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母(穿书)—— by天行有道
天行有道  发于:2024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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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乔轻轻笑道:“她们一定要说本宫惺惺作态,做了亏心事又受不了良心谴责。”
紫玉气鼓鼓的撑着腮,“娘娘您真是看错顾美人了,亏咱们对她百般照拂,她倒好,反过来咬咱们一口。”
“不是她。”连乔轻轻的摇头。
那之后她让杨涟为顾笙箫看诊过,确定顾笙箫的脑子真是不太清楚,她现在终日忙着为皇帝写诗寄托相思,哪还有功夫算计别人?
可是要说是谁散播流言的,连乔却也拿不定主意,她甚至弄不清那人的动机何在。口舌虽如刀剑,毕竟比不得真刀真枪,顶多背地里诽谤她两句而已,拿不出证据,就治不了她的罪。
那么那人究竟意欲何为呢?
太过纠结连乔就懒得去想了,生活已经不易,何必为别人的闲言碎语坏了自己的好心情。当前她的主要任务是伺候好皇帝,皇帝老子舒服了,她也就能舒心了。
楚源处理完政务就直奔怡元殿来,连乔换了一身家常装扮在门口迎接他,妆花缎子,软面绣鞋,如云发髻半散着,插了一支玉簪作装饰,唇上薄涂口脂,十分朴素又十分亲切。一如妻子等候她晚归的丈夫。
她笑吟吟的挽住楚源的胳臂,“陛下来得正好,御膳房今日送来很好的羊肚条,臣妾正准备煮古董羹。”
古董羹也就是今人所谓的火锅。天越来越冷,还是吃火锅好,又方便,身子也容易暖和。
楚源将大氅解下,笑道:“还是你宫里的花样多,朕肚里的馋虫都快被勾上来了。”
皇帝愿意来怡元殿,除了连乔的美色吸引,也少不了新鲜吃食的辅助,要不怎说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呢?
铜釜里的水烧得滚热,肉片一放进去,但听咕咚声响,室内便弥漫开了催人食欲的肉香。连乔有条不紊的安顿着,待羊肚烫熟后,先夹起一块放到皇帝面前的银盘中,“陛下请尝。”
“你也吃。”楚源假装客气。
连乔心道,你老人家不动筷子,我哪里敢先吃。待往楚源嘴里塞了三四片肉,连乔觉得皇帝喂得差不多了,才自己开始享受。
连乔严守祖宗戒条,吃饭的时候尽量少说话,吃火锅的时候尤其沉默——火锅这东西,时间短了肉烫不熟,耗时长了肉又会老,不专心致志一点怎么行呢?
她太专注于眼前的食物,以至于当楚源开口的时候,她听得不甚清楚,不过皇帝近来说的话也多半没啥营养,连乔随口接上,“什么?”
楚源一向严于律己,吃饭也只吃八分饱,就在连乔以为晚餐才刚开始的时候,楚源却似乎已结束了。
他用净帕擦了擦嘴,慢条斯理的问道:“阿乔,你与那苏玉生是否相识?”
很普通的一句话,皇帝的口吻也是轻松和悦的,似乎仅仅闲话家常,可是连乔怎会当真以为他在唠嗑呢?
她不能不认真应对,“陛下也听信了旁人的一面之词,以为顾美人是遭臣妾陷害?”
一瞬间她的神色僵冷如冰,连美味的肉片都觉难以下咽,并非伤心,却免不了失望。她与眼前的男人纵无深情,可也为他生儿育女,就这样皇帝仍有许多疑心——也许皇帝的为人本就是多疑的,只是连乔也逃不开例外。
楚源短促的一笑,“朕不过随口一问,不认识就算了。”
皇帝尽管遮遮掩掩,看似在顾全她的颜面,可是有些话若不说明白,只会在心底积压的越来越深,最终如火山一般带来隐患。
连乔索性将话说穿,“臣妾宫中的宫人失足坠亡,外头人都说臣妾有心灭口,陛下是否也这样想?”
楚源面对她的坦率微露尴尬,“这是你自己多心,朕从未这样想过。”
否定归否定,可他分明是那个意思。连乔一阵气苦,指天罚誓道:“臣妾不知顾美人是否冤枉,可臣妾对其中内情的的确确懵然不知,更谈不上陷害设计。陛下您想一想,若真是臣妾所为,臣妾又怎会在这时候杀人灭口呢,不是竖起一个靶子让别人打吗?”
誓言或许有假,可她后面的分析的确很有道理。连乔若真有那般聪明害人,也就不会蠢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楚源自觉愧怍,安抚她道:“朕何尝不相信你,只是朕自登基以来一直疏忽后宫,而皇贵妃管理也颇妥当,从未闻得宫婢横死之事,才一时叫别人的话乱了分寸。阿乔,朕知你心胸豁达,就别与朕计较了。”
说得真动听,怪道都云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敢情心胸豁达不是权利倒成了义务。
连乔委委屈屈的说道:“夫妻之间不应相欺,臣妾不敢自比为陛下的妻室,可臣妾的的确确是将您当做夫君来看待的,谁冤枉我都行,唯独陛下不能。臣妾不愿辜负陛下对我的信任,也望陛下莫辜负臣妾才是。”
楚源看着她红肿的眼眶,此时才真心感到后悔,从袖里将她的手握住,声音沉郁的道:“朕这回误听人言,是朕糊涂,往后再不会了。”
连乔不知听他说了多少回以后,心里早已经麻木,只点了点头,“陛下愿意相信臣妾就好。实不相瞒,臣妾也对那宫婢的死因存疑,暗里派了顺安查访,想来不日就会水落石出,到时还望陛下酌情裁决。”
楚源认真的拍拍她的手背,温柔说道:“朕答应你。”
顺安调查的结果很快出来,那宫婢身家清白,底细端正,未曾与哪个男子有过龌龊之事,一直本本分分的待在昭阳殿。但是据内务府的人回报,这丫头从前是伺候常更衣的,后来才被拨去服侍顾笙箫。而有人证指出,她跟了新主也未忘却旧恩,背地里还与常更衣有过几次来往。
楚源沉吟着端起茶杯,“常氏因冒犯你才被朕贬谪,看来她确实心有不甘。”
连乔嘴角的嘲讽几乎掩饰不住,“陛下只记得常氏因臣妾被贬,却忘了后来常氏被金良人为难,也是臣妾替她解的围,怪道世间总是忘恩负义的人居多呢。何况常氏只是一个小小更衣,何来这样大的手笔,陛下不觉得她的本事太大了么?”
“依你之见该如何?”楚源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连乔对皇帝的心思门儿清,他并非不清楚里头的蹊跷,只是不愿再查下去罢了——此事本就不甚体面,到这一步也该停止了。
她微微欠身,顺着皇帝的心意说道:“臣妾只知人言可畏,望陛下还臣妾一个公道便好。”
楚源略一思索,“这件事也好办,只说她因偷盗宫中财物才不慎跌入井中,正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至于常氏,她已经是更衣了,索性贬为庶人吧,省得她痴心妄想,生出什么不该有的风波来。”
这般处置也算四平八稳,连乔揉着裙边一挂流苏,轻轻说道:“那么顾美人……”
那人的目的虽是为了将连乔牵扯进去,可是这么一来,不就证明顾笙箫是被冤枉的么?
楚源目中凝成一片冷意,“朕本就未曾责罚与她,自然依旧如此。”
亦即是说,顾笙箫还是得在昭阳殿寒度余生了。
他垂目抿去杯中的茶叶,“何况,她也未见得真正冤枉。”
连乔打量着皇帝手背上泛出的淡淡青筋,心里忍不住猜想:光是一桩冤假错案就能让皇帝这样动怒,万一哪日有人给他戴了一顶真正的绿帽子,皇帝又该怎么样呢?
当然,连乔是不会以身犯险的,可是她暗暗希望有人铤而走险来这么一出,到时她就能见证皇帝是如何狼狈又难堪,那才叫痛快呢!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可能会很晚,大家明早再看吧~?

第66章 求封
有了楚源的授意,流言很快就平息了,只可惜一个常更衣,做了宫廷斗争的牺牲品——但凡大人物的角力,倒霉的往往是些小人物,连乔又何尝不是如履薄冰,可是她至少存有一线希望,期盼着可以活到掌控权力的那日,至少不会太身不由己。
宫殿的角落里摆着各色香花,被融融的炭火蒸腾出浓郁的香气,闻久了,便有一种令人作呕的感觉。
连乔皱着眉,让人将窗纸揭开一条缝,好透透风。
吴映蓉捧着一杯刚煮好的祁门红茶,笑吟吟的道:“姐姐倒不怕冷的。”
“这屋里炭气太重,闻着难受。”连乔很随意的在窗边坐下,似乎真不畏冷——某种程度上的确如此。连乔瞧着宫里那些娘娘一到冬日里就关起门窗闭门不出,简直恨不得隔绝空气,看似很知道保重,结果反倒一个个动不动头痛脑热的,太医院都忙不过来。可见冬日里还是该冻着些好,连乔这具身体从前娇弱无比,大概也有这方面的缘故,如今她大大喇喇的任性而为,反而觉得身子健朗了些。
映蓉喝了一口茶,将杯盖扣紧,窝在怀里取暖。她凝睇问道:“我听说常氏被陛下贬为庶人,似乎与姐姐宫里的事有关?”
“你觉得是她所为吗?”连乔懒懒的拨弄玉瓶里的一枝红梅花,头也不抬。
“自然不是。”映蓉笑道,露出一口瓠犀般的贝齿,“可是我想不明白,那人纵然将矛头对准姐姐,对姐姐又能有什么损害呢?看在公主的面上,陛下也不会因几句虚无缥缈的流言来责罚姐姐的。”
连乔冷笑,“陛下多疑,就算没有确凿证据,可若埋下这根刺,就能让陛下与我生分。”
“我看不见得,那人的目的恐怕不止如此。”映蓉分析道,“陛下固然会因流言疑心姐姐,可流言毕竟当不得真,那人的用意恐怕是针对姐姐,若姐姐因陛下的质问而心寒,与陛下生出间隙,旁人也就能趁虚而入了。”
她一针见血的指出其中关键,连乔听了先是惊讶,继而不禁叹服,她只顾表象,却忘了从旁人的角度分析问题。连乔虽对皇帝无情,在外人看来却是有情的,情谊还相当深厚,若能令她对皇帝心灰意冷,或许她会主动退出争宠的漩涡。就算不然,一个人的情意是掩盖不了的,当楚源发觉她不再是原先的模样,自然也不会这样宠她了。
看来此人深谙攻心之术。
连乔有点想笑,从某种意义来说,这个背地里设下天罗地网的人反倒为了她好,助她早早地认清皇帝。可惜她们忽略了一点,从一开始,连乔就对皇帝不曾付出过真心,从未抱过希望,自然无所谓心灰意冷。
映蓉深深的看她一眼,“姐姐现在对陛下失望了么?”
“陛下只是被一时蒙蔽而已。”连乔含笑道,“天子也会犯错,你我又何必苛责?”
她一点也不怨恨楚源,因为不值得。兔丝附女萝,她唯有依附这个男人才能生存,却不会将自己的心轻易交托出去。总归而言,楚源也不过是她的一块踏脚石罢了。
顾美人的悲剧可谓杀鸡儆猴,给那些新进宫的女子提了个醒。她们之中纵然想争宠的,也不得不谨言慎行,斟酌自己有几多斤两。顾笙箫这样的美人,盛极而衰也不过一刹那的事,她们又能落得什么好下场呢?
当然,风险再大,也总有不甘沉寂之人。
宋思懿就是其中一个。论姿色,她堪称其中的佼佼者,虽说比起顾笙箫差远了,不过她笑容甜美,身段纤细,也自有几分动人之处。皇帝见多了大家闺秀,对于小家碧玉倒很有几分好奇,好比大鱼大肉吃腻了,也需来点清粥小菜换换口味。
连乔阻挡不了别人争宠的脚步,也没想过阻挡,何况据她瞧来,宋思懿为人轻狂骄纵,即便能出一时风头,最终也是成不了大气候的。何况皇帝宠幸她也未见得多喜欢她——物极必反,顾笙箫这种气度高华的才女给他留下了阴影,宋思懿的气质则恰好相反,几乎可说俗不可耐,不过大俗即大雅嘛!
连乔只能感慨皇帝真不挑食。
承宠也罢了,宫里不缺争宠的人,若皇帝只是一时兴致多睡她几晚,那也没什么好怕的。只是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个驿丞之女居然迅速地得以晋封,从才人升级成了美人,这就令人大跌眼镜了。
长乐宫里生着地龙,带给人一阵暖洋洋的春意,但此刻众人的脸色并未因热力得以好转,依旧如外面的池塘一般结着严冰。
穆皇贵妃坐在上首,还是那套程序化的微笑,瞧不出喜怒。她道:“宋妹妹你如今已是美人,论理宫娥和内侍该添几位,不过眼下逢着年节正忙,一时抽不开人手,不如等到年后再说,你以为如何?”
宋思懿才得晋封,满眼都是喜孜孜的笑,哪还在意这等小事,“皇贵妃娘娘不必为难,如今服侍妾身的宫人就很好,无须着急添置。”
“宋妹妹可真是好福气呀,这才多短日子就封了美人,来日若诞下皇子,只怕封婕妤都不够呢!”孙淑妃乜斜着望连乔一眼,“须知连妹妹为陛下诞育公主也只是婕妤,只怕宋妹妹你的福气还在连婕妤之上。”
孙淑妃也在笑,但她的笑里却仿佛生着牙齿,恨不得将敌人的肉一块块咬下来。宋思懿这小狐媚子她瞧不顺眼,不过人家正得宠也没法子,孙淑妃便想挑拨她与连乔相斗,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
宋思懿甜甜的道:“那嫔妾就借娘娘吉言好了,不过皇子也好,公主也罢,嫔妾想陛下都会喜欢的。”
照她这意思,仿佛笃定了自己定能怀上龙胎似的。
孙淑妃差点气的吐血,一面却忍不住纳罕:这个宋思懿莫非真的蠢到没边,居然还顺杆爬上了?
宋思懿又望着连乔笑道:“嫔妾可真是羡慕姐姐的好福气呢,光是一位公主就让陛下这般眷顾,想来若是位皇子,陛下应该会更怜惜姐姐。”
众人皆知,连乔当初怀着身孕诊脉时说是男胎,生下来才变作女儿,宫里都当笑话传的,只不敢传到皇帝与连婕妤耳里罢了。谁想这个宋思懿居然坦荡荡的说出来,真不知该说她太愚蠢还是太老实。还口口声声“怜惜”,连婕妤哪里要她怜惜?
连乔温婉地微笑,“不要紧,妹妹也会有这种福气的。”
虽然是祝福,听着却有些怪怪的,仿佛宋思懿就只有生女儿的福气。
孙淑妃不禁心满意足的勾起嘴角,痛快,痛快,两个女人果然斗上了。
宋思懿仍沉浸在晋封的喜悦中,未听出连乔的弦外之音。也可能以她的智商,根本就听不出来。
穆皇贵妃眼看殿内即将升腾起硝烟,又是一顿训诫安抚,连宋二人相继收声。宋思懿是装装样子,连乔则忍不住在心里悲叹:她其实顶不喜欢与人吵嘴,但若忍着不说话,非但心里不舒服,旁人也会觉得她心机深沉——后一点尤其可怕。
至于宋思懿,她似乎是真浅薄。连乔瞧着她年轻光艳的面庞,白乎乎的桃子脸上一张樱桃小嘴粉嘟嘟的,还有那笑起来便格外醒目的苹果肌,这样的女孩子得宠是必然之势,就不知能维持多久了。
至于连乔个人,对她得宠是没多少抵触的,比起口蜜腹剑的心机女,还是宋思懿这种美貌蠢货多多益善。何况宋思懿的存在还能帮她吸引一部分火力,让连乔不那么招人恨,从这个角度而言,连乔该感激她才是。
在长乐宫请安完毕,出来后连乔又很不巧的撞见了尹婕妤。尹婕妤一副有秘密急于分享的模样,拉着她就往道旁钻。
连乔觉得很奇怪,自己与尹婕妤几时这般交心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消息都要让她知道——大概是连乔太善于聆听,尹婕妤才免不了扮演知心大姐的角色。
尹婕妤瞧见四下无人注意,才抓着连乔的胳膊小声说道:“妹妹,你可知那宋氏如何得以晋封的?”
连乔笑道:“姐姐这话就问得奇了,我如何能知道,想来总是陛下喜欢,才愿意提拔。”
“什么提拔!”尹婕妤的鼻孔朝着天,重重的嗤了一声,“陛下压根就没想过封她,这美人是姓宋的自己求来的!”
“此话怎么讲?”连乔装出很感兴趣的模样。
其实她内心只觉得索然无味,楚源爱封谁封谁,与她何干?哪怕他封一百位美人也罢,有本事先立一位皇后再说,说到底,她们都只是一群争风吃醋的妾室罢了,登不得大雅之堂。
然则她瞧得出来,若不让尹婕妤将这个秘密说完,尹婕妤是不会轻易放她走的。?

第67章 不孕
尹婕妤再度望了望四周,才拢着手掌凑近说道:“我也是听御前伺候的小太监福禄说的,妹妹你也知道,这些没根的东西顶喜欢听墙根——”
连乔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尹婕妤说的,固然也是她的真实想头,这些贵人向来不把下人当人看的。她却不知,宫廷里头的关系盘根错节,指不定就是这些阉人掌握着玄机命脉,轻易得罪不起。
尹婕妤没注意她的反应,自顾自的说道:“那姓宋的也颇大胆,趁着和陛下两情欢好之时,就趁机提出讨封的话。”
她模仿着宋思懿甜腻的嗓音,拿腔拿调的道:“陛下,宫中姊妹都鄙弃臣妾出身卑微,没一个将臣妾放在眼里,何况臣妾入宫也有数月了,还只是一个小小才人,怪不得人人都敢欺负——你听听她这话,倒好像谁给了她多大委屈似的!这下作东西,一味地在陛下面前装可怜,我顶瞧不上她这样儿。”
尹婕妤重重朝地上啐了口吐沫,仿佛说出宋思懿这个名字都嫌脏了嘴。
连乔并没有她那样气愤,宋思懿再会使心用计,也只限于道德上的污点,而未犯下法律上的罪责,何况宫里哪一个敢说自己完全清白无暇了?既如此,宋思懿用一点小手段让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在连乔看来也是无可指摘。
不过皇帝怎会这样容易被说服?楚源的心肠可没这么软哪!
“宋美人到底怎么说的,陛下就这般轻易答应了么?”连乔做出和尹婕妤同仇敌忾的态度,为的更方便套话。
尹婕妤嫌弃的看她一眼,“傻妹妹,这还用得着怎么说,只要把陛下伺候舒服了,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别说美人了,来日生下皇子,只怕封妃都有指望呢!”
连乔自觉汗颜,想必宋思懿的床上功夫应该不错,才能把皇帝治得服服帖帖的,万一她又是个体健适宜生养的,封妃也并非没有可能。
要真如此倒好了,连乔的困境也能迎刃而解:要是皇帝多几个可选择的继承人,也不至于动杀母立子的心思。
可惜养个孩子不容易,宋思懿有没有福分仍待考证。连乔叹了一声,落在尹婕妤眼里,自然以为因宋思懿得宠而不平。
尹婕妤对她越发亲密起来,觉得两人站在同一阵线,甩了甩帕子道:“什么小门小户出来的野丫头,我顶瞧不上她那做派,一个不入品的驿丞之女,滥竽充数的,还指望飞上枝头做凤凰么?”
说曹操曹操到,尹婕妤此话方歇,后头就有一个女声渺渺的传来,“娘娘这话就错了,英雄不问出处,怎见得出身卑微就不能飞上高地?贤妃娘娘不也是商户女出身么,怎就能位列四妃之一,驿丞好歹还算个小官呢!”
宋思懿的嗓音的确很有辨识度,甜的发腻,让人远远地就知道是她,也许男人都是好这一口的。
她故作姿态的施了一礼,动作马虎得跟逛戏园子似的,连乔倒不信她当着皇帝也敢这样随意。但听她道:“两位姐姐且让一让,路上窄,光尹姐姐一个都站不下了。”
说罢,轻飘飘的从两人中间穿过,还毫不客气的撞开尹婕妤的肩膀,迤逦而去。
尹婕妤才领会过来宋思懿在说她胖,气得脸如猪肝般鲜红,颤颤巍巍的用手指点住宋思懿的背影,“你瞧瞧……这嚣张……”
她简直说不出话来。
连乔宽慰道:“姐姐别怄气了,谁叫人家如今正得宠呢?咱们少不得避让她三分。”
一面说着,一面却若有所思的望着远去的女子。按说宋思懿出身低微,应该更知道慎重,她倒好,一得志便猖狂起来,是她本性如此,还是人前所做的障眼法?
若因后者,那这个人倒不能小觑了。
自今冬降下第一场大雪,天越发冷起来,来回都得坐上暖轿。连乔才去福宁宫向孙太后请完安,照例的汇报了一番公主近况,出来便觉得身上哆嗦,忙不迭的掀开帘子坐上去,将一个手炉揣在怀里。
紫玉穿了一件厚实的大袄,仍恭恭敬敬在轿外站着,连乔招手命她上来,紫玉却摇头道:“不用,反正几步路就到了。”
这丫头就是老实。连乔知道一时也无法在她心底建立起平等观念——她毕竟不是改革社会的志士——只能叹息着将帘栊合上。
回怡元殿的路上须经过甘露殿,因近来大雪不断,两道堆积起厚厚的白层,这条路便显得尤其窄且滑。紫玉叮嘱内侍们小心,自己也放慢脚步,留神免得轿子滑倒。
前头却有两个宫装女子直挺挺的跪在道路中央。
那两人似乎认得车轿上的标识,忙侧身想要避开,奈何跪久了身子发僵,竟一下子翻在地上。
紫玉忙上前搀上一把,这一瞟却不得了,她忙行礼道:“胡才人。”
胡善融虽褪去珠钗,但仅凭她身上的衣衫质料也能断定她不是等闲下人,是以紫玉一眼就能认出来。
不过胡善融好歹也是位主子娘娘,为何会在这里罚跪呢?
连乔察觉到轿辇停下,掀帘问道:“谁在那里?”
“娘娘,是胡才人。”紫玉回道。
胡善融不得已,只得上前隔着轿帘招呼一声,“连姐姐。”
她大概不愿让人瞧见这副狼狈模样。
连乔瞅着她唇色发青,便知已在外头跪了不少时候。她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冰天雪地的说话也不方便,不知妹妹可愿往我宫里一坐?”
胡善融一怔,见连乔的眼睛是鼓励的,并不带丝毫轻视和嘲笑的意味,心里顿时一暖,可是仍旧拒绝,“多谢姐姐美意,真的不必。”
连乔使了个眼色,紫玉会意,向胡善融身边的侍女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堂堂一个主子怎会跪在长街上,不怕被人说闲话么?”
那侍女雪娟本就有些不平,因胡善融性子软弱才不敢声张,如今见来了做主的人,索性咬着唇道:“并非主子一定愿意丢人出丑,是宋美人罚主子跪在这儿的。”
她停了停说道:“此事错在婢子,适才婢子在殿外生火盆,适逢宋美人从旁经过,有一两点火星飘到宋美人身上,虽说并无大碍,可宋美人大怒,罚婢子在长街上跪坐思过。”
紫玉咦道:“你有错罚你是应该的,怎的胡才人也陪你跪在此地?”
胡善融连声咳嗽也没能打断婢女的说话,雪娟心直口快的道:“宋美人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所以主子也得一并责罚。”
胡善融被自己的侍女当面戳穿窘境,尴尬得说不出来。连乔默默听着,眸中不禁染上一分怜惜之色,可见在宫里不得宠是何等憋屈,就连被人欺压也只能含辱受着,不能声张半分。
但此事被她撞见也是胡善融的幸运,连乔略思索了一下便说道:“妹妹还是上轿吧,再跪下去若跪出病来,此事更不容易善了。”
她清楚胡善融胆小不愿惹事,所以连乔故意这般吓她。
胡善融犹疑一下,到底还是提裙上了轿,她那个侍女也忙紧紧跟上。
虽则连乔态度亲切,但两人并非知交,胡善融还是有些怕生。她紧紧缩在暖轿的一角,仿佛生怕自己占了位置似的。
连乔且不搭理她,待胡善融的脸色由青转红,身子也渐渐暖和不再发抖,这才问道:“妹妹即便犯了错,宋美人也没权利自行责罚,何况只是一个婢女,妹妹甘心受辱,何以不向皇贵妃禀报呢?”
胡善融抓着板壁上的木梁,苦笑说道:“我想皇贵妃也不愿理会这等小事。”
连乔默然。过年事情再多,可长街之上众目睽睽,必定有耳目传到穆朝兰宫里,她不闻不问,分明是不愿招惹得宠的宋思懿——穆氏个性本就如此,虽统领后宫,却甚少忤逆皇帝心性,大概这就是她能稳坐不衰的原因。
“可你又何必任由宋思懿骑在头上?纵然她位分高于你,也不该任其欺辱,况且宋美人的家世还及不上你呢。”连乔忍不住说道,她平生最恨软弱之人,自己做了包子,当然免不了被狗惦记。
胡善融怯怯说道:“进了宫哪还管家世,宋美人得宠,谁敢惹她不高兴呢?何况家父虽为礼部侍郎,嫔妾却只是庶出……”
难怪她抬不起头了。连乔恨铁不成钢,却再无说辞,都说女儿家一定得富养,这位胡才人看来在家中也不得宠,养成了谨慎卑微的性子,后面再难改动。
暖轿悠悠的抬到怡元殿,连乔一下轿,就看到吴映蓉上来笑道:“姐姐可算回来了,我和杨大人已等候多时。”
杨涟跟在她身后,忙上前对连乔行礼,“娘娘莫非忘了?今日是微臣请平安脉的日子。”
“辛苦大人了,本宫只是在太后宫里耽搁些时候。”连乔笑道,让人将胡善融请出来,“大人且不必着急为我请脉,且看看有什么好的冻疮方子,斟酌着为胡才人开一副。”
她早就留意到胡善融手背上红紫斑斓的冻疮。
杨涟虽不晓得这位才人从哪里来,但连乔的命令他向来无不遵从,便小心搀扶胡善融步入殿内。
映蓉悄悄将连乔拉到一边,“姐姐你又管起哪档子闲事来了,这胡才人和咱们有什么瓜葛?”
连乔笑道:“日行一善,功满三千,帮人对咱们又没坏处。”
连乔并非喜欢管闲事的人,只是偶然撞见了,觉得却不过情面——大家同在深宫不容易,能帮则帮总是好的。
冻伤本不难治,可杨涟出于医者惯性,还是悉心为胡善融看了脉,这下他的脸色却变了。
连乔诧异问道:“怎么了?此处也无外人,你照实说便是。”
杨涟望了眼犹自怔怔的胡善融,低眸说道:“据微臣判断,胡主子的脉搏幽微细促,可见体质极弱,难以受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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