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母(穿书)—— by天行有道
天行有道  发于:2024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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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待要上前与此人理论,楚源却轻轻拦住他,依旧尊敬的问道:“敢问先生,再没有替代之物了么?”
程郎中睨着他,“陛下当真要救娘娘?”
“自然非救不可。”楚源平静说道。
“那好,草民便斗胆直言。”程郎中再无犹豫说道,“陛下乃真龙天子,所谓龙血,即需以陛下心头血做药引,杂以密药,方可解除此毒。”
话尚未完,崔眉就赶紧打断,“不可,陛下玉体怎可损伤?”又急忙面向皇帝,“陛下切勿听此人胡言乱语,小的看他定是不安好心,否则怎会想出这样荒唐的办法?”
楚源不理会近侍聒噪,正视着那人道:“需要多少?”
“不多,刺破胸口取一滴即可。”程郎中松了一口气,他原怕皇帝不肯依,那他这趟来了也是白来。
楚源听罢,眼中并无半分怯色,径自解开内衫,露出精壮胸膛,他铿锵说道:“拿来。”
程郎中忙递过一方淬过火的匕首,皇帝也不犹豫,持刀笔直一划,但见涓涓血流自前胸落入洁白瓷杯中,鲜红夺目。
程郎中忙道:“够了够了。”小心翼翼的捧着那瓷杯,准备配他的奇药。
楚源简单包扎好创口回来,就看到程郎中正在将兑好的解药小心翼翼的喂昏睡中的女子喝下,也不知是否错觉,楚源发现连乔喉间咕咽咕咽的动着,不似先前那般僵硬,心中蓦地生出几分欢喜。
待连乔将汤药喝得涓滴不剩,楚源就急忙上前,欲查看她的病势。
程郎中笑道:“陛下莫急,大约到明日娘娘就能醒来,若还无用,陛下只管取草民的项上人头便是。”
他朗声笑着,随杨涟一道退下——自然还得在宫中住一晚,否则药石罔效,这罪责只有他担得起。
楚源紧紧抓着连乔的手,觉得手心微热,连心头都暖和起来:积压许久的心事终于得以解决,他还从未像现在这样舒心畅意过。
崔眉见皇帝沉浸在无言的喜悦中,本想劝主子早些休息明早才好上朝,这会子也不得不咽回去:他要是再没眼色,说些煞风景的话,那他这个御前的红人也别想做下去了。?

第123章 毒妇语
连乔次早醒来,已是日色高照,那阳光甚至有些刺眼得慌。想是丫头们也觉得屋子里昏昏暗暗的忒晦气,所以一早就拉开竹帘,好透风透光。
睁开眼睛,眼前是吴映蓉十足欢喜的面孔,她喜孜孜的道:“姐姐你可算醒过来了,不知道咱们等得有多着急!”
连乔淡看四周,发现尹婕妤、胡才人她们几个也来了,想是等候已久,见着她,个个都露着一脸笑。胡才人倒罢,尹婕妤一向唯穆皇贵妃唯首是瞻的,如今也跑来阿谀她——可见宫里不乏聪明人,知道穆氏因此事已被皇帝厌弃,今后这宫内便是连乔一人独尊了。
想到先前离魂时的所思所见,连乔不禁微微出神,几乎疑心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尹婕妤见她默默不语,自以为猜出连乔的心事,因笑道:“娘娘想见陛下么?陛下原本一直在怡元殿守着,见娘娘气息好转,这才赶着上朝去了,想必不多时就会再来。”
“有劳各位妹妹了。”连乔柔声说道,因声带长久未用的缘故,加之喉咙干渴,嗓音有些微沙哑,听起来反倒别有韵味。
尹婕妤不敢居功,急忙摆手,“咱们可说不上辛苦,要说辛苦,那还得是陛下!”她望着连乔微微的笑,“娘娘你病了多少时候,陛下就没日没夜的守了多少时候,除了料理朝政琐事,几乎就没往别处去,嫔妾进宫的时候也不浅了,还从未见陛下对第二人这样关切过。”
连乔想到梦里楚源憔悴的面孔,想来也许是真的,自己反而无话可说。
胡善融坐在一边,细声细气的道:“娘娘这回痊愈也多亏陛下,杨大人请来的那程郎中,还说要取陛下的心头血,陛下却也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心头血?”连乔有些微愣。
尹婕妤向来以万事通自居,立刻抚掌接道:“可不是!那郎中满嘴的古怪胡话,说要用龙血做药引,唯有陛下才算真龙天子。娘娘您也知道,天子贵体岂能任意毁伤?咱们都为那郎中捏一把汗,谁知陛下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也幸而这药果有奇效,不然还不知如何收场呢!”
连乔下意识看向床畔映蓉,却见映蓉亦含笑点头,便知她们所说的都不是假话。连乔的心情不禁有几分复杂:要说皇帝为她受点累、照顾她几日是应该的,重情的文人死了小妾都得哀哭几日,做几首悼亡诗呢!何况她还为皇帝生下一双儿女。但说到主动为她献出心头血,倒实实出乎连乔意外,要知古人信奉的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皇帝却为了她毫不犹豫的剜肉取血,足可见她在皇帝心中的位置比父母还重要些。
连乔纵使铁石心肠,此时也不能没有几分感动。
她掩饰着咳了咳,映蓉忙问道:“姐姐是否渴了?”便一叠声的让人倒水来。
尹婕妤见她虽然醒转,却病容残损,举止乏力,不由得愤愤道:“嫔妾倒真没看出皇贵妃原来是这样的为人,因为几句虚无缥缈的流言,就对娘娘您暗下毒手,幸而娘娘您福大命大才活转来,若真害得您与陛下天人永隔,我看陛下不扒她的皮、拆她的筋才怪呢!”
言语里一副义愤填膺的神气,似乎很为连乔打抱不平——其实她何曾将穆氏当成老好人看待,无非是因其权势才追随身侧,如今却这样痛心疾首,好似从前的自己眼光有多么坏,其实无非是向连乔表露忠心罢了。
连乔看穿她的心迹,亦只浅浅一笑,并不拆穿。她向来御下有道,不做多余的蠢事,只要底下人安于本分,不过分生乱,连乔也就很有容人之量。
不一时,紫玉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白粥来,肚子空久了的人只宜吃些流食,幸好连乔也不觉得很饿。
众人见她慢条斯理的吃着,料想自己在这里碍事,便各自起身告退。反正时日长久,以后尽有来的机会。
连乔吃毕粥水,用绢帕揩了揩唇角,恍若无意的问道:“皇贵妃如今在何处?”
“因陛下还未吩咐怎样处置,暂且关押在宝华殿后的佛堂内。”紫玉说道。
和梦里所见倒是一一对应上了,连乔不露声色的起身,“扶我过去走走。”
“娘娘您还想要见她?”紫玉诧道,“皇贵妃狠下这样的毒手,指不定将您恨成怎样,您又何必再生是非呢?索性让那毒妇自生自灭便是。”
“该见的总是要见的,有些话,本宫也的确想问个清楚。”连乔淡淡说道。
紫玉拗不过她,只得胡乱为她披上一件薄绫纱裙,踏上绣鞋,小心的扶着她往殿外走去。躺久了的人身子都是软的,使不上力,多走几步便得歇一歇,紫玉都想不通她何苦费这份劲。
一路延挨着到了宝华殿,连乔让紫玉守在外头,自己欲独自进去面对那人。紫玉原有些不放心,见连乔执意如此,也只好罢了,却小心慎重的盯着,准备一有不妙便冲出去与那毒妇拼个你死我活。
连乔进了小佛堂,只觉里头的装饰和梦中所见一般无二,穆氏也仍旧端端正正的跪坐在蒲席上,好似她仍在梦中一般。
“皇贵妃姐姐以为多念几声佛,就能赎清自己的罪孽么?那神佛未免也太好哄骗了。”这佛堂的门本就生得低矮,连乔用手肘抵着门框,好使自己病后孱弱的身躯更挺直些,也显得更有气势。
“你来了。”穆氏头也不回的说道,从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惊讶。
“姐姐不觉得奇怪吗?本是无解之毒,为何我还能活转来?”连乔故意说道。其实她也说不出所以然,那方子她请杨涟瞧过,都是很寻常的药材,所谓的龙血药引更是荒诞,连乔压根不相信这种玄学,她只能归结于自己本就是无心之人——所谓的噬心蛊,当然要有心才能发挥作用。
“活又如何?死又如何?”穆氏轻轻嗤道,“我既然已经下手,便已料到会有今日这般下场,你是死是活都与我何干。”
连乔毕生还未见过这样理直气壮的罪囚,不禁暗暗恼火,她冷笑道:“所以我倒真是不懂,我究竟哪里得罪了娘娘,娘娘定要将我置于死地不可?我死了,你也不能活,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果真不知?”穆氏跪坐着慢慢旋身,这一下终于对上连乔的视线。
连乔在她的眼里看到冰冷和绝望,不禁愣了一下,她想起从紫玉那里听到的情报,犹豫着道:“是因为崔公公说的那番话?据伺候你的庄氏所言,正是那番立后的言辞迫使你起了杀心。”
穆氏抿唇不语,似乎是默认了。
连乔有些失笑,她轻轻说道:“若为了这个,那我可真是冤枉。皇贵妃姐姐,无论您怎么想,我从未有过与您争夺后位之心,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她说的是真心话,后位于她,从来不是必需的。比起虚无的名位,连乔更在意能实际掌握在手心里的利益,况且,她从未渴盼成为楚源的正妻,这个男人对她而言不过是君命难违,连乔虽常常用夫妻之情来拉拢皇帝,也不过是虚与委蛇而已。
但旁人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穆氏轻轻嗤道,“你何须争夺?皇帝这样喜欢你,只要你撒个娇儿,没准就会将后位拱手奉上,哪管本宫的资历是否在你之上?你还有儿子,本宫和你斗,只会落得满盘皆输。”
“所以娘娘便想着治死我,即使您也会落到和我一样的下场?”连乔惊诧的道,她无法相信世上真会有这种人,宁愿自损八百也要杀敌一千,甚至她们之间的胜败不能用数字来衡量,因为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那便是同归于尽——只是没想到连乔居然还能被救活。
“我原本是这么想的,后来才发现我错了。”穆氏苦笑道,“我原本以为是你的存在才不让我好过,但后来才明白,原来容不下我的另有其人。”
“你想不想知道?”她故意卖了个关子。
连乔静静地看着她。
穆氏见她不答,也不介意,自顾自的说下去,“那日我命人将蛊毒倾注在汤罐之内,过后也颇自悔,疑心自己这样做是否值得,后来我却想开了。”她轻轻笑道,“迟早会有这么一日的,就算不是下毒,终有一日我也会露出马脚,因为那人要的本就是如此。所谓的立后之争,根本就是个幌子,目的是为了试探你我谁先按捺不住,如此才能顺理成章的选出最合适的皇后人选。”
“若无陛下的授意,崔眉怎敢妄议立后之事?他是伺候皇帝多年的老人,怎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可恨我自诩清明,到底还是失之浮躁,中了旁人的算计。”穆氏望着她,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嘲讽,仿佛站在她跟前的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连贵妃呀连贵妃,你交托真心的男人,其实不过是一个道貌岸然、精于算计之徒,看似对你宠之深、爱之切,可是在那尊荣宠爱的背后,究竟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她忽然纵情大笑起来,许是情绪太过激动,眼角还迸出了眼泪,如同湍急的河川。
连乔依旧淡漠的看着,等她笑够了,方才平静说道:“那又如何?我心悦陛下,与他有什么关系?陛下愿意宠我敬我,实乃我之幸,陛下若是冷落我,也份属应该。我所求的,不过是能时时见到陛下,偶尔得他一笑,我便于愿足矣,再无奢望。”
原来她对皇帝,只是这样纯粹的喜欢,所以无欲无求,才能立于不败之地。穆氏有些想笑,却笑不出来,她只能默默地流着眼泪。
胜负已分,连乔无心再看这个坠入谷底的女人,她撇开这位败军之将,径直向殿外走去。
紫玉紧张的迎上前来,“娘娘,她有没有将您怎么样?”
她所指的当然是佛堂中的那一位。
“怎么会?她自己都快熬不住了。”连乔轻轻勾起唇角,望着艳阳高照的蓝天。
穆氏败给了皇帝,也败给了自己的心魔,但是连乔永远不会重蹈前人的覆辙,并非由于纯粹,只是足够清醒。适才她对穆氏说的倒不全是假话,至少她真的别无所求——如今的她,只要有宠就够了,至于爱,根本就是不实在的东西,即便有,她也不需要。?

楚源听到崔眉报来的消息,面上亦只平静入昔,“她果然往佛堂去了?”
崔眉忙不迭地点头,聪明如他,此时亦猜不出皇帝的心思,总之伸手不打笑脸人,多笑一笑总没错。
“可知她们说了些什么?”楚源停了一刻,问道。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低,探子们怕打草惊蛇,故不敢近前。”崔眉有些心虚的立在旁侧,见皇帝沉吟不语,面上却有些黯然,忍不住道:“陛下若担心皇贵妃出言挑拨,何不将其拘禁起来,反而让贵妃娘娘轻易便闯进去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楚源轻轻说道,“这世上从来纸包不住火,即便朕是皇帝,也不能一手遮天。”
皇帝从来不信命,此刻倒仿佛认命一般的无可奈何。
崔眉小心的觑着天子面容,“其实您何尝没有您的苦衷,皇贵妃往日那样贤惠,若不用点非常之手段,如何能让众人瞧见她的真面目,您这不也是为贵妃娘娘铺路么!”
做皇后必得德行出众,方能服人,堵住四面八方的悠悠之口,因此崔眉很能理解自家主子的良苦用心。
“朕若是知道穆氏下手这样狠,险些一命难回,朕断然不会行此险招。”楚源轻轻叹道,“这一次到底是朕疏忽。”
他虽未明言,但崔眉瞧见皇帝眉间蹙起的细小纹路,就知道主子心里也不好受,他降心俯首的劝道:“若皇贵妃果真口出污蔑之语,引得贵妃娘娘迁怒于陛下,那陛下少不得得向娘娘认个错。都说女人的心眼比针尖还小,其实要对付也容易,无非低个头、陪些小心便是了,再不然,陛下大可将一切推到奴才身上,横竖那流言本就是奴才散布出去的,无论出自谁的指使都一样,总归眼下皆大欢喜了不是?”
若非昨日亲眼看到皇帝献出那碗心头血,崔眉大概还不敢这样委婉相劝——他看的出来,皇帝对连贵妃是真的上心,所以才会处处顾虑其感受。这男人一旦做了皇帝,照说只有人向他低头的,没有他向人低头的,可是男女一道非关身份,那非得两人感情融洽了,日子才能过得舒心。
因此崔眉才尽力想让皇帝与贵妃消除隔阂,甚至不惜让自己充当吸引火力的肉盾。
他本以为这法子够折衷够完美的了,岂知还是无法得到皇帝认同,楚源悠悠叹道:“罢了,此事不用再提,朕与你也都装作不知道便是。”
身为皇帝的自尊,令他无法拉下脸来祈求女人的宽宥;同样也是身为皇帝的自尊,令他不能将罪责推到自己忠心的下属头上。
他只能期盼穆氏什么也未猜到,更不曾对连乔吐露前因后果——他自己也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穆氏这样聪敏的女人,即便当时糊涂,过后回过味来也能猜出大概,这也正是皇帝提防她的原因之一,太聪明的女人总是招人忌惮。
抱着这样的想法,楚源晚间步入怡元殿时,心里竟莫名有几分紧张,甚至不亚于初登基时的茫然不定。
他忍不住想给自己一榔头,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和毛头小子一般患得患失的?但是皇帝自己也说不好,每每在与连乔单独相处时,心底那些细微的感情便会逐渐展露出来,太过在意,当然也难免动情。
然而连乔还是和从前一般的态度对他,见到皇帝入殿,她便笑语盈盈的上前拉起他的手。动作那样的优美轻快,好似她根本未被人毒害过,这些日子只是做了一场梦。
她将皇帝的手放在自己面颊上,絮絮说道:“陛下您瞧瞧,臣妾是否瘦脱了相?这才几天哪,新做的衣裳穿上去都空空荡荡的,和游魂野鬼一般,紫玉她们还只肯喂些粥水,照这样下去,臣妾肯定越发难看了。”
她引导皇帝握住自己纤瘦的腰身,要是以往,楚源肯定会趁机揩上一把油,但今日没有,他微微笑着,“朕倒觉得你风韵犹胜从前。”
连乔撅起嘴表示怀疑,一脸傲娇的道:“臣妾不信!宫里那些老嬷嬷都说,男人都喜欢身上丰满的,肉多点也不打紧,摸起来手感才舒服。”
“朕和他们不一样,”楚源微微俯身,将额头贴着她的额头,“楚王好细腰,朕的口味也是如此。”
听到这样亲昵悦耳的情话,连乔脸上的傲便只剩得娇了,这样的双目对视之下,她忍不住脸红垂头——却又悄悄抬起眼帘,偷看皇帝是否还在看她。
楚源只见到一双乌黑澄澈的眸子银丸一般闪烁着光辉,他终于还是不老实起来,促狭的在女子腰上拧了一把。
连乔一声怪叫,急忙将他推开,几乎不敢正视皇帝的面容,“您怎么这样可恶!”
女人在骂一个男人的时候,有时是真心气恼,有时却是正话反说,要善于根据语境判断具体含义。皇帝是天下头等的聪明人,自然听得出她娇嗔的语调,遂并不退让,反倒拦着不许她走,在她耳畔低低说道:“朕本就不是好人,阿乔又不是头一天才知道。”
连乔气力不够,挣不过他,终于还是气喘吁吁的软瘫在他怀里。两人紧紧相偎着,内殿里落针可闻,耳边听到的只是彼此的呼吸声,十分宁谧。
楚源突然问道:“朕听说你今日午后去看过皇贵妃,她可曾与你说些什么?”
“陛下指望她说些什么,亲口承认自己犯下的罪孽么?”连乔仰靠在他臂弯上,轻轻笑道,“不过是一介疯妇之语,臣妾才懒得细听。”
“果真如此?”楚源似有些半信不信。
连乔撑起半身,抚摸他耳缘上的小小垂珠,据说那是富贵的征兆。她笑道:“陛下是臣妾的夫婿,臣妾不相信夫婿,难道反倒相信一个外人的胡言乱语?陛下未免将臣妾想得太简单了,这点亲疏之别臣妾还是懂得的。”
楚源松了一口气,拉开她那只不安分的手,瞪着眼道:“你的胆子越发大了,朕的耳朵是什么有趣的玩意儿,可供你任意亵玩么?”
连乔吐了吐舌头,情知他并未生气,自然也不惧怕,反而笑吟吟的攀上他胸口,抱住他结实的脖颈,还伸舌在他耳缘轻轻舔了一下。
皇帝纵有坐怀不乱的定力,也经不住她这样百般挑逗,终于还是直起颀长身形,抱着她来到床帐中。
连乔引得人上了火,这会子反倒拿腔拿调起来,用力捶着他胸口,说自己气虚体弱,不能侍寝。
“不怕,有朕的精气来滋补你。”楚源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这些肉麻话,按住连乔胡乱挥舞的拳头便覆上身去。
待到雨散云收,连乔便如被露水打湿的花瓣一般,软软的蔫了。她无力地躺在楚源怀中,轻抚他胸前那道褐色的痂痕,“陛下如何这样冒失,说要取血,您就用刀把自己割伤,幸而只是一滴,若那人说需一大碗,您还要不要命活了?”
“能解你之毒,朕就算去掉半条命又何妨?”楚源抓起她的手,珍而重之的按在自己胸前,“这一滴血,来自于朕的胸前,又灌注至你体内,咱们俩如今却真称得上血肉相连,不可分割。”
连乔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陛下可知臣妾昏迷的时候梦见了什么?臣妾飘飘荡荡的来到奈何桥,那妇人拉着我要灌下孟婆汤,据说一碗入肚,从此再记不起前尘往事。臣妾本不怕死,也不怕投胎转世,但要我忘掉陛下却万万不能,因此苦苦哀求那妇人,能否饶了我这一碗,那妇人不肯,谁知争攘之下,她用力一推,臣妾便堕入脚下汤汤河水之中,再后面便都不记得了。”
她轻抚着楚源略显瘦削的面颊,动情说道:“是陛下将臣妾从黄泉路上拉了回来,此恩此德,臣妾没齿不忘。”
“阿乔……”楚源揽着她的腰,在她额头紧紧挨了一下,这个滚烫而灼热的吻,足以证明皇帝的心意也非泛泛。
连乔莞尔一笑,贴着他的身子重新躺下去,顺嘴问道:“那陛下准备如何处置皇贵妃?”
“她祖父护驾有功,先帝曾御赐一块免死金牌,可免除穆家死罪。”楚源紧紧地抿着唇,“但这回朕心已决。要一个人死,有一千种办法,何必非得堂堂正正的。”
“但无论皇贵妃因何种方式死去,旁人都免不了议论,臣妾不忍陛下声誉有损。”连乔委婉劝道,“皇贵妃固然曾有害人之心,可臣妾毕竟也救活了,陛下何不宽仁待之,留却她一条残命,总好过朝野内外众说纷纭。”
这样的宫廷丑闻,说出去是不大光彩。楚源因有些犹豫,又见连乔执意相劝,遂勉强道:“既如此,朕便饶她不死,只是这皇贵妃的位子断不能容她做下去,明日朕便拟旨,废除穆氏名位,往后她安安分分在宝华殿潜修,朕只当宫中没这个人便是。”
“陛下圣明,实乃苍生之福。”连乔衷心的说道。
楚源紧了紧怀中的纤柔身躯,“宫中不可无人主事,穆氏既废,朕打算立你为皇贵妃,统领六宫事务,不知你意下如何?”
权势即是最大的诱惑,这样的诱惑摆在眼前,连乔岂能拒绝?她含笑道:“臣妾都听陛下的。”
作者有话说:
看了一些评论,觉得有一点得说明一下:可能是我描述的有偏差,这篇文一直是从女主视角来写的,女主本身不相信爱,所以在她的心理活动里,也一直将皇帝的行为从这方面解释,其实不然,大家细看就能发现,皇帝对女主并非了无情意的啊,为此多次容让,也在渐渐尝试改变自己,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当然,并不是此文的结局就是两情相悦团团圆圆了,这篇文一开始就没走套路,结局可能也会出人意外,暂时不能说是好是坏,至少从女主角度而言,绝对是个不错的结局~
另外,虽然说要结尾了,但还有几万字的内容,结局之前还有一两次高能事件,在此小小的预个警,希望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第125章 孽作胎
连乔原本答应女儿要为她操办生辰,因这场意外才耽搁下来,如今既已好转,未免小公主闹情绪,连乔便好说歹说的劝动楚珮,答应为她举办一个更加热闹的,纵使迟了几日,总好过没有,小公主这才勉为其难的同意。
而皇贵妃的册封礼也定在生辰之日一并举行,命妇们这下可省了事,免得来来回回的往宫中跑,颇费精神。因此她们致祝词的时候,那声音倒真是诚意十足,半点都不掺假的。当然这位连皇贵妃也的确是难得的好福气,儿女双全不说,又得皇帝万分宠爱,旁人羡慕都来不及。
至于已被废为庶人的穆氏,则在册封礼当晚,便悄悄自裁了。
连乔得知消息,脸上也没半分伤感,只漠然道:“陛下今日正高兴,等明日再派人回禀,问问一应丧葬事宜该如何安排。”
紫玉点点头,“这穆氏也真是,早不死晚不死,偏赶在今日热热闹闹的,她可真会挑时候,还怕自己死得太冷清不成?”
连乔凝眸不言,她倒是很能理解穆氏的心态:穆氏对于皇帝,对于后宫,一直都是安分随时的态度,若非为了那唾手可得的后位,她也不会隐忍至今,孰料崔眉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她的美梦碎为齑粉,怎叫她不崩溃抓狂?甚至于即便被废去位分,她也未肯完全死心,而连乔再度晋封的消息,终于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令她再也支持不住。
但理解归理解,连乔可不会像她那样脆弱,人生里仅为一个冰冷的目标而活,为此不惜苦心哑忍多年,处处规行矩步,不敢有丝毫放纵——这样的生命未免太单调可怕了,连乔自认做不到,也不想以她为楷模来严格要求自己——弦绷得太紧,迟早会要断的。
她不需要处处做到最好,只需要符合皇帝的心意,这是最省心也最聪明的处世之道。
长乐宫成了一座空无人烟的废宫,嫔妃们从此都改到怡元殿来请安。连乔御下颇温和,也很会替姐妹着想,将穆氏在世时的三日一请安调整为五日一请安,如此诸嫔妃都能省点力气,至于连乔,她本就不怎么爱听奉承话,当然巴不得她们少来。
她脾气虽好,众妃并不敢因此轻慢于她。谁都知道皇帝几乎把皇贵妃宠成掌心宝,除了她宫里哪也不去,何况她还为皇帝生下长子,眼看这太子之位唾手可及,将来这后位也是少不了的——这样的情势下,谁与她作对,除非是不要命了。
但世上总不乏蠢人。
位于座下右首的苏修仪此刻就闲闲挥着手绢,旁若无人的向连乔道:“皇贵妃娘娘,穆庶人一去,这宫里的嫔妃就更少了,四妃之位更是都没了人,您是不是该向陛下提议,多纳几位佳丽才是?再不然,也该请封几位宫中姊妹,不然妃位空悬,看着也不大体面。”
说这么多,无非垂涎那四妃之位。
坐在她后方的尹婕妤忙将身子缩了缩,刻意与苏修仪保持距离,免得连乔以为自己与这蠢人是一伙的。
连乔也不生气,浅浅抿了一口茶,方含笑道:“苏修仪当真这么想?”
“当然。”苏修仪依旧不觉得自己的言辞有何不妥,昂然挺着一截秀颈,“多子多福才为昌盛之兆,娘娘再得宠,也只是一人,不足以为皇室开枝散叶,自然还得咱们一同分忧为好。至于位分……娘娘您抚育一双儿女未免辛苦,若能从妃位上提拔几个为娘娘您左膀右臂,这宫中的事务自会井然有序,不需娘娘您多费精神。”
众人见她这样大胆无耻,不由得纷纷侧目。可怜苏修仪犹自洋洋自得,不知自己已沦为众人笑柄。
连乔依旧没有动气,笑看着座下道:“苏修仪适才所言,倒叫本宫想起一事,陛下昨儿才同本宫说起,忠国公之嫡孙女不日将从西疆返京,欲在京中择一佳婿,陛下正愁不知匹配哪家才好,苏妹妹此言提醒了本宫,不如命她入宫才是最相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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