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根本就不是她的世界啊。如果可以,她果然还是想要……
“苏小姐。”
在拐上嘉布遣大道的时候,迈克罗夫特静静地开了口,灰色的眼睛从歌剧院离开时就落在走在他身前几步的小姐背上。剪裁合体的丝绸包裹出她肩胛的形状,那扇蝴蝶骨隐隐透出的纤细弧度让人忍不住想要轻抚,又或是折断。这也就让那只一直落在她后背充满了掌控欲的手掌,显得格外碍眼。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苏冉恍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压下消极负面的情绪,习惯性地挂上一抹笑容之后,才转过身向迈克罗夫特递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迈克罗夫特不动声色瞥过莫里亚蒂在她转身时不得不收回手的动作,语调中带着歉意低声道:“在今晚的案件解决之前,我可能不得不在府上再多叨扰一段时间了。”
苏冉花了两秒钟才理解了迈克罗夫特话中蕴含的意思,心脏一下子在胸膛里砰砰直跳起来:“……你也认为,亨利勋爵的死亡并不是简单的食物中毒吗?”
注意到这位小姐话语中的“也”,迈克罗夫特轻轻挑起一侧的眉毛,眼中闪过些许意外和惊奇:“听起来你已经排除了食物中毒的可能,我能问一问是什么让你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吗?”
“整个死亡过程实在太快了。”苏冉斟酌着字句,避免自己在这位心思细腻的先生面前不小心说出什么超越当下科学认知的话。
道林和亨利勋爵先后出现的头晕头痛,想要呕吐,呼吸困难的症状确实符合食物中毒的表现,但食物中毒不会如此迅速致死,急性过敏倒是可以。可奇怪的是,她在两个人的身上都没有发现过敏反应最常见的,类似红疹或是水肿这类皮肤反应。因为上学的时候经历过抗生素过敏,在目睹了亨利勋爵的死亡过程之后,她直觉上就否定了过敏的可能性。
如果说她的判断纯粹来源于个人的经历和现代的医学常识,那么到底是什么让迈克罗夫特断定这并不是意外死亡,就让她愈发感到好奇。
“我更愿意把我的判断归为女人的直觉。”苏冉自我调侃地笑了笑,避重就轻地模糊了焦点,“倒是迈克你是如何断定这是一桩谋杀的呢?”
“苏,”迈克罗夫特看着苏冉,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我刚刚可没说过这是谋杀。”
“首先把今晚的事件称为「案件」的人可不是我。”对于这位先生再一次展露出的接近咬文嚼字的谨慎,苏冉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专注于彼此谈话的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在听到苏冉吐出“迈克”这个称呼,莫里亚蒂的绿眸中极快地闪过一道阴影。
在迈克罗夫特来得及回话之前,莫里亚蒂街口,也就自然而然地打破了围绕在两人周围那令他憎恶的默契:“我想观察入微的福尔摩斯先生之所以敢下这样的论断,一定注意到了亨利勋爵面部和口唇显现出的异常红色。”
是了,那呈现在那张脸上,令人不安妖艳不详的鲜红。
回想起化妆室内的情景,苏冉的表情重新变得凝重而苍白。
“再考虑到亨利死亡前最后的反应,他有极高的概率是死于氰·化·物(Cyanide)②中毒,”莫里亚蒂偏头看了迈克罗夫特一眼,就好像抓住了对方什么把柄一样,清越的嗓音里浮出一丝玩味,“毕竟Cyanide中毒的症状只要见过一次,基本不可能被搞错。我说的对吗,福尔摩斯先生?”
听到这个如雷贯耳的熟悉名字,苏冉心中一沉。她带着征询的目光看向迈克罗夫特,后者正静静地迎上莫里亚蒂的视线,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作为后世侦探小说中出现频率或许是最高的毒药,再加上许多名人都选择用此作为自我了断的方式,Cyanide其致命的剧烈毒性在现代几乎无人不知。
虽然目前没有证据,可苏冉几乎是马上接受了这来自迈克罗夫特和莫里亚蒂的双重肯定。
化学这门科学在19世纪刚刚开始起步,这也就导致了许多被后世列为管制或是禁止使用的毒物因为当前认知的限制,在目前的日常生活中其实随处可见。
抛开被滥用的鸦片不谈,她之前在旧报纸上曾读到过发生在大英的“绿裙子”事件——许多女性因为穿着绿色布料的衣裙慢性中毒最后死亡。原因无他,那可以染出宛如祖母绿宝石一样鲜艳的绿色染料是用砷做出来的。砷对于国人来说可能有另一个更为人熟知的名字:砒·霜。
Cyanide,则是一位瑞典化学家在1782年制作普鲁士蓝的染料时被发现。虽然已经知道这种物质有毒,但目前它依旧在涂料、银板写真和墙纸中被广泛使用。
苏冉的眉头随着大脑思绪的飞转一点点皱起:“Cyanide致死非常迅速,可在至少半个小时前,亨利勋爵就已经感到不适……”
……等一下,真的追根溯源,在今晚最先感到不适的其实是道林。如果假设亨利勋爵真的死于这种毒物,那么他在一开始的不适很可能只是和道林一样因为吃海产品而产生的普通食物中毒。
考虑到毒发时间,也即是说,他是在进入克莉丝汀的休息室后才接触到它的。
可亨利勋爵来到巴黎不过两周,究竟会是谁会有如此强烈的动机将他置于死地呢?
就在这时,一种全新的可能性窜入了她的脑海。
苏冉猛地站直身体,努力不让身侧的两位先生看出她暗藏的焦急和迫切,展开眉头微微笑道:“不管怎样,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今夜注定又是一个无眠的长夜。
回到嘉布遣11号,坐在休息室里的莫里亚蒂和迈克罗夫特看着苏冉匆匆上楼的背影,各自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这些日子,苏冉为了避免他们二人独处的时刻做出了多少努力,两位先生看在眼里,彼此心知肚明。
如今她连这个“禁忌”都弃之不顾,直接去查看埃里克先生,那么今晚的事件,大概率以一种她知道的方式牵扯到了那位先生。
莫里亚蒂收回目光,看到坐在他对面目光闪动的迈克罗夫特,知道对方也得到了同样的结论。
如果不是福尔摩斯试图染指属于他的东西,他或许对这个有着同类气息的男人会很有兴趣。
莫里亚蒂稍感遗憾地眨了眨眼,互换了双腿交叠的位置,那副淡笑又回到了清俊的脸上。
过了许久,迈克罗夫特在端起面前的茶杯时,忽然抬眼问了莫里亚蒂一个看似无关痛痒的问题:“您还记得戴耶小姐休息室里的那壶茶是大吉岭还是格雷茶①吗?”
听到这个问题,莫里亚蒂嘴边的笑意忍不住加深。
当时在询问完道林要不要喝水之后,只有他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杯。所以他是除了亨利勋爵之外,整个休息室里唯一“有可能”喝过那壶茶水的人。
福尔摩斯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无非是要确定毒药究竟是在茶壶里,还是在亨利勋爵的茶杯里。
可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第二个人能确定他到底有没有喝过那杯茶。
莫里亚蒂用手指漫不经心地拨了拨绿宝石的袖扣,脸上露出万分抱歉的表情,却毫不遮掩眼中散发出的浓重恶意:“福尔摩斯先生,当时的情况实在太过慌乱,我实在记不清最后有没有喝过茶,更不要提回忆茶水的味道了。”
福尔摩斯问题的答案他当然知道。
可他有什么理由要告诉对方呢。
这场盛大的戏剧,不过刚刚拉开帷幕。
作者有话说:
①格雷茶即Earl Grey,是一种添加香柠檬精油的调味红茶。1850年代后以“Grey‘s Tea”(格雷茶)为人们熟知,但直到1880年后才被Charlton&Co以今日的“Earl Grey”(格雷伯爵茶,或简称伯爵茶)来做推广。
②不知道为什么化合物也在绿江的□□上,就用英文代替了,见谅
莫里亚蒂:就是不告诉你(微笑
迈克罗夫特:虽然有些在意的疑点,不过即使没有证据,我也可以推断出凶手是谁。
道林:亨利,我的朋友……(失落
埃里克:楼上的表情可以再假一点(冷笑
宝贝们我回来了_(:_」∠)_三次元的事终于搞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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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17
苏冉站在暗室门前, 没有像往常一样先敲门昭示自己的存在。心中藏匿的不安如同手上飘摇不定的烛火,她承认自己有些害怕——害怕这扇门打开之后,迎接自己的会是空无一人的房间。
以埃里克的本领,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并不是一件难事。
当意识到今夜的事件极有可能指向克莉丝汀之后, 她便感到有一条看不见的暗线无可避免地将埃里克也牵扯了进来。
是凶杀必定会有动机。这场发生在歌剧院休息室的悲剧,刚来巴黎的亨利勋爵与一直在巴黎生活的克莉丝汀相比, 有人想要除去后者的可能性明显更高。
如果埃里克今夜去了歌剧院,发现有人对克莉丝汀不利, 甚至想要置她于死地……苏冉有些不敢想象埃里克的反应。
克莉丝汀·戴耶是他命中原本注定的执着所爱啊。
原著的情节如蒙太奇般穿过脑海,苏冉再一次生出了第一次看《欢聚》时,发现埃里克与克莉丝汀产生联系后的复杂又古怪的心情。
她闭了闭眼, 像是快刀斩乱麻一样抬手按下了机关。
旋转门后,那道熟悉高大的背影正安静地立在窗前,在不甚明亮的光线里, 拖地的黑色斗篷像是沾满了整个长夜浸染出的沉重。
苏冉心口稍松,随即, 一种熟悉的酸涩迅速充满心房。
虽然这间密室在她这几日不断送来的物品布置下早已不复原来老旧破败的样子,可每一次看到这个男人生活在这个狭小的房间时, 她都觉得自己似乎犯下了什么万恶不赦的大错。
埃里克不属于这里。
他可以是令人闻声色变的歌剧院幽灵,是幽居在奢华地宫里的音乐鬼才,是从地狱里爬出的复仇天使……可唯独不应该像现在这样, 如同一只受伤的困兽, 被封闭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埃里克转过身,金色的眼眸在看到苏冉时如之前每一次一样被骤然点亮。他大步迎上前, 那份炙热直白的欣喜与欢愉犹如一阵热浪迎面而来, 将她出现之前比往日更为浓郁阴沉的气压彻底冲淡。
因为心底莫名的歉疚, 苏冉的表情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柔软, 这也就让面对着她的男人眼中柔光更盛。
他在她身前停住,微微俯下身,明明比她高上半头的身子看起来却像是匍伏在她身前。他接过她手中的烛台,用没有受伤的手臂托起她的手,即使这个动作已经做了很多次,他却依旧小心得像去触碰一颗即将融化的雪花,虔诚而又深情地在她手背上落下一个轻吻。
自从订婚的事件之后,出于一种难以言说的补偿心理,苏冉就更难拒绝埃里克这些并不过分的亲近了。
本想例行询问一下他伤势康复的状况,可话到了嘴边,不知怎的,脱口而出的却是从方才开始在脑中盘旋了许久的推断:“埃里克,今晚有人想要对克莉丝汀·戴耶小姐不利。”
埃里克眼中的温柔在听到这句话时霎时消失不见。他沉下脸,握住她的手指反而收得更紧,眸色几经变幻,最后带着几分沉沉的冷意反问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苏冉错愕地睁大眼。
有一瞬间,她为埃里克不会再走入原著那样的悲剧而感到高兴。可马上,她又唾弃起自己的伪善,难道留在她身边,她就能给埃里克渴求的完满幸福?
可无论如何,所谓的“剧情”,已经彻底面目全非。
她强忍住自己想要抽出手的冲动,轻声回答:“如果我没猜错,你不是在教导戴耶小姐唱歌吗?”
埃里克没有说话,用着近乎审视的眼神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过了好一会儿,那没有面具的半张脸上才缓缓露出一个称得上喜悦的笑容:“原来你听出来了。”
回想起埃里克和克莉丝汀恍若来自天堂的动人歌声,那可以打破一切界限的艺术之美让苏冉的神情再度柔软了下来:“当然,这世界上大概只有你才能教人唱出那样的音色。”她顿了顿,简明扼要地将今晚发生的事情转述给埃里克之后,自然而然地问道,“你在接触戴耶小姐的时候,有发现什么对她怀恨在心的人吗?”
听苏冉讲述时,埃里克自始至终都垂着眼,脸上的表情喜怒难辨。在听到她最后的问题时,他终于冷笑一声,双眸中闪过一道明晃晃的讥诮:“克莉丝汀·戴耶做了女高音,现在整个巴黎,大概不会有比卡洛塔·茱蒂仙更痛恨她的人了。”
作为《歌剧魅影》这部作品中最大的炮灰,苏冉对卡洛塔的印象几乎全都来自原著中埃里克为了力捧克莉丝汀设计陷害对方的片段。到了这个世界,唯一一次看这位女高音演出的夜晚,她因为猜测到埃里克的真实身份而一直心不在焉,现在只模糊记得那口满带意大利风情的花腔。
卡洛塔这样一位颇有实力的当红·歌唱家,会因为被克莉丝汀取代了首席的位置就要对其痛下杀手吗?两人的不合早已闹得满城皆知,如果克莉丝汀出了意外,首当其冲的怀疑对象一定会指向她。
虽然卡洛塔有十足的动机,但她真的会做这么愚蠢又不讨好的事情吗?
这些念头如闪电般在苏冉的脑中转了一圈,她将这些不太自然的地方放在心底,没有再多说什么。虽然想要尽快搞清事件的真相,可面前埃里克这副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含汹涌的样子,让她的一颗心又忍不住高悬起来。
最近这段日子,每一天她都感到自己宛如航行在暗礁四伏的海域,只要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她知道在平和的表象下,她身边几位先生之间早已不能用简单的剑拔弩张来形容,彼此毫不协调妥协的天性更是让这乱成一团的关系绕成几乎不可能解开的死结。
她本以为和劳尔订婚的事情会成为引爆一切的火星,可没有想到在她努力维持的平衡崩坏之前,所有人会率先卷入一场凶杀案中。
她在心情沉重的同时,竟然诡异地松了一口气。
可这件事发生在歌剧院,又牵扯到克莉丝汀,她真的不想埃里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因为冲动再做出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来。
她需要烦心的事情已经快要超出她能承受的极限了。
“埃里克,如果可以,这段时间请你暂时先不要回歌剧院好吗?”苏冉仰起头,目光里流露出无声的恳求,“巴黎警察在最近一定会对歌剧院进行全面细致的调查,如果你的踪迹被发现……我不希望你有任何被牵连的危险。”
那帮无能的蠢货怎么可能会发现他!
埃里克想要这样告诉自己心爱的姑娘。可当他对上深深凝视着自己的那双眼睛时,顿时就陷在那片如水的眸光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苏冉回握住埃里克的手掌,继续说:“现在的我有了正当合法的身份,只要你愿意,已经不需要再躲藏隐居在地下了。”
埃里克听到这句话时,突然彻底忘记了今晚因为计划脱离正轨而产生的怒火。他怔怔地看着她,似乎完全不能理解她话语中的意思。
“埃里克,之前说过回到地面上一起生活的话不是骗你的。”苏冉笑了笑,温柔而坚定地回望着他,“订婚那天告诉你等这些事情结束后明年去新大陆的计划也不是在开玩笑。”
埃里克的喉结艰难地动了动,他的睫毛颤抖着,眼底一点一点凝结出湿润的水光:“……可是,我的脸……”
“那又怎么样。”她毫不在意地挑起眉,一字一句慢慢回道,含笑的眼里带出一丝轻蔑的尖锐,这份尖锐如同一把尖刀,彻底割开世俗的成见,“如果世人只因容貌的缺憾而轻贱你,那我就为你编一个动人的‘毁容’缘由,让这些肤浅的人在自己推崇的美德之下折服于你,公平至极。”
埃里克悄无声息地走进空无一人的房间,伸手将房门在身后重新合上,无声地转动了门锁。做完这一连串动作,他的手指下意识地又碰了碰刚才被她指尖抚过的白色面具,那没有被面具遮盖住的左脸上,在黑暗中又情不自禁地浮起一抹近乎痴迷梦幻的微笑。
……他的,苏……
仅仅是唇齿间含着这个字眼,那股滚烫的情感就可以烧穿他的灵魂。
他曾下定决心要保护她,将道林·格雷那披着天使面孔的魔鬼从她身边彻底铲除。不惜一切代价。
想到这里,埃里克收起笑容,眼神再次冰冷下来。
今夜,道林因病未归,整栋屋子里晚上没有仆人,住在同层的福尔摩斯同莫里亚蒂此时正和苏冉一起待在一层等待夏尼伯爵的消息。
这或许是他最好的机会。
在养伤的这段日子里,他曾趁着道林外出时短短地潜入过这个房间几次,也一一翻查过道林的私人物品,可每一次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埃里克并没有气馁。他早有预感,那个身体接近刀枪不入几乎超越人类的存在绝不会那么容易就能找到弱点。
就在几日前,他听到那名亨利勋爵在与道林·格雷的交谈之中曾提到一幅肖像画,当觉察到道林避而不谈讳莫如深的态度,他便知道自己找到了突破口——他在道林的随身行李中可从来没有见过什么画像。
可惜那个勋爵竟然死了。
再次回想起今晚透过单向镜看到克莉丝汀休息室里发生的事情,埃里克暗自咬了咬牙。
他收回心神,一双在黑暗中淡淡发着光的眼睛锐利地扫视过房间内奢华的装饰,最后落到了那张他之前从未检查过的大床之上。
埃里克眯了眯眼,走到床边,一只腿屈膝跪地,忍着右手的疼痛,用双手贴着床板仔细地在床下摸索起来。
当手指在摸索中碰到一个用布包裹着的直角木框时,他心中一动,微微用力将那个扁平的物体小心地从床底抽了出来。
借着窗外透进的昏暗光线,埃里克端详着面前物品的大小,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没有丝毫犹豫,他伸手揭开了裹在木框外面的厚重白布——
静静躺在他眼前的,是一幅油画。
作者有话说:
短小又慢的作者真的回来了quq文丑依旧小天使们轻拍_(:_」∠)_
埃里克:好的,你完了
道林:为什么一回来就让我掉马!
莫里亚蒂:很好,一切都在按照我的剧本上演:)
迈克罗夫特:但你永远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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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冉睁开眼看到属于自己卧室熟悉的吊顶, 缓缓地眨了两下眼,才慢慢坐起了身。
盖在身上的羽绒被随着起身的动作滑落,身上格外宽松的舒适感让她在短暂的愣怔后迅速锁起了眉头。在左手抚上胸前的荷叶领时, 她用余光看到了平整搭在扶手椅上的外裙, 还有本应穿在衬裙外的束胸。
昨夜见过埃里克后,她便回到了会客室, 和迈克罗夫特还有莫里亚蒂两人等待着夏尼伯爵送来的消息。或许是因为之前那场大病,她没过多久便感到困意深沉。本想在沙发上闭目稍微小憩一下, 还特地叮嘱了两位先生有什么消息就马上把她叫起来。
现在看来,谁都没有遵守那个约定。
苏冉心情复杂地盯着椅子上的那叠被脱下的衣服,手指下意识地抚上左腰的疤痕, 几乎马上就确定了昨夜把她送回房间的人到底是谁。
下楼来到餐厅的时候,迈克罗夫特正坐在桌边翻看着今天的早报。看到苏冉出现,他自然地将报纸合起放到一旁, 绅士地走到她身后,帮她拉开椅子, 在她拢好裙摆坐下的瞬间,又顺着她坐下的动作将椅子轻轻推了回去。
因为苏冉并不习惯被人服侍的感觉, 再加上埃里克的存在,这栋房子从她住进来后就尽量保持着最低限度的佣人安排:白天在这里工作的是从尚蒂伊到伦敦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珍妮,一位厨娘, 还有另一名协助珍妮管理所有清洁杂事的女佣;因为多了道林和迈克罗夫特两位客人, 现在每日午后则又会增派一名男仆前来,帮忙协调出行马车、晚餐等事宜;如果准备晚宴之类的活动, 再按需增加人手。午夜前, 所有仆人都会离开, 直到第二天早上清晨五六点, 厨娘第一个出现,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苏冉甚至没有自己雇人,直接从夏尼伯爵那里借调了人手,比起外面不知深浅底细的陌生人,用起来也放心许多。
这样的安排对于苏冉来说清净又方便,可人手不足偶尔也会导致一些弊端——比如协助女士入座拉椅子这种本应由男仆做的事情,在早午餐时不得不由几位作客的先生来代劳。只是来嘉布遣11号吃过早饭的几位先生们,无论是劳尔、迈克罗夫特甚至是莫里亚蒂,目前都还没有人能从道林手中“抢”过这份差事。
今早倒是少见的只有迈克罗夫特一人。
苏冉对迈克罗夫特道了谢,一面摇响了手边的铃铛。
而迈克罗夫特在帮她入座后,便伸手拿起了桌上的咖啡壶,将她面前的杯子斟满。
这几日的相处,已经足够让他对面前小姐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
苏冉因为迈克罗夫特的体贴稍稍愣了一下,在对方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之后,转头用着半开玩笑的语气半真半假地埋怨道:“我的好先生,如果昨晚你能如约叫我起来,我会比现在更加感激不尽。”
“你大病初愈,我和莫里亚蒂先生一致认为你应该好好休息。”迈克罗夫特颇为认真地回答道。格外高挺的鼻梁将他的眼窝衬托得更为深邃,这也就让那双炯炯有神的灰色眼睛在某些凝眸的时刻,看起来似乎自带一抹淡淡的柔情。
感受到对方无声的关怀,苏冉忍不住扬起嘴角,没有再纠结这个话题。她低头抿着咖啡,口腔中蔓延开来咖啡熟悉的苦涩,总是能让她想起原来清晨在办公室茶水间和同事聊天扯皮的日常。现在的她还是执着于坚持这个微小的习惯,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从中得到一些来自旧日的平静与勇气。
“后来有什么消息送过来吗?”
“夏尼子爵在凌晨两点半的时候来过,他们昨夜把格雷先生暂时安置在了伯爵的住所,医生的诊断是食物中毒。不久前夏尼伯爵又遣人送来了消息,格雷先生的情况已经彻底平稳下来,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
“亨利勋爵呢?”
“巴黎警探已经开始调查,如果夏尼伯爵施压的话,应该在明后天就能完成对尸体的检验①,确定是否有中毒的痕迹。”
想到亨利伯爵的事,苏冉暗暗叹了一口气。
昨夜她也和迈克罗夫特、莫里亚蒂有过短暂的讨论,他们同她的想法所差无几,都认为凶手的目标其实是克莉丝汀的可能性要比亨利勋爵高上许多。
即使因为个人原因她对亨利毫无好感,但她还是希望尽快将凶手绳之以法,让逝者早日安息。
女仆这时端着苏冉的那份早餐走了进来,在确定苏冉和迈克罗夫特没有其他需要后,又安静地退了下去。
苏冉没有太多胃口地戳了戳面前的煎蛋,突然想到了已经不见踪影的莫里亚蒂,随口问道:“莫里亚蒂是什么时候走的?”
迈克罗夫特听到她提起这个名字,眼神微微闪动:“莫里亚蒂先生说他今早有课,天刚亮的时候便离开了。”
他说完,锐利的灰眸落在她的脸上,在略微沉吟之后,低缓地开了口,“苏,作为你的朋友,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对莫里亚蒂先生的感情。”
突然听到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苏冉猛地抬起头,吓得差一点将刚喝到嘴里的咖啡喷了出来。
“……咳咳……”她忙用餐巾捂住嘴,焦急得一面咳嗽一面反驳,“什么感情?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迈克罗夫特看着苏冉被呛得通红的双眼,搭在桌面上手指动了动。但最后他还是没有任何动作,那道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像缭绕着伦敦那片吹不散的烟雾,模糊得看不清底。
苏冉好不容易平顺了呼吸,用满是不可思议的目光瞪了过去。
虽然道林也曾问过她是不是喜欢莫里亚蒂那样试探性的话,可同样的事情从迈克罗夫特口中以这样接近论断的形式说出,就显得格外惊悚。
再次开口前,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瞬间冷静了许多,斩钉截铁道:“迈克,我已经订婚了呀。”
看到那双睁圆明亮眼中的理直气壮,迈克罗夫特在对这个蹩脚借口感到无奈的同时,又控制不住地对她的毫不心虚生出几分笑意。
“苏,即使是格雷先生都觉察到了你和夏尼子爵婚约的真相。”
更何况是他。
这份柔软转瞬即逝,在重新提到那个男人的名字时,迈克罗夫特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严肃:“但你对莫里亚蒂先生,却有着……”
他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搜寻着合适的词汇。
“……超出原则的,纵容。”
苏冉在心中默默地重复了一遍迈克罗夫特的话,双颊的血色慢慢褪去。
她从一开始便知道迈克罗夫特的洞察力好得惊人,也从没有幻想过莫里亚蒂那些张扬霸道的举动可以逃过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