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得那一举动让自己很是没脸, 就算昨夜两个人没发生什么,可今早那么多双眼睛都瞧见他是从自己房里出来的, 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她且将头压的更低。
只瞧那呈上来的三张简图, 便知徐琰行此次差事办的不错,何呈奕打眼一瞧,便指了一处看着最顺眼的留下,“就它了。”
“将它记到秦葶名下。”
秦葶手中笔触一顿, 这才抬眼, 不明何呈奕此举为何意,好端端的竟给她名下记套园子, 难不成他经了昨夜便想大发慈悲将自己留在南州?他想通了要放手?
一胡乱想到此, 秦葶心里不由紧张起来。
那头徐琰行自何呈奕手中接过简图的手一顿,不过很快便又恢复正常。
细细的将那张简图理好, 余光能瞥到桌案前的人, 脑海里想的皆是早上看到的那一幕。
秦葶自他身边而过, 脖上的那抹红梅,加上何呈奕眼底的乌色,足可说明他昨夜几乎未眠......
昨夜何呈奕是在她房里过的夜,他当真不敢,也不愿意往下去想了,这对他来说着实太过残忍。
“对了,这个你拿去,按着上面的东西准备。”何呈奕将手边桌案上的一方锦折朝前递去,同时还不忘叮嘱,“上面一应皆要上乘,越快越好。”
徐琰行双手接过,而后打开那锦折细细看去,没看两行便怔住,“皇上......这......”
聪敏如他,好似一下子便明白何呈奕为何要在南州置办一处宅院,还要的这么急。
正座上之人手指习惯性的敲在桌沿,不听人问,反而说道:“朕记得你说这两年来一直和秦葶兄妹相称。”
“是。”徐琰行眉色暗暗,却又不得不答。
“秦葶势单力薄,出身可怜,你倒也算是给朕解决了一道难题。”
这话先前何呈奕便讲说过,可徐琰行一直不懂他所指的难题是为何。
“听说你母亲前几年就病逝了,徐氏是南州名门,只是人丁单薄,可惜了,”他指尖儿重敲一下,“朕打算将秦葶记到你母亲名下,当做是你徐氏之女,入你徐家族谱。”
何呈奕话音一落,秦葶和徐琰行齐齐愣住。
摆脱了表姑娘的身份,记到已故的徐夫人名下再入族谱,这便说明两个人由表兄妹?????变成了亲兄妹,再有其他,便是世俗所不能容。
一直端持的手臂此刻微觉酸意,秦葶稍缓了缓手腕,轻蘸墨汁,继续提笔,全当没听到。
这就是何呈奕的处事风格,最擅切人后路,断人念想。
一出手便是准又狠。
捏住锦折的手指节泛了白,可徐琰行面上却不为所动,何呈奕此举,对徐家来说是荣耀,他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徐琰行怔忡行礼,自牙关中挤出几个字强颜欢笑,“臣,叩谢皇恩。”
见事已结,何呈奕自椅上站起,“朕先出去转转,你们兄妹两个好好说说话吧。”
脚步轻快,阔步出了门去,他前脚离开,这房中的一层压抑便好似退了大半。
此刻秦葶再也忍无可忍,将笔丢下直起身来看向徐琰行。
“抱歉。”这句抱歉是秦葶肺腑之言。
徐家现如今如日中天,若不是沾了她不会被何呈奕这般刁难,前路未卜。
且徐家是南州名门,哪里是她这种身份可入得了门的,一想到自身,秦葶便觉卑微不敢沾染。
“你不必说抱歉,是我徐家该谢谢你才是。”徐琰行将手中锦折放到桌案上,“你看看这上面的东西。”
秦葶顺势将其抄起,上头的字她大半都识得,稍一连看便知道这锦折上记的都是何物,与徐琰行初见上面字迹的神色别出无二。
“这是......”秦葶的眉目缓皱起来。
“所以说,你根本不必感到对不起徐氏,反而你是徐氏的恩人。”徐琰行此刻比谁都清楚秦葶在何呈奕心中的地位。
秦葶一旦入了徐家,就好似一张免死金牌挂在徐府,再无人可轻易撼动。
“他要宅子也是为了这个?”秦葶将手中锦折合上,轻轻在身前晃动两下。
徐琰行重点头一下,“恐怕不止这些。”
他苦笑起来,徐氏的平安,到头来还是拿他的这颗心去换的,是他亲手将秦葶推了出去,两个人再无可能,此生再无可能。
此刻徐琰行便忍不住想,若是秦葶说她嫁过人的那刻他没有半分犹豫,那么现在的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
有没有可能,两个人早已经成了亲,有了家。
摇头阵阵苦笑传来,徐琰行再抬眼,目珠泛了红意。
秦葶心神复杂,才将手中的锦折摆放桌上,便瞧着出了门的人又折返回来。
何呈奕入门的第一眼看的是秦葶,“你先出去,朕和徐大人有话要说。”
明明方才出去时候,做出一副大气模样,哪知又生怕秦葶和徐琰行多说几句,绕了一圈儿便又匆忙回来。
秦葶懒得理他,绕过桌案一声也不应便出了门去。
这回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
目光挪到桌案上,瞧见方才出门前还在徐琰行手中的锦折此刻在桌上,便知秦葶已经瞧看过了。
他大步朝前,复坐回正位,沉声朝徐琰行道:“你们两个将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是。”徐琰行收拢好情绪,生而为臣,有些事身不由己。
“既秦葶入了你徐家,你徐氏一门往后便是她的后盾,日后她于后宫立足,不再是孤身一人。”何呈奕话里有话,徐琰行抬眼,仍觉着有些不可思议。
二人目珠交汇到一处,何呈奕那双鹰似尖锐的眸子轻而易举戳破徐琰行此刻心中疑问。
他毫不遮掩地道:“朕既娶了徐氏女,那就该立她为后。”
“倘若旁人问起,只说她随母性。”
话落,让徐琰行尤其错愕的是,这桩桩件件,何呈奕竟都替秦葶想的周全,丝毫不落。
经由他手,他名正言顺将秦葶抬举的高高的,单哪件拿出来都足可堵了众人的悠悠之口!
这也足可说明,何呈奕没打算动徐家。这一步,是徐琰行从未想到过的。
徐琰行伴君这些时日里,只以为他阴鸷贪血,却也忽略了他果断爽决的一面。
他想要的东西,从来不会有半分犹豫,坚定且稳。
仅凭这一点,徐琰行便甘拜下风。
“既你做了她的兄长,那么就得拿出一个兄长的样子来,往后要在京中好好护住她,撑着她。”
此刻正位之人目光炯切,对徐琰行是命令,亦是寄盼。
......
何呈奕挑下的那间宅子坐落于南州城南大街正中,属南州一处最为繁华之所,自此行出,四通八达,早就听闻此园出自前朝园林大师唐逸之手,一直空置无人居住,不知徐琰行是以何手段弄到手里。
马车自徐府驶出,缓缓行过街市,停在此园门前。
这园子在南州大有名气,一直空置,于几日前突然来了一堆人收拾起来,门前还题了匾额,上写“恰葶”二字。
不知主家为谁。
眼看着这两日园中里出外进,附近也有不少好信儿之人跑过来站在门口看热闹。
见正门人太多,马车便绕行了几步到了后门,见此地安静,秦葶这才下了马车。
此次何呈奕没有同行,因他一早便来到园中了。
自角门入,这传说中的名园仅一角展在秦葶面前便足可让她惊叹,园中山水写意,名花各处可见,八角亭台高低建起,偶有鹦鹉花鸟自眼前飞过,不觉让人似闯仙境。
先前觉着京城中的私园景致就够难得一见,谁想此地竟更胜一筹。
“姑娘,随我来吧。”前方引路之人不是徐府中的,是何呈奕此次出行近侍之一。
随着他一路朝前,行的这一路上,秦葶便觉着眼珠子都不够使了。
来到园心主园,前后以一垂花门相隔,推门进去,绕过门前雕着景松鹤影的影壁远远瞧着何呈奕难得着了一身绣明白的长衫站于门前石阶上逗鸟。
此刻他手臂上正停着一只硕大的花色鹦鹉,见秦葶过来,他手臂一抬,那鹦鹉便飞走了。
“过来。”他抬手朝秦葶招道。
才走到他跟前,且见何呈奕二话不说扯过她的腕子将她往房门前带。
秦葶尚来不及瞧看这院中景色,便瞧见何呈奕亲手将房门推开,而后捏着秦葶的双肩,将她带到身前来。
入眼之处,满目喜色。
椒墙闻香,琳琅珠意。
秦葶的正前方摆着一方八仙桌,上以上好的明光红绸铺面,上置珠宝一应错落却有序,众锦之间摆着一件凤冠,这冠秦葶从前见着好似只有成亲的新娘才能戴的式样。
“从前你不是和那个小双抱怨过,你成的那门亲一没婚书二没酒礼,甚至连嫁衣也不曾有,”何呈奕放开捏在她肩上的手,将人朝前轻轻一推送,“反正朕来南州这几日闲着也是闲着,一应补给你便是。”
作者有话说:
第 106 章
第一百零六章 那孩子当真不是你生的吗
被他手劲稍稍一送, 秦葶迈到八仙桌前来,桌上的凤冠她只稍抬手便能摸到。
再一抬眼,桌上层叠的锦盒之后是一方梨花木架, 上面搭了一身朱红的嫁衣,金线与上好的喜绸织就,两襟处绣有鸾鸟衔珠, 碎珠镶目,长裙拖尾。
火红一般的颜色,入了秦葶的眼。
与阿剩只口头做了两年的夫妻,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她第一次穿嫁衣,还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穿了魏锦心的。
前两日她看了那张何呈奕亲备的锦折, 上面一应皆是婚事所需一应,秦葶再笨拙也猜出他要做什么, 又何以同徐琰行说那一番话。
看来何呈奕一早就做了打算。
婚书齐备, 凤冠霞帔,这是要同她成亲。
“怎么?不愿意?”何呈奕大步一迈,自后背贴过来,身形微弯, 下巴轻杵在秦葶的肩窝处, “还是说你想嫁的人是徐琰行?”
一股阴阳怪气之意,还不等秦葶解释, 只听他又在身后轻笑起, “你们两个是万不可能了,现在他是你名正言顺的兄长, 你已经是徐家人。”
他在身后笑的得意又轻快, 秦葶倒觉着他十分幼稚。
“待成完了亲, 就与朕回宫。”话落,他的手又抚到秦葶的腰间,有意朝她耳畔吹了口热气。
秦葶想躲,却被何呈奕搂的更紧。
嫁与不嫁,都是他一意孤行,只要他安排好的事旁人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一想到回宫,秦葶心下便生烦意,她受够了那里提心吊胆的生活,她不应,便是对何呈奕的反对。
何呈奕瞧看的出。
他将人扭到眼前,二人面对面站着,随后他将人拥在怀中,一手按住她的腰背,一手抚在她的后脑,他的面颊贴着秦葶的,声线低沉,“秦葶,朕不是个好人,也从未想要做一个好人,朕要的人和物,哪一样都必须得到,尤其是你,不能丢不能失。”
“你活着一天,就必须锁在朕身边一天,你生时人是朕的,就算死魂也须得是朕的。”他一顿,而后又重言说道,“心也得是。”
“为什么?”秦葶垂眸,着实想不到这个人为什么就是不肯放了她,明明曾经是那样憎恨她,如今却做出这一桩一件的事来,折磨自己也折磨旁人。
“因?????为你是秦葶。”
只因为她是秦葶,曾经对他最好的人,那颗心既给过他,便不能再给旁人,也不能擅自作主收回去。
“既然来了,你该试一下你的嫁衣才是。”他突然将话题引向旁处,而后伸手便去探她腰间系带。
起先秦葶头脑发闷,还没什么反应,可在他伸手过来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他没安好心,于是忙紧紧攥住他的手腕,“不试!”
“为什么?”他唇畔稍移,说话时嘴唇时不时有意蹭在秦葶耳尖儿处。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试。”
两个人的手在身前较着劲儿,可秦葶素来不是他的对手,若真动起硬来,他只需单手就将秦葶拿住。
“你好了吗?”他问,“算起来已经过了四日了.....”
秦葶从前癸水不准量又少,每次来时多说四日便消没了,这几日他日日住在秦葶房中,晚上却也只能干巴巴的躺着,天知这几天有多煎熬。
被他这不要脸的一说,秦葶便羞的脸红,手上却一点力道都不消,用力将他朝后推着,“没好,就是没好,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何呈奕手劲终于停下,似也不在她的玉带间执拗,且问:“回去?回哪儿?”
“自然是回府,灼灼这个时辰该睡醒了。”一提到灼灼,她心下一软,若真的同他回宫,那日后若再想见面,只怕是太难了。
若大的徐府只怕也没人再能养她。
此下秦葶便觉有些后悔,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将孩子留下,应该早早的寻个好人家送去,现在都开始认人了,若这时候分别,对她和对灼灼来讲,都太过于残忍。
“你就这么喜欢那个孩子?”何呈奕朝后退了半步,轻轻捏起她的下巴,随而轻笑一声,“那孩子当真不是你生的吗?”
“自然不是。”秦葶别过脸,躲开他掐捏自己下巴的手,心想着一年左不过来癸水三五回,若能生上孩子才是奇事。
起初何呈奕怀疑过,甚至还细算过时日,想着他与秦葶分别两年,那孩子刚好一岁半,会不会是自己的,再瞧那孩子的长相,的确是既不像自己也不像她,况且那时秦葶落入长河之中,只怕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那样一冻。
这念头便又消了。
他没在此事上计较太久,而后整个人又贴了过来,“这又何难,将她接过来便是。”
“这园子既已打扫好,还回徐府作甚。”
一听说将灼灼接来,秦葶自是愿意,可一想到眼前人心性难定,一会儿阴一会儿阳,谁知会不会将火气都发在小孩子身上,想想还是算了。
“又在想什么?”他抬手捏了秦葶的耳垂,也不知怎的,这人在眼前便总是忍不住这里捏捏那里碰碰,好似手总也闲不下来似的,“是不是在想,朕会不会杀了那个小姑娘?”
秦葶不止一次怀疑,他这双眼是不是真的能看透人心,这巧合次数太多,多到让秦葶甚至在他面前都不敢胡思乱想。
见她不言,便知又是被自己猜中,何呈奕轻笑,“若这孩子是你和徐琰行的,朕自然留不得她,可她不是,又与朕何干。”
“朕还没心眼儿小到要同一个不满两岁的娃娃计较。”
“此事就这么定了,你既然放不下她,将她接过来便是,”他一顿,脸色微变,“不过有一样,你得在回宫前将她安顿好。”
何呈奕是要带秦葶回宫,但他没打算带那个来历不明的灼灼。
往后他会和秦葶有自己的孩子,旁人的他不稀罕。
这一点秦葶也早就预想到,他就是这样一个铁石心肠的人,还能指望他什么呢,况且那宫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诸多凶险又不是没见识过,她日后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都未必,再说她那么小个娃娃。
......
此处园子景色极美,连灼灼那么大点儿的人到了这也是欢快的跳闹起来。
秦葶知道和灼灼在一起的时日无多,便恨不得挤出所有的时间来陪她。
前几日徐府里的绣娘给灼灼做了两身新的衣裙,这会儿穿在身上,美的像只面团。
这园子里四处张贴着喜字,挂了喜红,不日便是秦葶成亲的日子。
一岁半的娃娃,步子走的算不得太利索,拿了个小木铲在阴凉处挖沙子,挖的不亦乐乎。
秦葶和奶娘便在一旁看着。
“阿嫂,我前两日交待给你的事如何了?”秦葶扭头问过一旁站着的奶娘问道。
奶娘知道她问的是何事,自打皇上入府那日,秦葶便张罗着给灼灼找人家,她也尽心办着,便言道:“姑娘放心,已经找好了几户人家,正想着同您说道说道。”
“一户是城南的李家,说起来算是个富户,名下有几套正街的商铺,家里有三个儿子,一心想要的女儿一直要不上。”
“还有一户姓严,那家男主是个秀才,妻子不能生,便想着抱养一个,起先听说是个女娃娃倒也不太意,可是后来听说都一岁半了,心里便有些犹豫了,不过后来又答应了,说要先看看孩子......”
“第三户是城北街头开药铺的,掌柜姓田,是个郎中,也是夫妻多年无子。”
若是按秦葶从前的性子,这三户哪一户单拎出来秦葶都觉着会是个好去处,可现如今许是见识多了,又许是处处想将最好的给灼灼,这三户过耳一听,又好像隐隐有些不满意。
“第一户是商贾,条件听起来不错,可是已经有三个儿子了,会不会待灼灼不如自己亲生?秀才家妻子不能生,但他没想着纳妾,这点倒是许多男子做不到的,可对灼灼的年纪又不算满意,药铺掌柜......”
秦葶这厢还没盘算清楚,丝毫没有留意一旁自己玩沙子的小人儿这会将手里的铲子一丢,起身扭扭几步的工夫扭到一侧的花墙里人便不见了。
待秦葶反应过来时,人早就跑了个没影儿。
南州天气太热,即便是室内放了冰块降温祛暑气也毫不管用,何呈奕坐在置冰的铜盆旁,单手举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京中来了书信几封,又快马加鞭送来了几封折子,皆是宫里急需处理的要事,何呈奕打眼看过,手上的汗便湿透了折页,将上面的墨迹晕的脏乎乎的。
正焦躁间,隐隐听见门口有沙沙之音传来,时断时续,若真形容起来,似小狗爪上的肉垫踏在地上的声响。
起先没在意,直到将翻动折页时余光瞧见门口侧的梨花木架下隐隐探出半个脑瓜来。
一时间一双大眼瞪小眼,镂空的木架旁正是那又小又胖的灼灼。
不过一岁半的人,说话不算太清楚,却指着何呈奕笑着叫了几声,起先他没听清楚,辨认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何呈奕身上的玉牌。
何呈奕腰间的玉牌这会儿正由一根蓝水色的绳结垂在小榻边,那日初见,他曾用这牌子逗过她,倒想不到这么多天过去了,她一眼便能认出来。
记忆力倒是不错。
环顾这房里无人,不知这小东西是如何进来的,何呈奕的印象中孩子除了吵闹什么都不会,一想便觉着头大,便朝她摆摆手,“出去。”
灼灼以为他在同她玩闹,这样一说,便笑了起来,非但不出去,反而朝他多走了两步。
何呈奕似避瘟一般朝后躲了躲,“出去,朕让你出去。”
“再不出去,朕就要了你的脑袋!”
他弯身变脸,故作凶狠。
可灼灼听不懂,还以为他在同她玩闹,拍着手,小短腿快跑了几步,扑过来一手抓了那只玉牌,一手抱住何呈奕的小腿,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爹!”
作者有话说:
第 107 章
活了二十几年,还是头一次听说。
他皮笑肉不笑,看着眼前的肉丸子, “胡说八道可是要杀头的。”
管他是如何的凶神恶煞,可小灼灼偏生不怕,他越是这样, 她笑的越欢,“爹!”
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又叫了一声。
“谁教你的?”何呈奕将手边折子和扇子一同放下,“是不是徐琰行教你的?”
何呈奕小人之心,私想着是不是徐琰行想当这孩子的爹。
那一团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只是小手一直扒着他的膝盖, 想要将那枚玉牌扯下来。
她尤其喜欢上头的流苏。
此时何呈奕才发觉,无论他说什么都是对牛弹琴。
小东西似对那枚玉牌有执念, 何呈奕干脆将玉牌解下来给她。
灼灼将玉牌拿在手里, 一直冲着他笑,露出一排小奶牙出来。
这头秦葶一见灼灼不见了人影都要急疯了,这园子里山水不少,光是池子就有三个, 那池子对大人来说不算什么, 可对小灼灼来讲便危险了。
跑出两步,见四周都没有, 目光触到眼前的垂花门。
这里离方才灼?????灼玩的地方倒是很近, 可一想着此刻应是何呈奕在里面,灼灼应该不会来。
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才想走开, 便听到里面似有灼灼的笑声。
秦葶心下一惊, 细听好似真是, 脑里一急,大步朝垂花门里奔去。
何呈奕素来喜静,园子里也没有旁人,秦葶心放不下,焦急的跨进门去,入门时隔着镂空的梨木架,正看到灼灼被何呈奕抱在身前。
此刻秦葶一口气都没喘匀,呆愣愣的来到榻前。
何呈奕仅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又低下头去晃着手里的玉牌。
那灼灼似不知危险,就由他抱着,何呈奕一晃手中的玉牌,灼灼就跟着咯咯笑。
“灼灼。”秦葶平稳气息唤了一句。
那灼灼此刻才发现秦葶入了门,一见了她更是眉开眼笑。
她上前去将孩子抱在怀中,小声嗔怪道:“怎么自己跑这里来了,娘亲没看到你,吓死了!”
“小孩子爱乱跑,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下次我会看好她。”秦葶抱着孩子往后退了两步,生怕何呈奕生气。
谁知何呈奕伸手将自己的玉牌递到灼灼手上,面上笑意未散,“你知道方才她叫朕什么?”
秦葶不解,看向怀里的小人,此刻正抓着那玉牌上的流苏玩的正欢。
还以为她惹了祸事,便小声问:“灼灼,你说什么了?”
小丸子玩的认真,只笑不答话。
见似问不出什么,何呈奕便伸手拉过她的小手,问:“告诉你娘亲,我是谁?”
灼灼一笑,响亮答道:“爹爹!”
秦葶吓的紧忙捂了灼灼的嘴,“别胡说!”
“怎么胡说了?”何呈奕轻笑一声,“她跟你叫娘亲,自然要管我叫爹爹,没说错。”
“这孩子聪明,记性还好,”话落,他自小榻上站起身来,轻抚着灼灼的发顶,“再叫一声!”
那灼灼似十分听他的话,又随着唤了一声:“爹爹!”
三人在一起的画面,倒是像极了一家三口。
一股怪异之感在秦葶心头蔓延开来,她觉着有些尴尬。
好似强被人拉了线,因为在她心里,她与何呈奕算不得真正夫妻的。
何呈奕的目光再次落到秦葶脸上,实则方才她不在时,何呈奕有意教了灼灼两句,她这才叫的痛快。
“将这孩子送出去,朕有话跟你说。”话落,他又坐回小榻之上,取了折扇自行扇动。
秦葶只好照做,也不想让灼灼在这里。
将孩子交出去之后,秦葶再次回到屋里,她素来怕冷耐热,南州的天气对她来说不算难耐。
此刻铜盆中的两大块冰融化了大半,隐隐有凉气透过来,秦葶站离的远了一些。
“过来。”他朝秦葶招手道。
无奈才一上前,被他扯住腕子,一把拉到身边来,打了弯,手上用力,秦葶背对着坐到他身前。
又是前胸贴后背,秦葶感到了他衣襟上的潮意。
他一条腿在榻上曲支起,一条胳膊将秦葶圈起,明明这会儿天气热的很,却仍要靠的这般相近,“你喜欢那个孩子?”
“是。”秦葶点头。
“给她找好下家了吗?”他又问。
“差不多了。”一提此事,秦葶心口就发堵,一想到再过几日就要和灼灼分开就难受。
就算是养条小猫小狗一年半载也会有感情,更何况是个奶娃娃,虽不是亲生,可自打看到她那眼,秦葶就再也舍不得放下了。
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缘份使然。
“你若是真舍不下,就带她回宫吧。”何呈奕一早便瞧出她舍不得。
闻言,秦葶果然眼皮跟着撑大,随而有些不敢置信的侧过脸来,何呈奕的脸近在眼前。
试想从他脸上寻到一点戏谑,然,他好似不带逗哄之意。
“真的?”终是忍不住问。
他慢眨眼皮后又睁开,“君无戏言。不过,朕有个条件。”
此一句,让秦葶在心里升起的一点好意一下子消了大半,她就知道,何呈奕怎么会是那般好心眼的人呢。
“什么?”这回秦葶问的很痛快。
只瞧何呈奕整个人又贴了过来,将秦葶往自己怀里又送了送,眉目一弯,薄唇贴近她的耳朵,压了声线,仅用气声道:“你得给朕生个孩子。”
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秦葶的脸色浮了淡粉,何呈奕眼见着秦葶一点一点红起的耳轮,一路向下,连至脖颈。
他得逞似的以手指轻拨动她的耳垂,又问道:“你答应不答应?”
生孩子这总事,秦葶从未想过,她自小营养不好,初/潮来时便比同村别的姑娘要晚,后来为了活口随奶奶一路逃慌,记得有一次天降大雨,正值她月事,那日受了凉,之后便开始不准。后奶奶不在了,也没人教她这些,她便觉着这是个麻烦事,再来时便将脚伸进凉水中去,生生憋了几次。那之后便很少来了,一年左不过三五回。
此事事关生子,秦葶还是后来从小双那里知道的,可那时她还想,她和阿剩在一块儿也不可能生孩子,更不可能另嫁旁人,生与不生都无所谓。
她自也不愿胡乱生个孩子出来同自己一起吃苦的。
但一有了灼灼,她每每想起,也是有些后悔的。
何呈奕这次却不晓得她在想什么,才刚想开口,便听秦葶突然来了一句:“我劝你还是不要娶我。”
“为何?”何呈奕以为她又要闹别扭,脸上顿时没了笑意。
“我以为你该当知道的,”秦葶一顿,挑着捡着说的委婉,“从前在宫里,你我......”
“我应是不能生的,你应该能想到。”
从前二人几乎夜夜同眠,何呈奕精力旺盛,每日一次算是最少,且事后从未让她喝过避子的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