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白切黑夫君以后—— by鹿燃
鹿燃  发于:2024年0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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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要封她个位份,但是这种话她不想提,于是道:“也没说旁的,就说要给皇上选些入宫的人。”
“哦?”他将笔暂且搁下, “她连这个都与你说?”
秦葶点头, “娘娘应也只是随口一讲。”
见她提及此事,面上似也没有波澜, 他目光回转, 重新投于折上,“皇后的安排, 是挑些女子年前便入宫, 那时, 后宫里便热闹了。”?????
于此事上,秦葶与皇后的心境出奇的一致,巴不得后宫里随处是人,那时起何呈奕前朝后宫分不开身,有几个漂亮的缠着他,许是日子久了,他便觉着自己厌烦,随意甩到看不到的地方去也是就是了。
往好了想,或是他看在过去的份上好心放她出宫,就算不能,也能悄然的去一个地方哪怕劳作一生,也比在他身旁守着要平静的多。
秦葶十分认可的点点头,唇角似还勾起了一个期待的弧度。
“朕瞧着你倒是很高兴?”何呈奕将手边折子重重合上,不满都写在了脸上。
“奴婢是替皇上高兴,”秦葶哪知他的小心思,且挑着漂亮话说便是,“常听人说佳丽三千,若是美人日日在眼前,看的人心境也会是不一样的。”
闻言,他的目光有些灼人,冷眼看去却是不喜不怒。
秦葶素来不敢与他对视,心虚的垂下眸光,仅望着自己的鞋尖儿,想着今日说话她已经很是顺着他的心意了,可以算得上是这么久以来头一回同他说软话。
他还想怎样。
“你过来。”何呈奕稍一抬手,宽袍广袖在身前甩了一个弧度。
秦葶朝前迈步,被他伸手勾着腰带稍一带便带到了近前,身形不稳,摇晃着正跌到他怀里。
在他大腿上秦葶本能的缩了肩,本就细窄的肩膀扣在一起更显瘦削。
“你想在这宫里混到什么时候?”何呈奕的手捏上秦葶的腰侧,另一只手拉起她的手指在掌心捏玩。
不明他话中深意,侧过眼去瞧他。
“朕在问你话,你想在这宫里混到何时?就没想过自己的以后?”
笑话,以后?她自然是想过,只是想了他肯放吗?
见她仍不开窍,他便更进一步,“难道一辈子在朕的身边做宫女?”
似从他话中听出了些门道,秦葶有些小兴奋,却不敢显露,便问:“皇上肯给我旁的选择?”
“看你表现。”他身形又往前凑了些,本想着将她打发到皇后那里去,皇后好歹出身名门,不至于那么蠢笨,但位份的事她没将秦葶算进去,再一回想先前的那封名册,想来也是出自名门贵女的那点傲气,不乐意将一个宫女弄到后宫里去,与她们平起平坐。
加上秦葶并不是玲珑剔透的人,许是去了也没敢同皇后要什么。
但是他可以稍加提示,只要她肯开口要,他便给。
瞧看眼前人眼中漫上旖色,秦葶本能的朝后避开,却被他一下子固的又紧。
原本不懂看表现是何意,可是这会儿好似也懂了。
假若,秦葶只是在心头一个假设,若是真能拿什么东西换得自由,那她乐意一试,但是这些话她不敢说。
秦葶要起身,便又被他摁下,随之便见他喉结微近,而后唇便压了过来,不过是几次的经验,他于此事上进步飞快,似有神通。
一手扣着泰葶的手脑,一手顺着她袖口伸探。
感知座下似平地起丘,秦葶暗道不妙,身上挣扎,那人却硬扯着她坐,甚至他长腿还跟着晃动两下。
后长指攥着秦葶的掌心,硬是牵引着她的手朝下坠去。
知晓何呈奕的意图,秦葶头朝后仰,手死命的往外拉扯,说什么也不肯顺了他的意。
反复拉扯,何呈奕觉着这样很有意思,放开她的唇,将人扣在自己怀中,而后轻笑声阵阵带着热气一齐扑在秦葶的脸畔。
怀里的人表面乖顺,实则倔强,愣是不肯,他眼尾连着笑,喉结上下浅动,自齿缝中挤出两个字:“听话。”
是命令,又似劝哄。
挣扎间手腕被他拉的生疼,腕口磨出了一圈红痕,却仍是不肯。
“陛下,沈靖沈大人在殿外求见。”——殿外传来齐林那天籁般的声音,仿若天外来喜。
何呈奕手劲稍顿,眼尾仍挂着笑,语气却装出很正式的音调朝门口扬声道:“让他稍候。”
而后又转过头来小声对着秦葶咬耳朵,“还不快些,别让朕的大臣等急了。”
“你到底要不要脸啊?”秦葶终忍不住骂道。
他长手一拍秦葶的脊背,而后上移稍加了些力道掐在秦葶的手颈上:“放肆,敢同朕这么说话,谁给你的胆子?”
“你就是拧断我的脖子我也不会!”见眼前人似也只是在吓她,秦葶胆子又大了些。
一想到那么丑,她下不去手。
“现在殿外有人候着,朕暂且容下你,待人走了,你该想想如何留住你的脑袋。”他将人放开,眼尾蒙上的红意未散。
力道一松,秦葶连忙跑开退至一旁,何呈奕亦轻理衣袖,好在前方有宽案遮挡,倒不至于让旁人瞧出什么来。
那位突然前来的沈大人眼下成了秦葶认为的救命稻草,入殿时,秦葶抬眼见了,那老大人看起来也是面目和善。
好人自会有好报,她心想如是。
......
午后阴了大半日的天终于落下雪片子,无风仅有雪。
小双站在廊下望天,远远瞧着松影里有两只鹿来回穿梭,听闻这是皇上赏下的,冷长清将它们当爹一样养在园子里。
松雪,鹿影,小双没念过书的脑子对着这般美景也吟不出诗,只能拍着手叫好。
过了会儿那两只鹿便跑的没影,小双便觉无趣,顺着廊下一路行到前院儿来。
冷长清书房中的窗子没关严,有几片雪花散在窗台上,六瓣形也仅停了一瞬又化成水珠。
她脚步顿住顺着窗缝往里瞧,只见冷长清这会儿趴在桌案上似睡着了。身旁也没个人。
推门进去,在里面轻轻合上窗,而后轻步来到桌案前。
冷长清此人素日里东奔西跑忙的厉害,对何呈奕吩咐下来的每一桩每一件都完成的认真仔细,自打从秦葶那里听说了关于冷长清的一切,小双倒是对这人改观了许多,知恩图报终其一生,本来也没几人能真的能够做到。
步子稍稍往前挪动两下,离的他又近了些,此刻冷长清头枕手臂,面朝她,睡的正香。
稍抬起手来挡在面前,正遮盖住他的下半张脸,若不看他人中下巴蓄的一圈胡须,倒真是一副读书人的清质模样,且看起来年纪也没那么大。
按实说,冷长清今年也不过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尚不满三十五,可行事做派衣着皆十分老重,初次见,小双以为他要四十好几。
再一想关于他那早死的未婚妻,小双倒更是好奇,那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能让一个这般迂腐的书生爱了这么多年。
定也是贤惠温柔又知书达礼。
睡梦中似感屋里来了人,冷长清自桌案上抬起头,微眯了眼才看清来人。
“是小双啊。”他道。
自打小双的方子给到他身上,那病偶尔起疹亦不严重,只等过些日子除根,眼下小双就是他府里的座上宾,他替何呈奕好生养着。
正愣想着出神,倒没想他一下子醒了,莫名有些心虚,她忙道:“你怎么大冬日里开着窗子睡觉。”
又伸指指了外头,“我们村儿的三叔从前就是冬日里开着窗睡着了,醒过来口歪眼斜的。”
小双这般口无遮拦的说尽白话,略带粗俗,冷长清也已经习惯了,且不去计较,稍活动下被枕的有些发麻的手臂笑道:“宫里近来事多,我倒无瑕歇息,方在在这里忙的累了,便小歇一会儿,哪知睡着了,风将窗子吹开都不知。”
“那你这里有什么可帮忙的?我闲着无聊,又不能出府,不如帮你擦擦灰之类的吧。”小双说道。
冷长清忙摆手,“不必了,书房中有洒扫小厮,由他们来就可以了。”
“哦。”小双便觉无趣的点点头,而后又没话找话道,“冷大人,你最近入宫了吗?可有见到秦葶,她在宫里,我很放心不下。”
“我常进宫,只是也见不着她,”冷长清一顿,心想着秦葶虽过的不算太好,却也不至于丢命,“不过你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
“那皇上有没有说,我何时能回家啊?”
冷长清轻笑着摇了摇头,却仍宽慰道:“不过你放心吧,年下时,若得皇上允肯,我便将你带入宫中,到时你们两个便能见面了。”
“真的吗?”小双笑起来,倒也看着可爱。
她心想,若是回不成家,能跟秦葶在一起过年,也是好的。
......
左不过也才两日的工夫,冷长清将皇后理出来的那本册子又精减了一些,册上得以入宫的女子皆挑的是家世可提拔之人。
于先朝时那些与何成灼走的近的,或是谄媚或是依附顺从之人皆独剔出去,前朝时那些人仗着何成灼吃了太多红利,这些人在其被废之后皆若一盆脏水被何呈奕泼弃出门外,一些被远调离京,一些被抄家流放,情节稍轻些的也是降职,此生再不受重用。
反而之前那些寒门或是被何成灼打压的没落门户,稍见起色。
仅从这份入宫名单上便可见端倪。
帐暖?????若春,雪夜风冷,那份名册被人随意丢在案几上。
风打门窗,游丝一缕入罗室。
拔步床外的银勾下栓着的明黄色流苏跳跃摆动,欢快似舞狮。
碳灼生香,混着香炉中的倒流香,燃在空气中散出阵阵流水香,清澈明神。
何呈奕的玉冠簪不知怎的落在黄花梨木的细架之下,山间林雾似的绸纱另一端隐隐现出他卖力的身形。
手肘腰侧两端各别着如玉暖白的折起的藕节,汗落其上,清晰明快的水流之音似在山中有序流淌。
秦葶蒙着自己的眼,指间缝隙下是她早就闷红的脸颊。
重咬贝齿,咬的牙根声声作响,也愣是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儿声音。
这点倔强,她还是有的。
霜白的雪地,看不到除白外的任何一点杂质,粉梅两朵凌霜各自开,其中一朵下,显见着有朱砂点儿,就好似何呈奕批折子的朱笔随意甩出的一个点儿,何呈奕的目光总能被其吸引。
如饕餮般吞食时也总喜将其一并咬住,这回亦是。
突如其来,秦葶倒吸一口凉气。
......
四季轮回,每季皆有不同花卉次第开放,比如春有迎春,夏有蔷薇,秋有众菊,冬有寒梅。
霜雪中的红梅遇钻风则绽,风收便缩,一来一回,如春江水暖鸭先知,身临其境的何呈奕最能先能知。
有些东西嘴硬可欺人,但感知与本能不会。
秦葶明明没有落泪,却呜咽起来,声声入了何呈奕的耳,他唇动笑意更甚,带着得逞。
抬起脸来,双手掌朝上,稍拖起秦葶的肩骨,刚好眉心的汗珠子落在秦葶捂着眼的手背上。
他很想看看秦葶此刻的表情,于是腾出一只手,将她指尖儿从她脸上拿下来,摆下去。
......
秦葶没见过海,听人说,海广阔,一望无边,云白照在海里也便成了淡蓝色的,刹是好看。
不仅如此,海中还有各种海货,住在海边的人,有赶不尽的海,吃不完的鱼虾,据说自沙地里随处挖下一铲,便能见着数不清的海物。
这般条件,让自小生存艰难匮乏的秦葶迷之向往。
她仅于县城的集市上见过人家卖的干虾海带或是扇贝一类,晒干了长相抽巴,却实比河物难看了许多,然,她从没见过竹节蛏,也没想过竟能这么丑,抓上去还似从火里滚过一般的烫人。
当真比蛇类还难以下眼。
想撒手,何呈奕不允,他的掌心包着秦葶的手指,松不开。
......
自何呈奕从华宵殿回来,整整两个时辰,一场毕,似清雨打湿天地,秦葶手背上皆是光闪闪的水意。
他自旁处扯了锦被准确丢在秦葶身上,而后光着脚踩上脚榻。
随手扯了一身长袍搭在身上,仍是他钟爱的月白色。
取了温帕转身回来,稍帮秦葶适作清扫,而后又去擦手,最后才随手丢在地上。
额上汗渍未消,他长腿一迈坐上窗下细榻,而后自案几上拿起那本先前被他随意丢在那里的册子翻动起来。
人名草草一过,哪个都没记住。
他着重看的,是那些女子身后所记的家世,比如父兄之名,所担职位,这些皆由冷长清一一列出。
目光及下,‘任桓征’三个字入了他的眼,仍记得前不久冷长清还提起过这个人,是个副将,无功无爵的百姓起身。
再朝前看,此次入宫的是他的妹妹——任妙彤。
这上面仍是没有秦葶的名字。
过了这么多天,秦葶亦是一个字都没提。
何呈奕将手中册子合上,随手一丢,又丢回案几上,目光侧过,透过纱帐的缝隙瞧看里头半死不活躺的着人,他又再次起身,大步走回去。
伸手掀了帘子,长身正好挡住秦葶的视线,她本是身子微侧躺着,一瞧眼前,便觉的实在是太丑了,烦闷的闭上眼,随后翻身。
明显何呈奕是有意的。
他弯身展臂将人自里面捞起,秦葶被迫坐于榻沿。
何呈奕且算是个人,自架上取了衣袍披在秦葶身上。
黑色的衣袍,宽大细绵,上面还带着何呈奕身上的松香气,金线散着光点,华丽庄重,将小小的秦葶这般包在里面,仅露了个脑袋出来。
“年关前便会有新人入宫,环肥燕瘦,各色女子,皆是世家女。”他道。
秦葶脑子发胀,被丑的心情不好,也无心理会他话中有什么深意,只点点头。
瞧不出她的情绪,何呈奕算不得甘心,“那时你便不能这般自在了。”
一提事关自己,秦葶的眼色才稍有光亮,她别过眼来,对上他的视线,不作声,却似在询问为何。
只听何呈奕又道:“你是朕宫里值夜的宫女,到时朕去哪宫留宿,你便得去哪宫值夜。”
雀羽似的眼睫上下眨动两下,似才反应过来,微一锁眉,当真不是个好差事。
“你可高兴?”他接着试探道。
“当然不高兴。”这回秦葶连想都没想便斩钉截铁回道。
此刻何呈奕显见的眼眸一窒,眼底浮光,却又故作不明地问:“为何不高兴?”
“值夜要坐在一张圆窄的蒲团之上,坐着睡一夜,换成谁谁能高兴。”她噘起嘴,唧唧歪歪嘟囔道。
“就为这?”眼底才浮起的那点光瞬即又暗下去。
秦葶点头,借势提了条件,“要不然,皇上开恩,让我值夜时好歹有个小榻。”
“秦葶!”他甩袖低吼一声,气的脸都绿了。
她不在意是否值夜,不在意后宫有哪些女人,不在意他往后会留在哪个女子的宫里过夜,不在意过夜时他都会同旁的女人做什么,她只在意那张小榻!
那张小榻!
“怎么了?”秦葶不知他哪里又来的无名火,别过眼不去瞧,“不就是一张榻吗,不给就算了。”
她站起身来,想着身上汗透,该去洗个澡才是。
谁知才起身下了脚踏,连绣鞋都没来得及穿上,便被人推带着堵到角落里。
后背隔着何呈奕的一件宽袍仍能感到墙上透进来的凉气。
何呈奕的双手各自捏在她的肩上。
居高临下望着她。
眼中火气燃烧。
他这样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火气没个来由,秦葶也算是见怪不怪。
“罢了,蒲团就蒲团,我能将就的。”
过于懵懂无知,吐出来的每个字都是在往眼前人跳跃的神经上插刀子。
“你就这么.......”
他深渊似的眼眸微眯,显见的呢的咬牙切齿。
你就这么不在乎我。
不在乎我同旁的女人做什么。
更不会在乎会不会同旁人做与你一样的事。
然,他没有说出来。
他不能让秦葶知道他在意。
他怎么会在意秦葶呢,该是秦葶在见到他去别宫时黯然神伤才对。
眼下,秦葶当真后悔说那小榻的事,得过且过般的再次浇油,“算了算了,我真的不要了。”
这油浇的恰到好处,紧接着她便觉双脚离地,被何呈奕环抱起来,脊背仍低在墙角......
......
离的年关越近,喜气越浓,市井上已然四处张贴红纸门神一应,已有抢先的铺面摊子着手卖年货野味。
街上行人来往拥堵,面容喜气。
一辆马车华丽繁重,由西至东缓缓驶来,因路上人多,前有军士骑着高头大马开路,尽管如此,行的亦照比常日要慢些。
马车外椽左右各挂着两只银灯,上面深刻篆写着一个“任”字。
马车走走停停,车外人声喧嚣,车内光线稍暗,侍女秋梨掀开马车帘子一角,瞧着外头人头攒动,烦躁的骂一句:“一个个都不长眼睛,瞧着有马车行来还不躲的远远的,在这里碍事。”
听到侍女心急的抱怨,马车正中的人倒显得心平气和的多,一双纤手交叠于身前,饱满的指甲上以浅粉色凤仙汁为蔻,右手中指根处带了红宝石嵌指环,更显手背莹白。
“秋梨,左右今日也要入宫,不急得这一时。”声线柔软似。
行过这一条街,一路宽阔,速度便快了许多,终在霞光散披之际入了皇城根底。
耳听马车外似安静了许多,便知此处该是皇城下的禁地。
纤指掀开马车帘一角,腕上的金锣稍稍滑下,马车里的人目光朝前,刚好看到夕阳下巍峨的皇宫。
尤记得初次来还是许多年前。
望着越挪越近的城墙,她唇畔勾起一抹笑意,在心里暗道:“何呈奕,我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 56 章

第五十六章 任妙彤
夕阳的光晕照于被霜雪覆盖的宫墙高檐, 宽长的宫道彼端直达内庭,任妙彤一步一步朝前踏行,身板儿挺的笔直, 目光前视,不往旁处瞧看一眼。
身后秋梨忙跟过来,瞧着自家小姐侧颜松意很是欢喜的样子, “小姐,得偿所愿,您可高兴?”
主仆二人走在最前,身后是拿随身行李的宫人,离的有一段距离,任妙彤这才抿唇一笑, 小声道:“自然是高兴的,只要能见他, 我便高兴。”
“小姐等了这?????一天等了这么多年, 就为着皇上拒了那么多门亲,若皇上知道了,一定会加倍爱护小姐的。”
“与我一起入宫的世家女子那么多,人外有人, 我的家世样貌或都不是最出彩的, 皇上又凭什么对我多加青睐。”
“小姐,话可不能这么说, ”秋梨别过眼, 确认身后没人才接着道,“您入宫可是封了才人的。”
任妙彤摇头轻叹一息, “我兄长在王家傲王将军手底下做副将, 王将军又向冷大人举荐, 说到底,这个才人,还是看在我兄长的份上。”
“这也正是说明,皇上要重用咱家大人,这也是好事啊。”秋梨净拾好听的话来讲。
“重用不重用的,那是天命,亦是圣意,哪里能强求的来,”任妙彤似有些多愁善感,“我只盼着,能每日见着他就好,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他长成什么模样了。”
新进宫的世家女册封礼由皇后亲持,何呈奕以国事繁忙之由甚至没有露面。
众人等着借此机会面见圣颜,想看看这位消失了十二年突然出现的年轻帝王究竟是何模样,却终落空。
实则这些天何呈奕除了上朝便是在华宵殿议政事,他甚至都没空去找秦葶的麻烦,更多时候秦葶是在偏殿候着,干巴巴的混上整日。
拆除多余寺庙与铸熔金佛一事皆落定下来,换成钱粮支援前线将士,一时士气大振,将见势而起的反叛军打的节节败退。
可拼了命才夺去的城池他们变不肯轻易放手,守城之战则打的极其惨烈,加之就近年关,更是不能懈怠。
借此新人入宫,何呈奕亦以节省银钱支援兵将之名省了后宫女子许多赏赐。
后宫入人,这位帝王反而不曾踏入后宫半步,就连皇后的人影都见不着。
众人见皇后都是这般待遇,也便暂且舒心下来,盼着战事稍缓之时,得以再见圣颜。
新入宫的这些世家女子当中,数得任妙彤的名声最好,新人见礼,她对宫人的赏赐最多,人又最随和,多数时候都是安静的。
按家世来说,她算不得最好的,所居燕栖阁离何呈奕的寝殿也算不得近,她时常坐在靠窗的位置朝东方遥望,那便是何呈奕所在之处。
秋梨端着一盏新茶进门,轻轻放置在她面前的案几上,瞧见任妙彤手里拿着书也不看,一脸失魂落魄的朝窗外巴望,于是有意分了她的心神道:“小姐,您看书看了一天了,也累了,歇歇吧。”
周妙彤这才别过眼来,呆呆的望着手里许久未翻过的书页神伤道:“又过去了一天,竟又过去了一天,时间过的真是快。”
知她在心伤什么,秋梨开解道:“小姐别伤心,奴婢今日去旁处使了些银子,打听了几句,皇上这阵子忙的分不开身,哪个宫里也没去,哪个人也没见。”
这倒当真是能安慰人的话,周妙彤将书暂搁一旁,端起手边茶盏,却也不急着喝,“秋梨,你说他还会记得我吗?”
秋梨是她的心腹,自要捡着好听的话哄她,“时间过了这么久,一时间皇上不记得也属正常,可若是见了面,保不齐就记起来了。”
“小姐你长的这般秀丽,皇上一见定会喜欢。”
“但愿吧,只要他不讨厌我就好。”这番话让她十分心满意足,可毕竟人见不着,她心里就是不得开怀。
忠仆见不得她这副模样,为解她的心结,于是出了主意,“小姐,既然皇上不来,不如你就去见啊!”
才要入口的茶盏顿在唇畔,任妙彤展目而视,“去见?”
“对啊,您既入了宫便是皇上的女人,去见皇上又有何不妥?”
“这样不好吧,”她轻轻将茶盏搁下,眼珠左右缓慢转动两下,“以什么名头去呢?”
“就算再忙,也要吃东西的啊,小姐干脆给皇上送些吃的,奴婢可听说,这些日子有别宫的已经去送了,可都被皇上的人拦在殿外没送成。”
“既他不见,那我若去,也一定不会见的。”
“去试试吧,万一真就见着了呢?”秋梨笑道,“万一皇上也正等着您呢?”
此事若不提也罢,一提任妙彤的心思便活了,白软的指尖儿轻抿在一起,有些踌躇之态,思量再三,似终还下了决心,“既如此,那便去试试。”
......
华宵殿。
与众臣商议完国事已经近了未时,众人退下,殿内一下子空荡了起来,除却三三两两的洒扫宫女。
何呈奕将手边一切事务放下,浅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朝金椅背上靠去,稍松散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目光寻着殿中,终在一个角落里看到正背对着他的方向的秦葶。
她独自站在那里修剪花枝,安静的似不在这尘世间一般。
今日自醒来他便去上朝,下朝之后便一直在华宵殿里忙到现在,一整日二人一句话也没说。
他才想开口唤秦葶过来,便瞧见齐林自外殿入门,他弯身上前说道:“陛下,妙才人在殿外求见,说是给您送点心。”
何呈奕眸光一沉,“妙才人,哪个妙才人?”
“任桓征任副将令之妹,任妙彤,皇后娘娘封了她妙才人。”
一提任桓征,座上之人这才有了些印象,但他不想见,下意识的想要齐林将人打发了,转念一想,她的兄长此次是平定反叛军先锋其中之一,且改了主意,“让她进来吧。”
齐林应下,不多时,引着人入了殿。
任妙彤一身丁紫色罗衣,自殿外款行而至,入了殿中,初见圣上,跪礼问安,殿内其余宫女放下手中活计,福身见礼。
“臣妾任妙彤见过皇上。”入殿时她微垂着头,不敢正视,只浅浅瞧见一道玄色身影坐于殿中。
背后的光影投在身上,在身前印出一道影,她只垂眸望着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
殿中安静,似水波无声,浅眼瞧上去,任妙彤平静安然,实则此刻无人晓得,她内心是何种激荡,她想抬眼去看看正坐殿中那人,然,不得他令,她便不敢。
终于,何呈奕扬声道:“平身。”
不过两个字,似一股暖流流入她的心口,沉声入耳,独特磁性的嗓音,似将她的心也一同吊起。
她自地上站起身来,一举一动都分外优雅。
殿内的洒扫宫人又各自忙应起来,秦葶亦别过头来接着修剪花枝。
待站稳,她这才缓缓抬眸,光明正大又顺理成章的看向前面的人。
何呈奕端坐殿上,半身笔挺,肩宽脖长,苍俊的脸庞,浓眉眼阔,比她原本料想的还要俊朗太多。
心动若春桃跳枝一般,不由看的有些痴,这一瞬间,她有一种与旧识重逢的喜悦,这一天,她当真等了许多年。
“妙才人来此何事?”何呈奕瞧看不出她现在心里想的什么,只走形式的一问。
“臣妾听闻皇上近来政务繁忙,亲手制了些点心来。”她一示意,身侧秋梨将青碟奉上。
由齐林接过呈上,何呈奕未看一眼,便道:“有心了。”
何呈奕话音落,这倒让任妙彤显得无处接话,她只是想在这殿中再多留片刻,再多瞧他一眼,许是也能认出她来,于是道:“圣上要不要尝尝,合不合适您的口味?”
何呈奕哪有旁的心思,此刻目光正好扫到秦葶那厢,她似笨手修剪月季花枝时被刺了一下,此刻正用唇轻轻抿住被刺疼的指尖儿。
一时晃神,根本没听到任妙彤在说什么,更没见到任妙彤此时那期待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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