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菜这活儿在场的人基本都会干,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切得又快又准,切慢了会耽误炒菜的队伍,切得太大也会不利于煮熟,而且切菜也有风险,刚才那个大姐就是个例子,一个不小心极有可能把自己的手给切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正商量着从哪个队伍挪个人过去。
就在这时,白榆站了出来:“不如由我来切吧。”
这话一出,现场安静了几秒。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白榆身上,脸上都写满了同个问题——她能行吗?
住在白瑜周围的人知道她做饭好吃,但更多的人并不知道。
白榆淡淡一笑:“试试就知道了。”
说着她走上前去,拿起放在一旁的菜刀,用水冲洗干净后,再拿起一块土豆切了起来。
众人看过去,顿时愣住了,这刀工……
别说刚才那个切菜大姐比不上,就是在场的所有切菜大姐加起来都没有她厉害,恐怕只有饭堂的姚大师傅或许能跟她比一比。
只见白榆手起刀落,手法干净又利落,切出来的土豆丝又细又根根大小均匀,比机器切出来的还要均匀,足可见其刀工功底之深厚。
众人看得啧啧称奇,没想到她看着娇滴滴的,年纪又那么小,刀工居然如此了得。
看白瑜切菜快又好,这活儿便落在她身上了,只不过白瑜没干太久就被姚大师傅给叫进里头做菜。
看到白瑜进了厨房,新一轮好奇的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
不过姚大师傅没跟人解释,而是看着白瑜道:“白同志,今天的五花肉就交给你来做吧。”
白瑜点头应好:“没问题。”
五花肉已经清洗干净,白榆把五花肉连皮带肉切成四方块,五花肉是做给官兵们吃的,他们这几天体能消耗会非常大,也会非常累,因此白榆特意把五花肉切得很大块。
这样吃起来才会更爽,更饱。
“妹子,你这五花肉切得太大了,时间煮断了不好入味,煮长了外面的肉又容易变柴,后面的五花肉你赶紧切小一点。”
旁边一个中年男厨师看到她把五花肉切得又大又方,以为白榆是不懂做菜的小白,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白榆知道对方是好心提醒自己,不过她有自己的自信:“谢谢你同志,不过我很会做五花肉,保证又入味又不会柴,等会儿做好了你试试。”
中年男厨师闻言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没再吭声。
这年头的人说话都很谦虚,哪怕有人夸自己的孩子,做父母的都会连忙否认,再说几个缺点贬损自己的孩子,更别提是夸自己了。
白榆这样自夸的行为在中年男厨师看来,那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太过自信了。
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声:“牛皮吹得那么大,小心等会儿自己打自己的脸!”
说是嘀咕声,声音却不小,站在旁边的白榆自然听到了,不过她没有辩解。
辩解是最没意义的行为,只有拿出绝对的实力才能够让对方乖乖闭嘴。
因为要做的饭菜量太大,临时从家属那里搬来了不少煤炉,煤炉没有火,做出来的菜不如柴火烧出来的好吃,好在白榆这个是柴火灶。
她把锅烧热,接着一勺冷油下锅,而后下葱姜蒜和香料,再小火慢炒。
炒菜好不好吃看两点,一是材料新不新鲜,二是火候。
厨房用猪肉是今天刚杀的家猪,跟后世用饲料养大的猪不一样,猪肉又鲜又嫩,还没有一股难闻的腥味,一看就是好肉。
这样的好肉,白榆自然不会辜负。
香料被炒热后爆发出肆意的香味,白榆看火候差不多了,立即把五花肉给放进去,翻炒到表皮变色后再盛起来,然后加入白糖炒糖色。
白糖和冰糖都可以用来熬制糖色,但两者还是有一些区别。
白糖炒出来的糖色颜色会更深一点,而且味道也会更甜一些,更适合用来做红烧肉、红烧鱼、卤肉菜等等,冰糖颜色浅一些,但味道更清香可口,更适合用来做浅色菜。
炒糖色也是门技术,炒不好很容易糊锅,不过对白榆来说,炒糖色属于基本功,一看白糖融化,变成红褐色,还冒出小泡泡来,她立即把五花肉重新倒回锅里去,来回翻滚上色。
等五花肉都均匀上色后,她倒入适量的水,不过这时候她没急着把锅盖上去,而是找出一支长竹签,在每块五花肉上戳了好几下。
中年男厨师一开始以为白榆是那种爱吹牛自夸的人,不过她很快就被打脸了。
白榆做菜的动作干净又利落,一看就是经常干活的人,别的不说,那糖色熬制得真好,每块五花肉上色后仿佛被裹了一层红色的釉质,看着特别诱人。
这些饭菜是做给官兵填饱肚子的,关键是要能吃饱吃上热乎的,自然不能跟厨艺比赛一样,一味地追究好吃,这会儿更讲究快。
因此五花肉并没有像平时一样换到砂锅去小火慢炖,而是直接在大铁锅里头大火焖煮,但材料鲜,调料又香,做出来的五花肉就是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很快,锅里就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香味肆意扩散在厨房里,香得每个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又熬煮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五花肉被焖煮得烂透,每一寸肉里头都掺入了香料汁水,橘黄色的灯光下,五花肉看上去晶莹剔透,散发着香浓诱人的香气,馋得人直流口水。
白榆从锅里夹起一块吹了吹,然后放进嘴里,下一刻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一个字,鲜!
被扎过的五花肉十分入味,一口咬下去,口腔溢满浓郁的汁水,五花肉肥肉适宜,肥的部分颤巍巍,肥而不腻,瘦的部分紧致鲜嫩,猪皮散发出诱人的亮泽,有嚼劲却不会太硬。
白榆把一块五花肉吞下去,不由满意地点点头。
一旁一个女帮厨大姐看得连连咽口水,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嘴馋的人,可这会儿却忍不住开口道:“妹子,你刚才不是说做好后让大姐尝一尝吗?大姐已经做好准备了。”
“噗嗤——”
听到大姐这话,白榆忍不住笑出来。
大姐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一脸期待地看着白榆。
白榆自然不会食言,夹了一块放在碗里递给对方。
大姐接过去,也顾不上五花肉还有些烫,夹起来就一口放进嘴里:“呜呜……好烫……好好吃……妹子你这五花肉做得太好吃了!”
她敢说这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五花肉。
姚大师傅做的五花肉肯定也很好吃,只是这女同志做的好像更好吃一点点,至于好吃在哪方面她也说不出来。
其他人看大姐吃得狼吞虎咽,一个个羡慕得不得了,也想跟大姐一样跟白榆讨一块来尝一尝。
只是这些五花肉是做给官兵们吃的,他们自然不好意思开口,要不然都被他们吃完了,官兵们吃什么?
饭菜做好后,会趁热一批批送出去给官兵们吃,白榆做的五花肉和其他人做的饭菜很快就被打包送了出去。
在江霖带领下的第三突击队已经不眠不休连续工作了一天一夜,风里来雨里去,这会儿都累得几乎直不起腰来,双腿沉重仿若灌了铅一般的。
好不容易轮到他们这支队伍休息,大家一股脑躺在椅子上、桌子上,没位置的直接就地一趟,累得连话都不想说。
不过话不想说,饭还是要吃的,大家已经十几个小时没喝一口水没吃任何东西,早就饿得前度贴后背,肚子饥饿的打鸣声此起彼伏。
“现在就是来十头牛我也能吃下去。”
“别提任何跟肉有关的字,我现在饿得两眼发光,看到地上的土都想抓一把放进嘴里!”
“我也是,我现在就想吃点热乎的,管它有没有肉,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了。”
咦,什么味道?
怎么这么香?!
一股浓郁美妙的肉香味扑鼻而来,大家爬起来寻找香味来源,很快大家就看到勤务兵茅明带着人送饭来了。
他的身影一出现,七倒八歪的官兵们瞬间跟打了鸡血般,当即从地上跳起来,飞奔过去帮忙运送饭菜。
大家排着队伍打到饭后,立即狼吞虎咽了起来。
“妈呀,这五花肉也太香了吧!我敢说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五花肉!”
“听说这五花肉是江副团的爱人做的?”
“什么,这么好吃的五花肉居然是江副团爱人做的?江副团这也太让人羡慕了吧?”
可不就是羡慕,江副团的爱人不仅人长得好看,而且还是大学生,高考闽省第一名的高考状元,现在连做饭都这么好吃。
呜呜呜真的好羡慕江副团!
江霖坐在大榕树下,眼睑下有着青色眼圈,看上去十分憔悴,身上的衣服也湿漉漉贴在身上。
听到大家的议论,他夹起一块五花肉放进嘴里,五花肉入口即化,肥肉肥而不腻,瘦肉紧致,香味浓郁。
他没想到白瑜居然厨房帮忙做饭,算起来,他已经有五天没有回家了。
他好想她,更想抱着她睡上一觉。
不过知道她和孩子都好好的,他也就放心了。
京城,医院。
因为早产的关系,孩子的情况不是很好,出生不久被抱去了保温箱。
林向雪的情况同样不太好,恶露不止,她觉得是自己早产才会导致孩子身体不好,心里十分内疚。
知女莫若母,林母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好开口宽慰道:“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最重要的是把身体给养好了,才能有精力照顾孩子,给孩子喂奶,要是你自己都不好了,还说什么照顾孩子,你说对不对?”
林向雪面色苍白,唇瓣更是没有一丝血色:“我当然知道要养好身子,可我就是控制不了操心,孩子要不是因为我,也不用一出生就打针吃药。”
林母:“敢情我之前说了那么多,你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林向雪抿着唇,不吭声。
她当然知道她妈说的都是对,也都是为了她好,但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林木从保温瓶里倒出一碗鸡汤递过去:“要操心也得先把这碗汤给喝下去。”
“谢谢妈。”
林向雪接过碗,刚喝了一口,就听她妈问道——
“听景林说,你是因为做噩梦才导致早产的,他还说你这段时间频频做噩梦,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向雪拿着勺子的手一颤抖,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就是我同事一个亲戚生孩子大出血没了,我知道后一直很担心,可能因为白天想得多,晚上就做噩梦了。”
如果她说没什么,她妈肯定不会相信,只好随便编了个借口。
至于她梦到的人……她不敢讲,也不知道跟谁讲。
果然,林母听到她的话,伸手在她的额头上戳了下:“我平时怎么跟你说的,别人的事情你别老往自己身上套,小小年纪的,怎么比我这老婆子还爱操心,你要是再不听我的话,把心思放宽一些,后面还有你后悔的。”
林母唠叨了一个多钟头,才意犹未尽提着保温瓶走了。
林母前脚刚走,她婆婆就过来了,同样提着保温瓶,只是里面装着的不是老母鸡参汤,而是普通的骨头汤。
之前没怀孕时,她嫌弃婆婆天天让她喝老母鸡参汤,可现在终于没了老母鸡参汤,她又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婆婆嫌弃她生了个女儿。
不过她很快就把这个念头给甩出脑海,她妈说得对,她就是爱胡思乱想,想到这,她露出一个笑容:“妈,辛苦你了,不过我现在喝不下,我妈刚带了鸡汤给我喝,这汤就放在一边,等会我饿了再喝。”
曾母闻言,便点头把保温瓶的盖子重新盖回去,然后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的病床上:“向雪,妈跟你说几句心里话。”
林向雪怔了下:“妈,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曾母:“你看你现在身体不好,孩子也身体不好,如果你去上大学的话,后面谁来照顾孩子?”
林向雪:“我妈说让我把小芒果抱回家去,白天让保姆帮我带,晚上我回去自己带。”
小芒果是她和丈夫两人给女儿取的小名。
她妈和婆婆两人都有工作,都不能帮她带孩子,好在家里的保姆是知根知底的,在她爷爷家里干了好多年,是个十分可靠的人,要不然她也没办法放心去上学。
她以刚过及格线的分数被广播学院给录取了,录取通知书也下来了,在琼州岛时她接触到播音这个行业,她对这个行业很感兴趣,因此这次高考她报考了播音与主持的专业。
曾母:“把孩子交给保姆带,哪有亲妈自己带的好?你年纪小不懂,这孩子要自己带,孩子才会跟我们亲,你也不想孩子以后亲保姆不亲你吧?”
林向雪:“应该不会的,我不住宿学校,平时一有空就尽量回来陪孩子。”
她记得白瑜出了月子后就去上班了,也没听说孩子不跟她亲。
曾母:“那孩子喂奶呢?你该不会想让孩子喝奶粉吧?我可怜的大孙女,本来就比别人早产,刚出生就跟老鼠那么大,就只有四斤多一点,要再不喂母乳,以后更别不上其他人了?”
林向雪想说她会提前把母乳挤出来冻在冰箱里头,可能没有新鲜的那么好,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只是曾母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向雪,我当你是亲闺女才跟你说这些话,妈是过来人,吃的盐比你吃的大米还多,妈是不会害你的,对我们女人来说,最重要的便是孩子和家庭,要是因为上学导致孩子出现什么意外,或者身子一直养不好,你这个做妈的,心里难道就不会内疚吗?”
这话正好戳中了林向雪的心。
曾母看她表情有些意动,再接再厉道:“妈知道你千辛万苦考上的大学,让你不去上也不好,但孩子同样更重要,要不这样好不好,你跟学校申请延迟一年入学,等你和孩子两人的身体都养好了,而且孩子也正好可以戒奶,这样不是更好吗?”
林向雪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妈,我考虑一下。”
曾母也没逼她立即做决定,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好,你好好考虑。”
一回到家里,曾父一看到她就问道:“跟儿媳妇说了?”
曾母点头:“说了,她答应好好考虑一下,我看她样子已经被我给说动了,十有八|九是不会去上学了。”
曾父有些意外:“不是说让她推迟一年去上吗?怎么就变成不去了?”
曾母:“我自然跟她说的是推迟,只是若是这一年内她又怀上了,有两个孩子牵绊着,她肯定没办法好好上学,若是继续推迟,学校那边也不会乐意,所以我才说她这学上不了。”
她大姐说有个生男的偏方,等儿媳妇出院了,她就按照方子给她补身子。
最近单位到处在劝人优生优育,有些单位生孩子已经开始限制名额了,她担心以后国家就不让人多生孩子了,所以她必须让儿媳妇赶紧再生个孙子出来。
曾父:“我看向雪之前复习得很辛苦,就这么不去上了,未免有些太浪费了。”
曾母瞪了他一眼:“有什么浪费不浪费的,女人最重要的就是把家庭和孩子顾好,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不过这事你可别跟儿子说,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心眼多。”
“我心眼多?我这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你们老曾家!”
到了第五天,风才明显小了下去,只是海上风和海浪还是很大,船根本没有办法出海。
这天,江霖被叫去了孙政委的办公室。
只是刚走到办公室门口,江霖就明显发现孙政委的样子有些不对劲,后者低垂着头,双手插在头发里。
江霖敲了敲门,走进去:“政委,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孙政委抬起头来,眼眶很红,声音带着哽咽和沙哑道:“江霖,现在有个任务要交给你,组织派你去开云岛把葛大川给接回来,大川他……他牺牲了。”
江霖往后退了一步,眼睛直直看着他:“政委你刚才说什么?你说谁牺牲了?”
孙政委:“五天前,葛大川在和偷渡贼对抗时受了伤,当时海上正刮台风,组织没办法派船过去,这几天组织一直在用步话机跟他联系,只是那边一直没有回应,组织猜测葛大川应该已经牺牲了。”
办公室一片死寂。
“砰”的一声。
江霖一拳砸在面前的办公桌上:“五天前不能出船,那这几天呢,难道也不能出船吗?”
孙政委声音也跟着大了几分:“江霖你给我冷静一点!你以为大家不想出船吗?早在接到葛大川的信息后,组织就安排人出船,只是风太大了,好几次把船都给掀翻了,好几个同志差点淹死在海里,这几天大家也都在努力,但风太大了……”
说到最后一句,孙政委哽咽到再也说不下去了。
这样的事情没有人希望发生,但台风刮了五天,根本就没办法出海。
江霖依旧不想相信:“或许大川还活着,或许他只是昏迷过去了,在还没见到人之前,怎么就能断定他已经牺牲了?”
孙政委捏着拳头:“根据他自己说的,他的肠子被捅穿了,岛上没有止血的东西……”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葛大川还活着,但显然那是不可能的。
岛上没有医生,这么过了五天,且步话机一直没有传来任何回应,这种情况他们只能往最坏的情况去想。
孙政委:“如果你没办法去,我可以叫其他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霖给打断了:“我去。”
“我亲自去接大川回来。”
第120章 糯米排骨
江霖从孙政委办公室走出来, 本想回家去换洗衣服,他想以整洁的面貌去把葛大川给接回来,但脚步不知不觉就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等他意识过来, 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葛大川曾经住过的宿舍外面。
宿舍还是那个宿舍, 但里面的人已经换了。
江霖久久看着宿舍没有动。
直到谢旭东走过来, 一手勾搭在他的肩膀上:“江霖, 你在看什么?这宿舍有什么好看的?”
江霖没吭声。
谢旭东也没太在意, 毕竟他平时都是跟锯嘴葫芦一样闷不吭声。
他顺着江霖的目光也看向了宿舍, 突然感叹一声道:“也不知道大川怎么样了?那怎么就那么想不开跑去守岛?以前跟他一起住那家伙最喜欢在被子里放屁, 那时候我老嫌弃他了, 不过现在分开了, 还怪想他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三能再聚一聚。”
江霖顿了下,道:“没机会了。”
谢旭东还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笑着调侃道:“现在大家都在背后说你是气管炎,一有时间就往家里跑……”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江霖给打断了:“大川牺牲了。”
谢旭东扬起的笑容僵硬住, 好半响才不置信道:“你、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大川牺牲了,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对吧, 我跟你说,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玩!”
江霖扭头看向他, 眼底布满了血丝:“我从来不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说完他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谢旭东怔愣了一下才追上去,声音听着好像都在颤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大川好好的,怎么就……牺牲了?”
“政委说偷渡客趁着台风天摸上岛, 在搏斗中大川受了伤,我现在回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然后去接大川回来。”
谢旭东酸涩得好像盐进了眼睛:“我……我跟你一起去接他!”
白瑜拖着疲惫的步伐从饭堂回来,这几天她跟雷大姐都在饭堂帮忙做饭, 怪不得一开始雷大姐不赞成她去,做大锅饭那是真的累。
她每天早上从天还没亮就过去帮忙,然后开始做早饭,早饭做好后休息吃个东西,就要开始准备午饭,他们做的饭菜不完全供应给官兵,还要供应给在台风中失去家园的百姓们,一天下来,他们要做几百锅的饭菜。
她两条胳膊仿佛挂着两个重重的铅块,腰也酸痛得不行,好在明天开始就不用过去了,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去洗个澡,然后睡他个天昏地暗。
家里静悄悄的,奶奶不知道带小家伙和念念去了哪里,白瑜拖着两条肿胀的腿走进厨房,刚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江霖就进来了。
“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江霖没回答,劲直走到她身边,突然一把抱住她的腰,抱得很紧很紧。
白瑜一下子就发现他的不对劲:“发生什么事了?”
江霖哽咽的声音从她的脖子处传过来:“大川没了。”
白瑜怔住,声音控制不住自己颤抖起来:“什么叫大川没了?”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可怎么会呢?不久前才听到葛大川立了大功,怎么突然就没了?
江霖把事情跟她说了,之后道:“我现在要去换洗,然后去开云岛接大川。”
白瑜久久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顿了好久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好。”
之后两人没再讲话,江霖去洗漱换衣服,白瑜则坐在厨房的矮凳子上,眼泪忍不住一颗颗往下掉。
怎么会这样?
葛大川他还那么年轻,怎么突然就没了?
白瑜在厨房坐了好久,江霖什么时候走的她也不知道。
白老太回来后看到孙女这个样子,吓了一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知道葛大川的事情后,她老人家也掉了一把眼泪,直叹世事无常。
江霖和谢旭东,以及两个渔民坐船去开云岛,虽然台风小了不少,但海上风浪依旧很大,要不是跟过来的渔民经验足够丰富,说不定他们都要被掀翻到海里。
但整个过程十分惊险,等抵达开云岛时,所有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海浪给泼湿了。
江霖和谢旭东两人也是第一次来开云岛这座孤岛,看到周围的环境,两人再次沉默了。
只见岛上寸草不生,怪石嶙峋,唯一通往营房的通道也是坑坑洼洼的,此时岛上一片死寂,看到一个人影,这意味着他们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江霖走在前头,朝营房狂奔而去,谢旭东紧跟其后。
当爬上最后一个台阶时,一具尸体随即映入眼帘,那尸体脸朝下俯卧,身材矮小,看上去大概还没有一米六五,显然不是葛大川。
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在进入房间后,却生生堵在胸腔,仿佛被毒蛇咬住喉咙般的窒息。
只见葛大川倒在地上,身上和地上都被鲜血给染红了,葛大川一双眼睛盯着一手距离外的铁盘,早没了呼吸。
“大川!大川你醒醒!”
谢旭东痛呼一声,整个人扑上去,抱着葛大川的身体摇晃起来,似乎这样做就能把他给摇醒。
江霖双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根根暴露。
屋里摆设十分简陋,一张床,一张桌子,桌上摆着一盏没点完的煤油灯,屋里弥漫着让人作呕的味道,在角落处蜷缩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男人双手双脚被五花大绑,嘴巴塞着袜子。
男人显然还没有断气,看到江霖和谢旭东他们进来,嘴巴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这五天来,他一口东西没吃,一口水没喝,房间外躺着一具尸体,房间内也躺着一具尸体,他就这么跟两具尸体呆了五天五夜,他简直要疯了。
谁知他刚叫了一声,就见那个握着拳的男人朝他走过来,一脚揣在他的肚子上,这一脚下去,他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破裂了。
江霖连踹了好几脚,招招致命,要不是谢旭东上去拉他,只怕他还真会直接把人给踹死!
“别打了,别打了!这人还要留着回去审讯!你把人给打死了,我们还怎么为大川报仇!”
最后那句话让江霖冷静了下来。
他转身慢慢走到葛大川身边,然后蹲下去,伸手给他整理了衣服,又把暴露在外头肠子给塞回去,之后又去隔壁打了一盘水过来,给葛大川清理了面容。
谢旭东则是红着眼睛,一边整理屋里葛大川留下的东西,尤其是至关重要的海防日志,这些都必须带走。
可他一打开桌上那本海防日志,两封信随即掉落了下来。
谢旭东赶紧把信件捡起来,一封是写个孙政委,一封是给江霖,他把江霖那封递给他。
江霖接过信,顿了好一会儿才把信打开,里面只有潦草一句话:“麻烦把我的骨灰葬到京城西山陵园去,这份情,我来世再报。”
字写得歪歪扭扭的,信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显然是当时在极其疼痛的情况下写下这封信的。
谢旭东也凑过来看了信,看完后忍不住骂道:“大川怎么到死还舍不得他两个吸血鬼家庭,要不是他们那么逼迫大川,大川也不会申请调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大川要是没来这里,他也就不会出事!”
江霖却知道,葛大川想把自己的骨灰送回京城不是为了他那两个家人,而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不过他没说什么,而是把信折叠好塞到口袋里:“你把人押着船上,我留下来收拾东西。”
谢旭东应了声好,解开高个子脚下的绳索,踢踢打打把人给押走了。
江霖把需要带走的东西都装进麻袋里,海防日志有十来本,每一本都记载得超级详细,待到整理床被时,突然一封信从被褥的缝隙掉下来。
江霖弯腰把信捡起来,信上面没写任何人的名字,原本这信应该原封不动递交上去,但他想了想,还是把信给拆开了。
在看到信件上面的第一个字时,他便知道这是葛大川的私人信件,再看那铁盆里面留下的灰烬,可以猜测这信件是被遗漏了。
他把信件叠好,然后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等前部东西收拾好,江霖和谢旭东两人才拿来担架,把葛大川小心翼翼地抬上担架。
谢旭东哽咽着道:“兄弟,我们带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