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去开门,谁知外面很快传来他妈的尖叫声,他连忙跑出去,然后看到他妈被人泼了一头一脸的粪水,不到一分钟,他跟他妈一样,也被泼了一头一身的粪水。
他气得浑身发抖,可泼他们的人都是一群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不能骂更不能打回去,要不然随便打坏一个,他会死得更惨。
可再生气也不如此时此刻,这群人居然想要赶他们走!
不可以!
他绝对不能这么被赶出去!
想到这,连大有眼神一狠,对着众人跪下去,然后又“砰砰砰”磕了好几个头:“对不起,白奶奶!是我们连家对不起你们,我替我妹妹给你们磕头道歉!”
连婶子怔愣了一下,也学儿子跪了下去,砰砰给大家磕头:“是我的错,孩子父亲死得早,我一个寡妇没读过书,我咬着牙把三个孩子拉扯大,老二却因为我的疏忽发烧烧成了傻子,我对老二心里愧疚,所以平时把心思都放在那个孩子身上,忽略了教导家丽那孩子,是我这个做母亲的错,你们骂我也好,打我也好,我绝对不会反驳一句,但大有他是无辜的,他也不知道家丽做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赶他走!”
“……”
本来还要继续骂的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有不少意志不坚定的人,便开始变成了墙头草:
“说起来连婶子也不容易,一个女人要带四个孩子,那个年代要养活一个孩子都不容易,更何况她一个女人。”
“可不是,而且还要照顾一个傻子,太难了,而且这事是连家丽做的,的确跟大有没什么关系,俗话说一人做事一人当,现在不是大清,连坐这种事情可千万不能发生。”
“对啊,我刚才被人一怂恿就头脑发热,真是对不起人家了……”
白榆站在门口冷眼看着这一幕,觉得以往还是太小瞧连婶子这个人了。
之前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婶子都能完好无损地避开所有指责,譬如向林向雪被迫嫁给连家老二那次,大家一致指责的对象是连家丽,后来连老二死了,大家骂的也是连家丽。
连家丽固然可恶,但那天连婶子也在家里,如果没有她的同意,连家丽一个人不可能把事情办成,后来陈兰抱着女儿从医院顶楼跳下去,打人的是连大有,骂人的是连家丽,仿佛又跟连婶子这个婆婆无关。
可连婶子若真有心护着儿媳妇,那她应该从中阻止,哪怕说一两句安慰陈兰的话,那陈兰也不至于那么绝望,至于这次,她不确定连婶子知不知道连家丽想调换孩子的事情,就当她不知道好了,可她三言两语就把矛盾给化解了。
真是个人才。
不过也对,她一个寡妇没有工作却能带大三个孩子,一个还进部队一路升到了副连长的位置,这不是普通人可以办到的。
想到这,白榆站出来,嗤笑一声道:“王营长的母亲也是寡母带大几个孩子,但据我所知,王营长家既没有出现逼迫产妇抱着孩子跳楼的事情,也没有出现逼迫人家姑娘嫁给自己儿子的事情,更没有出现调换别人婴儿的事情,寡母一个人带大孩子辛不辛苦,自然是辛苦的,但谁家带孩子不辛苦呢?难道因为辛苦所以就可以抹杀掉之前干过的那些坏事吗?在场的各位,难道就不怕以后孩子被带坏了或者哪天被拐卖掉?我把话放在这里,如果连家不搬走,那我们搬走,我绝对不允许我的女儿出现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的意外,简单来说,我不想要连家这样的邻居!”
连家是绝对不可以留下来,否则谁知道他们后面会闹出什么肮脏事情来,尤其连家丽只去劳改两三年,到时候她回来,说不定会报复她。
她可以避开一次算计,但第二次,第三次她未必就可以,所以她不能大意,必须铲草除根。
话落地,现场安静了几秒。
下一刻,雷大姐率先站了出来:“我赞成白榆的说法,古代有孟母三迁,这说明一个好的邻居对孩子的影响是巨大的,我也不愿意我的孩子跟这样的人家交往,如果连家不搬走,我也会申请搬离这个家属区!”
“我也是,连家丽都被抓走了,居然还有人同情连家,真是无语了。”
“如果连家不走,那我家也申请搬走!”
接着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队伍。
至于刚才墙头草的一些人,脸上讪讪的,不过很快她们再次发挥了墙头草的作用,加入了白榆这边的队伍。
跪在地上的连大有握紧了双拳:“……”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这些人就被他妈给说服了。
可白榆这女人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仇恨值拉满,让他们家再次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好恨!
连婶子抬头朝白榆看了一眼,眼底满是哀怨和愤懑。
白榆扭头,正好对上连婶子的目光,她没有退避,目光犀利迎上对方。
为母则刚,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的女儿。
这样的白榆是连婶子之前没见过的,她浑身上下散发着让人畏惧的犀利气场,她浑身哆嗦了下,扭过头去,不敢再跟白榆对视。
事情闹开来,最终闹到了部队领导那边去。
连家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的确影响很不好,之前部队就已经多次警告过连大有,没想到这次又出事。
一而再再而三,就算是连大有的上级这次也不保他了,经过开会讨论后,最终决定把连大有调回之前的部队,并撤去副排长的职位。
收到通知后,连大有一屁股跌坐地上。
他好不容易才拼出来,没想到这才出来一年,他就被打回去,而且还是这样的情况回去,他这辈子都别想再往上爬了。
他,完蛋了。
其他战友见状也没有上前去安慰连大有,连大有在地上做了好久,猛地从地上跳起来,一股气跑到公安局。
连家丽听到她大哥来见她,还以为她大哥是来救她出去的,激动万分。
一见到她大哥,她眼眶瞬间就憋得通红,声音哽咽道:“大哥,我终于见到你了,我还以为……”
话还没说完,就见连大有抬手,一巴掌狠狠甩在她脸上:“连家丽我欠你的吗?我让你别招惹江家,你口口声声答应我,结果却给我阳奉阴违,从此以后你别叫我大哥,我没有你这样惹祸精的妹妹!”
连家丽脸上火辣辣的:“……”
她想辩解,她想求饶,可连大有没有给她任何机会,打完人转身就走。
家里出了那么多的事情,江霖一直没有回来,白榆以为他又出任务去了。
不想到了黄昏时,江霖一脸苍白从外面回来,手放在小腹的位置,眉头紧紧蹙着。
白榆一看到他这个模样,脸色也瞬间变得没有一丝血色:“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被连大有捅了吗?”
不怪白榆乱想,是江霖的脸色太难看了,而且今天她才跟连家产生了冲突,她下意识就以为连大有拿刀捅了江霖。
白榆说着就要转身出去找板车,然后赶紧把人送去医院,但被江霖给抓住了。
江霖:“我没事,我就是去做了结扎手术,不过你不用担心,医生说了,这是小手术,只要注意卫生多休息,很快就会恢复如初。”
“结扎?”
白榆怔住了。
之前江霖有跟她商量过,那是刚怀孕那会儿,过了那么久,他没提起,她也忘记了,没想到他一声不吭就一个人跑去做了结扎手术。
她鼻子酸酸的,涨涨的,眼睛微微红了。
这个人从来什么都不说,可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把她摆在前头。
江霖一看她红了眼睛,有些慌了,伸手抓住她的手,轻声哄道:“你别难过,我真没事的,而且一点都不疼。”
他妈难产而死的画面,还有上次她生产痛叫的画面,这些日子来一只萦绕在他心头,虽然这次她生产没什么问题,但谁敢保证下一次就一定不会呢?
而且女性怀孕的过程太辛苦了,就算白榆没像孙蔷薇那样孕吐,但整个怀孕过程也是十分辛苦的,尤其到了后期,尿频导致晚上没办法睡一个好觉,肚子大了翻身都不方便,尤其是双腿肿胀还时不时抽筋,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他舍不得她再经历那样的辛苦,所以他没跟任何人说,自己跑去结扎了。
白榆把他扶到里面的椅子坐下:“我不是难过,我就是……觉得你应该跟我说一声,就算要结扎,也应该让我跟你一起去。”
男性结扎虽然是个小手术,一般不会有什么风险,但就如他心疼她一样,她同样心疼他。
他在做手术时,她没办法替代他的疼痛,至少她可以在外头陪盼着他。
江霖正要开口,白老太就进来了:“小榆儿,你刚才说什么结扎?”
说着,她就注意到江霖的脸色苍白,身姿也不如平时那样挺拔,结合白榆刚才的话,一下子就想到了什么,只是她不大敢相信自己的猜想。
下一刻就听江霖道:“奶奶,我去做结扎了。”
哪怕已经猜想到,可这会儿听到江霖亲口说出来,白老太还是震惊得嘴巴张得大大的:“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冲动?而且你们只有一个孩子,结扎了以后就生不了了!”
她不是重男轻女,只是她私心希望小舒舒能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将来他们这些做长辈的都走了,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小舒舒好歹有个可以商量的人。
而且她也担心,万一,如果万一小舒舒发生了什么不撤,小榆儿和江霖两人至少还有其他孩子可以寄托,想到这,她在心里呸呸了几声。
小舒舒不会有事的!
江霖:“奶奶,我们有明舒一个孩子就够了,而且国家已经开始推行计划生育,我们作为军人的,更应该响彻国家的政策。”
虽然还没有明文规定只能生一个孩子,但在京城、沪市等大城市,从71年就渐渐开始推行计划生育,只不过这会儿生一个孩子的人还是很少,更别提像江霖这样主动去结扎。
白老太其实还是不赞成。
但不赞成也没办法,都结扎了,难道还能让医生给接回去不成?
再说了,生儿育女其实最累的便是女人,她也能猜到江霖这么做的都是为了白榆,因此事到如今,她只能去肉站多买些肉回来给江霖补补身子。
白老太走后,白榆把江霖扶着去楼上休息。
她很庆幸这辈子嫁给了江霖,让她深刻体会到,被一个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原来是那么的幸福。
对于江霖结扎的事情,白榆并没有打算向外说。
这年代很多人对男人结扎并不了解,很多人以为男人结扎就等于太监,或者说会影响男人那方面的能力,她总不能逢人就解释,所以不如干脆从一开始就不说,反正这是他们两夫妻的事情。
对于拐卖婴儿的事情,因为有了黄护士提供的线索,公安局顺着线索侦查,很快就把这条线上的蚱蜢一锅端了。
黄护士本想装作污点证人,希望能以此减刑,但她想得太美好了,像她这样罪大恶极的人,对她宽容,便是对所有被拐卖婴儿的不敬。
最终黄护士以及一连串作案的人员都被判了死刑,而连家丽则是被判去农场劳改两年。
连家丽那天被她大哥扇了一巴掌,气得差点吐血,可她以为她大哥和她妈只是在一时气头上,如今她要去农场了,他们好歹回来看看她,给她送点钱和吃的,以及一些生活用品,结果她左等右等,就是没有等到人。
一个公安同志道:“不用看了,你家人不会过来了,他们已经离开琼州岛了。”
连家丽听到这话,瞬间瞪大眼睛:“你说什么?我家人离开琼州岛了,那他们去哪里了?”
“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回你们老家,你大哥拜你所赐,已经撤掉副排长的职位,如今什么都不是,你把他害成这样,你觉得他还会来送你妈?”
连家丽:“……”
他大哥被革职了?
她妈他们已经回老家去了?
那她怎么办?她还要这边劳改两年,等她以后出来,她大哥还会让她回去吗?
连家丽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绝望。
更绝望的是,她居然跟娄曼丽分到了同一个农场,娄曼丽那疯婆,看到她就不分青红皂白开打,之后更是见她一次打一次。
她压根不是那疯婆的对手,硬生生被打掉了两颗牙。
到底有没有人来为她做主啊?
气死了!
连家走后,大家一致觉得那房子晦气,没有人愿意住进去,于是对面的房子就这么空了下来。
白榆觉得没人住进来也好,她也担心再来一个温静婉或者连家丽,等连家丽被送去劳改后,她再次把心思投进工作和学习中。
白榆的工作量越来越大,她跟章书记说自己需要一个助手,而且明年就要恢复高考了,她始终是要离开报社的人,在这之前,她也需要培养一个合格的接班人。
“平民英雄”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白榆只提了这么点要求,章书记自然不会反驳。
知道白榆要找人,程芳毛遂自荐。
程芳进报社其实已经有两年多,但一直在干事的位置上没有挪动过,而且做的大多都跟打杂有关,像她这样的职位就是干一辈子都不可能升职加薪,更不可能被评为先进,所以当她知道白榆要招人时,她犹豫了半会就找了上来。
白榆跟程芳共事过一段时间,程芳并不算个特别聪明的人,为人处世也不够圆滑,但她做事非常认真,且十分负责任,在白榆看来,态度和人品大于能力,所以她点头答应了。
谁知她前脚刚答应程芳,后脚陈干事也来找她,找她的目的跟程芳一样,都想来她手下做事。
但白榆已经答应程芳在前,自然不能出尔反尔,于是便委婉跟陈干事说清楚,并拒绝了她。
陈干事当场的脸色就变了,之后看到白榆就绕路走。
之前她们三人经常在一起,中午吃饭时更是形影不离,可经过这事后,陈干事自动脱离她们的队伍,跑去跟报社其他人在一起。
程芳为此一度情绪十分低落,好几次都是红肿着眼睛来上班。
白榆虽然也觉得有些低落,但人生就是这样,有人来有人走,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朋友,不必强求。
程芳低落了几天,很快就没时间难过了,因为白榆给她安排了大量的工作,让她连吃饭和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难过了。
等程芳上手后,白榆再次去找包雅英。
“包主任,我这次过来的目标,您应该清楚了,就是为了我们之前说的‘巾帼扫盲大行动’,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兴趣?”
离婚后的包雅英并没有因此颓废,反而比之前看上去还年轻了几岁:“自然有兴趣,不知道白主管有什么提议?”
白榆点头:“我想把关爱妇女儿童的宣传活动与扫盲活动结合到一起,以戏剧的方式展现出来。”
“戏剧?”
包雅英挑眉,兴致一下子就被调动了起来。
白榆再次点头:“包主任应该看过电影吧,我想写一些剧本,然后挑选一些女同志来表演,剧本的内容就围绕着关爱妇女和儿童,以及扫盲这两个主题,您觉得如何?”
包雅英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好,太好了!”
她接手妇联后,费了一番力气和时间整顿妇联,之前的妇联死气沉沉,干事来妇联就跟来养老一样,每天不是聚在一起八卦,就是时不时请假,更过分的是,还有人把鞋底带过来办公室纳鞋底,当然织毛衣的也不在少数。
经过她一番整顿后,妇联现在风气好了很多,但对于如何宣传关爱妇女儿童活动,她并没有取得太大的进展。
如果按照白榆提的建议,以表演的方式来展出,肯定能最大限度调动女性同胞学习的积极性,也能引起大家的注意,这年头的娱乐活动太少了,如果有演出可以看,方圆十里的人都会聚集过来。
就不知道白榆这脑袋怎么长的,居然能想到这么好的主意。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她老了。
于是这个计划就这么定了下来,接着白榆开始写剧本,每写完一本,她就把剧本递给包雅英,由她去找人并安排排演。
白榆写的主题有三个:一个是关爱妇女,写的是有关家暴以及反抗和谴责,第二个是关爱儿童,这个她把之前拐卖婴儿的案子结合在一起,最后一个便是女性扫盲,这个她写了一个不识字的女孩,通过学习一步一步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
三个主题都十分贴合活动的主旨,三个例子更是来自生活,又高于生活,演出之后,立即在整个琼州岛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连同那些参加演出的人员,都彻底火了。
大家见面第一句话不再是“你吃了吗?”,而是换成“你看妇联和报社联合出演的节目没有?”
要是那人回答的没有的话,另外一个就会昂着下巴,一脸“你怎么连这个都没看过,太没见识”的表情,接着便浓重给对方介绍这演出的节目,最后安利对方要积极参与扫盲活动,要不然别连节目都看不懂。
因为扫盲活动再次获得了巨大的成功,白榆的工资底薪由五十五元涨到六十元,加上补贴和奖金,一个月她能拿到差不多上百元。
这么高的工资,别说报社,就是放在整个琼州岛,那都是属于前排,很多男人都望尘莫及。
就在大家觉得白榆到年底肯定会再次被评为“先进”,并极有可能升为主任时,一个消息轰炸了全国——
教育部决定恢复停止了十年的高考!
这消息像秋天的一道惊雷,举国震惊,所到之处人人都在讨论这个消息。
尤其是知识青年,纷纷奔走相告,争先恐后地报名,生怕报名晚了就没办法参加高考。
报名者更是五花八门,有兄弟姐妹一起报名的,也有师生一起报名,更有夫妻、叔侄一起报名的。
而在这里头,有人看到了一个原本不可能出现在报名名单里人——白榆。
白榆极有可能升为报社的主任,为什么还要去参加高考?
白榆不仅要去参加高考,她还把报社的工作给辞掉了。
消息一出,大家的下巴掉了一地。
与此同时,葛大川主动申请去驻守孤岛。
“你们这一个两个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蔷薇很不理解看看白榆,又看看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吭的葛大川。
这两人一个报社好好的报社主管不当,偏偏辞职跑去高考, 高考就高考, 干嘛要拒绝带薪读书?
报社章书记不想失去白榆这个人才, 所以开口只要白榆承诺读书后回来报社工作, 报社的位置给她留着, 而且还会照样每个月给她发工资, 这样的好的事情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没想到白榆想没想就拒绝了!
至于葛大川, 她更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开云岛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鸟都不想去的地方, 那岛无水、无,荒无人烟, 葛大川要是去那里守岛,岛上就只有他一个孤零零的守岛人。
虽然没办法和林向雪在一起, 但这世上的女人多的是, 何必这么想不开呢?
她当初第一次见到江霖时惊为天人, 后来奋力倒追对方, 可被拒绝后她也没想去守荒岛啊。
她很不理解。
白榆给她解惑道:“我之所以拒绝章书记提的带薪读书, 是因为没打算读完书后回报社继续工作。”
孙蔷薇:“为什么?报社那么好的工作,而且你工资那么高,说不定以后还能往上升, 成为报社的一把手。”
其实照她说,白榆连这个高考都不用去考, 大家去高考读书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毕业后能进入好单位拥有一份好工作, 这些白榆都已经得到了,章书记还那么看重她,她何必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国家说大学生毕业后会给分配工作,但谁能保证分配的工作一定比现在的报社好?
因此她还是觉得白榆带薪读书更好,好歹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白榆:“因为我的梦想不在报社里头,既然我都没打算回报社工作,何必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她其实明白孙蔷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甚至跟她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她的学历目前来说是勉强够用的,可随着改革开放,以后满大街都是大学生和研究生,她高中的学历就差不多沦为文盲了,到那时候她就算有经验和成绩,但学历终究会成为她的一个短处。
但这些话她没办法跟孙蔷薇说得太明白,而且她也的确没打算把报社工作当做终身职业,她还是想去从事跟珍珠有关的行业。
不过如今改革政策还没有下来,所以这些话她依旧不能说。
最主要的是,江霖支持她的决定。
她知道有些结了婚的女人,婆家或者丈夫并不赞成她们去参加高考,有些担心她们有出息后会跟其他男人跑了,也有些觉得读书没什么用,还不如多生几个孩子。
可当她跟江霖提出自己要参加高考并辞去报社工作时,江霖只轻轻握住她的手,说了一句话——“只要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想起上辈子她也曾经想去参加高考,却被江凯和娄秀英两人阻止,重来一辈子,她才明白,真正爱你的人,是不会阻止你变好,而是会和你一起进步。
这话孙蔷薇倒是听明白了。
当初她离开文工团,很多人也说她傻说她作,还有人说她为了一个男人不要工作跑到琼州岛这种穷地方来,是脑子进水了。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跳舞,更不喜欢在人前表演,她更讨厌文工团里排挤她的那几个人,所以这会儿她听到白榆说不喜欢报社的工作,她点了点头,不再询问,而是转身把矛头指向了葛大川。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要主动申请去守岛?不要告诉我,你这么做是因为在林向雪身上受到了打击。”
白榆:“……”
其他人:“……”
大家都觉得孙蔷薇真敢说,不过大家心里也的确有这个怀疑。
众人齐齐把目光射向葛大川,目光要是有实质的话,这会儿葛大川早就被目光戳出好几个洞来。
葛大川嘴巴张了张,却没出声。
江霖走过去,拍了拍葛大川的肩膀:“开云岛是我国的防战略岛屿,也是军事要塞的前哨阵地,那地方需要人守岗,你能主动申请去守岛,我代表国家代表人民向你给予最崇高的敬意,只是作为朋友,我不得不提醒你三思,你还年轻,还有大好前途,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开云岛何止是没水没电,那里环境十分恶劣,蛇虫鼠咬,独自屹立在海面上,说它是孤岛,更像是一座水牢。
开云岛以前是有设置海防部队的,只是后来撤编了,如今上面只设立一个民兵哨所,一个人守着一个孤岛,守着人去楼空的营房,没有人说话,一般人很难坚持下来。
之前的守岛人是个姓赵的老同志,他妻子担心他一个人在岛上生活太孤单,所以跑去岛上和他一起相伴,可不久前老赵生病了,身体不再合适守岛,所以部队才急需找个人去替代。
可葛大川跟老赵不一样,老赵去守岛时孩子已经快成年了,而且还有老妻陪着他过去,可葛大川大好年华,又没有娶妻生子,这一去,只怕他这辈子都别想娶老婆了。
这是想在岛上孤独终老的节奏。
也怪不得几个人都觉得他是因为林向雪的事情而受到了打击,才会一时想不开想一个人去守岛。
谢旭东听了江霖的话,点点头,也开口道:“江霖说得对,你再考虑考虑,你就算想去守岛,好歹也等结婚生了孩子再去。”
但一旦结婚生了孩子,其实就更不想去那种地方,实在太孤独太困苦了。
客厅里有片刻的沉默,空气里透着紧张。
葛大川有些泄气地拨了拨头发,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开口:“不用再考虑了,我已经想得很清楚。”
连大有离开琼州岛之前跑去领导面前投诉他乱搞男女关系,领导问到他面前来时,他哑口无言压根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说自己是被连家丽给设计的?
这话他敢说,领导也未必愿意相信,再说了,如果不是那天他喝得不省人事,连家丽也没有机会趁虚而入。
所以他没办法怪任何人,问题出在他自己身上。
刚才孙蔷薇说他是不是因为林向雪才会这么想不开,一想到这个名字,他的心仿佛被什么撕开了一道口子,痛得他无法呼吸。
但林向雪只是其中一个理由,还有一个理由便是他的家庭。
把他父母和养父母从他这里搜刮了很多东西回去,他还以为在他说了那一番话后,他们至少会有所顾忌,会至少安分一段时间,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天真了。
不久前他大哥因为工作疏忽导致被工厂给开了,家里没了收入,所以他们写信过来,说要一家子都搬到琼州岛来,当时他收到信,仿佛寒冬腊月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般,从头上冷到脚底,冷彻心扉。
如果人有来世,他上辈子肯定是杀人越货,所以这辈子才会遇到这样的家人,他是无论如何不会让他们过来,否则他将成为第二个连大有,就在这时候,开云岛急需一个新的守岛人。
他思来想去,觉得只有自己去守岛,他的家人才会放过他。
谢旭东还想劝,可在听了后面的理由后,他最终也只能闭上嘴巴。
他觉得自己的家庭已经够坑爹了,可跟葛大川比起来,还是葛大川更惨,他那后母好歹要点面子,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来。
恢复高考的消息是十月二十一通过报纸向全国公布的,可十二月中旬就要考试了,时间十分急迫,一时间书店人满为患,大家都在寻找资料备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