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暄妍/袅袅春腰—— by梅燃
梅燃  发于:2024年04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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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绿相衬,间杂鹅黄与杨妃色,不会过于?庄重,也不会太显轻挑,这都是彭女官教给她的,她一点就透,技能突飞猛进。
彭女官还教了她许多宫里的规矩,以及宫中的娘娘不得不会的二三事,师暄妍好学上进,经常得到彭女官发自真心的夸奖。
宁烟屿发觉自己正在和自己的太子妃鸡同鸭讲,完全不在一条路线上,太子妃对他这些?事好像一点兴趣都没有,明明就在之前,她还说,不喜欢与人共事一夫,希望他不要给她带来?这样的困扰。
可她一星半点的危机感都没有。
是因为,迄今为止对他还没有一点点感觉么?
都这般久了,太子妃对他仍未能动心,这让太子殿下不免有点气馁。
不过他对于?自己想做的事,志在必得的人,正如他所言,耐心足够。
他需要在一年?之期内,解了她的毒,治好她的病,以图能够长久地留她在身?边。
不知?是不是他的一番诚心感动了天,太子妃搁置了忙碌了一上午才插好的瓷瓶之后,忽地柳眉揪紧,双掌捂住了小腹。
“师般般!”
这种情况他是见过的。
就在离宫那?夜的骊山脚下!
宁烟屿心口一紧,哪里顾得上一些?有的没的伤春悲秋,一臂环绕住了少女的脊背,将她整个抱进了怀中,抄过膝弯底下,将少女一把送上拔步床。
“彭女官!”
彭女官即刻进来?待命。
太子吩咐道:“请华叔景来?!速去!”
她已经疼得厉害,脸颊白得像宣纸一样,清澈的汗珠沿着皮肤的毛孔渗了出来?,汇集成轻细的水流,蜿蜒往下。
这种疼痛之势发展得很快,便遽然蔓延了全身?,令她整个身?子都禁不住在他怀中抽搐起来?。
因为疼痛,她抓住了宁烟屿的胳膊。
指尖几?乎掐进了他的肉里,指骨一寸寸泛白。
“好……好疼啊……”
少女失了力气,汗津津的小脸埋入了他的胸口。
真的好疼。
这是她每个月都会经历一次的疼痛,是她的噩梦,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想,她到底是为什么,偏要活在这个世上啊。
“师般般,”宁烟屿唤着她的乳名,将手缓缓地压上少女战栗的唇,满眼痛意,“你咬我。”

她自己痛得再狠, 也不想让旁人一起经受。
这是?她自己的劫难,让宁恪跟着一起?疼, 毫无意义,她的痛意也不会减少半分。
更何况,她不想看到他疼。
她知?道?倘若自己这一口?咬下去,便?不会松口?的,宁恪该会被咬出血。
所以她宁可绷紧银牙,哪怕将牙根都咬碎,也不愿去咬他。
看着少女因为疼痛而痉挛的身子,宁烟屿也无法为她分担, 额上亦沁出了细汗,只能将少女的身往怀中拥得更紧。
师暄妍哆嗦着唇瓣,靠进?宁烟屿的胸怀之中,额头贴着他的锁骨, 嘴唇抵在?他的襟口?,须臾,便?在?他的衣襟上烙印上了浅浅的唇印湿痕。
虽没有咬, 但?小手拽住了他的春衫, 将那身造价昂贵的薄罗圆领袍攥得皱褶斑斑, 布满了湿漉漉的汗渍。
“宁、宁恪。”
她唤着他, 说话的声音都不稳了。
宁烟屿垂眸,怀中的少女恰好也仰眸,清湛的明眸潋滟着水光, 满是?无助。
他心?口?一紧, 忽听她道?:“你打晕我好不好?”
她实在?受不得这种痛楚了。
她宁可晕在?他的怀里, 人事不省,也不想醒着忍受这种罪过。
少女颤抖的声线里充满了恳求。
宁烟屿的声线变哑了几分:“若只是?击打后枕部, 仅能晕眩片刻,如要?昏迷长久,我下不来手。师般般,你再忍一忍,华叔景应在?路上了,很快便?来了。”
他特?意将她安置在?忠敬坊太子行辕,便?是?因为当?初曾顾虑到,忠敬坊里华叔景的私宅很近,步行也仅需一炷香的时间,若快马去催,不久便?能到,如果?长者不是?年至耄耋不宜骑马,应当?此刻已经到了。
宁烟屿看着少女空茫茫的宛若无依的视线,胸中的痛意岂少她分毫。
男人将下颌搭在?少女的颅心?,令她发丝间的温香抚平他的焦躁不安,启唇。
宁烟屿的嗓音里含着淡淡的自责。
“师般般,真的一点用都没有吗?”
喝了这么久的药,几乎日日都行房,照着书上所画,一日一式,有条不紊。
迄今为止一点用都没用么。
宁烟屿眉目阴暗,想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那图册上所记录的功法太过于离奇玄妙,与神怪志异相仿,并不属实,还是?,他的阴阳合修之术没有修炼到家?,他本领不济?
后者这个可能,令太子殿下愈发感到挫败。
师暄妍强忍着疼痛,其实已经看到了太子殿下懊恼的眼神,心?底大致猜到了他为何如此颓丧。
她的胸中微微一动。
宁烟屿感到自己的腕骨被一双柔荑绵绵地合握住了,自腕骨间的皮肉上,传来细腻的触感。
眼睑俯落,师暄妍靠在?他的臂弯下,仰着汗津津的通红小脸,睫翼微阖,红唇一张一翕:“其实,这次好像没有上次痛的。”
宁烟屿胸中怦怦,将信将疑地道?:“真的么?”
师暄妍轻轻颔首,给他一些鼓励:“是?真的,我上次在?离宫疼成那样,话都说不了,你不是?见过么。真的已经好些了,就是?还是?很疼,毕竟解毒才刚开始,可能还要?用很久才会不疼。”
她说的也似乎句句在?理。
宁烟屿被她鼓舞,恢复了几分信心?,他低头将掌心?,缓缓地贴上少女的腹部。
“是?这里疼?”
师暄妍耳根子发起?烫,缓缓摇头:“下面一些。”
他用将手掌往下挪了一些位置,再一次试探:“这里么?”
这次找对了地方,只需轻轻一按,便?是?一股酸胀痛楚涌上来,师暄妍点头。
疼痛的地方坠坠的,好像有小斧子在?凿。
她这条颠簸在?风浪里小舟,快要?被那把小斧子凿沉了。
她也见过彭女官来癸水,那几日除了不方便?些,好像彭女官并不感觉到有任何疼痛,师暄妍心?底里充满了歆慕。
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变得与彭女官一样,原来那才是?身康体健的女子啊。
华叔景还没来,她怕自己疼晕过去。
但?,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竟能使自己的手掌热起?来,以自身来催热,那股热力?源源不断地沿着他的掌腹,穿透衣衫丝线的经纬,传递到她的腹部。
暖烘的地方,疼痛散了许多。
师暄妍想给自己换一个姿势,臀部往榻上挪着,调试着位置。
可这一调试,膝盖方打起?弯,她便?霍然间感到,一股熟悉而汹涌的潮流,沿着花.径幽谷澎湃地漫出。
这股熟悉的感觉,令师暄妍短暂地脑袋空白,蒙住了之后,醒回?神来,心?头亦有几分振奋。
她怕是?错觉,再调试一下位置,没错的,那股洪流卷涌得更凶了。
太子殿下看到太子妃的小脸潮红,含着莫名的激动,他十分费解。
“不疼了么?”
还疼的。
但?师暄妍恢复了一点力?气,她仰脸道?:“宁恪,你能不能先出去,让彭女官进?来。”
好吧,太子妃利用完他的“余热”,便?卸磨杀驴了,太子依依不舍地道?:“我就在?门外等着,你有任何不舒服立刻叫我。”
师暄妍配合地连连点头。
宁烟屿将师暄妍放下,往寝房外走。
彭女官衣冠端正地肃容掖着手进?来,太子妃望着她,招手催促。
彭女官耐心?地走近,只见太子妃神色窘迫地低声道?:“那个……月事带,可有准备?”
她感觉自己是?月事来了。
自从于洛阳回?到长安以后,师暄妍的月事已经足足停了三个月。
初始她以为是?水土不服导致,后来自华叔景那处得知?真相,便?如晴天霹雳。
她的身子,是?被韩氏下药残害至此。
若一直不来月信,她便?不能生育子嗣。
她的这种疼痛,也将永无休止地继续下去。
今天虽然依旧无法免除疼痛苦楚,但?好在?,她的癸水如期而至,这是?好现象,代表着她的身体有了转好的迹象,正在?慢慢复原。
这月事带行辕自然有。
行辕之中有几名伺候太子妃的女史,这些必要?的用物自然备得齐全,彭女官当?下便?去取来了。
师暄妍搭上彭女官的肩,小心?翼翼地自榻上移了下来。
榻上那床干净的褥子,已经染上了猩红的血迹。
彭女官目不斜视地搀扶着太子妃往净室去。
关于太子妃假怀孕之事,彭女官作为近前女侍,早已知?悉,只是?不知?太子妃曾经身中赤练毒无法生育,看到太子妃来了癸水,彭女官只是?心?头暗怀感慨。
看来太子殿下一月以来昼夜耕耘,终究是?颗粒无收啊。
两人各怀心?思,师暄妍喜上眉梢地带着月事带入了净房,合上了那扇折花屏风。
彭女官就在?外等候,恭恭敬敬。
净房传来窸窸窣窣的水声。
片刻后,太子妃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门外,太子曲指往槅扇上轻叩了几声:“师般般,华大夫来了。”
师暄妍这时方觉得,前两月疼得格外厉害些,可能与癸水涌不下来有关,今日癸水涌出,疼痛便?轻了一些,更换上月事带以后,除了月信汹涌让人有几分不适以外,腹部的疼痛已经减轻了许多。
她已可行动自如些了。
闻言,师暄妍来到槅扇前,将两扇木门拉开。
宁烟屿的脸色微微紧绷,但?看到师暄妍之后,他悬着的心?放下了许多。
她的气色红润,并不像是?生了大病的样子,比起?先前,更有些容光濯发的烨烨貌。
宁烟屿握住了少女柔软的小手,转眸,对赶过来,出了一身汗的鹤发老者道?:“长者,请速来为吾妻看诊。”
太子看重太子妃,没有人比华叔景更清楚。
华叔景来不及行礼,便?与太子殿下、太子妃入内,老者用干净的毛巾擦拭掉脸上的汗渍之后,便?开始为师暄妍望闻问切。
“今日这脉象……”
长者感到惊讶。
他的惊讶,令一双未婚小夫妻简直提心?吊胆。
师暄妍不敢问,还是?宁烟屿问:“如何?太子妃脉象有异?”
华叔景摇头,宽慰二人:“殿下宽心?,小老儿只是?惊讶,不知?太子妃近日,癸水可曾如期而至?”
这种私密的话题,师暄妍是?很不大愿意对男子提起?的,否则方才也不会把宁烟屿支开了,没想到华叔景单刀直入,问得相当?直接。
少女敛了乌眸。
察觉到宁烟屿的视线也似是?落在?自己身上,炙热而缠绵。
她终于低低地,将下颌轻点:“嗯。”
宁烟屿对妇人这些私事,因与师暄妍相熟后有了些许了解,遂也知?晓,来了癸水,便?是?转好的迹象,显而易见,太子殿下比太子妃还要?激动。
“这就是?了,”华叔景道?,“太子妃服用老朽开的药,再佐以殿下的双修采取元阳,起?到了疗效。”
宁烟屿一激动,便?也顾不得彭女官还在?场,脱口?而出:“那太子妃何时彻底解除赤练毒,与孤繁衍子嗣?”
其实一直到现在?,宁烟屿都有些贪心?冒进?,想尽快治好她的身子,圆上那个谎言。
华叔景沉吟着:“这个,殿下只怕要?稍安勿躁,赤练毒在?太子妃体内已久,不是?短短一月之功就能根除的。”
太子殿下脸上的兴奋收敛,陷入了沉思之际,华叔景又道?:“但?殿下也不用再担忧,既然太子妃如今月信如期而至,便?说明疗愈的法子奏效了,继续三管齐下,假以时日,必能祛除赤练毒性。何况殿下元阳富足,这进?展比小老儿想得还要?快,兴许只消半年,便?能有所成。”
一开始华叔景给两人定的是?两年的汤药计划,时间漫长,怕太子殿下吃不消,后来华叔景又体贴地为太子调配了一副补肾的方子。
不过现在?看来,这方子不大能派上用场了。
华叔景还要?道?一声:“可喜可贺。”
这就是?说,师暄妍的解毒计划,是?切实可行的!
没有人比太子听了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更快乐,只需半年,也就是?说,半年过去之后,他且还有半年的时间努力?,最后,他一定能一生一世留在?师般般身边。
师暄妍本来羞赧不自胜,但?她留意着男人眼底夺魄的光芒,仿佛被水洗过一般清透的黑眸,被那股没来由的愉快所感染了,眉梢亦禁不住上扬了几许弧度。
是?夜,他们并头和衣而卧,锦衾下少年男女的身体,彼此交换着温度。
帐内的香气如浪,一浪堆叠过一浪,充盈了整片窄窄的天地。
她来了癸水,今夜,已不适宜再进?行合修。
他知?道?的。
所以师暄妍能听到耳畔的呼吸声音。
男人一直在?试图调试着它,把呼吸一点点熨平。
静夜里的空气尤为黏滞,扑在?身上,更是?闷燥得难以忍受。
师暄妍回?眸,厚实压下的重重帘幔间,男人的侧脸匿在?蜡烛的光影里,只留下鼻梁骨挺阔的轮廓。
“宁恪。”唇舌轻碰,唤着他的名。
宁烟屿侧身,终于再难忍耐地环住了太子妃的楚楚纤腰,她立时便?感觉到,一把灼烈的呼吸,侵入了她的寝衣,熨烫了她的肌肤。
那炙热的呼吸,沿着她的肌肉腻理,一寸寸蔓延全身。
他在?她耳边,轻轻地喘着。
师暄妍有些难受,想动一动,从这种困窘当?中解脱。
他搂住她,鼻音有些发沉:“师般般,你先别动。让我靠一会儿。”
师暄妍咬唇:“你是?不是?难受?”
“嗯,”他一点也不避讳,但?仍旧能控制住理智,“般般,你放心?,我不会在?此时孟浪的。”
他曾听说,若再女子癸水来潮期间行房,会对女子的身体有极大的损害。
顾惜她的身子,他自不会胡来。
师暄妍在?被衾下,手指轻轻地对了对,无法忽视男人的难受,她抬起?下巴。
这一下,鼻梁擦过了男人近前的鼻梁,酥麻之意,顿如百蚁挠心?。
他忍不住搂着她,轻哼了一声。
今夜的太子殿下格外诱人,声调也格外缠绵悱恻。
听得师暄妍耳朵更是?火般滚烫。
相处已久,她愈来愈感觉到,宁恪应是?话本上描述的那等重欲的男子,不知?餍足,不会疲倦。
看到他难受的样子,师暄妍也有些不好过。
她如今与他合修得,已经产生了默契,他若上了手,哪怕只是?揽住她腰,都可能让她心?生悸动。
颤抖间,师暄妍唇齿磕碰着,说出一句跌跌宕宕的话来:“你要?不要?,我帮你?”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太子妃的声音已经细如蚊蚋,只剩下一缕微弱的气音,令人一瞬间以为是?幻听。
可他看师暄妍的神情,知?道?那不是?幻听。
他贴上来一些,亲吻女孩子光洁柔滑的面部,唇瓣所触之处,无不是?烈火烹油,情意炽热而浓。
“般般,你真的愿意?”
师暄妍的心?跳很快,不知?何时起?,窗外落下了倾盆大雨。
雨势如瀑,砸落在?瓦檐上,铮璁作鸣,似琵琶上急拂的琴弦,也似,她此刻激烈的心?跳。
“嗯。”
她听到自己仿佛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声音,应许得很轻。
接着,她便?不敢在?看他的神色,将脸颊埋进?了他的怀中。
小手被大手指引,寻那一处热烈的桃花源而去。
缘溪行,忘路之远近。
夹岸桃花,鲜美缤纷。
少女的脸蛋愈来愈潮红,闷得似一块烧红的铁。
被衾底下,能听到她细细的嗓音控诉着:“宁恪,你真的好慢啊。”
那男人搂住她,下巴搁在?她的香肩后,嗓音更是?滞涩,如幽咽泉流:“师般般,是?你太慢了。”
真的么。
师暄妍欲哭无泪,眼眶也慢慢红了起?来。
雨势渐大,敲打窗棂瓦檐,纱帘无风而曳,一室旖旎。
行云霭霭,春潮带雨。芳香侵枕,一宿无眠。

第62章
襄王殿下蹑手蹑脚地溜进仙都宫光华殿, 殿中烛光杲杲,他屏息凝神, 来到侧卧在贵妃榻上的郑贵妃跟前?。
“母妃。”
上一次,母妃当着太子妃的面儿,揭发她捏造皇嗣、欺君罔上,被拆穿诡计,父皇罚她掌嘴,还有笞刑。
母妃呢,好说歹说,苦苦哀求, 最后,掌嘴是免了,而屁股却还结结实实地挨了二十几下。
那?二十道笞杖,一杖不少, 力度也一杖都不轻,直把郑贵妃打得好似五脏六腑都破裂了,口角流血, 呼救不得。
挨打的时候, 宁怿就在旁观刑, 冲上来想?抱住母妃, 替母妃挨了那?剩下的刑法,可父皇好生不讲道理,他越着急越求情, 父皇就更铁面无私, 还着人把他拉开?了。
宁怿大了, 母妃伤在那?处,他总不好亲自为母妃侍疾, 结果郑贵妃发作?起来,只骂他“没良心?”:“原来还知道关?心?照顾母妃,现在我?看你是一边倒向你那?个便宜皇兄了!没良心?的白?眼狼,母妃白?疼你一场!”
后来,越骂越难听,宁怿只好捂住了耳朵。
扪心?自问,他确实是站在中间的啊,皇嫂受了惊,他一眼也没去看过,母妃骂他,他天天往这头跑,生怕母妃又气不顺,不痛快了。
他听太医署的人说,女子气大伤身,对胸房影响很大,他不想?让母妃年纪这般大了,还替他操心?!
襄王殿下孝顺地掖着手,等候母妃垂教,母妃说再难听的话,他也只左耳进右耳出?,权当没听着,这样?心?里便不会难受了。
郑贵妃对这没皮没脸、一心?只望热脸贴太子冷屁股的儿子,是打骂了几轮了,可看到他纯稚无辜的清水般的眼睛,郑贵妃心?里又怜爱得要命,实在不忍继续发作?。
她哀哀地躺在软卧上,见到宁怿小?心?谨慎地跪在榻前?侍奉,这回,只是轻轻抬高了指尖,道:“你皇兄这几天都住在行辕,修文馆那?儿只有你一个人读书了,你阿耶问你功课时,你答得如何?”
宁怿小?脸臊红,最怕父母提文化成绩了,嗫嚅道:“儿子见母妃伤了,一时、一时无心?读书,父皇寻孩儿对答时,孩儿,分?神了,没能答上来。”
气得郑贵妃一个倒仰,屁股着了垫子,疼得眼眶冒火,“唉哟”叫唤了几声。
她的孩儿,怎就不如太子出?息!太子十六岁在修文馆对答时,已经?如行云流水,观点清晰,思维严密,言语流畅字字珠玑,写起文章来也是哀梨并剪、探骊得珠,所以太傅早早地便让宁烟屿出?师了。
现在宁怿十六岁了,对老?皇帝的几个浅薄的问题都答不上来!
郑贵妃真是又想?揍宁怿的臀部了,她忍耐着道:“你让本宫说你什么好!年纪这么大了,还整天皇兄长,皇兄短,你是你皇兄的跟屁虫么,既然做跟屁虫,怎么人家课业门门出?类拔萃,样?样?冒尖,你却连他的尾巴毛也摸不上,我?真是生你不如生头猪出?来!”
郑贵妃气结郁胸时,说话只管怎么难听怎么来。
宁怿一声不吭,被母妃骂得脸颊臊热,他也自知,母妃骂的都是对的,他确实是不如太子皇兄,本来就样?样?都不如嘛。
只是他从小?就知道,不应该和太子皇兄比,只要抱紧皇兄的大腿,这辈子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郑贵妃气不顺,骂骂咧咧半晌,看看孩子愈发委屈低落的眉眼,这会儿,她又心?疼了。
于是她和缓地压住孩儿的手背,曼声道:“宁怿,你最近还和你太子皇兄见过面么?”
宁怿垂着眼睑,缓缓摇头,吸了吸鼻头道:“自皇兄教会我?骑马以后,我?就没见过皇兄了。他大婚在即,已经?住进了行辕里,新嫂子也住在那?里头,我?知道这时候不能打扰他。”
“你真是个天真无邪的好孩子,”郑贵妃又爱又气地抚了几下宁怿的手背,“正是了,你皇兄大婚在即,你怎么连一份贺礼都不去送,这像话么?”
一言如醍醐灌顶,宁怿心?道“是啊”,眼眸亮了几分?。
哥哥要大婚,他不去道贺,这像什么话。
还是母妃思虑周全,不然他都要忘了。
郑贵妃接着道:“我?替你已经?备好了礼物,正巧今明?两天太子就要下聘了,你带上贺礼也去行辕,也方?便你们兄弟俩叙旧。”
这话是很好听,可母妃不是一向最反对他与皇兄来往的么。
宁怿的脑袋瓜转不过弯来,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昭然见底的困惑。
郑贵妃叹息一声,心?想?这孩子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了。
不过幸好,等汉王举了事,囚禁了宁庶安父子,做摄政王,她便做辅政太后,这个蠢蛋儿子,慢慢地教吧!
郑贵妃还是得耐心?地替他指一条明?路:“母妃虽然挨了打,可我?也是一片真心?替你皇兄着想?,也不想?他色迷心?窍,为了一个外边不三不四?的狐狸精,乱了宗法。皇长孙是真的,我?便也放心?了,不过宁怿啊,你难道就不好奇,你皇兄到底是出?自真心?,才?要娶师家的女儿,还是因为那?个孩子,受了师家的胁迫?”
宁怿本来不好奇,但母妃这么一问,他也不知道了。
皇兄身旁从未有过谁人红袖添香,突然便对哪个小?娘子情根深种,急着成婚,他也感到十分?奇怪。
郑贵妃趁机敲边鼓,揉着火辣辣疼痛的臀部,对宁怿笑容款款地说道:“所以,宁怿啊,你得关?怀你的皇兄,这回去送贺礼,你去打听打听,你皇兄是不是真心?喜欢那?个师家娘子的。”
宁怿也很好奇,皇兄看起来,很像是不会对任何小?娘子动心?的那?等郎君。
嘴上没毛的小?郎君,三言两语钻进了母妃下的套子里,还心?领神会,道定不辱使命,欢欢喜喜地便拎上贺礼去了。
郑贵妃身上的痛楚没减半分?,她捂住吃痛的臀部,看着静严来身侧为她上药。
她没忘记,她挨的这顿打,可都是因为师暄妍那?个小?贱人。
要看着那?小?贱人顺风顺水地嫁入东宫,成了太子妃,以后与她在这深宫之间日日打照面,单是想?想?,郑贵妃都心?头窝火。
要不做点儿什么,给那?小?贱人使点什么绊子,她白?担了这贵妃之位,主掌六宫多年了。
静严有一些不解,但不敢问。
郑贵妃看出?她的惶惑,唇角嘲讽地一挑,道:“本宫不相信,太子会真心?喜欢一个女人,不过就是为了她肚子里那?个种罢了。再有,就是出?于愧疚。”
静严不懂。
郑贵妃轻笑了一声,不再泄露更多。
各世家名流都往行辕送了许多的贺礼,仓库已经?快要塞不下了。
师暄妍先借用了东宫的库房,打算着人,用马车将这些造价昂贵的精美礼物,用车驮了押送东宫的府库。
她在院里,看着人来人往,指挥若定。
春光自叶梢头筛落,光晕浅淡地落在少女明?丽素白?的颊。
如花树生晕,粉藻其?姿。
“太子殿下。”
行辕诸人忽跪下行礼,口中唤着宁恪。
师暄妍回眸,只见宁烟屿掌心?握着一卷明?黄的圣旨,步态风流,眉含笑意,姗姗迟来。
她不知他手上的圣旨是什么,也要照例行礼。
但身子还没福下去,手臂已经?被前?来的宁烟屿托住,她抬眸,觑见满园明?灭的春色之间,他昳丽灿然的眉眼,似温润的玉珏,散发出?淡淡光晕,无端勾得人心?底发颤。
太子殿下很有姿色,这是她一直以来的认知。
“圣人赐的圣旨是——”
师暄妍看宁烟屿的神色便猜到了,这圣旨上所言,一定是好事。
他将圣旨拿给她看。
在师暄妍接过,并小?心?翼翼地展开?之际,男子眉梢染了清润的笑意,低声道:“是敕封你为清河郡君的旨意。”
师暄妍心?头雀跃:“陛下要封我?做清河郡君?”
少女的眉梢跳跃,更显得浓丽,她困惑地望着面前?含着笑容的男人:“可是,为什么呀?”
她不是已经?得了封赏,即将成为太子妃了么?
宁烟屿的长指搭在圣旨明?黄绢布上,脸色煦和:“这不一样?。孤明?日就要下聘了,如果没有这道圣旨,你就要从师家出?嫁,孤的聘礼就要送进开?国侯府。有了这道圣旨,你便可自立门户,聘礼就一分?不少全送给你。我?不想?让师家人对你分?明?毫无养育之恩,却利用你,从你身上得到便宜,所以向阿耶讨了一个封赏。可还欢喜?”
少女虽不说话,那?红红的唇角却怎么压也压不住,直往上翘,好似一道柳叶弯。
宁烟屿在圣旨上敲了敲:“黄绢朱笔,盖了玉玺的,你可以反反复复地看。”
师暄妍合上了圣旨,仍是有几分?不敢置信:“我?得封赏了,我?做郡君了?”
太子妃高兴得合不拢嘴了,行辕里为太子妃搬置贺礼的下人们一个个似被感染,都笑得傻乎乎。
整个太子行辕,都充满了宁静祥和的快乐。
说到“聘礼”,师暄妍又想?起自己刚来行辕时,宁烟屿就送了十几口大箱笼给自己,里头的金银首饰、丝帛绢物,还有价值不菲的房契地契田契店契,不禁仰起软眸。
“可是,你不是送了我?很多聘礼了吗?”
回答她的,是太子骤然牵过来的手,他握住她柔荑,与她并肩同行,穿过满墙粉嫩娇红的花雨,走向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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