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又涵从鼻孔哼了一生,依旧不服气道:“不是作弊,那肯定是那边的试题太简单了。”
反正她不会承认白榆是用自己的实力考到全省第一。
说着,她把目光落到江凯身上,开口问道:“五哥,你考了多少分?肯定比那白榆多吧?”
江凯脸色很难看:“……”
江又涵看他不出声,便上前去抢他手里的成绩单,定睛一看。
下一刻尖叫了起来——
“五哥,你怎么才考了293分!比白榆整整少了两百分!”
江凯:“…………”
江又涵的话一出, 客厅里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娄秀英抬头,一脸不置信看向江凯, 脸上欲言又止。
之前她已经把江凯当成弃棋, 毕竟被老爷子丢弃不允许回京城、且不能生育的男人, 她实在想不出他还有什么用, 谁知事情居然出现了转机。
国家居然恢复了高考, 而江凯这次非常聪明, 先斩后奏让别人帮他报了名, 还到处宣传出去, 让老爷子想阻止他也来不及。
考试之前, 江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还放下狠话说会让清华和北大都抢着要他这个人才,她还以为他准备得很充分, 她也以为这次他们三房可以扬眉吐气,谁想……
293分!
整整比白榆少了两百分, 他到底是怎么考的?
他就是闭着眼睛随便乱写, 也不应该只考这点分数, 还不如呆在大西北别回来, 这分数传出去, 他们三房只怕又要成为众人的笑话。
“……”
江启邦看着江凯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
对上家人的眼神,江凯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一阵紫又一阵青, 比染色盘还要精彩。
她没料到江又涵会突然来抢自己的成绩单,更没想到她会当着大家的面就这么把分数给叫出来。
她叫得那么大声, 这是担心有人听不到吗?
江又涵似乎还觉得江凯不够丢人,继续道:“五哥, 你说话啊?你之前不是说你这次肯定能成为京市的高考状元吗?你还说清华北大都会抢着要你这个人才,那你怎么才考了这么点分数?”
江凯恼羞成怒道:“你给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爸、妈,我觉得这个分数有问题!我怀疑我的试卷被人掉包了!”
就算他丢了最后一道数学题,那顶多也就是丢掉22分,其他语文政治之类的,他觉得自己答得非常好,哪怕不能拿满分,也至少可以拿到90分以上,总之他的分数可不能这么低!
他怀疑有人掉包了自己的试卷,而他怀疑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哥——江霖。
之前爷爷明明三番几次不让他回京城,他早就怀疑这里头有江霖的手笔,江霖肯定是担心他回了京城后会跟他抢白榆,毕竟当初白榆有多爱他,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所以江霖嫉妒他,害怕他把白榆抢回去,所以千方百计把他困在大西北,现在更是用这种阴招调换掉他的试卷和分数,简直不要太卑鄙!
江启邦听到这话,眉头瞬间蹙成“川”字:“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江凯身子僵了下:“我没有实质的证据,但是爸,请你相信我一次,我绝对不可能只考这么点分数,自从知道高考恢复后,我废寝忘食地复习,再说了我以前上过工农兵大学,我要是真那么愚蠢的话,当初学校也不会推荐我去了,而且我有怀疑对象。”
江启邦连忙问道:“谁?谁敢跟我们江家作对?”
江凯掷地有声:“三哥!”
江启邦顿了下,摇头:“你三哥不是这种人,还有这种话别让你爷爷听到,否则你这辈子都要呆在大西北。”
虽然他不喜江霖这个儿子,但他从来没有质疑过江霖的人品,江霖的人品但凡有一丝半点不过关,老爷子也不会那么器重他。
江凯闻言,心里嫉妒得几乎发狂:“爸,我这么说是有证据的!以前的三哥可能不会这么做,可现在的三哥早就不是以前的三哥,他把自己过继给那个在婴儿时就夭折的姑姑名下,又从我手中把白榆抢走,还对又涵见死不救,他对我们三房无情无义,一丝半点也没有把我们当成亲人,你们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看清楚?”
话音落地,客厅里气氛凝固般沉重了起来。
是啊,江霖要是还把他们当成亲人的话,也不会答应老爷子过继的事情,让他这个当爸的脸面扫地。
江启邦越想,脸色越难看。
江又涵同样一脸义愤填膺:“爸,我觉得五哥说得没错,三哥早已经不是以前的三哥,以前他会把外汇券留给我用,可现在,我结婚他连一点表示都没有,反而是白榆她大哥结婚,三哥给他们送了一辆自行车!”
亏她还在梁家面前放下大话,说她三哥最疼她,肯定会给她买齐三转一响,谁知道别说三转一响了,连个屁都没有!
她婆婆因为这事,对她阴阳怪气了好几个月,让她现在想起来还是很生气。
一直没开口的娄秀英也开口了:“启邦,我觉得两个孩子说的话有几分道理,江霖从小到大不认我这个后妈也就罢了,但你这个做父亲的何曾有亏待过他,但他说过继就过继,丝毫没把你这个当父亲的放在眼里。”
“砰”的一声。
江启邦一掌拍在桌子上,面沉如水,抬头看向江凯道:“我会让人去查试卷的事情,若真查出来是那个孽障做的,我绝不轻饶他!”
江凯满意了。
白榆不知道京城发生的事情,这会儿她正在做藕夹。
她先把莲藕切成薄片,肉馅里头加入葱花姜汁,生抽和调料,接着在空碗里头加入两个鸡蛋,一包小酥肉粉以及适量清水,搅拌成糊状,然后把藕夹均匀锅上粉浆,七成油温下锅炸,炸到金黄酥脆就可以出锅的。
做好藕夹,她接着做豆腐虾仁,这是做给小家伙和孙蔷薇一对双胞胎的辅食。
小家伙六个月开始会说话,也是从六个月就开始吃辅食,只不过她的牙长得不算快,到了八个月才长出第一个牙齿,因此平时给她吃辅食还是以偏软的东西为主。
倒是孙蔷薇的双胞胎,虽然到现在还不会说话,但两兄弟六个月就开始长牙,食欲也特别好,两兄弟吃得圆滚滚的,看着特别有福气。
白榆把两块豆腐切成八片,分别摆在盘子中,虾去壳去虾线,然后摆在豆腐上面,接着另外拿一个碗,在碗里倒入三个鸡蛋,再加入少许盐和一点五倍于鸡蛋的温水,搅拌均匀后把鸡蛋液倒入豆腐盘中,水开后蒸五分钟。
要是大人吃的话,起盘后撒入些许葱花,再用少许热油激发出香味,不过因为这是做给几个小孩子吃的,因此白榆省掉了后面的步骤。
接着白榆又做了几样小吃,三鲜水煎包,玉米萝卜鸡汤,鸡蛋糕等等。
孙蔷薇这次只考了188分,连普通大学都进不了,特别郁闷,所以才会抱着双胞胎兄弟过来白榆这边找安慰。
这会儿闻到阵阵香味扑鼻而来,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瞬间被抚慰到了。
她不顾嗷嗷待哺的两个儿子,夹起一块藕夹放进嘴里,耷拉下来的唇角瞬间往上勾了起来:“你说你以后去广城那边上大学,我上哪里去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姚大师傅做的藕夹她也吃过,味道不错,但跟白榆做的一比,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味道。
白榆做的藕夹外酥里脆,脆藕里头包裹着咸香的肉馅,格外的好吃。
三鲜水煎包酥脆松软,咬上一口,料汁盈满整个口腔,真是香得让人差点把舌头都给吞下去,就连普普通通的玉米萝卜鸡汤,白榆都能做得比别人的更加鲜甜,她要是男人的话,肯定要把白榆娶回家藏起来才行。
小家伙闻到香味,早就馋得口水流了下来:“妈妈,吃,吃!”
白榆给她弄了一小碗,然后把她放在椅子里让她自己舀着吃,从小家伙八个月后,她就开始锻炼她的独立性,每次吃饭都尽量让她自己吃。
当然小家伙手腕还不是很有力气,每次吃都会弄得满桌子满衣服都是,所以她特地给小家伙做了好多小围兜,让她围着吃饭,脏了就拿下来洗。
有些人觉得她这样做太着急了,孩子那么小哪里会自己吃饭,而且每天要洗那么多围兜,不嫌麻烦吗?
白榆不嫌麻烦,也没跟人解释想自己做法,每个人对于孩子的教育方法都是不一样的,她宠爱小家伙,但更想她成为一个独立不骄纵的孩子,小家伙又比一般的孩子要聪明,因此她特别注意这些小细节。
孙蔷薇两个双胞胎看到妈妈只顾自己吃,不顾他们的死活,顿时“啊啊啊”叫了起来。
孙蔷薇看看自己两个儿子,又看看白榆的女儿,顿时觉得口里的肉都不香了:“小舒舒已经会说好多话,可我家两个臭小子连爸爸妈妈都不会叫,明明他们就比小舒舒只晚出生了几分钟,怎么就差那么多?”
白榆:“说话走路这些都是因人而异的,你也不用太焦虑,只要孩子健康就好。”
孙蔷薇却摇摇头:“不仅说话,你看小舒舒自己都能吃饭了,可两兄弟却还要人喂,我决定了,等我回家去,也让人做一打围兜,我要培养两兄弟自己吃饭!”
说话已经输给白榆了,吃饭不能再输了。
“让孩子自己吃饭挺好的,早点培养他们的独立性。”白榆对此倒是很赞成,说着话题一转道,“这次高考没考上,我觉得你可以继续复习,下次考试再战。”
恢复高考第一届,普通大学最低录取分数为221分,重点大学最低录取分数为320分,孙蔷薇输在复习得太晚了,如果现在认真复习,下次未必考不上。
说起来,孙蔷薇是唯一一个被她说服去参加高考的人,一开始孙蔷薇也是不想去考的,谁知在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天,她跑去报名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她的想法,但在她看来,勇于尝试就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其实三人之中,她一开始最看好是林向雪,林向雪虽然也不喜欢读书,但她的家庭格局,她以为林向雪的家人一定会劝说她去参加高考,谁知她却是第一个拒绝的。
这让她有点想不通。
孙蔷薇咬了一口鸡蛋糕,松软软糯,香得她眼睛都眯起来:“到时候再说吧,不过你真的不去清华或者北大吗?”
白榆高考志愿第一志愿填写了中大,只是她这次成绩考得太好了,居然让清华和北大的领导亲自打电话来抢人,还扬言说白榆只要愿意去他们学校,她想上什么专业都由她选择。
只不过白榆拒绝了。
白榆:“嗯,不去。”
她选择中大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中大在广城,跟琼州岛比较近,回头放假她还能回来看孩子和江霖,若去了清华北大,孩子肯定要跟她一起回去,到时候江霖便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她不忍心。
二来江凯回了京城,小家伙还小,她也不放心把小家伙放在跟江凯同一个地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她后悔都来不及。
此时,远在京城的江老爷子正在跟他的死对头陈老爷子炫耀白榆这个孙媳妇。
“老家伙,你现在肯承认我眼光好了吧?白榆这孙媳妇一出生我就觉得她聪明伶俐,所以大手一挥就赶紧把她定下来,以前还说我封建思想,搞什么娃娃亲,现在你看到了,白榆考了493分,闽省第一名,清华北大都抢着要她,你心里很羡慕吧?”
陈老爷子:“……”
嘚瑟个屁啊,又不是老家伙你自己考了493分。
再说了,当年定下这娃娃亲的是江老太太,跟这老家伙可没有一分钱关系。
江老爷子却炫耀上瘾了:“江霖是人中龙凤,白榆又这么聪明,我那曾孙女以后说不定脑子比爱因斯坦还要聪明。”
陈老爷子:“…………”
你就吹吧,小心牛都吹破了!
还比爱因斯坦聪明,这样的大话也亏这老家伙说得出口,臊不臊啊!
就在江老爷子还想继续炫耀时,就见江文急匆匆跑来——
“爷爷,我爸说三伯在教育局闹出了很大事情,让您赶紧过去一趟。”
一听这话,江老爷子上翘的胡子立即就耷拉了下来:“那个蠢货又做什么事情了?”
江文看了看陈老爷子,欲言又止。
江老爷子哼道:“你就说吧,反正这老家伙过两天该知道的还是会知道。”
陈老爷子捋着胡子,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完全没有避开的意思。
江文尴尬一笑,这才道:“三伯说江凯的试卷被人掉包了,他不相信江凯才考了那么点分数,所以让人去调查,教育局的人调查后,说试卷被弄错,但三伯和江凯……他们依然不相信,还说……”
江老爷子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那两个蠢货还说什么了?”
江文大气都不敢出了,但还是照实回答:“江凯说是三哥让人调换了他的试卷。”
“岂有此理!”
江老爷子刚才有多嘚瑟,现在就有多生气。
自己蠢考了那么点成绩,要是要脸的,早就藏起来,他倒好,居然还闹到教育局去。
闹到教育局去就算了,还往江霖身上泼脏水,简直不可忍!
“小王,去开车,我们去教育!”
两个蠢货,看他今天怎么收拾他们。
江文看爷爷气冲冲走了,他跟陈老爷子点了个头,立即追上去。
陈老爷子刚才憋屈的心终于舒服了。
虽然他家没有一个让清华北大抢着要的孙媳妇,但他家也没有闹到教育局去的蠢货啊。
王叔把车开过来,不到十分钟就抵达教育局。
江老爷子拿着拐杖,气势冲冲走进大门。
这会儿江启邦和江凯两父子正背对着大门在理论,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同时觉得背后一凉,他们下意识转身朝身后看去——
然后齐齐怔住了。
江老爷子举起手里的拐杖,对着两人的头重重打下去:“两个蠢货!要是不想姓江就赶紧跟我说,别顶着江家的姓在外头给我干蠢事!”
别看江老爷子上了年纪,但“砰砰”两下打下去,江启邦和江凯两父子顿时觉得眼冒金星,额头一阵阵火辣辣地发疼。
江启邦都是四五十岁的人,还被老父亲当着众人的面这么打,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江凯气得咬牙,恨恨瞪了江文一眼。
教育局局长看老爷子来了,立即出来迎接,接着让人把江凯的试卷调出来,并让阅卷老师重新批改。
他倒不是完全看在江老爷子的面子上,而是,这是恢复高考的第一届,全国那么多眼睛盯着,今天若不澄清,外面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很快,江凯的试卷就被找了出来。
当着大家的面,教育局把试卷给江老爷子、江启邦,以及江凯等人一一过目,江凯的字迹江家人都认得出来,这个做不了假。
既然试卷没错,接着便是让老师重新批改。
结果不改还好,一改还真的发现出了问题。
不过不是分数打少了,而是分数打多了,像政治题和作文题,现场的老师都觉得不值得拿那么多的分数。
于是经过几轮批改后,最终重新确定了江凯的分数——250分。
江凯傻眼了:“………………”
高校录取后,学校会提前通知学生去做体检。
白榆想赶在回京城之前把体检给做好。
于是这天,她想把小家伙交给奶奶,一个人去医院做体检,谁知小家伙也不知道闹什么脾气,就是不想跟妈妈分开。
白榆没办法,最终只能带着小家伙出门。
白老太担心白榆一个人搞不定孩子,于是带着念念一起去,土豆饼看大家都出门了,于是它也跟着上去。
这年头体检很简单。
白榆花了不到一个钟头,就把体检给做好了。
准备回去时,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突然撞了上来。
第85章 玉米面发糕
白榆被撞了个踉跄, 要不是奶奶眼疾手快扶住她,她只怕要抱着小家伙一头栽倒在地上。
“你这是怎么走路的?出门不带眼睛是吧?”
白老太平时很少这么怼人,主要是这个男人太过分了, 从背后直接撞上来, 哪有人这么走路的?
中年男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 脏得没法看, 那衣服仿佛穿了几十年都没洗过, 粘着一层油脂, 且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让人作呕。
听到这话, 中年男人抬起头来狠狠瞪向白老太, 那眼神阴鸷、凶狠, 如同猛兽一般,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来把对方撕碎。
“你这是什么眼神, 你撞了人还有理了?”
白老太浑身打了个冷颤,但还是把白榆和念念几人护在身后。
念念双手握成小拳拳, 被吓得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但还是非常勇敢没有哭出来。
白榆也看见了那男人的眼神, 心一凛, 转身对着门口喊道:“保卫、保卫快过来, 我怀疑这男人有问题……”
中年男人听到白榆的话,扭头狠狠瞪了她一眼,而后瘸着一条腿快速跑了。
等中年男人跑得没影, 白老太这才双腿疲软,往旁边的长凳子一坐道:“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多年, 还是第一次看到眼神这么恐怖的人,以后你们要是在外头看到他, 尽量躲着他。”
“奶奶放心,我不会跟那种人正面冲突的,就是这人打扮和行为都怪得狠,看着不像个正常人。”
白榆安抚了奶奶,又安抚两个小的,小家伙不知道是没看到那男人的眼神,还是太小不懂,反而没被吓着,倒是念念,脸色有些苍白,她安抚了好一会儿她才好了些。
这年代的人都不富裕,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很正常,但像刚才那男人那么破破烂烂,又脏又臭的,除了流浪汉,就是神经病。
她怀疑对方是后者,不过这人能跑到医院来,还能听懂人话,看着又不像是有病的。
不过是个狭路相逢的陌生人,白榆也没过多纠结,等奶奶脸色好多了,这才带着家人回去。
到了晚上,念念突然发起高烧,还梦魇了,眼睛闭着一直流眼泪,嘴里喊着不要过来之类的话,白榆觉得她应该是被白天发生的事情给吓着了,心里十分内疚。
刚好江霖不在家,白榆只好叫上雷大姐,和自己一起带着念念去医院,念念这发烧来势汹汹,小脸蛋都烧红了。
但念念很乖,醒来后一直没有闹,扎针也没有哭,白榆让她靠自己身上睡,她还担心自己太重会压着她,懂事得让人心疼。
好在到差不多天亮时,念念的烧终于退下去了,就是才一个晚上,她脸上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一下子就瘪下去了,白榆打算等她病好了后,好好给她补一补。
雷大姐因为要回去做早饭,家里好几个孩子在,因此天亮前就回去了,白榆在医院等到医生说念念已经没事,这才背着念念回去。
“姑姑,念念可以自己走,姑姑放念念下来。”
生了病,小姑娘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的,但还是坚持要自己下来走。
白榆拍了拍她的小屁股,没放她下来:“姑姑不累,你就安心在姑姑背上睡觉,等回家了姑姑给你做好吃的。”
小姑娘细细的手环着姑姑的脖子,软糯糯道:“谢谢姑姑。”
“不谢。”
白榆轻声道,有时候她觉得念念实在是乖巧过头了。
这一年里,念念长高了不少,小脸蛋也慢慢长开了,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对小舒舒这个小表妹也是万分疼爱,明明自己还是个小孩子,但总是以大姐姐的模样护着、让着小舒舒。
就是不知道是以往的经历让她太敏感,还是周围的声音让她没有安全感,平时她在家里总要抢着活儿干:喂鸡、浇花浇菜,帮忙摆碗,天气不冷的时候还自己洗自己的衣服,就算白榆让她去玩,她也是干完活儿才去。
一开始白榆有想阻止过,但后来就由着她去了,安全感这种东西不是说给就能给的,既然她觉得帮忙干活能给自己安全感,那她何必阻止呢?
走出医院时,一个人突然喊住了白榆。
“伍师傅您好,您怎么也来医院了?”
白榆扭头一看,这才发现喊她的人是伍师傅,在他身边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女人瓜子脸,皮肤白皙细腻,脸上虽然有些岁月的痕迹,但风韵犹存,一看年轻时就是个大美人。
“我爱人身子有些不舒服,我陪她来医院拿些药。”伍师傅说着就给两人做介绍,“这位便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白榆白同志。”
赵寄秋露出温婉的笑容:“白同志你好,听说你高考取得了很好的成绩,恭喜你。”
白榆:“谢谢赵阿姨,平时得了您那么多好东西,但一直都没上门拜访过,真是太失礼了。”
之所以一直没上门拜访,一是赵女士的身子不太好,一直深入简出,很少跟外人打交道,另外一个原因,则是跟两夫妻的身份以及经历有关。
伍师傅当年是高校的教授,才华横溢,深受师生爱戴,而赵女士肤白貌美,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刺绣本事,两人堪称金童玉女,十分般配,只是后来那十年,形势一下子就变了。
赵女士的爷爷当年是宫廷御绣师,父亲曾办刺绣工厂,最鼎盛的时期,工厂招了快上百人,而这一切变成了那些人攻击赵女士的证据和把柄。
伍师傅为了保住妻子散尽家财,把所有能用的人脉都用上了,好不容易才让妻子不用去牛棚,可命运却没有放过这对夫妻,不久后,他们的女儿就失踪了。
说是失踪,但有不少人信誓旦旦说看到伍师傅的女儿伍晓棠跟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在一起,所以大家猜想伍晓棠不是失踪,而是跟那个男人私奔了。
伍师傅和赵女士肯定不愿意相信这样的鬼话,在他们的眼里,女儿知书达理,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夫妻两人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但伍晓棠就这么失踪,一点消息都没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半年后,据说那个跟伍晓棠鬼鬼祟祟在一起的男人出现了,但这次他是出现在公安局里,因为作奸犯科被抓起来,伍师傅疏通了不少钱财,好不容易见到那个男人,却得到一个让两夫妻痛不欲生的消息——伍晓棠死了。
那男人说伍晓棠跟他私奔后,不小心掉进河里,被河水给冲走了,他在附近找了大半个月,但都没打捞到尸体,觉得尸体应该是被河里的鱼给吃了。
赵女士受了打击一下子就病倒了,好几次被医院发了病危通知书,伍师傅更是一夜白发,赵女士虽然救回来,可身子却也毁了,没法工作,更不能动气。
而更惨的是,那男人在局里说的话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那些红X兵觉得伍晓棠能做出私奔的事情,那肯定是伍师傅这个父亲没教育好,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当老师,于是伍师傅的工作被捋掉了,还一度被抓去游行,好在他一些朋友出手,暗下救下两人,两夫妻这才逃过一劫。
这几年情势没那么紧张了,报社的章书记这才把伍师傅接到报社做一些活儿,不算正式员工,拿着一点微薄工资,只是这些工资都用来给赵女士医治身体,两夫妻日子过得很是清贫。
白榆之所以一直没去伍家,倒不是嫌弃跟其他人一样担心被他们连累,而是担心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因此打扰了赵女士的清幽,不过现在情势又宽松了不少,加上她已经离开了报社,如今在路上遇到说几句话,当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赵寄秋自然明白白榆的意思,笑着道:“你能喜欢我做的东西,我已经很高兴了,还有之前真是多谢你那么照顾我家老伍,你这是从医院出来?”
白榆点头:“我侄女半夜突然发起高烧,我爱人出任务去了,多亏雷大姐和我一起送这孩子过来医院,早上退烧了,我正要带她回家。”
刚才白榆在和人说话时,念念一直很乖趴在她肩膀上,听到大人点到她的名字,这才抬起头来,奶声奶气道:“爷爷奶奶好,我就是我姑姑的侄女,我叫念念。”
多乖巧的孩子。
赵寄秋听到这软糯糯的声音,心里软成一片,抬头看去,下一刻,眼睛顿时通红。
伍师傅注意到爱人的不对劲,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愣住了。
小姑娘的眼睛大大的,看着人时水汪汪的,好像小狗狗的眼睛,穿着一身红棉袄的模样一下子就让他想到了女儿小时候的样子,也怪不得妻子会红了眼睛。
他鼻子有些发酸,为了不吓着小姑娘,他努力挤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哎哎,真是个乖孩子,外头风大,你们快回去吧,回头有空我们去家里看你们。”
白榆也担心念念被二次吹发烧,于是便跟伍师傅和赵女士两人告别,而后背着念念回去了。
忙活了一个晚上,她也是累得不轻,把念念安顿好后,她便回房补觉去了。
这一觉她睡到大中午才起来,一扭头就看到小家伙安安静静躺在旁边的婴儿床里头,正在玩自己的脚丫子,要不是脚丫子上穿着袜子,白榆怀疑这会儿她已经把脚丫子塞到嘴里了。
小家伙看到妈妈醒了,眼睛一亮:“妈妈!”
声音奶声奶气的,字正腔圆,喊得白榆心都要融化了。
她站起来把小家伙从婴儿床抱起来,在她脸上大大亲了一口:“宝宝真乖,你念念姐姐呢?”
小家伙指着门外:“下面,下面。”
白榆又亲了亲她:“那我们下去看看好不好?”
小家伙重重点了点头:“好,看看。”
母女两人下了楼梯来到一楼,念念还在睡觉,小脸红红的,白榆赶紧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好在只是小脸发红,额头温度并没有升高,她不由大大松了口气。
小家伙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妈妈,接着也把胖乎乎的小手放到念念额头上,大大松了口气:“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