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当半仙的日子—— by大世界
大世界  发于:2024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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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衣是人之威,钱是人的胆,短短十数日的时间,理了新发,穿着香江这边流行的款式,衣裳的材质再好一些,徐莳树和之前在白鹭湾相比,气质大不一样了。
陈玉梨越看,心里越是欢喜。
她凑近徐平,咬耳朵道。
“咱们来这香江,还真是来对喽!”
“你看看咱们家树儿,穿这一身衣裳,这样一打扮,多好看啊。”
“啧啧,仪态也好,气度也好,就像小白杨一样,说不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那都没人相信。”
徐平眉头一皱,“小声一点儿。”
公子哥儿,这词哪里能随便说的,大家都是同志,工农兄弟姐妹一家亲,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公子哥儿。
陈玉梨撇了撇嘴。
这有什么,现在他们又不是在白鹭湾,他们这是在香江,这地儿十来年前,娶小老婆还是合法的呢。
陈玉梨埋怨,“老爷子也真是的,既然可以娶小老婆,那时候也不把你奶奶接出来,要是没有被耽误,你也能当个公子哥儿,也不至于就长这模样。”
来了香江,过了个年,徐平一家还没有见过老祖宗徐衍。
据说老祖宗年纪大了,在太平山这边的别墅修养,轻易不见外人。
陈玉梨还好奇的多问了几句,这大过年的,一家团圆也不一块吃个便饭吗?
这话一出,她就被徐清的妈妈,也就很可能是她妯娌的翁玉萍给嗤笑了。
“真是乡巴佬,没见识,我们这儿过年也过,不过,没有大过,更热闹的是圣诞节。”
两人一个叫陈玉梨,一个叫翁玉萍,名字里同样带了玉,却一点也不合眼缘。
互相还看不顺眼!
一人觉得对方乡下来的,名分还不清不楚,说不定就是老祖宗流露在外头的私生种,如今大摇大摆的回来,就是和他们家争家产的。
另一个觉得自己家吃尽了苦头,同样是老祖宗的血脉,就没有厚此薄彼的道理。
香江,徐家别墅。
陈玉梨想到翁玉萍,还恨得牙痒痒。
“平哥,你瞅见她那眼神没有,瞧咱们就像瞧阴沟里的臭鼠……呸!就没这个道理,别的不说,咱们还是老祖宗亲自吩咐下去,特意请回来的呢!”
“她一个做孙媳妇的,瞎嘚瑟什么也不知道,真是不知所谓。”
徐平听了这话,也跟着皱眉。
一开始,徐莳树在旁边的时候,徐平听了陈玉梨讲自己是沧海遗珠,还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这事儿有点丢脸,他们要真是沧海遗珠,那就是他徐平的爷爷或太爷爷被戴了绿帽子。
要讲,他们也只夫妻俩私底下讲。
偷偷地,开心地……像俩偷到糖罐的大老鼠。
不过现在,见到了香江这一处的富贵,徐平愈发的不介意了。
介意啥,他们本来就是老祖宗流落在外头的种。
太爷爷爷爷被戴绿帽子,那是他们没用,这样富贵的人家,太奶奶奶奶真是太有眼光了!
再看徐莳树,徐平眼里都有了嫉妒。
“树儿啊,还是你赶上了好时候,你爸爸我要是早些时候被认回来,就像你妈说的,我走出去,那打眼一看,也是富贵窝里出来的少爷!”
陈玉梨一拍徐平,“不害臊,多大年纪了,还少爷……咱们得是老爷!”
徐平美滋滋。
对对对,是老爷!
真是草率了。
养移气,居移体。
要当真一早跟着来香江,富贵窝里浸润一段年月,他徐平半点不会比别人差。
就算模样生得差一些,衣裳一衬托,走出去那气质也大不一样!
总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穿着龙袍还像穿大戏的。
徐平郁闷又气馁,看了陈玉梨一眼,心里叹了口郁气。
得,这是宫里穿了凤褂的大脚嬷嬷,丑,真是丑!
还没有认祖归宗,徐平先嫌弃上了糟糠之妻。
“老祖宗还没来吗?”徐平有些坐不住了,开口问一旁的佣人。
佣人穿着灰衣,神情皆有些木然,听到徐平的问话,一板一眼地回道。
“还没有,请徐先生耐心等待。”
徐平:……
什么徐先生啊,该叫他一声少爷的!
没眼力见的,话都不会说!
“老祖宗这里什么都好,就是静了点,冷清了一点……啧,靠着山,怎么连鸟儿好像都少了点。”
百无聊赖,徐平感慨。
旁边,徐莳树手里捧着一杯热茶。
他也没有喝,就这样看着茶汤氤氲。
听到冷清一词后,徐莳树朝周围看去,也觉得此处是颇为冷清。
徐家别墅背靠太平山,占地十来亩,湖泊,假山,酒窖,空中花园……应有尽有,就连这一处待客的客厅,处处也妆点得不平凡。
古风的屏风,多宝阁上摆着玉质或陶瓷的摆件,件件精美,样样富贵,墙上还挂了几幅山水画……处处显示着主人家不俗的品味。
徐莳树看着墙壁上的一副画出神了。
只见那副画上画着一个登天的云梯,云梯周围云雾缭绕,似有仙乐阵阵。
然而,仔细的看那些云,却又觉得云的形态有些诡谲,像一张张人脸,或麻木,或不甘,或疯狂……悲喜交杂。
它们的眼睛都看着登梯人的背影,殷殷期待,呈现拱卫姿态。
甚至在云梯的最后,云梯没了路,云雾聚拢而来,以脸做梯,让那一个手持白羽扇,道袍摆摆的道人一路往上。
徐莳树看愣了。
再一看,那云只是云,哪里还有什么人脸。
“【山风有度】。”
徐莳树看着那落款处的字,忍不住轻轻跟着念了出来。
莫名的,他觉得这四个字好生眼熟亲近,好像和他有了许久许久的牵绊。
“咯咯。”轮椅卷过地上光洁的大理石,相互碰击,发出石材清脆的脆响。
徐莳树回过头,就见徐家老祖宗徐衍坐在轮椅上,由一位灰衣的中年人推了进来。
中年人身后还跟着接他们来香江的徐清。
徐莳树有些意外。
这些日子,他听了自己爸爸妈妈说话,也见了徐清的爸爸妈妈,还有老祖宗的其他血脉。
知道他们这一支,很可能是徐家老祖宗遗留在白鹭湾的。
一开始,他们一家三口初来乍到,又是从白鹭湾那样的小地方来,哪里见过大世面。
衣着寒酸,言行举止局促。
妈妈爸爸嗓门还大了一些,总是有几个小辈嗤之以鼻,不相信自家老祖宗会在白鹭湾那旮旯地儿留下了血脉。
不过,在看到自己这张脸时,众人错愕的同时,有不甘愿,有思量……却不约而同的收敛了态度,眼里有忌惮,态度客气了下来。
无他,自己这张脸,像极了徐家老祖宗年轻时候的模样。
徐莳树看着徐衍,觉得当真像极了。
“好好,这便是树儿吧,长得真好了。”
徐衍看着徐莳树,眼里都是喜爱之情。
手挥了挥,推着轮椅的灰衣人里立马知意,将轮椅朝上座推去。
“老祖宗,小心些。”徐清不放心,见徐衍站起来,想要伸手去搀扶。
“没事,就这么两步路,我是老了,又不是废了,我自己能行。”
徐衍推开徐清伸来的手,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在上座的太师椅处落座,手一摆,灰衣中年人收了轮椅。
接着,有面容姣好的女子端着茶壶,给诸位泡茶。
这一处地儿很安静,只有茶汤斟泡的声音,清冽清脆,余音潺潺。
见到徐衍,就连徐平和陈玉梨都很是拘谨。
两人看着徐衍,本来想笑一笑,说几句吉祥话,寒暄寒暄,套套近乎。
对上徐衍那双眼睛,笑容顿时僵在唇边,缩了缩脖子,莫名地不敢多说话了。
瞧见这一幕,徐清感叹,他老祖宗这一身的气势,当真是不凡。
“孩子,过来我瞧瞧。”徐衍招呼徐莳树。
徐莳树还未起身,身边的徐平和陈玉梨先激动了,他们的呼吸都沉重两分,一左一右的伸手,杵了杵,小声道。
“去呀,老祖宗喊你呢。”
徐莳树走了过去。
徐衍拉过他的手,拍了拍,视线落在他那手上,一路往上看,最后落在他的面庞上。
虽然还年幼,却已有清俊之貌。
……年轻啊,真好。
徐莳树皱了皱眉,有些别扭。
徐衍笑了笑,只当没有注意,“好孩子,看到你,就让我想到我年轻的时候……像,真是像我。”
说完,他哈哈一笑,爽朗又带着长居上位者的贵气。
徐衍能将徐家生意在香江做大,除了祖上积累下来的财富,他本身也极有能力。
当他想好好笼络一个人时,说话做事,无一处不让人觉得熨帖,相处起来自然又让人如沐春风。
不过片刻时间,徐莳树便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徐衍又是一笑。
“来香江这几日,还习惯吗?”他亲切又和蔼的问道。
“还行。”徐莳树点头。
一老一少交谈了一会儿,徐衍吩咐身边灰衣的中年人,让他给徐莳树一家准备一处宅子,名字落在徐平头上。
徐平和陈玉梨对视一眼,欢喜得牙不见眼。
虽然才来十几天,他们已经知道了,香江这一处,房子特别特别的贵!
“还不谢谢老祖宗。”
徐平见徐衍喜欢自己家的莳树,搓了搓手,只恨不得替自家嘴笨的儿子多说几句。
“谢谢您。”徐莳树开口。
徐衍朝众人笑了笑,做了个请喝茶的动作。
“学校我已经让阿德准备了,过几天就让孩子去读书,我实在是喜欢树儿这孩子,周末的时候,让孩子来老宅这儿陪陪我,说说话儿,读读报纸,画些画……都成,宅子不要这么冷清才好。”
徐衍说到后头,叹了叹气,有老人迟暮的孤独。
“一定一定,我让平哥送树儿过来。”
陈玉梨耍了个小心眼,送徐莳树的时候,捎带上了丈夫徐平。
上阵父子兵嘛,在老祖宗这儿孝顺,莳树多一个老爸,也多一份助力。
她家平哥是面容生得普通了一些,比不得她家莳树,不过,这瞅着瞅着,她家平哥也不是没有优点……
陈玉梨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想出,这徐平的优点到底是啥。
算了,这些不重要。
陈玉梨将杂思丢一边,殷殷地看着徐衍,一心想让徐平也混个眼熟。
旁边,伺候在徐衍身边的徐清嫉妒了。
他故作轻松的打趣道。
“老祖宗,哪里有这样的,瞧着树弟,你就把我搁了,我可不依。”
徐衍好脾气的拍了拍徐清的手,“你得帮老祖宗做好生意,现在多学学,让家业更上一层楼……以后也带带弟弟,都是一家人,莫要学那女子痴态,拈酸吃醋。”
旁边,徐平和陈玉梨欢喜得脸都涨红了。
生意耶,他说的是生意!
再看徐衍,徐平和陈玉梨心神激动,眼里的孺慕都要漫了出来。
亲祖宗哎!

第54章 听到生意一词,不单单徐……
听到生意一词, 不单单徐平和陈玉梨激动,就连旁边的徐清,他也是一脸按耐不住欢喜的模样。
“老祖宗, 我一定努力, 不会让您失望的。”
徐清表忠心。
“好。”徐衍笑了笑, 长了褐斑的手拍了拍徐清, 和蔼又亲切模样,就像寻常人家的祖祖。
徐平一家三人倒是不觉, 在他们乡下地头, 祖祖见家里的儿孙,从来都是高兴的。
只有徐清察觉出来, 今儿的老祖宗格外地高兴。
几人又热热闹闹地说了些话, 一家人和乐融融。
毕竟是年纪大了,不一会儿,徐衍便面露疲态, 他身边的灰衣中年人, 也就是这处别墅的管家阿德, 他客气地将人请出了别墅。
“老祖宗累了,各位少爷请先回吧。”
临出大门时, 阿德恭敬地对徐莳树行了个礼, 笑着道。
“小少爷, 老祖宗很喜欢你, 周末时候,莫要忘了回来陪陪他老人家。”
一声小少爷,徐莳树耳朵尖都有些冒红。
他是小地方来的,这儿的富贵都看花了眼,眼下这位伯伯还叫他小少爷, 让他不自在又忐忑,就怕会像之前那样,突然又收回了对他们家的好。
“会的会的!”还不待徐莳树回话,旁边的陈玉梨像个掐着嗓子的老母鸡,她扑腾扑腾着翅膀,急里忙慌地将话应承了下来。
看了看徐莳树,陈玉梨有些恨铁不成钢。
“嗐,都怪我们没出息,孩子养在乡下地头,旮旯地儿,孩子的性子都养得小了些。”
“不过现在好了,老祖宗一看就是大能人,以后树儿跟着他,能学的东西多着呢!”
“过几天,我就让平哥将孩子送来。”
陈玉梨出言了,徐莳树原先想说话,这下又闭了口。
他人站在徐平身边,当着陈玉梨口中性子腼腆的小孩。
管家阿德微微颔首,“那就好。”
对着陈玉梨和徐平,他的态度又有点冷淡。
陈玉梨和徐平心里不好受了下,不过很快,陈玉梨又自己调节了过来。
这阿德管家可不是别的什么人,那是老祖宗身边的大红人!
回头看这别墅,只见大门都是雕花的黑铁门,里头有假山湖泊,白色的大宅子巍峨又阔气。
在陈玉梨眼里,以前皇帝老儿住的地方,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将这住处类比了皇宫,阿德管家便成了大内总管,陈玉梨和徐平类想着戏台上唱的,君王舅子公位,宰相家人七品官,自然对阿德多有敬畏了。
徐平一家人离开,徐清一道。
再看徐莳树,徐清虽然还是清俊疏朗,友好爱笑的模样,眼里却有自己才知道的忌惮。
他看着徐莳树那一张脸,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果然,没有一位祖祖能够拒绝如此像自己的一位后辈,瞧着这样一张脸,定然是想起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
……那曾经辉煌的,惊心动魄的,一去不复返的流金岁月。
倒不一定是对这脸的主人好,而是瞧着这张脸的份上。
“小树,还没开学呢,走走,二哥带你去尖沙咀逛逛,来了香江,你们还没有好好地走走吧。”
徐莳树:“好,多谢二哥了。”
黑色的大门在几人身后阖上,铁门沉重,推起来有些沉,远远看去,就像一头年迈的巨兽,缓缓地闭上了自己大张的嘴巴。
“嗬——”铁门阖上,闷闷的响。
太平山有飞鸟惊起,偶尔传来几声噪鹃鸟的声音,幽幽静静,山上的树枝被摇动,张牙舞爪,在地上投下枯瘦如爪的影子。
香江,徐家别墅。
徐衍站在一副画下,双手背负在身后,仰着头看墙上的字画。
要是徐莳树还在这里,定然会发现,徐衍看的画,正是他方才看的那一副。
只见缥缈无垠的天际,一位身穿道袍,手持白羽扇的道人,宽袍摆摆,步伐坚定地抬脚往上走。
“送走了?”徐衍没有回头,声音沉沉。
“回老爷的话,派司机送回去了。”
徐衍转头,就见徐常德眉头微微皱着,看着自己,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我主仆多年,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徐常德恭敬低头,“老爷,常言都说,不患寡而患不均,老爷您对莳树少爷另眼相待,我担心清少爷他们会心中不平,做下糊涂事。”
“糊涂事?”徐衍哈哈一笑,笑得胸腔震动。
不过转眼间,他的脸一下就阴沉了下来,眼神锐利。
“他们要是有胆子动了那孩子,我就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徐衍对着子孙后代,照样放下狠话。
想着香江富商的后裔中,已有好几起兄弟阋墙,黑。道暗杀的戏码。
自古以来,从来都是红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
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尚且争得你死我活,更何况是徐莳树这样从外头带回来的。
徐衍想了片刻,到底不敢自大冒险,吩咐了徐常德,往徐莳树身边多放几个保镖,学校也是挑最好的。
“那徐平和陈玉梨呢?”徐常德问道。
徐常德态度寻常,直接称呼了徐平和陈玉梨的名字。
这段日子,因为徐莳树的容貌十分的像徐衍年轻时候,不夸张的说,那五官是一模一样的,就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
徐家上下人心浮动,猜测徐平这一支血脉,是徐老爷子在白鹭湾的沧海遗珠。
徐常德却知道,徐平和香江徐家,根本毫无血缘关系。
徐衍回头看了他一眼。
只一下,徐常德便像被巨兽盯住一样,身子发僵,有巨大的阴影从头上压来。
那是签了奴仆契,主人对奴仆绝对的压制。
徐常德垂下了脑袋,打了个颤抖。
“主人,是我话多了。”
天地尊亲师,不斩断亲缘,仙途何求。
他会像上千年时光中的每一次一样,以金银诱着徐平和陈玉梨,在主人正式归位后,不留这身体的父母亲缘。
每一回,徐常德都替徐衍以金银相许,回报父母生恩。
至于这乍然暴富的父母,他们会如何的纸醉金迷,醉生梦死,再沾上一些不该沾的……那就和他们没关系了。
徐衍没有动手,自然不会沾上孽。
这等小事,徐常德还要开口问,徐衍觉得受到了冒犯。
徐衍目光有些阴沉地看了徐常德一眼,声音沙哑。
“这次便恕你一回,下次要是再问这些蠢话,我便剥了你的皮。”
“谢主人仁慈,小的记住了。”徐常德瑟缩了下,低声应下。
徐常德退到一边,别墅这一片有下人来来往往,或清洁卫生,或除草浇花,各个穿着灰衣,神情麻木,有如傀儡。
虽然有许多的人,这一处的别墅还是显得格外的安静。
徐衍转过头,视线重新落在墙壁上的那一副画上。
只见天梯周云氤氲的浮云渐渐成一张张人脸,人脸逐渐清晰。
凝神一看,这些脸赫然和徐莳树生得一样。
……不,不一定是徐莳树。
只见他们生着同样的五官,只是发型不一样,有古时的发髻,清时的长辫……
最后,道袍摆摆,手持白羽扇的道人侧了侧脸,清俊疏朗,剑眉凤目,鼻梁高挺。
只一个侧面,便能看出,这道人和云梯上的脸,分明是一般模样。
徐衍伸手抚上道人的眉眼,布满老人斑的手颤抖厉害,就连声音都有着伤痛之意。
“山风有度,山风有度……”
“这一世的我,能得偿所愿,再修长生道吗?”
“已经有许久许久,我未穿这一身道袍了。”
他浑浊的眼里有着怀念,依稀好像还能见到自己行走山风之间,如仙似神,天下乡民眼含热烈的崇拜,尊敬地唤一声有度道长的场景。
旁边,徐常德恭敬地低下了头,“这一次,定然不负主人期许。”
徐衍长长叹一口气,他转过头,摆了摆手,吩咐徐常德。
“照顾好徐莳树。”
徐常德躬身应下。
就算徐衍不多交代,他也会照顾好徐莳树。
那是因为他知道,徐莳树和徐衍本就是一魂。
十数年前,徐衍以一缕善魂,再佐以徐家多年行善积累的功德,投的人胎。
如今徐衍寿元将近,自然要将徐莳树接回。
徐家子的名誉,名正言顺,顺顺利利地接管香江的生意和富贵……这些,都需要一一筹谋。
别墅很安静,徐衍转过头。
他又珍惜的摩挲了下道人踏天梯的画作,视线落在自己长了斑的手,眉头皱了皱。
不管看多少回,这样凡夫俗子的身体,都让他觉得厌恶。
下一刻,徐衍想起徐莳树那白皙的手,眼里漾过道愉悦的光。
再耐心地等等,那具身体还小。
慢慢地来,不急。
芭蕉村。
虽然小娃娃都去学校读书了,大人们该上班的也去上班,不过,正月十五的元宵佳节,大家伙儿还是很重视的。
一大早,村子里便开始杀鸡宰鸭。
大公鸡尾巴留根鸡毛,鸡脚往肚子里塞,头向上,这样上供起来,才显得漂亮。
六里镇小学。
小江老师看着下头的小萝卜头,瞅着他们各个屁股下像藏了钉子一样,坐立不安,探头所脑的往窗户外头瞧,就像向往自由的小小笨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都盼着过元宵节呢。
“叮铃铃,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了,潘垚瞧到,小萝卜头松一口气,小江老师也松了口气。
小江老师叉着腰,环看了大家几眼,哼哼两声。
“好了,今儿元宵佳节,老师就不布置作业了,回家后,大家拎着小灯笼,热热闹闹地玩,下课!”
“好耶!”一听没有作业,小皮猴将桌子拍得砰砰响。
潘垚收拾着书包,江宝珠瞅着后头拍桌子的几个男生,哼哼两声,嘴皮一撩,吐出两字,“幼稚!”
潘垚:……
还好意思说别人,刚刚这丫头也拍了,还拍得特别响。
“潘垚,我听奶奶说了,今儿晚上,咱们隔壁的青石镇上有游娘奶,还请了人唱戏,可热闹了,你去看不?”
青石镇就在六里镇隔壁,骑自行车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不过,A市是水乡,水域通达,要是摇了小船,走水路去青石镇,倒是能省大半的时间。
“游娘奶?”
“是啊,还有唱戏呢,你要是去的话,我请你吃画糖人,咱们吃一个大的。”
潘垚:“我还没给妈妈说呢,你自己先跟你奶奶去吧,要是碰到了,你再请我吃画糖人。”
江宝珠努了努嘴,有些不开心了。
潘垚好笑,“宝珠啊,你看,咱们要是约好了,到时一起玩就没有惊喜了,要是没约好,还能碰到,你说这叫做什么?”
“叫做什么?”江宝珠好奇。
“叫做他乡遇故知,是人生四大喜事中的一个呢!”
江宝珠缠着潘垚,“还有其他喜呢?”
潘垚想了想,“久旱逢甘露,金板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怕江宝珠还听不懂,潘垚用了更通俗的语言。
“就是很久不下雨,突然下雨,考上大学了,结婚了。”
“咦惹,土你不害臊,居然说结婚。”江宝珠抱着脸蛋害羞,手大力地推了潘垚一下。
冷不丁的,潘垚被推了个趔趄。
潘垚:……
她怎么就不害臊了?
她就多余说这话!
潘垚回到家,潘金才刚刚放了鞭炮。
空气冷冷的,带着硫磺的烟气,潘垚闻了闻,觉得还怪好闻的。
快到饭点了,于大仙被潘垚拖了来。
一路上,老仙儿不住叨叨,“还要我过去干嘛,一会儿你给我拎饭就成。”
潘垚撇撇嘴,瞅着他嘴巴上咧着的笑,心里嘀咕他,这老仙儿又在口是心非了。
“今儿不一样,今儿是花好月圆人团圆的日子,要是我给你拎饭,你一个人在小庙里孤伶伶的,多可怜啊。”
“就像村子里的大黄一样。”
“嘿,你这臭丫头,又来埋汰我老仙儿。”
大黄是谁?那是村里的土狗!
潘垚和于大仙斗着嘴,小手牵大手,一道往前。
小姑娘在前,老仙儿在后,家家户户有炊烟袅袅腾空,经过几处院子,偶尔见大公鸡跳上篱笆墩,锥子嘴一张,嘹亮的声音响起,别有一番乡村宁静。
潘金热情:“哟,老仙儿来了,快来拿下筷子和汤匙。”
于大仙磨磨蹭蹭,“我今儿做客人呢。”
“哪门子客人,快快,我手头正忙着呢。”
潘金使唤于大仙帮忙了几趟,一点都不见外,于大仙初初上人家家里过节,还是正月十五团圆的元宵节,本来有那么一点点别扭,这么一忙,只顾得上说潘金心黑,半点不记得这别扭了。
“来,吃了这汤圆,今年就和汤圆一样,年年圆满如意,月月事事顺心。”
周爱红一脸的笑意,拿大汤匙给大家舀了一碗的汤圆,到了潘垚的面前时,汤圆就舀了小几粒。
“汤圆糯米做的,晚上吃了不好克化,咱们盘盘多吃菜。”
潘垚瞅了一眼,圆圆的汤圆浮在汤水上。
汤汁煮了汤圆,便有些浓稠,也有些像米汤的清香,喝起来格外的清,咬下一口汤圆,里头浓郁的芝麻花生香气涌来,白糖化成糖液,甜津津的,吃起来一嘴的香。
“好吃!”
“好吃也不能多吃。”
对着想让她再给潘垚两粒,毫无原则宠孩子的潘金,周爱红用力地瞪了瞪眼睛。
“好吧。”潘垚妥协,其他菜也是很好吃的。
一轮圆月升上了天空,只见这天空泛着幽幽的蓝,能瞧见远处山峰起起伏伏的轮廓,薄云伴着清风微微飘动。
十五的月夜,月亮格外的圆,格外的大,就像触手可及一样。
潘垚坐在小庙的屋檐上,伸出手做了个托扶的动作,眯了一只眼睛,微微歪着头。
从她这里看去,月亮就像捧在自己手心一样。
玉镜府君忍不住一笑。
潘垚回过头,催促,“吃呀,特别好吃呢,妈妈还往里头搁了些桂花,好香的。”
潘垚说着,还有些遗憾,自己年纪小,肚子吃不了太多。
潘垚托着腮,看玉镜府君吃汤圆,瞅着瞅着,她就有些入迷了。
这手生得真的好看啊,比大姑娘的都好看。皮肤白,手指头细又长,就连那一截一截的骨头,都比别人家的生得好看,让她想到了村子竹林里的竹子。
都说手漂亮的,人也丑不到哪里去。
府君什么样子呢?肯定不丑!
这会儿,这漂亮的手捏着汤匙,将这普普通通,一根两毛的红花汤匙都衬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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