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老仙儿和谁在说话?”潘三金好奇。
潘垚:“小兰香。”是小兰香回来了。
“那戏子鬼?”显然,潘三金还记得小兰香。
潘垚点头。
小兰香在小庙里出现,潘垚有些不放心于大仙,拉着潘三金便往小庙里走。
明明知道有东西,却又瞧不到,这未知的事儿更可怕,潘三金让潘垚给他的眼睛点了道灵炁,这会儿,他也能瞧到小兰香了。
这么一看,潘三金觉得,这戏子鬼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好像眼睛更清明了些。
以前的小兰香美则美,但它整日喊着昶郎,疯头疯脑的模样。
痴态之下,十分的美丽也去了三分。
这会儿却不同,此时,它虽然仍然做这伶人的装扮,只站在那一处不言不语,再回眸,整个人却似有青竹的气质,清华其外,澹泊其中。
潘垚意外,“小兰香,你还完情了?”
“恩,此情已还,从此,小兰香是自由人。”小兰香点了点头。
话落,它身上的戏子服褪去,烟雾笼罩,等这烟再散去,小兰香浑然似换了一个人。
只见他穿一身天水碧的长衫,乌发高高束起,做男子打扮,虽然身形较一般男子孱弱,却仍如青松挺拔。
抬手看自己的手,小兰香觉得有些陌生,却也怀念。
它眼里闪过道迷茫,迟疑了下,目光看向潘垚,认真道。
“多谢小仙长助我还情,勘破迷障……只是,还了情后,我再看那徐昶,本该心中无波,无恨亦无爱,可我总觉得自己心底怨他,厌恶他……”
“当初,我当真对他情根深种吗?”
潘垚瞪大了眼睛。
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66夜色如墨汁般流淌,偶尔……
夜色如墨汁般流淌, 偶尔风来,摇得小庙外头的大榕树沙沙作响。
褐色的气须在风中摇摆,影影绰间有几分吓人, 像什么东西挂在树上一样。
小庙里, 小兰香这话一出, 空气好似都有了片刻的凝滞。
“你不喜欢徐昶吗?”潘垚诧异地问道。
旁边, 于大仙和潘三金也意外。
潘三金觑了于大仙一眼,想起了大半年前,那小兰香扯着于大仙的老头衫,嘴里缠缠绵绵地喊着昶郎, 直把那老头衫的衣口扯得变了形,破了大口子,狼狈不已。
难道,宿世的情缘,寻寻觅觅,痴心不悔, 这些竟然不是真的?
小兰香眼里闪过道迷茫,好一会儿,它才摇了摇头, 声音很低。
“我也不知道了。”
“罢了,左右也是上一辈子的事了。”小兰香振作了下精神,眼睛重新有神,不再去追究心底那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嫌恶。
潘垚注意到,它的眼睛生得极好, 尤其此时褪去了还情鬼的痴迷和缠绵,目光清润明亮,如松似竹, 让人见了便觉得欢喜。
以前的还情鬼美的是皮囊,还了情,它美的是由内而外的气质。
不像伶人,反倒像一位先生,在自己擅长领域里成一方大家,闪闪有光的先生。
潘垚思忖:这小兰香,它生前一定戏唱得极好。
小兰香周围有点点星光漾起,潘垚知道,它这是还尽了情丝,迷障已破,人间爱恨恩仇全然放下,要踏上轮回之路了。
小兰香笑得释然。
“多谢你们,今日来,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和诸位道别一声。”
再看于大仙,小兰香面上有赧然之色。
显然,它是想起了自己当初那痴态,知道自己吓着这位大爷了。
“老伯,是小兰香深陷迷障,之前失仪失态,还请您莫要放在心上。”
于大仙摆手,“算了,也多亏了你,我才发现土土的好资质,收了个好徒弟,仔细说来,我也没吃到亏。”
“再说了,我平时相面看卦,问米请鬼的,本来就是吃阴间饭,和阴物打交道的,怎么可能被你吓到?不可能,这就是不可能!”
于大仙皱着眉,连连摆手,坚决不肯承认自己当初被小兰香吓得老脸失色。
小兰香轻轻笑了笑,拱了拱手,也不戳破。
还尽了情,它一身的轻松,只觉得自己好像终于寻回了自己。
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徐昶,痴缠着他,心底眼里只有徐昶的小兰香。
星星点点魂力之中,小兰香的目光透过小庙打开的木门,看向远方。
那儿有一棵大榕树,叶如华盖。
月色洒下,清风微摇,斑驳了一地的光影。
恍惚间,它好像见到了一位少年的身影。
小小的儿郎,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在一株大榕树下练着唱念做打四功,清晨喊嗓吊嗓,掰着腿练腰功。
鹞子翻身、涮腰、飞脚……就连抛水袖的动作都有上百种。
勾、挑、撑、冲、拨、扬、掸、甩、打、抖……哪一样不是付出了汗水才学下的?
衣裳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咬着牙,眼里沁着泪,却坚强的咬下后牙槽,心中暗暗发誓,他能行!
后来,他也确实能行,一曲惊动梨园。
小兰香百感交集,十分想不通。
它怎么就忘了那段时光?怎么忘了自己吃的苦头,辛苦练下的一身本领?
到最后,反而舍了这身本事,去寻他人庇护?
魂力笼罩,小兰香轻轻喟叹,这一刻,它终于寻回了自己。
在小兰香要消失的那一刻,潘垚脑海里有个念头浮现,如天雷勾动地火,不吐不快。
她瞪大了眼睛,紧着便开口问道。
“小兰香,徐昶的屁股上是不是长了许多毛?”
这话一出,小兰香愣住了,点点魂光中,它点了点头。
“是,这一世我不知,不过,徐昶的上一世,他的臀处是有很多毛。”
“我听他所言,观他所为,他自己也烦这毛发,据说是后头长的,小的时候没有。”
小兰香想起了上一世的徐昶,对于那股道道间的乱毛,徐昶那是深恶痛绝。
他是个衣着打扮皆精致的富家公子,沐浴更衣还有丫鬟小厮伺候,自从有了那股道道乱毛,他轻易不在外人面前更衣沐浴。
还想了诸多法子褪毛,不过,无一法能成。
不论是刮,还是拔,抑或是用膏药,屁股上的毛裤子就像是附骨之疽,毛发褪去,睡过一觉后,立马又会重新长了出来。
当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股道道乱毛,桃花运不断……”于大仙喃喃了句,随即牙疼一般的嘶了一声,拿眼睛去瞅潘垚,难以置信模样。
“土土啊,难道小兰香在前一世,也被人下了【鹤情】?”
潘垚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听到于大仙这话,她颇为沉重地点了点头。
“应该是。”
魂光散去中,小兰香看了过来。
怕小兰香踏上轮回路,还稀里糊涂的没弄明白自己为何对徐昶情根深种,潘垚嘴皮子利索,三言两语便将【鹤情】秘药说了分明。
“……你服了子丸,徐昶服了母丸,所以,你对他情根深种,至死不渝,甚至还因为情之一字陷入了迷障,最后成了还情鬼。”
“是这样啊……”小兰香愣了一会儿,半晌后,它喟叹一声,“往事已了,上一世的徐昶我已经寻不到,也问不出个分明了……我该走了,多谢小仙长告知我此事。”
它转过头,目光看向大榕树,清明的眼里有柔和的光漾过。
原来,不是它自己丢了曾经那么努力的自己……一切只是自己时运不济,遇到了恶人,被那恶人用恶药迷惑了自己。
小兰香喟叹一声,这下是连心中那隐秘的怨和不甘都消退了。
其实,在还尽情谊,整个人清醒后,小兰香对情没有了执念。
只是在内心深处,它对那副痴缠徐昶的自己有嫌弃,也有埋怨,潘垚这一番话,让它心底最后一分的怨念化去。
月光倾泻而下,透过半阖的窗户流淌而进,远处清风吹来,大榕树摆摆,在沙沙沙的树叶摩擦声中,小兰香冲潘垚几人笑了笑,拱了拱手,气质温润。
末了,他转身踏入虚无。
魂光点点,氤氲如雾,朦胧中,潘垚好似瞧见了虚无之境。
那儿有条河,河水泛着黄浊之色,流水声响,时不时的有小浪打来。
仔细看,河水下头还有人头浮动,那是渡黄泉的人淌在其中,面上或痛苦或麻木。
他们任由黄泉水洗去喜怒哀乐。
黄泉水涌动,流水推动着他们往前。
上了黄泉岸,各个神情麻木地往前走。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当真是应证了那一句,生死面前无富贵,黄泉路上无老少。
一艘客船停在岸边,一位戴着斗笠的船老板接了有些茫然的小兰香。
“这位同志,快上来坐吧,我送你渡黄河。”
黄泉彼岸,一直不敢渡黄泉的一位汉子生气了,他见到船老板招呼小兰香,一下就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脚踢了个石头过去,满脸横肉地凶道。
“你这小子好没道理,明明是我先来的,好说歹说,好话都说了一箩筐,你就是死心眼的不让我渡河!”
“这会儿,这娘们唧唧样的小子一来,你就要渡他过河,谁让你这样的?你是想讨打是不是?”
说完,他捏了拳头,左边脸上的一块灰斑也带着凶气,作势要朝人打去。
船老板一点也不怕,腰板直了直,还将脑袋凑了过去。
“你打呀,你打,朝这里打,我不怕你!”
汉子怒得不行,眼睛瞪得和牛眼一样,鼻孔撑开又收缩,呼哧出阵阵阴气。
最后,他瞅着船老板凑过来的尖头斗笠,情知揍不得他,只得恨恨地摔下了手,不忘撂下狠话,为自己找回几分薄面。
“你小子行,真是行,哈!你最好一直吃公家饭,回头要是让我逮着了机会,我一定揍得你满地找牙,跪着求你爷爷我开恩!”
汉子是身量高大的男人,生前吃得也好,个子高高壮壮,还带着大金链子和腕表,这会儿,他又重新蹲回黄泉路边的一颗大石头下,眉毛拧在一起,目光很凶的看了船老板一眼。
船老板身量单薄,只二十七八模样,手脚都瘦弱,不过,对于汉子威胁的目光和放下的狠话,他一点也不怕,呛了一句你就等着吧,回过头,他冲小兰香笑了下,放了木板,让小兰香登船。
小兰香走过木板,下头是黄泉水浪滔滔,黄浊之水涌来,带着骇人的气势。
小兰香上了船,坐在里头的木头凳上,倒是不敢乱动。
目之所眺之处,黄泉水汹涌沉浮着一个个人脸,或贪嗔痴,或爱恨别离,各种神情在黄泉水的洗濯中,逐渐麻木。
饶是自己也是一只鬼,看到这样的一幕,小兰香也有些害怕。
“这位同志莫要怕,这黄泉水洗去怨恨,贪恋,不甘……只有迷障重重,走不过黄泉路的人才要入这黄泉水,你的魂灵轻盈,已经看开凡尘俗世,无须再以身淌江了。”
“你别担心,我开船载你就好了。”
“还有啊,刚刚那人也不是我和他呛,他实在是有点凶,还说什么好话歹话说尽,好话说了一箩筐,明明是我和他好说歹说,他就是听不进去。”
“你瞧他身体沉沉,要当真让他上了我的船,我这船保准得翻!”
“我明白了。”小兰香微微颔首,“多谢船老板。”
下一刻,只听船下突突突的声音响起,小兰香吓了一跳。
船老板哈哈笑了下,“瞧你穿这身衣裳,还是褂裳啊,这倒是少见……你死了很久了吧,难怪不知道,这是马达,不用撑船,吃了汽油柴油,船自己就能走。”
船老板怕小兰香不适应,拍了拍船边缘,招呼了一声,船儿通灵一般的晃了晃,接着,一道青烟拢过,这艘客船里又有了变化。
只见马达声消失,船头处却有了摇橹。
船老板坐了下来,调整了下坐姿,摇着橹往前。
他一边摇橹,一边唠嗑,瘦削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左右也已经死了,黄泉路这一程,咱们就慢慢地走,走得妥当,不要着急忙慌的,唉,着急忙慌容易出事。”
小兰香点头。
路途漫漫,左右无事,都说十年才修得同船渡,船老板瞧着小兰香沉默,未免小兰香一直看着茫茫无边际又天光晦暗的黄泉水愁苦,船老板聊了许多。
这样一来,小兰香知道了好些事。
他知道这船老板死了没多久,之前是赶船时候跌死的,还成了缚地灵,因为碰到了一位修行的小仙长,小仙长助他勘破迷障,破了缚地灵的束缚,又送他入黄泉。
走的时候,还将幻化成船的蚌壳送给了他。
地府瞧他带着船,投胎的机缘也未到,物尽其用,就让他在黄泉里摆渡了。
“我啊,人间还有两个娃娃,一儿一女,都小啊,小的那个,我刚死的时候,她还没满周岁呢……唉,自己死了也就死了,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他们了……”
小兰香瞧到,想起了往事,船老板摇橹的动作都慢了两分,眼睛中隐隐还有道红光。
那是说到伤怀处,鬼泪沁出,鬼灵不稳的现象。
小兰香正要开口相劝,好在,这船老板自己也知鬼流泪太多不妥,这会儿仰了仰头,抽了抽鼻子,将那伤怀之意压下,面上带上了希冀的神情。
“现在好了,”他拍了拍客船的边缘,“我在黄泉上摆渡,积阴德,阴德荫蔽子孙,我那两个娃娃啊,他们以后碰到的是善人,是贵人,从此顺顺遂遂,平平安安的……”
“我这当爸爸的,生了他们,将他们带到这世界上,在他们年幼时候,最该给他们庇护的该是我……可我早早的就死了,是我对不起他们。”
小兰香的目光落在船老板面上,见他表情难受,是真的自责。
他出言宽慰,声音温润,不急不缓。
“莫要这么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生死一事,又怎么会是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能够预料的?您还记挂着两个孩子,就是个好父亲了。”
“再说了,您也说了,您在积阴德,想来,就算此时两个孩子还年幼,有家里人帮衬,日子就过的还行,船家莫要多思。”
“是啊,我只要好好的摇橹,送人过河就好。”船老板摇着橹,笑得感叹,“我是碰上好人了,那小仙长人好啊,渡化了我不说,还送给我这样一艘船。”
他又拍了拍船沿,一阵黄泉水涌来,船儿在水波中晃了晃,船身微漾,卸去其中的力道,行进更稳当了一些,船上的乘客也没有受到太多的惊吓。
小兰香也稀罕,“这船好似有几分神通?”
“没错,这是一颗河蚌所化!”船老板自豪。
“为我点庇护的鬼差说了,我在黄泉上行船积阴德,河蚌也能修行,数年过去,我积下阴德,它修成妖身,也是一场机缘。”
船老板想到这,虽然天光晦暗,仍然乐得眯了眼睛。
就是因为他被鬼差点了庇护,现在算官家人,刚刚瞧着那高大个子的壮汉,见他捏拳头,他也不怕!
上回那人硬是要乘船,打了自己一拳,结果呢?自己身上漾过道冷青色的光,直接将那一拳力道弹了回去。
“想不到我生前只是个农民,一个防汛办扛沙袋的活儿,还是托人找的,急里忙慌地还把自己跌死了,死了后却是有机会吃上公家饭……真好,真好!”
“是很好。”小兰香眉眼里浮起笑意,由衷道。
修行的小仙长?
会是芭蕉村的小仙长吗?
小兰香想了想,也就这么问了。
方怀舟听得眼睛瞪大,末了,他一拍大腿儿,“亲人哎!”
这下,就连内敛的小兰香也忍不住了,他一道哈哈哈地笑了出来。
一时间,无波无垠,天光晦暗又弥漫死炁的黄泉上有了分轻快。
江波中,一艘小船摇着橹渐渐远了。1
芭蕉村,小庙。
虚无之境只片刻便从眼里消失,虽然惊鸿一瞥,潘垚还是认出来了,那黄泉边停船戴斗笠的船老板,斗笠下头的那张脸,她前些日子见过,他分明就是方怀舟啊!
潘垚瞪大了眼睛,还想再去看那虚无之境,却不得章法。
她只得扼腕的放弃。
这一会儿,魂灵之力散去,此处没有小兰香的身影,小庙角落里,留存着小兰香戏子服和头饰的箱子里,戏子服有如老旧古朴之物,风一吹,化作了灰烬,转眼便散开消弭了。
一并化去的,还有那道名为【相思符】的入梦符,只见符箓上,飞魂魄游四个字漾过一道红光,随而黯淡,黄符无火自燃。
于大仙注意到潘垚的目光一直落在小兰香消失的那个方向,时不时的,她还要瞪圆眼睛,又或是将眼睛眯上一眯,最后,垂头耷脑的放弃了。
“怎么了?”于大仙不解,“有什么不妥吗?”
潘垚抬手指了指前头,“刚刚小兰香走了后,我瞧到方怀舟了,他在一条河上摆渡,河水很是黄浊,岸边有人在走,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
“水里还有人随着河水起伏。”
于大仙静静听了潘垚的话,末了喟叹一声。
“真是黄泉路上无老少……土土,你刚刚瞧到的,应该是黄泉。”
“人死后,走到黄泉边,洗一洗手,瞧到自己的手成枯骨,那才知道自己死了。”
潘垚点头,“恩,我也是这样想的。”
在典籍里写了,人死后会走黄泉路,过了黄泉路便是鬼门关,鬼门关是阴曹地府的关隘,上头写着“幽冥地府鬼门关”七个大字。
鬼门关的鬼差会盘问死者生平事迹,做恶事的受刑拷打,做善事的平安走过……过了五关,才见阎王。
然后走十关,过奈何桥。
桥的尽头有一块土坡,听说站在那一处,回头再看一眼,还能见到这辈子最牵挂的人和物,那便是望乡台了。
最后,魂灵饮下孟婆汤,重入轮回。
听到潘垚说方怀舟在黄泉摆渡,于大仙走到窗户边,抬手将被风吹得半阖的窗户重新撑开,感受那迎面而来的春风。
“这也是他方怀舟的机缘,阴间做事,不留姓名,积的是阴德。”
“阴德荫蔽子孙,他那两个孩子,倒是不要太过忧心了。”
听到于大仙这话,潘垚也替方怀舟欢喜。
“我那时也看了他家两个孩子的面相,两个都不错,师父,你前段时间不是还和我说了吗?男阔金,女阔银,阔头的姑娘难得寻。”
“我瞧了,他们的额头都阔,就是和燕子姐姐比,也只差了一点点。”
虽然潘燕妮不喜欢别人说她脑门大,但是在《麻衣相法》中,脑门是天庭,天庭饱满,最是有福!
男子端庄大方,是升官发财之相。
女子旺家,是有财运富贵运道。
对于潘燕妮,于大仙自然是熟的,那小姑娘前段时间天天缠着自己收她入门。
可他都瞅了,那姑娘脑门是大,可是没有慧根啊!
当然了,她还不让人说她脑门宽!
为了不然俩堂姐妹闹嘴,于大仙连忙开口。
“可不敢说你燕子姐脑门大!”
潘垚:“知道,她会捶人的。”
这边,潘垚和于大仙乐呵呵地说着闲话,旁边,潘三金抱着肘,哼哼了两声,瞧着于大仙不痛快了。
“刚刚你们说的什么屁股长毛,这事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家盘盘,这么个小小的人儿会说别人家屁股长毛?说起这事儿,还一副寻常模样?
潘三金拿眼睛瞪于大仙。
哼,铁定是这老仙儿带坏了他家盘盘!
于大仙:……
潘垚偷笑。
于大仙拿眼睛瞅潘垚,手指了指,末了,他好气又好笑的搁下,摇了摇头。
罢罢,也怪他,那时候瞎嘚瑟地说什么股道道乱毛!
“咳咳。”于大仙清了清嗓子,“这事儿啊,三金你听我老仙儿说,它呢,实际上是件很正经的事,你可千万别胡思乱想啊,你放心,那天那脏眼睛的事儿,我是半点没让土土瞧到,就我一个人瞅了!”
于大仙连连保证。
心中却心酸。
他那干净的眼睛哟,脏了……
潘垚不住点头。
不错不错,她半点没瞧到呢!
对着潘三金绷着的脸,于大仙硬着头皮继续道,“再说了,这长毛怎么了?谁身上还没有点毛毛了?”
他薅高了自己的袖子,让潘三金瞧自己胳膊上的毛。
“喏,这就是很普通的东西。”
潘三金:……
他嫌弃不已。
“起开起开,你个不讲究的老仙儿!”
不过, 潘三金也好奇这【鹤情】秘药一事,他特意询问了老仙儿。
这屁股长毛,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就能知道, 这徐昶屁股长毛, 小兰香就是被下了秘药,明明都死了几百年的人了。
“欸, 不对呀, 你刚刚说也被下了【鹤情】……”潘三金在也字上加重了语气,重点强调。
随即,他瞪大了眼睛。
“还有谁啊?”
“老仙儿,这事可不能马虎!你看小兰香, 它都死了好几百年了,竟然还一口一个昶郎, 咱们这被下药的人,药解了吗?”
于大仙:……
解了解了, 生了娃娃就解了。
三白镇的事, 潘垚没有细说,潘三金和周爱红只知道自家盘盘和老仙儿去了趟三白镇,调解了下家庭纷争,主人家感激,还送了他们好多的三白酒。
至于一胎三十三个宝,还是男子产下, 这事儿啊, 于大仙想了想,还觉得牙酸牙疼。
他嘬了下嘴皮子,一言难尽模样。
都说享多大的福,遭多大的罪, 最难消受的便是美人恩,那黄铮龙享了两份美人恩,可不就是得多遭点儿罪了?
“解倒是解了,不过依我看,那事还是莫要再提了,你听了都得脏耳朵!”
“老仙儿我哟,自打那天瞧了后,这眼睛是哪哪都不舒坦!难受了好几天呢,总觉得这眼睛咯噔,一跳一跳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长了针眼。”
于大仙摆摆手,一副我是为你好,还是不听为妙的模样。
不待潘三金继续问话,他上下瞧了瞧两人,稀罕道。
“今儿怎么都上我这儿来了?”
既然于大仙没有多提,潘三金知趣,也就揭过这事了,更何况还是正事要紧。
潘三金指了指潘垚,“喏,是盘盘要来,我正好今儿吃得多了些,就陪她一道出来了,正好消消食。”
“还真别说,这下过雨的天气,空气都好闻许多。”
于大仙将目光看向潘垚。
潘垚将想画驱蚊符的事儿说了说。
于大仙听了后,一拍手,褶子脸上笑成了一朵喇叭花。
“这个好!这个符实用!”
“回头画成了,咱们在小庙里先贴上,最近天气潮湿,蚊虫又多又大,个个就跟那战斗机似的,嗡嗡嗡,嗡嗡嗡,在我耳旁飞个不停,恼得人睡不踏实!
对于蚊虫灾害,于大仙也是深受困恼。
小庙附近草木丰茂,还有大榕树,那蚊子是太多了,这时候大面积灭蚊子,通常是用兑了水的敌敌畏,再用喷壶一喷,味道特别重,好一会儿人都不能在里头待着,会中毒!
供销社倒是有卖蚊香和蚊烟条。
蚊香的烟雾少一些,但它更贵,再加上它又是消耗品,大家伙儿舍不得买,买的更多的是蚊烟条。
蚊烟条是六六粉①混着木屑,火苗一点,那烟味老大老熏人了。
潘垚一说驱蚊符,想着六畜平安符的功效,于大仙便期待了。
潘垚也不和于大仙客气,自己走到角落里,将老仙儿那箱的书籍翻出,坐在小庙的窗檐边,静静地翻阅研究。
于大仙和潘三金看了看窗户边的小姑娘,对视一眼,俱是一笑。
小庙这一处很安静,只见一盏昏黄的电灯点着,从外头能瞧到小姑娘的影子倒映在窗户上,偶尔提笔写写,亦或是又翻出另一本手札比照。
春分过后,没过几日便是清明,一到清明,那天气就又是潮乎乎的了,接连好几日都是阴天。
潘垚和潘三金去山上扫了墓,回家的路上,两人还碰到了同样扫墓归来的李耀祖。
李耀祖蹬着自行车,后头绑着锄头镰刀等物,还扎几条的青松枝。
瞧见潘垚,他奋力的蹬着车轮子,追上了潘三金的自行车,两辆车并排走着。
李耀祖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和潘垚打招呼。
“小大仙,这么巧遇着了,你们扫墓了没?”
“扫了。”潘垚朝他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青松枝。
李耀祖腾了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瞧我问的废话,你这青松枝都折了,自然是扫完墓,祭拜完祖先了。”
潘垚冲李耀祖笑了笑,坐在潘三金后头,将青松枝抱好。
在他们这里,扫完墓后,一般得折几只青松枝插在门上。
俗话说单阳双阴,祖宗的坟头处一般都种两棵松树,不单单因为松柏万古长青,种这树能荫蔽子孙,更因为传说中,魑魅魍魉中的魑鬼喜欢吃人脑。
它们惧怕松柏,坟前种下松柏,也有驱逐魑鬼的意思。
旁边,李耀祖和潘垚唠嗑着闲话,主要是夸那驱蚊驱虫符好使。
“……我往屋子里一贴,好家伙,特别管用!”
“昨晚有点热,我没有支蚊帐,你们也知道,那蚊帐老闷人了,要不是蚊虫实在多,我都不想挂!”
“昨天贴了符,我没点蚊香,还开了点窗户,愣是没个蚊子叮我……小大仙,你那儿还有这灵符吗?一会儿我还得再上小庙那处求几张,往我的鸡寮里贴一些,让我家公鸡母鸡也享受享受这快活日子。”
李耀祖说得逗趣,潘垚杏眼儿弯了弯,大方道。
“行,老仙儿那儿应该还有,不够我再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