮廓。
他睡着的时候,眉心也微微皱着,的确有忧国忧民的样子。
孟知语放下手,他还未醒。她又轻声起身,往殿外去。
这几日宫里的丫鬟格外肆意,她平时不在意,也不如何管,随她们去。今日陈祝山惩治了那一个,杀鸡儆猴,倒是都恭敬了,低着头不敢看她。
她也不理会她们,自己往庭院里转了一圈。阿幸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同,但是见她脸色严肃,也不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孟知语绕着庭院走了几圈,才长吐了一口气,走回殿里去。陈祝山呼吸浅了,应当快醒了。
孟知语在榻上坐下,靠着软枕,独自摆了一盘棋局。
下到一半,陈祝山醒来。
他揉着眉心,在她对面坐下,声音里都带了些疲惫。
“知语。”他唤她的名字。
孟知语没抬头,声音再平静不过:“皇上近来辛苦,其实不必勉强。有些事情,勉强也勉强不过。苍生社稷,皇上心里装一件便足够了。”
她在委婉地提醒,什么苍生社稷,那分明是权力。他想要权利,又想要一个和权利冲突的女人。
世上哪有这等好事,连孟夫子都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陈祝山轻笑一声,从棋盒里拿出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之上,将她白子优势尽数瓦解。
如这棋一般,天下是他的,他说了算数。
孟知语啧了声,把棋子丢进棋盒里,拍了拍手。
知语道:“没意思。”
她唤小丫头进来,收拾了东西,而后同陈祝山面面相觑望着。
陈祝山又叹气,他只能得这片刻空闲,没一会儿,又听见李元来禀报。临走的时候,他亲吻了知语的额头。
“不要多想,知语。”他说。
孟知语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多想无益,她明白这道理。不过恰到好处地通透,有时也并不好过。
京城各处有何处的日子,有人欢喜有人愁,江恒坐在那儿,仍旧悠闲自在。
若度回来。
“禀报侯爷,事情已经办好了。”
江恒拉长声音嗯了声,很是赞叹。
若度有些不解:“侯爷,倘若夫人看不明白……”
江恒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倘若她看不明白,那是她的命数。”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地漫长。原以为天气好转,谁知不过几日,寒冷又卷土重来。
南方冰灾,北方也被寒潮包围,人人都恐慌不已。
这时候,有人提议去天坛祈福。一呼百应。
天坛设在京郊天山之上,出行需要一些时间,也是劳心劳力的。不过这时候,这建议像是一颗定心丸,是必要的。
陈祝山没理由拒绝。
他即位还未到半年,便有这种意外发生,倘若不能很好解决,那么之后日子也不好过。
他没得选择。
临行前,他同知语叮嘱:“此行不远,朕很快回来。回来时,想喝知语温的雪茶。”
孟知语没说好,或者不好,被他作死弄了一宿。
这一日清早,陈祝山便起床出发,队伍浩浩荡荡的,从皇城往京郊去。孟知语醒来的时候,已经连队伍扬起的尘都瞧不见了。
此行少则三五日,多则七八日。
不知为何,阿幸眼皮跳得很凶。这征兆使得她心神不宁,看宫里谁都像一个坏人,对殿下虎视眈眈。她看着孟知语,十分担忧。但是孟知语却像个没事人一样。阿幸想不明白。
承华元年,这一年落在史官笔下,有诸多可写之处。
其一桩,天子强占臣妻,引民怨众怒。
其二桩,冰灾致使百姓流离失所,国师指,乃与天子和臣妻一事有关。
其三桩,温慈公主薨逝,年十八。
此三桩,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以独自言说,故书史书者,常一并言之。
阿幸的担忧很准确,那日难得是一个晴天,有人来通知,说是管事局有事找。阿幸便出了门去,她临走之时,还特意叮嘱孟知语莫要随意出门走动。
不过她漏了一桩,这宫墙虽高,却防不住什么东西。人要进来也好,人要出去也罢,全都防不住。
阿幸到了管事局,便被二人揪着胳膊拿下。她心中一紧,忽然明白过来什么。她口中被塞了布条,只能呜咽。
在她的呜咽声里,皇后的仪仗进了栖霞宫的门。
孟知语那时在门口修剪花枝,她看着盛装而来的皇后娘娘,盈盈一笑。
“见过娘娘。”
沈氏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也笑:“知语,我劝过你了。”
是你自己不知好歹,非要在这路上一路走到死。
她是沈国公嫡女,又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今日所行之事,更是得太傅苦求。
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身后,跟着一个端着盘子的宫女。盘子里放了一只小杯子,杯中装着一杯不寻常的酒。
孟知语脸上没什么波澜,她侧身进门,“外头天冷,娘娘进来说话吧。”
柳枝看了一眼沈氏,沈氏停了停腰背,跟着孟知语进门去。
丫头跟着进门,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又被遣退出来。
殿中剩下她们二人对面坐着。
沈氏今日难得抛了些端庄,倒是带了些凌厉的美感。她原也是一朵娇花,落到了陈祝山手里,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她今日仿佛出了一口恶气。
沈氏道:“杯中的酒,是牵机酒,走得很快,不会有太多的痛苦。”
孟知语听她说完,抬眸看她,仍旧是没什么波澜的样子。
沈氏忽然感到一种不解,不过很快又被胜利取代。
孟知语垂眸看了眼那杯酒,语气却淡然:“皇后娘娘今日是为何而来?”
沈氏抿唇笑:“是为了社稷而来,这是民心所向,知语,你不要怪我。”
孟知语忽然笑:“民心所向?便是对的吗?难怪人人都道娘娘同三哥登对。”
沈氏感到一种侮辱,不过她不必要计较这片刻的不快,毕竟还有长久的生活的快乐。
她将杯子往前递过去:“你都叫他一声三哥,便不该引诱他违背道德。”
孟知语又笑:“为何是我引诱他?为何不是他引诱我呢?”
陈祝山分明最擅长引诱旁人,沈氏被他引诱,贤妃被他引诱,她们却觉得,她引诱了陈祝山。
或许这才是最好层次的引诱,让被诱者,无所觉察。
沈氏将杯子递到她跟前,语气带了些不耐烦:“请吧。”
说时迟那时快,孟知语的手抓过她的手腕,绕到她身后,都是一瞬间的事。不过一瞬间,她便被人扼住了咽喉。
孟知语在她耳边低语:“皇后娘娘似乎有些意外,今日我死,是民心所向,但是阿幸不是。你得保证,放阿幸出宫,保她性命。”
沈氏感受着喉咙的压力,只能点头:“我……我答应你。”
孟知语笑道:“空口无凭的道理,娘娘应该明白。”
沈氏咽了口口水,目不转睛盯着她的手,生怕她用力。她点头:“我可以写下来!发一道旨意!”
孟知语不置可否,只是将她的胳膊肘拧到背后,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制服住她。她感到一种痛,却只能被她推着往前走。
孟知语单手写了一张旨意,而后从头上拆下一只簪子,从她指尖划过,留下一条血痕。
血流出来,留了她满手。而后她的手被孟知语按在那纸张上。
一气呵成之后,孟知语松开了手,快步走到桌边,将那杯牵机酒一饮而尽。
杯子底座磕在桌子上,沉闷一声响。沈氏胳膊还痛得她面目狰狞,转过头来,看着饮了牵机酒的孟知语。她感到一种狰狞的满足感。
孟知语并不看她,而是安静地坐下来。
牵机酒的毒性很强,毒发很快,人的五脏六腑都会感到痛楚。
与这等痛楚比起来,沈氏觉得自己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她揉着胳膊,忽然笑出声来。
一群宫人在外头候着,只听见皇后娘娘意外的笑声。
有血从她嘴角渗出来,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她感到痛苦。从五脏六腑,到血液,都延续着痛苦。有许多事情从眼前一闪而过,她看见了十四岁跳舞的孟知语,孟知语在陈祝山面前跳舞。
那舞姬说,跳舞要跳给最爱的人看,才有意思。
她想起她这一辈子,如同一朵枯萎的花,对一切都没什么兴趣。唯有两桩事,得以生机。
其一桩,恨。
其二桩,爱。
她只好恨着陈渊,这其实是不必要的。她唯爱着陈祝山,凭着这一点爱意,给孟知语一点养分,让她活得不像一朵死去的花。
皇后仪仗浩浩荡荡来的时候,经过王芙的宫殿,她看见她们朝着栖霞宫去。王芙挣扎片刻,还是差人赶紧去通知皇上。她直觉事情不简单。
但是从皇城,到天坛,快马也得半日。
陈祝山那时祈福结束,一切都很顺利,他下了祭坛,却忽然觉得心慌。
这心慌无从而起,他却没来由地想起知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我今天长长。
没有带球跑这项。

第39章 第四点蓝
这世上有许多不如意的事, 这些事也同许多人有关。但他就是没来由地想起知语。
他出门前, 留了长松在宫里,因着近来形势不大好。另一方面, 又觉得或许也没那么不好。
思来想去, 还是留了长松。临走前,他同长松说, 你应当明白如何做。
这许多年,长松一直陪着他一起走过。
他撑着头, 也不知宫里近来情况如何了?
一切都很顺利, 今日结束之后,应当便能启程回宫。在启程回宫之前,却等到了一封急报。
急报说,皇后沈氏意图不轨。
陈祝山彼时正在喝茶, 闻言茶杯坠地, 轰然碎裂。他跌坐在椅子上,有些茫然失措。
他撑着起身, 快步往外头去。他夺过马来, 便要奔回皇宫。
倘若快马加鞭, 此时赶回去, 还能……
但是他赶不回去。
群臣都跪下来, 挡在他面前,挡在她和知语之间。
陈祝山的眸子眯起来,眼神暗了又暗。
他们异口同声:“皇上三思!”
那群老臣的头磕下去,这份量可太重了, 人在其位,原来诸多牵制,想做的事不能做,想说的话也不能说,即便是到了万人之上,还是要如此窝囊。
陈祝山忽然有些生气。他的眼神扫过这群人,他们便又纷纷重复:“皇上三思!”喊得感情充沛,生调绵长。
三思也好,三十思也罢,反正思来思去,就是要告诉他,不可以。
但他偏想勉强这一遭。
好告诉他们,到底谁是万人之上。
陈祝山扯着缰绳,马鞭挥下去,那马一声嘶鸣,马蹄同马头一起扬起来,从他们头上跨过。
一时之间,寂静无声。
待到陈祝山的背影往前走了,他们才反应过来,又是一阵“不可”“三思”的。
但是他已经走了,任他们下跪或是如何,他都已经走了。他握着缰绳,驾驭着马,狂奔而去。
从天坛回到皇城,这时间十分的漫长,一刻都被拉长成三刻。
他离开了,那群侍卫也要跟着离开。剩下一群臣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人说:“皇上此举,实乃大大不妥。”
他们是失望至极的,只觉得陈祝山变了,他的君子气质荡然无存。他们只好迁怒孟知语,都是孟知语,陈祝山才会变成这样子。
由此得出一个结论:女人误国。
他们从不觉得,或许是男人本身便有错。
臣子们不住地叹气,叹完了气,只好又慢吞吞地赶回去。这边事情了,还是得跟着皇上去。
孟知语已经没了气息,沈氏在她鼻前探了探,确认了这一信息。她松了一口气,忽然大笑出声。
温慈公主,薨。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把这具身体埋进土里去,埋得越远越好,总之,永远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她即便死了,还是这样的美。这种美叫人痛苦。
沈氏手上的血已经止住了,她面目狰狞地笑了笑,叫人进来,“来人,将温慈公主请进棺中。”
没人敢动。
沈氏又沉声指使一遍,才有人上前来。那些人把她抬出来,她们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忽然感到一种悲悯。
但是没有人敢出声。
此时此刻,她仍旧是孤立无援的。
长松原本是守着栖霞宫的,那日阿幸出门,有人提醒他,阿幸有意外发生,他便出了栖霞宫。刚出栖霞宫没多久,他便遭遇了偷袭。
长松再醒过来,便听闻,皇后已经将温慈公主的棺椁送出了宫门。
长松明白自己做错了事。
他记起孟知语的脸,那个总是漂亮的女子,因着他的错,从此陨落在世上。
他询问宫人,温慈公主的棺椁去往何处,那宫人低着头,只说不知道。
这是实话,沈氏说的去处,她们都不知道。
长松闭了嘴,不再说话。他连他们往何处去的都不知道,追寻都无处可寻。
陈祝山从天坛赶回来,已经是深夜。这沿途的奔波并未能消散他的怒气,他怒气冲冲迈进了中宫的门。
沈氏的手伤已经包扎过了,她似乎在等着陈祝山过来。陈祝山果真怒不可遏过来了,如她所料,陈祝山质问她。
“皇后为何如此行事?”陈祝山仍然保持着他的风度。
沈氏起身,到他跟前行了个礼:“妾身是在为社稷考虑。”
陈祝山冷眼看着她,她绕着陈祝山走,声音里带了些兴奋:“皇上不是最喜欢社稷么?为了社稷,娶了妾身,那如今为了社稷,舍弃一个女人也没什么吧。”
她转过身来,同陈祝山视线相对。她这是在怨恨,她接受的传统道德告诉她,要贤良淑德。她便贤良淑德。道德告诉她,女人不受宠爱,一定是因为自己不够好。她便反思自己有什么问题。
也许是她不够美,故而她得不到陈祝山的爱。哪怕一丁点的爱。
也许是她不够贤德,故而她得不到陈祝山的爱。
也许……
她看着陈祝山宿在侍妾房里,又同孟知语苟且,她一直忍耐着。道德叫她忍耐着。
但是她忍不下去了。
陈祝山站在她跟前,微微笑着,一如当年初见。倘若初见时,她不曾一见倾心,那么这些年的苦楚,应当也会少上几分。
幸而这些年,府里无人孕育子嗣。否则,她还需要笑着脸,去祝福旁人的孩子。
她看着陈祝山笑,那时她还是沈宜,不是如今的沈皇后。
陈祝山同她说话:“沈姑娘好文采。”
天哪,他一说话,好像天空都亮了起来。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沈宜看着风尘仆仆的陈祝山,他甚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他这样狼狈,是为了一个女人。
他不曾为哪个女人上过心,即便是他宠幸过的侍妾,也并没有什么不同的。
这曾在很多夜里,给过她一点抚慰。
陈祝山冷声质问她:“知语呢?”
沈宜略低头,捂嘴笑着回答:“死了。妾身亲手探过脉搏,鼻息,确定是真的死了。”
他进门的时候,宫人们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陈祝山瞪着她,这种眼神如此新鲜。沈宜丝毫不畏惧地看回去。
陈祝山手握着拳,压抑着自己的怒气。他掐上沈宜的脖子,“朕问你,知语呢?”
沈宜被他掐着脖子,从他这眼神里看出一个孟知语来。
他们之间,竟然如此相似。
沈宜呼吸有些困难,“妾身……说了,死了。妾身亲手端的毒酒,妾身亲手封的棺。”
她话音落,陈祝山手上力气骤然重了。
这是死亡的气息。
沈宜忽然感到恐慌,她忽然对孟知语感同身受。
她说:“这是妾身做的,皇上可以下旨废了臣妾。”
她看着陈祝山的眼睛。
陈祝山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他松开了手,她便坠落在地上。
陈祝山走了。
陈祝山不可能废了她,因为她是沈国公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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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差点没给我累融化咯。
三哥没上过别人的车,那两个侍妾,前面写过了(怕你们没注意看再说一下)是他的手下,杀手。

陈祝山问了很多个人, 每个人都告诉他, 温慈公主死了。
他不愿意相信这句话,便一直一直地询问。
可是答案都是同一个。包括长松, 也如此同他回答。
长松跪下来, “请皇上责罚,臣有罪。”
陈祝山抬手扫开桌上的东西, 东西七零八落掉了一地。在寂静的深夜里,这声响格外地引人注目。宫人们都在外头伺候着, 低着头, 谁也不敢大声喘气。
他们或许未曾直接参与今日这一桩生死事,但旁观似乎也多少间接参与了。目睹了一个人的生死,在袖手旁观的时候似乎也成为了帮凶。没人敢说话,他们生怕皇上追究起来, 责任落到自己头上。
没有人能为别人的生死负责, 在这宫墙之中,连自己的生死都不能自己负责, 更遑论为旁人的生死负责。
他嗓音带了些哑, 再次质问:“朕在问你一次, 知语呢?”
长松低着头, 挺直着脊背, 声音朗朗:“臣有罪!”
陈祝山瞪着他,这是他最亲近的人之一,长松不可能同太傅他们站在一条线,所以长松不可能骗他。
陈祝山的心情几经辗转, 最后视线往下,落在自己跟前的地上。他撑着头,心迅速地沉下来。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陈祝山重新抬起头来,“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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