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当半仙的日子—— by大世界
大世界  发于:2024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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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秀娟乐得和小姑娘唠嗑,一边找零钱,一边继续道。
“就算不熬肉汤,无花果的枝干煮水,对嗓子也好,那钱小哥大嗓门,卖鱼费嗓子,这段时间门老喊嗓门不舒坦,煮水来喝喝,那也是好的。”
姚秀娟说旁人大嗓子,她旁边卖鸭蛋的婶子哈哈笑,半点也没不好意思。
“秀娟你嗓门也不小,就别二哥说大哥了。”
“去去去,”姚秀娟瞥了一眼过去,笑骂,“你才是大公鸡闹嗓子,快别提了。”
潘垚瞧着两人互相笑骂,鲜活又热闹,像凤凰洲的这一处市集。
“阿妹,也到婶儿这儿买些蛋啊。”卖蛋的婶子笑着揽客。
“不用不用,家里自己养了。”潘垚摆手。
“这样啊。”卖鸭蛋的婶子面露可惜。
“阿妹是哪家的?瞧着倒是面生,阿妈呢?别自己跑丢喽!”
左右没有客人上门,卖蛋的婶儿话多,笑着唠嗑着家常。
“就这附近的呀。”潘垚笑弯了一双杏眼,搪塞了几句,挎着篮子,朝着凤凰洲的码头边走去。
“这丫头水灵,瞧着就惹人喜欢,就是面皮薄了一点。”
“知道人面皮薄,还逗人小姑娘,喏,人都被逗走了。”姚秀娟笑骂。
“小姑娘可爱,不就是用来逗的嘛。”卖鸭蛋的周金花不以为意。
“一早就这么热闹啊。”周爱凤停了自行车,车子都没下,瞧着那篮子鸭蛋,将齐耳的短发往后夹了夹,招呼道。
“金花嫂子,给我秤十个蛋,你帮我挑吧,我就不下车了。”
周爱凤和周金花带着点亲,也不怕她挑了坏蛋给自己,也不讲究客气,直接就道。
“挑新鲜的,坏蛋了,我可是会直接寻上门的!”
“哪呢!瞧你说的,我这儿的蛋个个都新鲜!”生意上门,这会儿,轮到周金花得意了。
很快,十个青壳鸭蛋到了周爱凤车把子上挂着的篮子里。
“刚刚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周爱凤往布包里翻钱,嘴里也没闲着。
“没啥,就瞧着一个小姑娘生得好,稀罕了几句……喏,这会儿在小钱摊子前买鱼呢。”
周金花努了努嘴。
周爱凤顺着她意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小姑娘站在鱼摊子前,红色的橡皮桶里,鱼儿摆尾,水花四处飞溅。
小姑娘一点也没被吓着,饶有兴致地挑着鱼儿,阳光下,她乌发细柔,肤白胜雪,杏眼儿,鹅蛋脸,虽然是小小年纪,却可以瞧出,必定是家中捧在手心养的。
周爱凤怔了怔。
她莫名地觉得,这小姑娘怎么好似有几分眼熟?
另一边,潘垚挑了一条鱼肉最嫩的,她日日在芦苇江里赶鱼,什么样的鱼儿最好吃,那是一眼就瞧出来了。
这条尾巴灵活,保准刺儿少又鲜嫩。
潘垚瞅着这小钱哥,视线落在他的脖子之处,想着自己来鱼摊前买鱼的原因,虽然这话突兀,到底没忍住。
“叔,你最近是不是脖子不舒服?”
钱小尘诧异。
潘垚笑了笑,“我方才听秀娟婶儿说的。”
潘垚也不知道姚秀娟的全名,听了卖鸭蛋的婶儿这样喊,就在姚秀娟的名字后头添了个婶儿。
这样一说,倒是显得多了几分亲昵。
钱小尘笑了笑,只以为潘垚和那姚秀娟是熟人,倒是不觉得潘垚这话突兀了。
“是啊,最近老觉得脖子有些不舒坦。”
“嗓门也难受,这不,我就向娟姐讨了些无花果树枝,准备给自己也熬个汤,煮个水喝喝。”
潘垚点头,视线落在钱小尘的脖子处。
这会儿,潘垚身形凝实,实际却是元神,也因为这样,即使她没有特意使用望气术,却也能瞧到,钱小尘的脖子处有一圈的病晦。
青灰粘稠,细长狰狞,端口处高高扬起。
就犹如一条冷蛇缠颈。
这是大病之兆。
“叔,都说漏眼不塞大堤崩,要不,您别煮无花果树枝了,还是去医院瞧瞧吧。”
“我们村子里,之前也有一位大叔,他也是嗓子不舒坦,村子里穷嘛,他舍不得去卫生院,就拖着病,拖着拖着,后来,这儿长了个大瘤子。”
潘垚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处,捏了个子虚乌有的村民。

钱小尘眼睛都瞪圆了些。
潘垚从他手中接过草绳, 鳊鱼鱼嘴大张,上头草绳穿过,尾巴还跳了跳,鲜活模样。
话她是说了, 至于有没有去医院, 那就是这小钱哥自己的事。
生老病死, 自有其定数,一些运道,潘垚也不能干涉过多。
转过身, 正待朝凤凰洲码头方向走去, 正时,潘垚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不解和探究。
顺着视线方向, 潘垚和自行车上周爱凤的目光在半空中对碰。
不同于周爱凤只是觉得眼熟,潘垚一眼就认出了这人。
这不是她爱儿小姨么!
断了亲,周爱凤自然和潘垚没有关系,从周爱红那边算亲戚,周爱凤是妈妈周爱红的妹妹,可不就是小姨!
潘垚记着她偏心眼,给闺女儿取名招娣来娣,哼哼一声,心里不喊她爱红的名字,倒是促狭地想着改她周爱凤的名字为周爱儿。
这一年时间,潘垚的模样长开了些,又因为修行的原因,五官愈发的精致。
见周爱凤只是有几分眼熟的模样,显然没有认出自己来, 潘垚只做不知,自然地将目光移开。
上赶着认亲戚作甚,她和这爱儿小姨又不熟!
天上的玄鸟盘旋几圈,一个俯冲而下,落在潘垚的肩头。
鸟儿啄了啄羽毛,小尖嘴亲昵地碰了碰小姑娘的脸蛋。
晨时的光落在发间,好似也将那乌发染了一层金。
“爱凤啊,怎么了?”
鸡蛋摊子后头,周金花整了整零钱,抬头瞧见周爱凤的自行车还停在自己摊子前头。
这多耽误自己做生意啊?
眉头一皱,心里不痛快,嘴里却不漏口风。
“哦哦,没什么,没什么。”周爱凤回过神,视线从小姑娘身上收回。
她笑了笑,莫名地,那笑容里有几分惆怅。
“就刚刚你们说的,那小姑娘生的好,我也稀罕,这不就多瞧了几眼。”
“不说不说了,还得回去煮个饭,一会儿要上班,事情多着呢。”
寒暄了几句,周爱凤便蹬上自行车。
自行车车轮子一滚动,车子带着周爱凤,只片刻的时间,她的身影便淹没在人群之中了。
周金花撇了撇嘴。
“这是怎么了?”姚秀娟瞧了一眼,笑着揶揄,“你刚刚不是才做了十个鸭蛋的大生意?”
“大主顾呢,还瞧人家不痛快啊?”
“她不就是多瞧小姑娘,稀罕人家,一个没留神,自行车挡了你的摊子吗?咱俩摆一道做生意,她挡了你的生意,自然也挡了我的,你瞧,我就没臭脸。”
“不气不气,和气才能发财。”
姚秀娟得意自己是个心胸宽广的。
“嗐,瞎说什么呢!”周金花没好气的剜了一眼。
“我是因为这个原因计较的吗?我像是这样的人吗?”
“哈哈,不是像,你就是这样的人。”姚秀娟不给老伙伴留情面。
“去去,嘴里就没一句好话。”周金花赶人。
“不过啊,这一回你还真瞧错我喽,我就看不惯她那样……你别瞧她刚刚瞅人家小姑娘,就道她真是稀罕闺女的,这爱凤啊,她对闺女儿心狠着呢。”
“哦?”姚秀娟来了兴致,“这话怎么说?”
虽然老话说了,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不过,周金花和姚秀娟可不计较这些,摆摊时候,要是不说说话解闷,那这钱赚得都少了几分痛快!
周金花和周爱凤同在一条街,又因为两人同姓周,娘家还有几分亲眷关系,算是自己人,对于周爱凤家里的事,那是门儿清。
“上两回坐小月子,那鸡蛋还是我这儿寻摸来的呢。”
“小月子?两回?”姚秀娟惊呼。
“是啊,去年时候,她小闺女掉河里没了,隔了两个月,她肚子便显怀了,瞧着倒是有些日子了,应该是之前便有的……”
“按理来说,她有两个闺女,那是不能再生了,这不,小闺女没了,家里的大妮儿就算是独生女,还是能再要个孩子的。”
姚秀娟点头,现在是这个情况。
“造孽哦,都五六个月了,去卫生院查了查,这孩子又不要了。”
周金花压低了声音,“听说找了人摸了脉,说是女娃娃,就去医院打了。”
“估计是伤了身子,前段时间那一胎又没坐住。”
“这都啥事儿啊。”姚秀娟连连摇头,都不知道该唏嘘这女同志可怜,糟蹋自己身子,还是该说她活该,自己造孽了。
“啥事?为了生儿子呗。”周金花撇了撇嘴,“我们那儿有人说,前头那来娣,就她那一闺女儿,掉河里没的那个,大家都说,估计来娣也是被他爸爸舍了。”
“掉河里的时候,他爸就在旁边瞧着,木楞愣的,那是故意不救人,好腾个位置,为了有名额再生一个!”
姚秀娟听得一愣,好半晌才道。
“是个心狠的爹妈。”
“可不是!”周金花附和,“我还听说啊,其实打掉的那胎就是个男娃,流下来的时候都有小丁丁了,是寻的大夫没瞧准。”
可这寻上门都没地儿说理,孩子是他们自己决定要打掉,又不是大夫撺掇的。
“造孽了,真是造孽。”
姚秀娟和周金花感叹了几句,生意又上门,两人便将周爱凤这事儿搁置了。
面上挂上笑,热络地做生意,八卦好聊,钱也得赚!
另一边,今儿行船早,到凤凰洲码头也早,周建章也就不急着回六里镇。
他准备就在凤凰洲码头停着船,等到船客上了船,再回六里镇。
周建章常年来往六里镇和凤凰洲,对于凤凰洲有什么好东西,那是门儿清。
今儿还早,他便准备吃一份鱼骨汤再干活。
忙里偷闲,人生才快活嘛!
大鲢鱼的鱼肉剔了去,长长的鱼骨被切成一块一块,和了地瓜粉,汤鲜味美,鱼肉嫩滑,上头撒上一些葱花,酸香的滋味扑鼻而来。
配着油饼,周建章能呼噜两碗。
吃得正痛快时候,视线不经意间暼过,周建章瞧见在鱼摊子前的潘垚,眼睛都瞪圆了些。
小大仙?
她怎么在这里?
这时,周建章瞧见一只燕子飞旋而下,落在潘垚的肩头。
那只燕子有几分眼熟,个头大,眼睛机灵,就连尾巴后头那分叉的尾羽都比旁的燕子精神。
想着何富贵家小子撞邪的事,听说也是潘垚解决的,周建章猜测,早上跟着他们的燕子,被他唤做吉鸟的那一只,说不得就是小大仙肩头的这一只。
“小大仙,欸欸,这儿这儿,我老周啊。”周建章朝潘垚叫去。
潘垚瞧去,弯眉笑了笑,“是周伯伯呀。”
“吃了没?”周建章热情地拍了拍身边的凳子,“伯伯请你吃鱼滑汤啊,再来一个油炸鬼。”
热腾腾的香气扑鼻而来,潘垚也馋,不过,她今儿出来久了,不好再耽搁。
最后,潘垚只打包了几个油炸鬼和油饼,和周建章摇了摇手,挥别道。
“伯伯,下次再一起吃吧,今儿得回去了。”
周建章瞧着小姑娘去了小弄子里,下一刻,不见小姑娘的身影,倒是有一只燕子从屋檐下头飞了过来。
燕子机灵又矫健,绕着自己的头顶盘旋了几圈,又喳喳叫唤了两声,这才迎着晨光,朝江面方向飞去。
这下,周建章还有啥不明白的。
今儿早晨,那跟着自己客船的燕子,还真是小大仙啊!
稀奇,果真稀奇。
周建章又咬了口油饼,将碗里最后一口汤喝了,结了账,还给自家媳妇买了半保温壶的豆浆和油饼,这才起身。
他抻了抻腰,准备回船开工。
“周哥。”钱小尘瞧见周建章,咧嘴一笑,打了个招呼。
“叫什么周哥,喊叔,没大没小!”周建章故作板着脸,手中却分了两个油饼过去。
“吃了没,再吃点儿?”
钱小尘也不客气,当即接过,重重地咬了一口,囫囵道,“香!”
周建章和钱小尘都是疍民,也就是水上讨生活的人家,浑话又叫白水郎,意思就是穷得很,家里除了一条船,没半点家当。
周建章倒是强一些,他是行船运客的,自古以来,这做运输的就是赚钱,人动起来,财也就如那活水,潺潺地便流来了。
钱小尘家打鱼捞蚬子,也就这几年开放可以做生意,他除了自己打鱼,还向别的白水郎进货,赚的钱才多了一些。
小时候苦惯了的,赚钱后有两个极端,要不就是花钱大手大脚,心里没个数,要不就是抠抠搜搜,钱进来就攒着,兜里有钱却舍不得花,只想它进,不想它出。
钱小尘就是后头这样的。
“周哥,你今儿倒是早。”
“送了个乡亲过来,他急着赶火车,迟了怕买不到票。”
两人寒暄了两句,也是闲聊,周建章想着方才潘垚在钱小尘这儿买鱼,两人好像还说了啥,小钱的眼睛都瞪圆了些,就闲话道。
“刚刚小大仙,就那小姑娘,生得特别好的那一个,她同你说啥啦?我瞧你眼睛都瞪圆了。”
小大仙?
钱小尘不解,这是什么称呼。
“哦,我最近不是喉咙不舒服嘛,向娟姐讨了无花果树枝,准备熬点水喝,清凉清凉。”
“那小姑娘也是好心,叫我去医院瞧瞧,说他们村子里有个人也这样,开始时候是喉咙不舒服,拖着不去瞧,结果,这脖子就长了个瘤,说是老大个了。”
钱小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比了个大个的动作。
被人说漏眼不塞大堤崩,还举了例子,说实话,钱小尘心里有些发毛和不爽利。
去医院瞧嘛,他倒是没想过。
要知道,无花果的果实熬水效果比树枝还好,他都舍不得买无花果,就讨了无花果树枝,这样抠搜的他,怎么可能去医院?
那地方简直会吃钱,抱着钱进去,就像抱着纸进去一样,火一撩,大捧的钱就没了。
“我也没生气,瞪眼就是惊讶,就一小姑娘,和她置什么气呀?还啥都不懂呢。”
钱小尘摆手,笑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只道潘垚那是童言无忌。
周建章听得眼睛都瞪圆了。
他一把拉住钱小尘的胳膊,力道有些大。
“别别别!”因为着急,周建章一叠声的声音都打颤了。
“去看,千万要去医院看!千万耽搁不得!”
“周哥?”钱小尘诧异。
周建章缓了缓激动的心情,目光落在钱小尘的脖子处,脸上的神情凝重又认真。
“叔不骗你,一定得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别喝那无花果树枝熬的汤水了,没用!”
“别怕费钱!小大仙说得对,漏眼不堵大堤溃,小病不治成大病,唉,病了是糟心遭罪,不过,你家祖宗还是保佑你了,运道还成,才让你今儿碰到小大仙。”
“这是活命的机会!”
在钱小尘不解的目光中,周建章将自己闺女儿的事说了说,最后道。
“她是有真本事的,肯定是瞧出你身上有什么不妥了,不是在胡说。”
钱小尘眼睛瞪得很大,人都有些傻愣在那儿。
周叔在说什么啊!什么一鬼抬轿,什么引雷打煞气的,这是在说鬼故事吧。
周建章的神情很认真,渐渐地,钱小尘也收了惊讶的表情,有些恍惚,也有些艰难地开口。
“真,真这么神?”
“就这么神!”周建章肯定。
他看了一眼钱小尘,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看下吧,要是没事,那自然最好,用出去的钱,咱们就当做是花钱买安心了。”
“要是真的有事,早点看,希望也大,那就是救命的事。”
都是船上讨生活的,平日里也多有打交道,别的不说,周家的鱼获,周建章没空卖,那都是直接捎给钱小尘的,他的性子,周建章也知道一一。
人很不错,就是小气了一点。
也因为小气,媳妇都舍不得讨,老说讨媳妇费钱。
周建章语重心长,“旁的事就算了,这事情不能马虎,钱再重要,那也没有命重要。”
“听叔一声劝,这一两日就去把病看了,早看早好,钱也能少花一点。”
钱小尘被说得心里惴惴不安,思前想后,到底还是去了医院。
这一去,就查出了问题,脖子上是长东西了。
这下,钱家船上愁云笼罩,钱小尘的爸爸钱大勇蹲在船沿边,愁眉苦脸地抽着烟,到烟火烧到烟屁股处,将手撩了个泡,这才着急忙慌地丢到河里。
船里,钱小尘的妈妈翁秋丽在抹眼泪,颤抖着唇,两眼无神,嘴里喊着命苦之类的话。
“去治,砸锅卖铁咱都治!”
钱小尘眼眶里有泪,“爸——”
钱大勇也心疼钱,但他更看重自己的孩子,更何况,这几年自己身体不好,钱都是钱小尘辛苦赚回来的。
这时候,他只庆幸,自己家小尘会赚钱,家里也节俭,从来不乱花,这会儿,孩子病了,还有钱去看病。
“孩子他妈,一会儿上了岸,咱们就去银行将钱取了,带孩子去医院,早点住进去,早点治疗。”
“哎!”
钱家取了钱,装在一个黑色袋子里,揣着钱便要带钱小尘去医院治疗。
别管多大,爹妈在,那就还是孩子,钱小尘都一十有四了,这会儿,爸爸妈妈在身边跟着,他心里都踏实,虽然要做手术,还是有很大风险,但他这算是发现得早,人又年轻,还是有希望。
就连医生都说他幸运,这病灶发现得早。
一时间,钱小尘对潘垚和周建章感激极了。
不过,有的时候,不是打狗,却被狗咬,意外总是来得突然又让人发懵。
在医院里,缴钱之前,钱家装在黑色袋子里的钱丢了。
翁秋丽只觉得晴天霹雳,劈得她三魂七魄去了一魂六魄。
她的脚一下就软了,跌坐在地,捶胸顿足,哭得眼泪鼻涕都流在一处。
“天呐,那是我儿子救命的钱,是看病的钱呐!”
“谁捡到了,谁捡到了……还给我,还给我,我做牛做马,我做牛做马……还给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啊……”
翁秋丽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朝四面八方磕头。
“是我儿子救命的钱,是我儿子啊……”
她也不知道该拜谁,囫囵地朝四周都磕头了。
哭嚎的声音悲痛又绝望,围着瞧的人很多,大家都目露同情。
这时候人淳朴,瞧着翁秋丽哭得可怜,都不忍心了,三三两两地喊了起来。
“谁捡到大娘的钱了?快还回去,这是救命的钱。”
“是啊是啊,别的就算了,这钱可要不得。”
“……到底谁捡了,快还回去,小伙子的一条人命呢,贪不得这钱!”
“……”
人群中有骚动,大家伙儿四处张望,有好言劝着,说些吉利话,让捡到钱的人还钱积福德,也有人暴躁,说着要是这种钱都贪,那是会折福寿的。
人群里,按着肚子的周爱凤脸色有些白,眨了眨眼睛,神情还有些发虚。
她记得,刚才,她家明峰手中就拿着个黑色袋子,还一脸的喜色,神神秘秘地说,今儿真是走大运了。
难道……
周爱凤的视线落在跌坐在地,哭得几乎要昏厥过去的翁秋丽身上。
那钱叫她家明峰给捡了?

“大姐, 莫哭了,仔细哭坏了身子。”
“是啊是啊,我这儿有水, 你先喝一口, 咱们缓缓劲儿。”
医院大厅里, 翁秋丽的哭声还在继续,围在周围的群众热心, 瞧着她脸色大白,头上有大粒大粒的虚汗落下, 怕人哭昏厥过去了, 个个焦心不已。
有拿保温壶给她倒水的, 有将翁秋丽扶起来, 给她顺着后背的……还有人皱着眉,苦口婆心, 继续劝着那不知道是谁的捡钱人。
一时间门, 这处嘈杂又喧闹。
周爱凤有些慌, 也有些急。
她捂着肚子,眼睛朝四处看了看,里头是说不出的心虚和惊惶。
突然, 周爱凤眼睛一亮。
“明——”一句明峰还没有喊出来,她的胳膊一个吃痛。
下一刻,周爱凤的胳膊就被吴明峰的大手钳住, 牢牢的, 带着大力气。
周爱凤抬头看吴明峰,困惑又不解,“明峰?”
做什么这么生气?
蠢货!吴明峰恶狠狠地瞪了眼周爱凤,心中暗骂不已。
他左右看了下, 见大家伙儿没有注意,拉着周爱凤便往外头走。
吴明峰的表情有些凶,有些阴沉,一时间门,周爱凤也不敢多说什么,胳膊被拉得发痛,却也不好出声。
医院来来往往的人多,有热心的,自然也有冷漠的。
来医院的人本身就是身子不舒坦,人一不舒服,脸上的神情便严肃冷淡,是以,吴明峰和周爱凤的离开倒是也不扎眼,毕竟,周爱凤捂着肚子,脸白白的模样,一看就是身子不爽利。
吴明峰一路疾走,周爱凤被拉扯着,面上的脸色更白了些。
“慢,慢点儿,你慢点儿。”
吴明峰充耳不闻。
近一年来,周爱凤接连两次小产,身子都差了许多,今儿来医院,也是想着开药调理调理,回头再怀个孩子。
吴明峰一道来,就是想问问医生,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人怀男娃娃的概率高一些。
出了医院,往右边走有一条弄子,才进弄子,吴明峰一把就摔了周爱凤的手。
他抱着手肘,鼻孔大力的翕合,一副气得不轻模样。
左右瞧了瞧,见没有人过来,这才一脸气急败坏,压低了声音,喝道。
“你刚刚想嚷嚷什么?啊!你想嚷嚷啥!”
周爱凤心里有些不安,“明峰,刚刚那婶子的钱……”是不是你捡了去?
“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话还没问完,吴明峰就要跳脚。
他伸出食指,用力地点了点周爱凤的脑壳,“我瞧你是这一年来,怀孩子怀得脑壳进水了!”
瞧吴明峰这气急败坏模样,周爱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老太太的钱,还真叫她家明峰捡着了!
想着老太太在医院里哭嚎的模样,到底是一条人命,周爱凤有些没胆子。
“要不,这钱咱们还是还回去吧……治病的,没钱会死人的。”
她说得小心翼翼,吴明峰剜了她一眼,瞧她是真的像是瞧蠢货了。
周爱凤惴惴不安,“刚那老太太说了,是她儿子做手术的钱。”
“不用你重复,我知道!”吴明峰沉着一张脸,低声喝道。
这事儿他怎么会不知道?
那会儿,他也在大厅里,也在那儿瞧着老太太哭,还受了她三下跪拜呢。
怪谁?要怪就怪那老婆子自己糊涂,揣着那么一笔钱没搁好,自己弄丢了,害了自己儿子的命!
他凭运道捡着的,凭什么再还回去!
吴明峰瞧了周爱凤一眼,有些嫌弃她不经事,也懊悔自己刚才没藏住事,竟然给这蠢婆娘知道了自己捡钱这事。
不过,懊恼无用,将人哄住了,这才是关键。
“这事你就当不知道了,我这又不偷又不抢的,可没犯什么罪,那老太太自己糊涂,弄丢了钱,那是她运道不好!”
“我捡着钱,那是我命里该发这笔财,你别在旁边扫兴,说一些有的没的,我不乐意听。”
话语一软,吴明峰将手拍向周爱凤的手,声音都放柔了几分。
“好了好了,你就不想了,别人家的事,咱们操心那么多干嘛……再说了,我不还钱回去,为的是谁啊?难不成还能为了我自己?”
“嗯?”周爱凤抬头看了过去。
吴明峰放缓了神情,带出一分亲昵。
“傻瓜!我为的还不都是你,还有咱们家儿子!”
他细细数道,“你看,今年你身子差了许多,医院都多跑了几趟了?偏偏家里又没个帮忙的,招娣那丫头也真是的,做啥都笨手笨脚,叫她洗两个碗,她能砸了一块碗,越帮越忙……最后,辛苦的还不都是你?”
“我知道,坐小月子的时候,就因为钱不多,你连鸡都舍不得买,只托了金花嫂子买鸡蛋,又要忙工作,又要忙家里的活……我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恨自己没本事啊。”
吴明峰说到后头,垂头懊恼模样。
“有了这钱,咱们家也能宽裕点,儿子出生后,也能给他好一些的生活。”
周爱凤一听,心中也在思量。
是啊,亏啥都不能亏了儿子,别人家有的,她家儿子也该有。
再听吴明峰说着关心她的话,周爱凤心里也有了些甜意。
原来,自己的付出,明峰都有瞧着啊。
被劝了几句,又瞧了瞧黑色袋子里那一张张的大团结,周爱凤心里惊跳得厉害。
“这,这么多……”这要是攒钱,得攒到猴年马月啊!
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瞧了真金白银,这下,周爱凤也舍不得将钱还回去了。
她家明峰说得对,要怪,就怪那老太太没将钱揣好!
这是她家的运道,是老天爷瞧着她日子过得艰难,不忍她未来儿子受罪,特特送来的一笔财!
话多说几遍,自己便能将自己劝住。
这下,不用吴明峰多说,周爱凤拉着吴明峰便是一阵疾走。
她心中也暗暗思量,犹不放心。
“刚才……我没露出马脚,瞧着没什么不对劲吧?”
“你还说!要不是我拉得够快,你就蠢蠢地嚷嚷开了。”吴明峰没好气,“财神爷送财来,砸你头上都不知道捡起来揣兜里,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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