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当半仙的日子—— by大世界
大世界  发于:2024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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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垚气闷地鼓了鼓气。
果然是石头做的公鸡仙人,小气死啦!
玉镜府君回头,“你刚刚是不是在嘀咕我?”
“才没有。”
“真没有?”
“没有!你听着我说话了?没有没有,我就没动嘴呢。”
玉镜府君瞥了张牙舞爪,虚张声势的潘垚一眼。
啧,瞧这心虚模样,铁定是在心里说了!
“小鬼头!”
夜渐深,虚空有马儿奔跑的声音,只听马蹄得哒,白马神骏,鬃毛飞扬。
潘垚高坐马上,腰间别着一素色荷包。
白马不知疲倦,跑了A市和C市的许多条街,所过之处,拘了好几个年轻小伙子,好一些都是理着板寸头,胳膊上纹着青龙白虎,一副悍匪打手的模样。
符光一闪,也不管他们瞧见凭空出现的白马而惊惧的神情,个个变小,紧着被丢到荷包之中。
渐渐地,再打开荷包时,里头有哭嚎的声音传出。
高马上,潘垚满意地点头。
不错不错,她和秦将军有一样的气势呢!
最后,依着赵大飞给的情报,潘垚去了那地产公司老板小老婆的小舅子家,不远,就在A市祁山山脚下的一座别墅里。
别墅被收拾得舒适又不失气派,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人家,这是被派着来开拓市场,准备常驻A市了。
去的时候,人只穿着一条大裤衩睡觉,潘垚骂了声不害臊,搜罗了屋子里的证据,翻出了大铁锅,在这还发懵,以为自己是在做噩梦的小舅子面前,表演了一长串的小人下油锅戏码。
油锅的威力十足,最下头的赵大飞和猴子叫得最大声,最凄惨。
潘垚:……
叫这么大声做啥呀,明明都不烫。
这是潘垚在马戏团学的戏码,喷火火都不烫,瞧过去是油锅沸腾,那沸点只三十多度,是适合入口的温开水温度。
她是文明人,知法懂法,还守法。
私刑要不得。
顶多、顶多算吓唬人!
绝对绝对不是犯罪!

“啊啊啊!”赵大飞和猴子叫得凄惨无比, 伴随其中,还有倒抽气的嘶哈声。
潘垚拎着小人串的动作一顿,探头多瞧了几下。
入目是最下头那两个小人, 他们较之其他人更为红彤彤的皮肤。
潘垚恍然了。
对哦, 赵大飞和猴子被小汪烧了一层皮去, 这下油锅, 对这两家伙来讲,甭管油锅是滚油还是温水,沾在皮上, 那都是酷刑。
她都给忘记了。
潘垚皱巴了下脸。
良心, 有一点点痛。
不过, 这点痛算什么?不要紧!她还能承受!
“咳,”潘垚清了清嗓子,声音放沉,将小人串继续往油锅里搁了搁。
“刺啦刺啦, 刺啦刺啦——”
油锅像是入了一粒水花,油花沸腾, 咕噜噜又刺啦啦地冒着绵密的大泡。
“瞧清楚了没?这都你派出去烧街的, 要还不老实交代了你姐夫的地址,再将你们做的恶事交代, 你也是这个下场。”
丁胜利震惊着眼睛, 脚步往后退了一步。
“啪!”他重重地摔了自己一巴掌, 末了,手抚着那立马浮起巴掌印的脸颊, 怔楞发傻了。
丁胜利不禁喃喃自语。
“不是梦,会痛,我不是在做噩梦。”
既然不是在做噩梦, 那这又是什么?
丁胜利看着屋里凭空的油锅,一个个变成小人样的小弟,只见他们个个手串脚,脚串手,一长串的被搁到滚油中,下锅油炸,提起,再下锅……哀嚎不停,层起彼伏。
“救命,救命啊——”
“胜利哥,救救我,胜利哥——”
“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啊——胜利哥救我。”
除了赵大飞和猴子,其它人叫得也凄惨大声。
倒不是疼的,这会儿,他们都没察觉到,烫着自己的油锅虽然刺啦刺啦的响,却一点也不烫。
被人变小,手脚被捆扎在一起,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命运被他人左右,而他们只能绝望地哭嚎,生死身家系在他人身上。
这种感觉——
真是糟糕透了!
这一刻,他们的面容和被他们烧了房子,望着火光,在远处的街道上跪下,绝望又无助哭嚎的脸重合。
抑或是引着沾赌、沾赌,最后抖着手,闭上眼睛囫囵签字,最后笔一丢,瘫坐在地的影子重合。
不论是绝望,还是悔不当初,油锅里的小人串中都有。
丁胜利踉跄地往后退,摔在了西洋凳上,和凳子一起摔到了地上,他的目光盯着那团瞧不到面容的光亮,惊恐又慌张。
这是什么?
下、下油锅?
……报应!
这是报应啊!
“鬼差饶命,鬼差饶命。”丁胜利翻了个身,连连叩头祈命,“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不消片刻,潘垚得了方姓大老板的住宅地址。
“方在坤。”潘垚重复了一声。
“对对,是我表姐夫。”丁胜利满头的冷汗,跪着,眼睛瞧着地板,不敢多看那铁锅,身子抖个不停。
“鬼差大人,让我将功折罪,我是他小舅子,是他自己人,我知道的事情多,作证,我能作证。”
丁胜利绞尽脑汁地想着自己的用处,争取宽大处理,就怕自己也被下了油锅。
潘垚没有表态,将一长串明显泡得脸蛋白皙又晕红的小人串提拉起来,打开腰间的素荷包,一股脑地丢了进去。
可不敢再泡了,手指头都要泡出褶子了。
赵大飞和猴子被折腾得不轻,怕出了人命,灵炁漾过,稍稍给治了治。
潘垚:哼,真是占她大便宜了!
视线一转,潘垚目光落在丁胜利身上。
丁胜利惊恐摇头,不不——不!
一道符光袭过,丁胜利只觉得一切在放大,天旋地转,下一刻,周围一片的漆黑,他脚踩在地上绵软不平。
那是荷包里的世界。
“好了,再抓一个大老板,这事就大功告成了。”潘垚扎了扎荷包,重新挂回腰间。
大铁锅也不能丢,这可是她今晚花了三张大团结买的,宝贝着呢。
里头的水倒了,刷上两遍,确定干净了,这才手拂过,收到了芥子空间。
很快,虚空处又有马蹄声,只见四蹄犇犇,鬃毛飞扬,只马尾巴处是微微下垂的。
马背上,一身白裙的小姑娘拉着缰绳,乌发扎了一条辫子,随着马儿跳跃奔驰,白色的衣袍迎风猎猎。
风吹拂过她鬓角的碎发,天边有一道鱼肚白,晨光由远及近,徐徐铺开,最后落在那身白裙上。
只见她眉眼发梢间有一层淡淡的金。
极耀眼。
“你是方在坤?”
“谁?”不愧是走东闯北,风里雨里走过,心狠手辣做大老板的,听到屋子里多了道声音,本就睡得不沉的方在坤睁眼。
如鹰似虎,锐利凶悍。
一边喝问,另一边,他手边的动作也不慢,紧着就向枕头底下探去。
“出来!”
潘垚瞧了瞧。
好家伙,居然还有手、枪!
也是,现在还没有进行全面又严格的禁枪,本就游走在灰暗地带,养着好一些打手,烧街、涉赌、涉黄……啥坏事都干,手中有一把枪,好像也没什么好惊奇的。
潘垚数落自己少见多怪,还是见识太少!
人这大老板,他可是瞧着寿衣都想穿的贪心鬼呢!
方在坤赤脚踩在地上,手持枪支,目光如鹰地警戒着四周。
不是错觉。
他方才分明听到有人说话了。
倏忽的,方在坤的目光不经意地瞄过手中的枪,瞳孔紧缩。
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是何人,又是如何做到的。
这枪的枪口,它竟然扭了个方向,这会儿正指着自己。
“怎、怎么会?”
饶是和生死擦肩过数次的方在坤,他的手都控制不住地抖了抖,拿不稳这变了形的枪支。
“这枪、这枪怎么变形了?”
“不单单是枪变形了,接着啊,你也得变形呢。”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还带着笑意,细听,里头还带着几分促狭。
声音还没从喉咙里出来,方在坤见到了一道光,接着,他的脖子好似被什么掐起,天旋地转,落入了大张口的黑暗中。
耳朵边是哭嚎哀叫声,个个都是男子,扯着嗓子破音像鸭子。
“救命啊,救命啊——”丁胜利哭叫,拼命地去拍不平又绵软的地面,“放我出去,我什么都说了,放我出去——”
“胜利?”方在坤皱眉,“是胜利?”
丁胜利僵了一下,“姐、姐夫?”
方在坤积威甚重,丁胜利都结巴了。
听到这一声姐夫,其他哀嚎惨叫的几个男子也俱是一静。
是大老板?
方在坤急怒,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丁胜利结结巴巴,该怎么说呢?
说自己没顶住鬼差烧油锅的压力,将姐夫供出来了?
这么快就把姐夫抓来了吗?不愧是鬼差。
“发愣做什么?你倒是快说!”暴喝声起,方在坤怒喝,带着上位者的气势。
这时,漆黑的空间里有一道声音传来,方在坤仰头四处看,“是谁?你到底是谁?”
方在坤认出来了,这是方才抓他进来的那道声音。
潘垚笑道:“小丁哥,多谢你啦,要不是你告诉我方老板在哪里,我还没这么快找着他呢。”
“是你背叛我!”方在坤一下就想起来了,刚刚进来时,丁胜利嘴里就喊着他什么都说了。
顺着方才丁胜利声音的方向,方在坤扑了过去,直接上手掐住丁胜利,眼睛发红。
“你都说了什么?兔崽子!你都说了什么?”
“蠢货!蠢货!”
听着里头这便宜姐夫和便宜小舅子也闹了起来,潘垚这才满意。
不枉她捏着鼻子喊一声小丁哥呢。
电视里都演了,富贵人家家里都有修暗柜,里头搁着一些见不得人的记录,受贿收贿,雇人行凶……
别瞧都是一条船上亲亲热热的,要是没留个后手把柄,半路上被丢下船都不知道。
潘垚寻了证据,正要离开将这些都送去警察局和报社时,听到脚步声。
她回过头,就见门口处站了个年轻的女子。
女子生得极好,蓬松卷曲的发,远山眉下一双含情眸,瑶鼻粉腮,唇不点而朱,小巧精致。
只见她穿着简单的宽松长裤,黑色小吊带,外披薄薄的白色针织衣,亭亭袅袅,眉头微蹙,带着一股弱质女子的风流。
芭蕉村。
乡下的清晨极美,空气清凌凌的,还带着昨夜落下的水汽,露珠凝聚在树梢和草丛叶间,一个滚动,落入泥土。
放眼看去,绿意更甚。
晨起的农人忙碌,老牛慢悠悠地在田埂上走过,只见炊烟袅袅,叫了一晚上的蝉有些累,这会儿正歇着,给鸟儿腾出欢唱的舞台。
处处宁静,就连妈妈埋怨小孩吃饭慢吞吞的声音,都带着几分亲昵和祥和。
元神归位,潘垚略略歇了歇,只觉得自己好像才闭眼,就又睁开眼睛,开始新的一天了。
身体不累,心里有些累。
熬夜要不得。
今天吃粥,只白米煮的,米粒绽开花,汤汁浓稠,米香浓郁,还带着一股柴火的清香。
只一碗,清清淡淡,添上妈妈酱的小菜瓜,别提多暖胃多舒坦了。
再又听到潘垚打哈哈的时候,周爱红嗔了一眼,没好气地数落。
“就爱玩!疯玩!也不知道瞧瞧时间,好歹回来睡一会儿!”
“我不困。”潘垚嘴硬,身体睡了,那就不算熬夜。
“你呀,不困就别打哈哈。”
周爱红踩了板凳,解了厨房吊得高高的竹篮子,从里头拿了肉松。
这时候鼠患严重,尤其是乡下地方,老鼠的鼻子灵得很,贼能偷家,因此,家家户户都会将吃的东西吊起来,防止老鼠偷咬。
周爱红装了大半碗的肉松出来,推到潘垚面前。
“快吃,吃饱后再去睡一会儿,左右放假不上学,家里也没你要忙的事。”
“妈妈最好了。”潘垚嘿嘿一笑。
今天白天,她还不能睡,警察局还没去呢,好几口的人都在她荷包里关着,这会儿正挨着饿。
“本来一早就要送去警察局的,这件事也就了了。”
杀人放火,自然是进派出所,她才不会越俎代庖。
不过——
“那时,离开方家的时候,我瞧到了方在坤的小老婆……不不,其实,她就不是他小老婆,人玉如姐姐就不是自愿的。”
受害者,那是受害者!
周爱红诧异,“不是说,那啥叫丁胜利的,在咱们市坐镇的那个,他是大老板的小舅子吗?”
一旁,潘三金也听得入神,饭都扒完了,还舍不得踩着自行车去龙舟厂上班。
什么,这不是自愿的?
那兄弟还不得打上门去?
还真给人当小舅子啊,一路提拔,住了大别墅,现在还在他们市里坐镇,主持着大项目。
烧解放街的大项目!
想到解放街差点被烧,他们家盘盘的小店也差点被烧没了,潘三金也是一阵气恼。
一会儿得给盘盘说一声,关着就关着,饿肚子一两天也不要紧,还能清清肠。
这一个个心怀鬼胎的恶人,那肚子脏着呢。
潘垚点头,“恩,玉如姐和丁胜利也不是姐弟,两人只是同乡,她跟着出来打工,被丁胜利送给了方在坤。”
说到这里,潘垚眼里有同情之色。
那时,方在坤几人见了她,都以为自己是鬼差,是罗刹,只丁玉如愣了愣,随即那双含情中有泪光莹莹,跪下求潘垚救她。
能得自由,便是恶鬼又如何。
看着朦朦胧胧只一道影子的潘垚,正好又是中元百鬼夜游刚过时候,丁玉如心中不惧,甚至有道悲凉。
要是——
要是被鬼收了,那倒也好。
这样的日子她受够了,只是怕疼,不敢自己轻贱。
“我都瞧到了,她脚上箍着铁环,好大两个,又重又沉,腿上都磨破皮了。”
简直是结痂了又破皮,然后又结痂……反反复复地伤。
没长出蛆虫,是因为好歹上了药。
周爱红和潘三金两人听了,心中都泛凉。
“无法无天,真是无法无天了。”
放火烧街不够,竟然还有拐了自己村子里的姑娘!
周爱红看着潘垚,眼里都是心疼,“是不是吓着了?”
潘三金也担心,可不是得吓着了,他家盘盘还这样小,晚上只是出去玩,就碰到了这些糟心的事。又是放火烧街,又是拐卖人禁锢的。
他们听了这恶事,心都是揪着的。
是,他知道他家盘盘跟着府君修行,是有大造化,大本事的人。
可也正因为这样,她见到的恶事也多。
潘三金想了想过往的那些事,还叹了口气,人啊,真是奇怪,明明一日三餐便能饱肚,只住一间房,睡一张床,偏偏要贪心。
为财,为权,什么都能舍,祖孙情,母女亲缘,朋友,良心……通通能抛了。
潘三金看着潘垚,心疼得不行。
他家盘盘瞅着了,会不会心里落下阴影啊。
潘垚心中一阵感动,“妈妈爸爸,我没事,真没事,你们别担心我呀。”
这个时候是真的混乱,像丁玉如那样长得漂亮的姑娘出门打工,结果丢了,这样的事有很多,多数还是老乡和亲人干的。
回来时候,玉镜府君也担心,问了潘垚一声怕不怕,失不失望。
人性是这样的复杂。
潘垚:失望自然是有,可希望也还有。
起码,这些事以后在慢慢的变少。
从冠冕堂皇,转为了暗地。
不曾杜绝,但我们都在努力的杜绝。

因着一场火, 解放街的街坊邻居都没有睡好觉,就是下半夜了,火灭了, 大家睡得也不踏实, 就怕哪个地方死灰复燃,亦或是夜里停电,点了蜡烛,一个不小心又烧了起来。
睡不好, 第二日索性起得便早一些。
人都不是傻的, 不单单毛老太想到了拆迁的事,其他人家家里, 一些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娘也沉默。
“唉,夜长梦多, 我看还是把字签了吧。”大爷叹了口气,眼睛瞅过自己这住了几十年的家,眼里是显而易见的不舍。
屋子里还遭乱乱,那是昨夜抢火抢灾时搬动的东西。
“是啊,早签早了。”大娘附和,她盛了一碗粥,心思不在上头,盛得多了, 搁碗边沿的手还给烫了一下。
“为啥?”做儿子儿媳的暗喜。
要住新房住高楼了,谁不高兴呀。
“爸、妈, 你们之前不是说再等等吗?”
当然, 家里老人之前反对太甚,他们也不好露出太明显的笑模样,不太好看!
饭桌下, 小夫妻两个你掐掐我的手,我扭扭你的腿儿,疼了两下,这才压抑住要住新房子的快活。
大爷、大娘:……
两人同时摇头。
小年轻哟,没经过事,真是啥都表现在脸上,看事情也只瞧了表面。
真是让人瞧了就想道一声憨憨,蠢着啊——
“不签不行,只怕啊,昨天这场火只是开始,接下来这段日子,咱们这儿的火灾不会少。”
儿子儿媳待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后,瞪圆了眼睛,扒饭的筷子也不动了。
“不——不会吧。”
严打才过去几年啊?
这就有人胆子这样大,逼着人拆迁了?
“不会?”大爷哼气了一声,“你瞧着吧,借口都有着,天气热,哪个地方电线线路漏电,又或是谁家用火用电不小心。”
可能会抓到放火的人,但是,人家的借口只会是不小心,事情只会在小弟那儿便停住。
人大老板有钱。有钱,多的是有人想将命卖过去,顶个罪,坐个牢,过几年再出来,背靠着有钱的老板,何愁生计难寻。
那些打手不怕自己进去,只怕没个机会向老板表忠心。
这样的对话在解放街好几家的饭桌上发生。
用过饭后,择日不如撞日,几户人家的户主都朝着平江路走去,地产公司在A市的办事处在那儿。
路上,几个老人瞧着对方的面孔,俱是叹了口气,也没多寒暄。
平江路不远,和解放路也就隔了两条街,抄个近道,走个半个小时也就到了。
这时候的人都特别能走,五六十岁的大爷大娘也一样。
才走近,就发现这办事处的门竟然关着。
“奇怪,今天周几来着?出门太急,挂历都忘瞧了。”
“周三,今天周三,就是周日这儿也开门的。”
“……”
几人在大门口走了几圈,又敲了敲门,确定里头真没人了,这才死心地离开。
“成吧,好事多磨,我就明儿再来。”一个颇为硬朗的大爷苦笑了下,还给自己讨了个口彩。
三三两两的人散了。
大家只想着回头再来,哪里想到,第二日来,门关着,第三日来,门还关着……
皱着眉头等啊等,竟然等来了个报纸。
“瞧瞧瞧瞧,这说的是咱解放路这边的拆迁吧。”
有看报纸习惯的大爷抓着报纸便来到榕树下,那儿有好一些的老街坊,抻手抻脚的,提着鸟笼子遛鸟的,打毛线择菜的……都有。
“虽然上面用了化名,不过我一瞧,心里就知道,这保准是咱们这条街的事儿!”
“我瞧瞧,我瞧瞧。”三三两两的人聚了过去,眯着老花眼瞧报纸上的小字。
待瞧清楚后,一拍大腿儿,“嘿!还真是咱解放街的事。”
“说的啥,说的啥?”旁边的人着急。
“龟孙子,那火真是那地产公司老板放的,报纸上头说了,老板姓方,被抓起来了,现在负责拆迁的公司得换一个!”
一张报纸被好些人传阅,上过扫盲班,老人家也是识字的,一通看下来,各个骂这方老板不做人。
瞧瞧,在C市时候,除了放火,竟然还会引着人赌博,最后,有的人家欠了赌债,拆迁款都赌没了。
这是逼着人家破人亡啊。
“各位老哥哥老姐姐在说啥,这么热闹。”这时,一道男子的声音插了进来。
“哟,是三金来了。”众人回头,认出来人。
潘三金来过解放路几回,说了几次话,大家吃了几个他家的西瓜,那就都是熟人。
大爷大娘热情地招呼,指着报纸将事情和潘三金说了说。
“心坏着呢,赌博这东西沾上了,那是一辈子的事。”一位姓白的大爷颇为感慨,“别瞧那会儿将拆迁款输进去了,心里难受痛苦想找死,等以后有钱了,照样还会再赌!”
“这是心瘾,剁手剁脚都戒不掉。”
潘三金点头:“是这个理儿。”
旁人也心有戚戚,互相瞧了瞧,心中暗下决定,回头新公司来拆迁了,条件可以,他们就把字签了。
不过,宅子和拆迁款还是落在自己身上为好,这样比较稳妥。
“崽卖爷田不心疼,我家那大儿子,前两天还盘算着,说是要拿钱去做大生意。大生意那么好做的?”魏舒华啐了一声。
“不管不管,我还是都拿房子,稳妥!别到时大生意没做成,把家也捣鼓没了。”
都还是小年轻,做事还不牢靠呢。
视线一转,瞅着在树荫下头的小姑娘,魏舒华眼睛有些意外。
“三金,你家闺女儿也来啦?”
潘三金:“对,正好放暑假,来城里就带了她,对了,魏大姐,我今儿带了一些瓜,你瞅着看看,要不要买几个?”
“要的要的。”魏舒华连忙应下,“你给我挑两个,上次你给我挑的就特别甜,又甜又沙,吃下去老消暑了。”
潘垚戴了顶草帽,这会儿正站在树荫底下,她面前一板车的西瓜。
芭蕉村水土好,种出来的瓜特别甜,今年夏天热,西瓜得了个大丰收,村子里有几户人家都有种了瓜,各个家里的孩子都敞开了肚皮吃。
上一次时候,潘三金分了几个瓜给解放街的街坊邻居,还被追着问卖不卖。
这不,这次进城,他就特意多带了一些。
左右有潘垚在,带着这些瓜也不累,快到地儿了,找个隐蔽没人的地方,放出板车和西瓜,推着车走一段路,就来到了解放街。
解放街的榕树这一处人多,城里人还不差钱,只要东西新鲜,大家都愿意捧场,个个提着网兜,买了一个两个回去。
瓜没开就不容易坏,放得住。
瞧着潘垚利索地称秤,利索地报价钱,抹零找散票,大爷大娘稀罕得不行。
“这丫头灵,算钱真快。”
“长得也好,三金啊,你这是好福分啊。”
潘垚笑得腼腆。
潘三金乐呵得见牙不见眼,“是是,享闺女儿福气了,您慢走,好吃下次再来买。”
又送走了个大娘,潘垚摸了摸口袋,婆婆阿公就是实在,买了瓜还送东西给她,这不,她收获了一口袋的零食,有糖果也有果干杏脯。
“爸,说啥下次再来买呀,咱们家的瓜都快卖完了。”
潘垚急眼,还得留一些自己吃呢,别的不说,顾菟那也是个贪嘴的呱。
潘三金:“不急不急,咱们家的瓜不多,村子里的瓜不少啊。”
经了今儿这一遭,潘三金一下就悟了生意经,就跟收蛋卖蛋一样,他也可以收了村子里的西瓜,紧着来城里贩卖。
这样,村子里的乡亲赚到钱,城里的街坊也吃到瓜,他还能赚一笔,岂不三全其美?
“盘盘,你可得跟着爸一起卖瓜。”潘三金瞅着潘垚,可怜兮兮模样,“你要是不来,爸可整不了这么多瓜。”
潘垚欣然应下,“好呀,我喜欢和爸爸出来卖西瓜。”
“好闺女儿!”
“爸爸才好。”
两人互捧了几句,潘垚拿出个网兜,央着潘三金挑出一个甜的装上。
潘三金拿食指在板车上的西瓜上扣扣了几下,拍了其中一个。
“这个甜。”他教潘垚挑瓜,“喏,得挑瓜脐小的,条纹清晰,声音也要脆的,这样的瓜保准甜,熟得正正好!”
“好嘞!我记住了。”潘垚兜了个西瓜。
“这是去哪儿?”潘三金问。
“我去瞧瞧小汪,也请小萤尝尝咱们家的西瓜。”
潘三金知道小萤这名字,他家盘盘说了,天生阴阳眼的那小姑娘,也因为这个,眼睛瞧不到东西。
“去吧去吧,多耍耍,不急着回来,爸爸在这儿再卖一会儿瓜。”
挥别了潘三金,潘垚踩着石板路往胡同里头走去。
“小萤在吗?”
叩叩叩三下,木门被敲响,潘垚站在门外朝里头探头看去。
“是谁——”毛老太正拿着鸡毛掸子扫灰尘,听到动静走了过来,瞧到来人,老花眼睛眯了眯,“欸,你是三金家那丫头,叫什么来着?”
“潘垚,婆婆好,我叫潘垚。”潘垚笑着打了声招呼,“我来找小萤玩。”
毛老太颇为意外,她家小萤因着眼睛瞧不到,天天不是跟着水萍就是跟着她,她怎么没听水萍提过,小萤交新朋友了?
“汪汪汪!”这时,楼道上传来一阵狗叫声,尤其兴奋。
潘垚也兴奋:“小汪!”
“汪汪!”
小主人,是潘垚,快点快点——不不,还是慢一点儿。
潘垚听着好笑,瞧着楼道处那条小黑狗急得绕着自己尾巴转,末了,想起毛小萤的眼睛,急急又汪汪的叫她慢一些。
它不再绕圈,只黑黝黝的眼睛盯着潘垚,短短细细的尾巴摇个不停。
毛小萤摸着楼梯下来,侧着耳朵听去。
“姑婆,是谁呀,小汪叫得好大声。”
“潘垚,小萤认得不?街头常农食杂店的屋主就是她家的。”
“潘垚姐姐!”毛小萤也开心,“你来瞧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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