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世上合意体贴的男子就那样少呢?无怪乎大多数夫妻都是勉强凑活着过日子。要是连乔能够选择的话,她宁愿孤苦伶仃的讨生活,也不愿委身逢迎他人。
想到这里,连乔不禁又看了皇帝一眼,在心底默默计算他还有多少年光阴可活。老实说,做太妃可比做妃子好多了,至少不用成日勾心斗角,何况连乔还是有女儿的,就算皇帝驾崩,她也能安然度过晚年。
众命妇眼看皇帝同连婕妤眉毛官司打得热闹,心里又是一阵欣羡:这连婕妤真是什么福气都占全了,恩宠不缺,又生下了皇帝的独女,来日再得晋封也是意料中事。
其中一个便想着巴结,起身向连乔道:“婕妤娘娘,不如将小公主抱来让咱们瞧瞧吧,看看是怎样一个美人。”
连乔笑道:“眉眼都还未长开呢,哪里就看出美不美了!”便让紫玉领着乳母一同朝对面走去。
连乔谦虚归谦虚,心里还是很有些自豪的。经过这一个月的调理,小公主的肌肤更加白皙通透,如同刚浸过牛奶浴一般,是个人都想亲一亲摸一摸。
庄王妃犹为爱不释手,“这孩子的眉眼颇似陛下,轮廓肌理却随了连婕妤,真是光挑好的长了。”
庄王妃千辛万苦才养了个儿子,一直还想再要个女儿,可惜老天不佑,庄王妃的年纪也渐渐大了,肚子便再没消息,不得不引为憾事。
沉默良久的孙太后此时倒露出一丝笑意,“你何必羡慕旁人,自己不也有个好儿子吗?哀家瞧着晖儿比从前更壮实了,渐渐倒有了些他皇爷爷的样子。”
夸一个人像皇帝,那是莫大的殊荣,尤其还是死了的皇帝。庄王妃意不自安,待要自谦几句,孙太后却已招手笑道:“晖儿,到皇祖母这里来。”
楚晖同这位皇奶奶却不熟悉,嘴里叼着一块酥角左顾右盼,就是不肯动身。
庄王妃只得轻轻推搡他,“没听到太后叫你吗?还不快过去。”
楚晖只得扭扭捏捏的上前,孙太后倒很和气,一边摸着他的头,还让秦嬷嬷择了几块热乎乎的糕点来,亲自喂给他一块,这才用绢布擦去手上的碎屑,向庄王妃说道:“哀家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你肯不肯答应。”
庄王妃惶恐,“太后何出此言?若有吩咐,臣妇们必定万死也不肯辞的。”
孙太后眯起眼睛轻轻笑道:“哪里就说到死不死了,哀家不过是嫌这福宁宫太过冷清,想找个人做做伴。正好晖儿这孩子模样既惹人爱,跟哀家也亲近,哀家便想留他在宫中住些时日,不知你方不方便?”
庄王妃哪舍得将宝贝儿子送人,忙说道:“太后娘娘太抬举臣妇了,臣妇哪值得这样的体面!何况晖儿的性子闹腾得紧,恐怕扰了太后清修……”
一面说着,一面拼命朝自家儿子使眼色,无奈楚晖这孩子被糕点迷惑了心窍,一心忙着消灭桌上的食物,哪顾得上搭理她们。
孙太后因笑道:“无妨,哀家既将他拘养福宁宫中,自当担负教导之责,总不让你忧虑便是。”
这话就有些好笑了,庄王妃独这么一个儿子,若将他送去暗无天日的宫里,心里岂有不担忧的?
她正要继续求情,就见孙太后瞟了连乔一眼,“何况你是个有福的,晖儿也是有福的,哀家想借一借你们的光,若皇帝有幸得一位子嗣承继,那也是你们王府的功德。”
连乔没想到躺着也能中枪,孙太后这话不是摆明了说她无福生不出儿子吗?连乔本来有心为庄王妃说几句话,这会子反而不便开口了,只得退避三舍,免得又将自己牵涉进去。
皇帝亦笑道:“朕记得,晖儿的名字还是先帝亲自取的,如今又得太后亲自教导,庄王妃,还不快向太后谢恩?”
连先帝都抬了出来,庄王妃四面环敌,只好强笑着应下,“是,妾身遵命。”
连乔看在眼里,总算明白昨夜孙太后与皇帝商议的是何要事,敢情是要将别人的儿子夺来宫中抚养。难怪母子俩的关系一夕之间便有好转。
只是连乔不明白他们为何要这么做,不该是为了立嗣,皇帝还年轻,真到了垂危之际再过继一个也不迟;那么,莫非真如孙太后所言,是为了借庄亲王府的光生个儿子吗?
事情若这样想,又太简单了些。
经历方才的一点小变故,众人从惊诧中回过神来,重新举杯寒暄——反正每次宫中宴会总要生出点事端,早就见怪不怪了。
只是庄王妃脸上,悄悄笼罩上一抹愁容。
宴席方散,连乔带上乳母及一众侍婢出门,省得待会儿人挤人闹腾。她看了看乳母怀中的楚珮,见她方才嘬饱了一顿奶,已经安心睡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绿珠笑道:“小公主真懂事,不哭也不闹腾,婢子还是头一遭见到这样的孩子,像方才殿里那个,虽然大上几岁,却……”
连乔忙喝住她,“管好自己就行了,何必理会旁人。”
她起步欲走,就见身后庄王妃急忙赶上来,“婕妤娘娘且等等。”
庄王妃穿着一件石青绣裙,虽步履匆忙,发鬓上的珠钗却一丝不乱。看得出,她是个端庄而有教养的女人。
这哪像传说中的悍妒泼辣模样,连乔心下奇怪,面上仍笑道:“王妃有何要紧事?”
庄王妃踌躇了一下,“娘娘可知,陛下为何突然提起抚养晖儿一事?”
她也聪明,知道虽是孙太后挑起的话题,可若无皇帝首肯,孙太后的态度也不会这般强硬。
连婕妤是天子身边最得宠的女人,庄王妃只能寄希望于从她口中探听些究竟。
她这一下却把连乔问倒了,事情发生得突然,她也蒙在鼓里呢。连乔便笑道:“本宫近来俗务缠身,连见陛下的面都少了许多,更遑论听到只言片语了。”
庄王妃不禁黯然。
或许是同为母亲的缘故,连乔起了一念恻隐,劝慰她道:“民间素来有‘招弟’之说,大概太后娘娘也是如此想,王妃就别胡乱揣测了。何况究竟也不算坏事,得太后亲自抚育,来日世子走出去也能备受尊崇,不是两全其美的事么?”
庄王妃无奈点头,到底有些不放心,又哀恳的说道:“连婕妤,我在宫中的熟人不多,独你还能稍许说得上话。改日见到陛下,能否请你代为问一问,若能将世子早日送回王府,妾身就感激不尽了。”
连乔拍拍她的手背,以尽可能平和的语气道:“好,我答应你。”
回到殿中洗漱完毕,连乔另换了一套藕荷色的薄衫衣衫,倚在廊下翘首以盼。
若问盼哪个,那自然还是皇帝。今日是小公主的满月宴,不出意外的话皇帝理应过来。这种守株待兔的伎俩是用滥了的,可是百试不爽。
楚源穿过漆黑的夜色姗姗过来时,就看到容颜俏丽的女子痴痴立在门旁,见到他,脸上立刻露出喜色。
唯有这个地方,唯有这个人,才能给皇帝一种家的感觉,他快步朝连乔走去。?
第45章 溺爱
连乔由着皇帝拉起她的手,两人先去偏殿看望小公主。虽然宴会之上已经见过,可是皇帝爱女心切,哪怕一天见十次面也不嫌烦。
楚珮被乳母搂在怀中轻轻颠着,已经安然睡着,倒比醒着的时候更多几分可爱——小孩子即便生得再好,闹腾起来的那股劲儿也叫人受不住,可入睡之后就不同了,两人尽可以细细端详小公主恬静的睡颜,却不必忍受婴儿天性的聒噪。
楚源凝望半晌,笑道:“庄王妃说的不错,这孩子眉眼肖朕,下半张脸倒跟你一个模子刻出的一般。”
“陛下这是嫌臣妾丑咯?”连乔嗔道。
“你怎么老爱跟朕对着来?朕明明是在夸你。”楚源作势要拧她丰盈的双颊。
连乔躲开那只咸猪手,咯咯笑着,侧过身子看襁褓中的女婴。她当然是故意跟皇帝较劲,因为任谁也不会说这孩子丑的。
楚珮有着纤巧秀丽的鼻子,朱红润泽的小嘴,仅这些就令她颇具美人的雏形,何况她的眉眼承自皇帝,非常的英气,看得出,以后绝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
性子硬些也好,总好过被人随意欺负。何况公主皆是皇帝的血脉,君权的象征,自不必像一干嫔妃那样战战兢兢。
连乔默默思忖着,就见楚源伸出手去,想碰触一下襁褓中的婴儿,连乔忙提醒道:“陛下仔细将慧慧吵醒。”
这小名还是被她们采纳了,虽说略显俗气,不过私底下叫着,自然怎么顺口怎么来。
楚源勾唇道:“不妨事,朕自有分寸。”
对付女儿控,就连连乔也没法子。但见熟睡中的女婴动了动嘴巴,虽无甚意识,却伸出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抱住楚源的一根尾指。
楚源惊喜说道:“她认得朕呢!”
认得个鬼!谁知道这小屁孩梦里想些什么,指不定把楚源的手指当成了萝卜,自己倒是一只自由自在的兔子。
连乔不便击碎做父亲的一片痴心,因循着他的话笑道:“一家子嘛,自然是认得的。”
楚源观察了一会女儿的睡颜,才小心翼翼的将手指缩回,擦了擦手说道:“咱们出去罢。”
回到寝殿中,连乔倒想起一事,嘱咐紫玉:“我记得小厨房还坐着一锅黄豆猪手汤,你去问云娘端过来,乳母们趁热吃了好下奶的。”
紫玉答应着出去,楚源便笑道:“光顾着替乳母着想,你自己怎么不吃?”
“淡不拉几的,谁爱吃那个。”连乔皱眉。为了怕回奶,那猪蹄汤几乎连盐巴都不加,乳母们虽吃得津津有味,连乔反正是下不去嘴。
楚源不说话,目光却落在她鼓蓬蓬的胸脯上,夏日衣衫单薄,这两座山峦便越发触目。
这目光令连乔很有些恼火,她也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迎来罩杯的飞跃,尽管并非她想要的——她这样弱柳扶风的身段,胸前就该一马平川才好,如此才显得有文艺小清新气质,现在这幅理想中的古代仕女图却荡然无存了。
不过对皇帝而言,这副模样或许更具诱惑。连乔拉了拉薄衫的衣领,遮住两块雪白,装作不经意的说道:“杨大人说臣妾产后虚弱,虽然出了月子,最好还是多保养个十天半月为宜。”
她一脸的抱歉,楚源亦不忍苛责,只能瞧着美人干瞪眼。
连乔唯恐他兽性大发,赶紧扯了个话题,“陛下,臣妾有一事不解,太后娘娘今日为何提出抚养庄亲王世子?是觉得慧慧不足以称她老人家的心么?”
说话的时候,连乔拉着衣领的手无意识松开,里头便显得云遮雾罩,别有千秋。
楚源喉头咕咽了一下,伸手将连乔胸前的一颗纽子系好,方正色说道:“你怎会如此想?母后不过是想有个人说说话罢了,慧慧到底还小。”
他抱连乔坐于膝头,嗅着她发间的馨香,努力克制住心荡神驰。
连乔谨慎的抬头,“那么陛下又为何答应得这般痛快呢?臣妾敢问一句,陛下是否有意立庄亲王世子为嗣?”
这话其实有些不妥,好在人皆有私心,作为一个后宫妃嫔关心这些也是寻常,只要皇帝不因此恼了她便好。
楚源呵呵笑道:“朕还年轻,哪里就顾虑起后事来了。”
他刮了下连乔的鼻子,亲昵的道:“倒是你这小狐狸精,是否天天盼着朕早死?”
还真叫你说对了。连乔圆睁着双目,气得鼻翼都微微张开来,“陛下怎么总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您若去了,丢下咱们寡母孤女可怎么活?”
楚源知道玩笑开重了,赶紧安抚她,“朕胡说着顽呢,何必当真!”
“可是臣妾听不得这样的话,若陛下往后再拿此类荒唐话来开玩笑,臣妾就、就……”连乔涨红了脸,赌神发誓想说句重话,却一时想不出来。
楚源逗弄她,“就怎么样?”
连乔下死劲瞪他两眼,最终还是无奈的扑入楚源怀中,用力捶他两下,“就再也不理您了!”
那语气起初尚是尖锐的,最后却化作一滩水,更显得毫无威胁性。
到底是女儿家,连一句狠话都不忍说不出口。楚源心里柔情满怀,揉了揉她的削肩,“好了,朕不再逗你便是。”
他俯身含住连乔圆润饱满的耳垂,闷声说道:“何况,朕还指着你为朕生一位皇子呢,怎会去肖想别人的孩子?”
连乔仿佛受了惊的兔子,蹭蹭从他怀中起来,捂着湿润的耳朵,脸颊红得能滴出血——可见她还不习惯这样的亲近。
楚源只觉心情大好,倘若连乔一夕之间就由青春稚气的少女变为成熟端庄的妇人,那反而显得乏味,如今这副娇态却叫人爱极。
他伸手揽住连乔的腰肢,搂她入怀,依依的解释道:“好在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不必着急。”
“那么陛下为何急着接庄亲王世子进宫呢?臣妾总觉得,不单是为了太后娘娘的缘故。”连乔将心中的想法直截了当说出来。
其实她是在替庄王妃发问,不过落在楚源耳里,只当她忧虑终身。楚源不得不正视这个话题,想了一想,遂说道:“你可知庄亲王为先帝长子,亦是朕的长兄,虽非嫡出,但其生母徐贵妃生前亦颇得先帝爱重。论起君位,其实他比朕更有资格。”
“治理天下乃贤者所为,与长序有何关联,陛下此话臣妾不懂。”连乔说的倒是实话,本来皇位世袭就是很不合理的制度,什么立嫡立长,难道比哪个更烂吗?当然在不能改变制度的前提下,也唯有接受这一制度罢了。
这种回答已足以令楚源满意,他并不需要女人有多深厚的智慧,而连乔的纯粹恰恰是他最看重的。
楚源因说道:“如今坐在位子上的是朕,但因了这桩,朕心里总有几分隔阂,恐怕庄亲王也并非毫无芥蒂。日前更有消息传来,说庄亲王同左将军傅祐辉过从甚密,傅祐辉镇守青海,而在庄亲王帐下运往青海的一批货物中,似乎夹杂军火等物,你叫朕如何能不疑心?”
皇帝敢于直面自身的缺陷,在连乔看来是件很罕见的事,她困惑的道:“但这与世子有何关联?”
“你真不明白么?”皇帝慢悠悠的看她一眼。
连乔陡觉浑身发冷,因她已明白这孩子的用处。楚晖是庄亲王的独子,倘若庄亲王企图谋反,将来动手之时,就势必得顾虑这孩子的性命;如若庄亲王的野心仅限于蠢蠢欲动,那么,楚源也会借由这孩子来提点他,警告他不可轻举妄动。
退一万步讲,这孩子其实是作为人质被关押在宫中的,而非孙太后所言的需人陪伴。
怪道孙太后与皇帝的关系迅速好转,原来是受了共同的利益驱使,果真是一对志同道合的母子。
连乔只觉得口里又苦又涩,无论庄亲王是否有谋逆之心,但作为楚晖的生母,庄王妃才是最可怜的人。为什么男人的罪过总要女人来承担呢?因为庄亲王的一丝异动,因为皇帝的一点疑心,庄王妃就被迫母子分离,天底下最冤屈的事莫过于此。
楚源发觉她神色异样,敏感的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臣妾只是觉得后宫不宜干政,陛下不该同臣妾说这些事的。”连乔扶着他的胳膊,柔柔笑道。
楚源松了一口气,若连乔因此质疑他狠心,楚源反而会觉得难以应对。他摸了摸连乔的耳鬓,爱怜的说道:“若非你执意追问,朕也不会对你和盘托出。也罢,反正都是别人家的事,你无须操心,安心抚育咱们的孩子便好。”
他吻了吻连乔的额头。
连乔倚在他胸口默默无言。
她的确没什么好说的,皇帝的狠心她一早就知道,对此甚至已渐渐无感;至于庄王妃那头,连乔虽然同情,却是无能为力的,朝政上的事她无权干涉,也无心干涉,老子讲究无为而治,在宫里生存同样要无为而治,她若是汲汲营营四处奔走,那就是嫌自己命太长——连乔只想安安静静的混吃等死,而非拯救苍生。
孙太后次日就命人接了楚晖进宫,庄王妃大概在家里抛洒了许多眼泪,可是孩童天真,有时候也近乎无情,些许悲痛都不觉得——连乔站在廊下看着,见那孩子蹦蹦跳跳的跟着侍女穿过御花园,模样儿就跟游园赏春似的。
孙太后是慈悲之人,自然会好好待这孩子,甚至比他父母还疼爱许多:一饮一食莫不任其心意,爱穿什么、爱玩什么就让下人紧巴巴的送来,纵然一时没有,也要派人到宫外搜罗;或腻味了福宁宫,就让宫女嬷嬷们领着他到皇宫四处走动,真把这儿当成自己家里了。
一来二去,楚晖过得比在王府还快活十分,连宫人们亦个个都称赞孙太后的厚爱,这哪像凤仪万千的太后,竟比民间的老奶奶还体贴许多呢!
独有连乔始终保持清醒的客观,没有被孙太后的假意蒙蔽,孙太后若真有点长辈的模样,何必这些时日都不来看望小公主?恐怕这人做戏做久了,连自己也会信以为真,非但旁人夸耀孙太后的仁德,连她自己都以为自己是菩萨转世呢。
连乔收回脑中的冗冗杂念,看着对面安静做针线的映蓉。和煦的秋阳照在她身上,为她周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看去倒像个庙里的神像——缩小版的。
映蓉抬头笑道:“姐姐怎么心不在焉的,是在想庄王妃的事么?”
“你如何知道?”连乔诧异。
“那夜庄王妃和姐姐站在树下闲谈,我也瞧见了,只是没好过去打扰,想来是为了小世子的事?”
连乔点点头。庄王妃拜托她打听其中的缘由,最好设法劝说皇帝将楚晖送回,但这哪是轻易能办到的事?且其中还掺杂着政治因素。纵然负人所托,连乔也不愿为这个引火烧身。
“姐姐放心好了,太后待世子这样好,不会让他吃苦的。”吴映蓉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连乔反问她,“你也觉得太后待晖哥儿很好吗?”
“不然还能怎么着?好吃好喝好玩的都尽着他,张口就是笑脸相迎,就算犯了错,也绝不打骂斥责,反而是伺候他的宫人要无辜受牵连。这世子爷过得和小皇帝没什么两样。”吴映蓉淡淡道,“要不怎说太后娘娘会教导孩子呢?再过几个月,庄王世子恐怕连天地君亲师都忘得一干二净,就算送回王府去,也是个不成材的苗子。”
连乔不得不佩服吴映蓉的辛辣,照她看来也是一样,孙太后是执意要将这孩子养成废人。比起苛责打骂,孙太后的手段无疑高妙多了,这样光明正大的捧杀,试问哪个小孩子能抵挡得了?
就算庄亲王两口子瞧出这一点,他们也是无话可辩的。太后待楚晖这样好,心肝肉儿一般的疼,谁还有脸去指责她老人家呢?
也只有连乔敢在背后骂一声老妖婆罢了。
福宁宫的孙太后不禁打了个喷嚏,对面的淑妃听见,忙关切问道:“母后您怎么了,可是秋凉着了风?”
说着便看向庭院里,虽说七月已过了一半,日头却仍是明晃晃的照着,只有在晚上西风凉洌,显出几分秋的迹象。
秦嬷嬷早递过一张干净的绢帕,孙太后擤了擤鼻头,皱眉道:“哀家的身子健朗得很,大概被这香给呛着了。”
孙淑妃知趣的附和,“可不是,内务府送来的檀香一年不如一年,谁知道里头有没有掺假,指不定就有人中饱私囊搜刮油水。”
孙太后却不想与她继续檀香的话题,只道:“内宫的事自有皇贵妃料理,你安心伺候圣驾便好。若能早日诞下皇子,哀家的心愿才算了了。”
她见侄女儿神情委顿,便知道心中猜测不假,“皇帝是不是多日不曾去你宫中了?哀家早劝过你,权柄虽然重要,可皇帝的宠爱更加要紧。等你生下皇子,那穆氏岂敢与你相争,何必急在一时呢?”
孙柔青面上懒洋洋的提不起劲儿,“姑母这话说得好轻巧,皇上不来,我能有什么办法?何况皇上也不止不来我这儿,宫里姊妹大半都是一样的,独怡元殿皇上去得勤罢了。”
“连氏有个孩子,皇帝自然舍不下她。”孙太后抚膝叹道,“但凡你能生下一男半女就好了,即便不是皇子,是个女儿,也能得皇帝几分眷顾。”
“谁说不是呢?”孙柔青幽幽的道。但是这样的福分,满宫里也只有一个连乔罢了。
孙太后睨着她,忽然心中一动,“你若是甘愿,哀家可向皇帝提议,将连氏的孩子抱去你宫中抚养。连氏不过是个婕妤,你却位列四妃之一,有个身份高贵的母亲,对公主而言不算坏事。前朝亦不乏这样的先例,就不知你意下如何?”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有点微感冒,脑子里晕晕乎乎的,欠下的一更我看能不能今晚还是明早给补上,大家见谅~?
第46章 教训
孙柔青表现得兴致缺缺,“臣妾要公主做什么,让连婕妤自己养去吧,侄女懒得费那精神!”
别人的孩子再好,在孙淑妃看来也是养不熟的,何况只是个女儿,她可没心思替外人做养母。再说了,孙淑妃性子也颇自负,她就不信自己生不出个儿子来,非得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孙太后默默摇了摇头,对孙柔青的回答颇为失望。她这位侄女哪儿都好,就是不够聪明,须知这宫里的女人再美,总有凋零的一日,唯有孩子才是制胜的法宝,若将公主抱去合欢殿抚养,自能引得皇帝常来,还愁没有生下亲生子的那天么?
但孙太后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若硬逼着淑妃去养一个不喜欢的女儿,她照顾起来亦不会当心,皇帝见了更会动怒。
孙太后心内暗道:到底年轻,不知道利害。她本来有意抬举,现下只好作罢,侄女儿毕竟隔了一层,不能和亲生女一般交心的。
孙柔青陪着姑母说了一会子话,正要告辞,忽见一个乌发圆眼的毛头孩子风风火火闯入,见了她,招呼也不打一声,直奔内室而去,险些还踩着了孙柔青的一块裙摆。
“这便是庄亲王送来的那孩子?”孙柔青蹙起秀眉。
孙太后含笑颔首,嘱咐秦嬷嬷道:“世子刚从外头回来,恐怕饿得找不着北了,你给送些糕点过去。”
孙柔青有些不快,“姑母这般宠着他做什么,仔细将他宠坏了,越发没大没小!”
“就是要宠坏才好。”孙太后笑意幽深。
孙柔青不解其意,但孙太后不愿意解释,她也就懒得多问了,只嫌恶的望里头瞥了一眼,甩着手绢离去。
连乔并不知自己悄然躲过了一场危机,只顾照料刚出世的楚珮,闲暇时则以挑逗皇帝为乐。借着坐月子这个由头,连乔好歹又令楚源吊足了胃口,眼看着楚源的唇角都起了火疖子,连乔这才大发慈悲让他近身。
将近一年的功夫未能成就好事,皇帝自然如狼似虎,在床上的表现令连乔刮目相看,两人俱得畅意了一番。
其实连乔对那档子事并无太大兴趣,好则好,不好也没什么。大概这就是女人同男人的不同,连乔觉得自己即使没有男人,也能很好的活下去。可是皇帝就不同了,真正能做到不好女色的,只有汉哀帝那个神奇的断袖。
若皇帝因此离不开她,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是连乔并不认为自己的床上功夫有引人入胜的魅力,所以还是得从抓住皇帝的心入手;何况,□□上的牵绊只能维系一时,她要做的,是让皇帝从精神上信任、乃至于依靠她。
这是一项细活,急不来的,眼下她只需按部就班的做好宠妃这个岗位即可。
倒是太后召进宫来的那熊孩子,听说近日惹了不少麻烦,非但宫中的东西砸坏了不少,甚至许多嫔妃也经他毒手“摧残”。譬如尹婕妤前日在御花园散步时,不小心踢坏了楚晖堆起的一个沙堡,那孩子吐了尹婕妤满裙子的口水,还朝她扮鬼脸骂脏话。尹婕妤气得半死,登时要去找他理论,反而是太后派来的人劝住了她,说她一个大人同小孩子计较什么,有失体统,反把尹婕妤教训了一通,那孩子却安然无事。
尹婕妤回去便恨恨掀了一张桌子。
连乔听到别人转述的这些趣闻时,只是付之一笑。她早就料到孙太后的溺爱会造成什么后果,就连田里的庄稼也还得按时培土施肥呢,孙太后却放任自流,庄亲王世子可不得跟田地里的杂草一样疯长起来了。
自然,这也是孙太后自己愿意看到的结果。连乔一向信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楚晖再熊,只要不来惹她,她便懒得自寻麻烦。
这一日连乔自个儿摸索着做了半天针线,觉得有些腰酸背痛,正要唤紫玉拿美人捶来,抬头一瞧,却不见紫玉人影,便问绿珠:“紫玉那丫头呢?”
绿珠脆生生的笑道:“娘娘您忘了,您才让紫玉姐姐去浣衣局取洗好的衣裳。”
但这也去得太久了,已经快一个时辰,浣衣局也没那远。连乔便皱眉道:“让顺安过去催催,别跟人争起来了。”
宫里的女人最好在小事上轧苗头,为了一件衣裳质料高不高贵,花样新不新鲜都能争执个半天。非但娘娘们暗里较劲,婢女们也很有代主子分忧的自觉,丝毫不肯让人看扁了的。紫玉虽性子和软,连乔却也怕她被哪个好斗的小丫鬟给激怒了,才蹉跎不肯回来。
绿珠答应着,忙使唤顺安出去。
这一下又去了半个时辰,等到那两人归来时,绿珠瞬间睁大眼,而连乔也霍地从座椅上站起。
紫玉是被顺安搀扶回来的,半边胳膊吊着,左腿一瘸一拐,膝盖和手腕也都擦破,看去伤势居然不轻。掀开裤脚看时,脚踝上更是高高肿起,青紫一片。
连乔诧道:“这是谁伤的你?”
她只当是被人打的。
紫玉还想隐瞒,顺安早口快说道:“谁不知道紫玉姐姐是娘娘宫里的人,哪个敢这般大胆呢?这伤不是被人打的,却与新来的王世子脱不了干系,那孩子不知犯了什么浑,在浣衣局的路上撒了不少琉璃珠子,那条路本就湿滑无比,难怪紫玉姐姐会跌一跤。别人摔得鼻青脸肿,王世子反倒在一旁哈哈大笑,看着好不可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