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先秦起,春秋战国各国都在修驰道保证战争后勤和地方管理。秦始皇统一天下后修的驰道尤其多。
但就算是李世民最不喜欢的暴君秦始皇,修驰道也是为了国用。如当今皇帝这样,只是因为想去臣子家中探望就耗费民力物力修驰道,还是头一遭。
李玄霸淡淡道:“张衡啊……皇帝修完汾阳宫后,觉得汾阳宫不够大,命张衡扩建汾阳宫。张衡劝谏皇帝,说这几年的徭役太多太重,请皇帝暂缓扩建宫殿,惹怒了皇帝,就失宠了。”
李世民微怔一会儿,道:“就因为这个?”
李玄霸道:“嗯,就因为这个。皇帝对张衡不满,他身边奉承的人就会一个劲地寻找张衡错处。以前张衡得宠时一些小错,这时候都成了不能容忍的大错。不过张衡的牢狱之灾,当是他向杨玄感说我们的老师薛公之死无辜,杨玄感向皇帝告密所致。现在老师无事,不知道张衡为何还是遭遇了牢狱之灾。我回去查查。”
李世民抿嘴:“就因为这个?就因为对薛老师说了一句抱不平的话?”
李玄霸点头。
李世民冷哼:“杨玄感之父的死也有被陛下猜忌的缘故。杨玄感却行这小人告密之事,让陛下猜忌其他忠臣。”
李玄霸道:“楚国公一家仍旧被皇帝猜忌,为了讨好皇帝,可不是得手段频出?”
李玄霸没说张衡最后的遭遇。
张衡都被免职为民了,仍旧被杨广派人监视,后来以诽谤朝政的罪名被处死。
比起高颎、宇文弼和薛道衡这三位因德高望重,而让杨广更加忌惮的臣子,张衡的死更难以避免。
因为这三位老师德高望重,以前对杨广又不太友好,所以只要他们对杨广示好,主动退出朝堂中心,杨广就会有“他们以前骂朕,现在对朕恭敬,朕很满意”的心情。三位老师便安全了。
张衡正好相反。
他在杨广夺嫡时就站在杨广这一边,一身恩宠全系在杨广身上。以前他对杨广毕恭毕敬,杨广对他好感颇深。当杨广厌恶他的时候,他无论做什么都是加深杨广的厌恶。他又得知杨广太多的秘密,所以必须死。
李玄霸不担心李世民得知张衡结局后,会不自量力地闹着去救张衡。只是之前每次他剧透别人死因,那人就会莫名其妙成为自己老师,李玄霸觉得这个玄学很可怕,便不敢再说了。
老师已经够多了。何况张衡与杨广牵扯太深,真的救不了。
李世民没有追问张衡的结局。
在他看来,张衡都被免职为民,两京置办的家产全被查抄,已经足够凄凉。这应该就是张衡的结局了。
谁也不会想到,杨广会在征讨高丽失败后恼羞成怒,把已经免官一年多的张衡抓起来,以“诽谤朝政”的罪名杀了。
回到洛阳后,李玄霸得知了张衡牢狱之灾的原因。
原来是因为张衡为太子哀悼时,抱怨皇帝没有听太子的劝谏。虽他只是抱怨了一句,没有直言太子、乐平公主之死是皇帝的错,但皇帝仍旧恼羞成怒,把张衡下狱了。
碰巧的是,告密的还是杨玄感。
李玄霸猜测,张衡知道这些话不能说,但在心里憋得难受。他与杨玄感交好,杨玄感又同被皇帝忌惮,所以他才与杨玄感说了几句心里话。
李世民得知此事后嘀咕,比起卖友的杨玄感,只是不拉朋友一把的苏威都显得不算差了。
虽然杨玄感大概没把张衡当朋友,只是相熟而已。
唏嘘完张衡的遭遇,李世民和李玄霸回到洛阳后,终于暂时与朝堂分别,能开开心心闲一阵子了。
哪怕李世民回家后立刻挨了母亲一顿狠揍,他也乐呵极了,挨揍第二日就呼朋唤友去祸害杨广的禁苑。
打猎,打猎,打猎!赶路颠簸几个月,李世民的手早就痒极了。就算身上的瘀青,都不能阻拦他出门打猎!
李玄霸叹气。二哥这“狩猎瘾”还有救吗?
孙思邈对西域草药和医术很着迷,还留在河右之地没回来。不然李玄霸真想让孙思邈试着开个药方,看能不能治好二哥的“狩猎瘾”。
虽然大概率会得到“孙思邈三连”表情包。
没救了,等死吧,告辞.jpg。
李世民急着去打猎,李玄霸丢下二哥回了一趟大兴城。
李四娘和李五娘在李世民、李玄霸出塞那段时日先后出嫁,李玄霸亲自去补上贺礼。
李玄霸刚从塞外回到大兴城时就知道四姐和五姐已经出嫁,只是他和李世民公务在身,不好停留,便等到现在才来拜访。
李玄霸本想把李世民带着一起来,但李世民满脸不愿意,只想去打猎。
在这个时候的人心中,已经嫁出去的阿姊就是别家的人。李世民和四姐夫、五姐夫不熟悉,不像柴绍那样本就有交情,他自然不想去。
李玄霸去亲自补上贺礼,是基于现代人的道德观念。他不会用自己的道德观念“绑架”其他人,李世民不想去,他就自己去了。
李世民以为李玄霸只是想找个借口去拜访未婚妻,在送李玄霸离开时一脸坏笑。
李玄霸真想揍二哥一顿,可惜打不过。
李玄霸回洛阳时,他派往赤土的颜真和向固已经回来。他便将两人也一同带上,详细询问南洋的事。
李玄霸和李世民离开时,将店铺交给母亲代管。
颜真和向固回来后,窦夫人将颜真提拔成书坊掌柜,将向固提拔成李玄霸和李世民手头小庄子的管事。
颜真和向固从赤土国带回来的作物已经在农庄试种,已经死了一半,剩下一半估计也很难活。
不过两人已经与赤土国贵族交好,下次可以单独去赤土国行商。这些带回来的作物死了就死了,李玄霸强行不心疼。
李玄霸还打探了倭国的事。
大隋使团回来时,小野妹子没有跟随。看来大隋使团是把倭国天皇骂得有点惨,倭国天皇没有派出新的使团出使大隋。
不过大隋使团还是带回来倭国天皇新的国书。倭国天皇就算被骂了,国书也与原本历史没区别,国书抬头还是“东天皇敬白西皇帝”。
但杨广这次没有觉得“还不错”。刚骂了倭国人的大隋使团正因为倭国的无礼气得肝疼,对皇帝大骂这个国书有多无礼。
在大隋使团看来,倭国与其他小外夷没区别,建在大隋使臣就应该毕恭毕敬。谁知道倭国国王居然架子端得就好像他能与大隋皇帝平起平坐似的。
大隋回来的使臣对杨广痛骂倭国居心不良:“陛下是天子,他却自称‘天皇’,是何居心?何况大隋乃‘中国’,他该自称‘东国国王敬白中国皇帝’!之前他说大隋是‘日没国’,现在又说大隋是‘西国’,其心可诛啊陛下!”
杨广一听,脸色大变。
今年二月,杨广因流求国不肯归顺,发一万东阳兵覆灭流求国。
杨广自觉被倭国侮辱,便命主将陈棱在流求国驻扎练兵,威慑倭国。
李玄霸挑眉。难道皇帝想要攻打倭国?
如果是真的,他一定托梦给未来的自己,给网庙隋炀帝的牌位前多上几炷香。
颜真道:“倭国狼子野心,需要防备。”
向固道:“就倭国?狼子野心?”
李玄霸淡淡道:“它确实有狼子野心,不过如今不惧。”
倭国就是你强它当狗,你弱它咬一口。对付它只需要自己够强大,它自己就会乖乖摇尾巴当狗。对如今的倭国太重视,是太抬举它了。
向固疑惑:“它如此弱小,还敢有狼子野心?”
李玄霸道:“狗再弱小也想吃更多的肉。”
如此直白的比喻,向固明白了。
随意聊了几句倭国,李玄霸和颜真、向固说起他们将迎来一个回纥贵族当同伴。那位回纥贵族是真正的豪商,两人要好好向那人学习经商手段。
颜真和向固惊讶极了。
二位郎君出个塞,不仅把吐谷浑可汗的脑袋摘了回来,还收服了一个部族的友谊,居然能让一个草原部族心甘情愿借兵。
颜真兴奋极了。他果然没跟错主家。
向固很是庆幸。还好他投诚得够快。
再次回到大兴城,李玄霸没有拜访齐王,只是派人给齐王送了些礼物。
他先拜访了三位老师,交了作业,并告了二哥“狩猎瘾”的状后,才去拜访几位姐姐。
令他惊讶的是,三姐居然戴着孝。
李玄霸叹气:“原来是伯父去世……为何不告诉我们?我们是亲家,我该来拜祭。”
柴绍道:“都是快一年前的事了,麻烦你做什么?我听闻你和李二郎的功劳,真是羡慕。”
他没说后悔没和李世民、李玄霸同往。
虽然他如果请求太子,确实有机会同往。但没有什么功劳,比陪伴父亲最后一程重要。
李昭和柴绍在守孝,家中老母亲又身体不好,李玄霸没有多打扰。
他接着去拜访四姐夫段纶和五姐夫赵慈景。
说到四姐夫,还是李玄霸牵的线。
李四娘原本的丈夫应该是长孙晟的远亲,长孙孝政。
但因为此世李世民和长孙小妹过早定亲,李四娘还在相看人家。既然李世民已经与长孙家联姻,李渊就把长孙家排除出了女婿人选。
李玄霸记得长孙孝政早逝后,四姐在李建成的牵线下再嫁段纶,夫妻俩感情不错,便派人查了段纶的生平,将其推荐给母亲。
段纶是兵部尚书段文振次子,虽是官宦之子,但不是勋贵世家大族,李渊原本不太满意。
但他见了段纶一面后,就满意了。
李渊是个颜狗。段纶长相端正,又带着一股潇洒侠气。李渊见之甚喜,当即拍板嫁女。
在李昭的帮忙下,段纶与李四娘见了一面。两人仿佛命中注定般的一见钟情。
段纶婚后才从妻子口中得知是李玄霸牵的线。现在他紧紧拉着李玄霸的手不放,恨不得与李玄霸抵足同眠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李玄霸拒绝了与四姐夫抵足同眠,邀请四姐夫来洛阳玩耍。
离开时,李玄霸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使劲挥手,热情作别的段纶。
历史中段纶因为李建成帮他和高密公主牵线,站在了李建成这边。
虽然唐太宗没把段纶怎么样,段纶官至光禄大夫、宗正卿,谥号“安”,陪葬昭陵,中途削官也是段纶看错了唐太宗性子给唐太宗送礼,自讨的没趣。但段纶自己战战兢兢,很不自在。
以段纶平定巴蜀的手段,可看出他的本事不错。这次段纶和李建成的关系被自己截胡,希望他能为大唐发挥出更大的作用吧。
比起面对四姐夫段纶的感触良多,李玄霸对五姐夫赵慈景的看法只有一个。
帅,真TM的帅,帅得穿越后大部分时间都很淡定的李玄霸都在心里爆粗口了。
老实说,李玄霸和李世民也很俊朗。
李渊的长相继承自“侧帽风流”的祖父独孤信,窦夫人的长相沿袭自宇文氏一贯的美貌。兄弟二人的长相不可能差。
看自家人的脸看习惯了,李玄霸只对齐王杨暕面若好女的美人脸微微惊讶过,然后就多次撺掇杨暕留大胡子。
但赵慈景的帅,还是让李玄霸震惊到短暂失语。
赵慈景的帅是纯正的剑眉星目、丰神俊朗、男人味十足的那种帅。从容颜到身姿到气质,无论是刮胡子还是留胡子,哪怕披件破衣服去当乞丐,都掩盖不了他周身闪瞎眼的“帅”字。
怪不得父亲对赵慈景一见倾心,连赵慈景是谁都没打听,开口就问小赵有没有婚配。
家世出身无所谓,给我当女婿!
李玄霸偷偷打量五姐看向自家夫婿那蕴满星星的双眼。
得,虽然五姐再嫁的夫婿杨师道也不错,但两人的儿子杨豫之给五姐服丧期间,与自己现在还没出生的妹妹永嘉公主通奸。还是赵慈景活着更好。
等讨伐尧君素时,自己跟着一起去,把赵慈景救下来吧。
赵慈景不死,说不定五姐看着赵慈景这张脸,都会快乐地多活十年。
李玄霸与赵慈景也相谈甚欢。只要李玄霸肯装,没有人不会佩服他的才华和气质。
赵慈景温和笑道:“我得找个机会调到洛阳去,好多与贤弟相处。”
李玄霸笑着拱手:“弟受宠若惊。”
赵慈景亲手将李玄霸扶上马车,送李玄霸离开。
李玄霸回头,赵慈景拱手微笑道别。
而原本对自己很亲近的五姐……五姐只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新婚夫婿微笑。
弟弟?那是什么?被帅忘记了。
李玄霸放下车帘,扶额失笑。
看见三位姐姐过得都不错, 李玄霸放下了心。
大姐和二姐跟随外放的夫君不在大兴城,李玄霸只拜访了她们留在老宅的仆人,让其帮忙送信送礼。
李玄霸记得大姐所嫁的冯少师是二哥亲信, 夫妻二人在武德年间去世。二姐与驸马窦诞应该是二婚。
李渊给女儿所选的驸马若是正常早逝都有记载, 这种被抹去记载的女婿, 大概率是在隋末中与李渊划清了关系。
还好二姐在李渊入长安时就在李渊身边,所以她的夫家没有做绝,保护了她的生命安全。
至于二姐和二姐夫感情什么的, 在大部分古人这里,夫妻之间谈感情太过奢侈,相敬如宾就不错了。
相比之下, 三姐、四姐、五姐的婚姻算得上美满了。
在这个时代,除非是娘家子嗣与女婿家有利益往来。就算是勋贵联姻, 娘家人也不常和嫁出去的女儿联系。
李玄霸刚立了大功, 身上的官职比这些已经留发,甚至弱冠的姐夫们都高。他还能恭敬地上门拜访,给新婚姐姐和姐夫补上贺礼和祝福。姐夫感到了自己被尊重,姐姐们感到了自己被看重。就算是李五娘,从丈夫的盛世美颜中回过神后, 都为李玄霸的体贴抹了眼泪。
与李玄霸相熟的柴绍也对李昭道:“大德与幼时一样对你很好,你该放心了。”
李昭笑骂道:“别污蔑我, 我一直很放心,是你不放心。”
柴绍笑着认错,不反驳。
李昭出嫁前在唐国公府所受到的宠爱不输给李建成。但出嫁之后, 娘家除了逢年过节例行的往来, 几乎没与李昭来往。
即使知道出嫁后就是如此, 李昭也难免难过。
李玄霸还在大兴的时候, 李昭还能常因生意的事与兄弟见面。李玄霸和李世民离开了大兴,生意上的事多是管家之间互相商议交流,李昭便与家中能频繁来往的最后渠道也断掉了。
李昭时常忧虑,或许除了这个名字,她与曾经的亲人再无瓜葛了。
此次李玄霸来探望李昭,李昭才松了一口气。
李昭对最亲近的大丫鬟叹息:“以前觉得二郎最亲近我,三郎对亲人总是礼数多于感情。但现在我见的事情多了,才知道三郎或许才是最重感情的人。”
大丫鬟明白自家娘子的意思:“不是二郎不够亲近娘子,只是三郎的体贴超出旁人而已。寻常郎君,没有对出嫁后的姊妹还如此亲近看重的。”
李昭点头叹气:“我以前对他还不够好。”
大丫鬟道:“娘子可别这么说。三郎为了给自己留后路,宁愿把手中生意分给娘子帮忙看顾。娘子也一直帮衬三郎。娘子和三郎的姊弟之情,也绝对是世间少有。”
李昭露出回忆的神色:“是啊,他那时其实已经显示出与旁人不同了。”
李四娘和李五娘也和丈夫说起香皂铺子一事。
“年少时不懂,只以为陪三郎胡闹。待嫁人掌家后才知道,手中捏着这份私产心里有多安定。三郎那时就为姊妹考虑了。”
段纶和赵慈景与唐国公府不熟悉,第一次听到李三郎办起香皂铺子时,还让府中未出嫁的姐姐也投了份子钱。
他们对李玄霸的认知又多了一层。
连家中姐妹都能照顾,李玄霸对家人肯定是极好的。再想起勋贵官宦人家私下里传的唐国公府那些兄弟不睦之事,段纶和赵慈景都忍不住有点可怜李玄霸了。
人都注重第一印象。李玄霸看着就很柔弱谦逊,哪怕还未留发,就已经显示出光风霁月的美好气度。再加上当时兄弟不睦传闻发生的时候,李玄霸着实年幼。段纶和赵慈景难免偏向李玄霸。
段纶对妻子道:“我与李大郎接触之后,本认为李大郎同是身具侠气之人,是我看走眼了。”
李四娘小声道:“之前我不好说自家闲话。现在嫁作郎君妇,是郎君家人了,我才敢告诉郎君,离李大郎远些吧。”
段纶握着妻子的手道:“夫人的娘家人,夫人最了解,都听你的。”
李四娘与段纶温情对视:“嗯。”
赵慈景也对李五娘道:“你以前常夸二郎和三郎,今日一见,确实该夸。”
被赵慈景夸了一句,李五娘害羞得说不出来。
赵慈景虽见惯了女子对自己的痴迷,见到夫人过分娇羞的模样也颇有些哭笑不得。
他伸手在李五娘面前挥了挥手:“夫人,回神。你再这样,我是不是该戴着面具和你说话?”
李五娘捂着脸使劲摇头:“我、郎君说得对。我就知道郎君一定会很喜欢二郎三郎。”
赵慈景道:“我还未见过二郎。不过三郎我是结交定了。”
赵慈景虽也有武艺在身,但在武艺上不擅长,性格更偏向坐在书房里泼墨的文人雅士。
李渊和李建成性格都是纯粹的武夫,虽都对他很亲近,但见面不是拉着他喝酒,就是拉着他去狩猎,赵慈景其实不太应付得来。
他一看李玄霸就觉得他们一定合得来。
听说李二郎也是一个喜欢狩猎的人,赵慈景认为,就算李二郎再好,他肯定也与李三郎更合得来。
与姐夫们建立了初步友善关系后,李玄霸没有立刻回洛阳。
回洛阳之后,就要面对父母和李建成,他实在是心烦,想清静一阵子。
他和二哥立下大功劳,升到与李建成同级的正五品朝请大夫,而李建成的“正五品”是门荫来的,他和二哥是用吐谷浑可汗的人头换来的。就算不看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只看得到官职的原因,李建成就被他和二哥比得黯淡无光。
李建成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心胸涵养没有修炼太好,见到他和二哥难免不自在。
父母都是希望子女和睦的,看见这一幕难免心焦,会多唠叨几句。
李世民心大,听到什么都乐呵呵当作没听见,每天就沉迷狩猎。
李玄霸懒得听父母和他唠叨那些兄弟和睦的话。
正好老师都在大兴,李玄霸就写信回洛阳,说自己要在老师这里学习一段时间。
李玄霸自幼爱读书。他终于能闲下心来做学问,就是父母也不好打扰。
李渊对窦夫人道:“二郎一回来就磨炼武艺,三郎一回来就钻研学问。所以我的二郎和三郎才如此优秀。”
窦夫人笑道:“是啊。”
她等二郎狩猎回来就把二郎训一顿。
看看你弟弟,再看看你!你以为娘亲我会像你父亲那样好骗,以为你是在磨炼武艺吗!
去边塞已经荒废了一年多的学业,你不思补回来,就天天玩是吧?
窦夫人回房后,按着额角叹气。她生的四个儿子,各有各的让她头疼的地方。
“三郎是不耐烦见到大郎,才躲到大兴的吧。”窦夫人叹道。
在独孤老夫人死后,就跟在窦夫人身旁伺候的张婆声音木然,话却捎带刻薄:“二郎和三郎躲开大郎,才会兄弟和睦。”
窦夫人放下手苦笑:“或许是。我一直以为,时间能让他们兄弟的关系修复。明明之前他们的关系已经和睦许多。”
张婆道:“之前的关系修复,难道不还是二郎三郎一味退让吗?因为二郎三郎更懂事更孝悌,所以就让二郎三郎不断退让。夫人,你现在和老夫人有什么区别?”
窦夫人苦笑更甚:“我没有偏袒大郎。”
张婆不再说话。
在老夫人去世后,张婆时常想,二郎君和三郎君更孝顺更体贴,特别是三郎君的善良,有目共睹。如果老夫人偏爱的是二郎君和三郎君,不知道会多幸福。
李建成那个会把偏爱自己的祖母活活气死的忤逆畜生,为什么他的命就那么好,为什么人人都偏向他?!就因为他是唐国公府的嫡长?偏偏他是唐国公府的嫡长!
老天啊,如果你有眼睛,请来一道雷把这个不孝不悌的畜生劈死吧!
张婆每每想起自家老夫人从身体还不错,被李建成气病,直到气死的整个过程,她就恨得睡不着觉。
比恨更难受的是,老夫人就算遭到这样的对待,死前唯一看重的仍旧是李建成!
张婆自然知道夫人和老夫人是不同的。老夫人是一味地偏爱,夫人只是希望她所生的孩子能和睦相处,所以默许李二郎和李三郎主动做出的退让行为。
手心手背都是肉,夫人必须维持这和睦。
所以张婆什么都不说了。
说了没用,说什么?
只希望夫人不会像老夫人那样,也被李建成那个畜生气死。
张婆伺候完窦夫人后离开。
窦夫人让神情复杂,欲言又止的大丫鬟也退下。
屋内只留下了她一人。
她呆坐了许久,就像是被什么压在了背上似的,压得她的背她的腰一点一点地垮下。
窦夫人伏在被褥上,无声呜咽。
唐国公府蒸蒸日上,可窦夫人心中却一日比一日煎熬,好像前方不是繁花似锦,而是深渊。
都是她的孩子,她能怎么办?
李世民被母亲训了之后,才脑袋一摸,啊,我阿玄呢?我那么大个弟弟呢?什么时候丢了?
窦夫人被一脸蠢兮兮的二儿子气笑了:“什么丢了?三郎去大兴求学,你在干什么?嗯?你还要玩到什么时候?”
李世民嘟囔:“我没有玩,我在磨砺武艺……啊疼疼疼,娘娘娘娘,别拧耳朵!”
窦夫人捏着二儿子的耳朵转了半圈:“嗯?磨砺武艺?你父亲能听信你的鬼话,你看我会信吗?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你是什么德性,我还不知道?”
李世民告饶:“我错了我错了,娘轻点!耳朵要掉了!”
窦夫人不听李世民的告饶,只把拧耳朵的力度稍稍放轻一点,保持着会把李世民拧疼,但不会伤着的力道,一边拧耳朵一边训斥李世民最近的贪玩。
李世民瘪嘴认错。
二儿子的认错,没有给窦夫人丝毫安慰。窦夫人是看透了,这四个儿子全都是认错很快,坚决不改。
每个人都是!
“我去大兴接弟弟,顺便也继续向老师求学。”窦夫人终于松手后,李世民捂着耳朵讨好笑。
窦夫人戳了一下谄笑的二儿子的额头:“什么顺便?求学是顺便!”
李世民正色道:“我去求学,顺便接弟弟!”
窦夫人捏了一下儿子的嘴唇,笑骂道:“都不是顺便!你现在就去,立冬之前回来。三郎身体不好,已经在塞北受了一年的罪,今年冬天必须在洛阳养身体!”
李世民点头如啄米:“好好好,我这就去。我可以把小五也带上吗?小五最近黏我黏得紧。”
他现在每天打猎都把小五带在身边。
窦夫人收起笑容,平静道:“你若把四郎也带上,娘就准你把小五带上。”
李世民毫不犹豫道:“不带了。”
窦夫人的手指微微抖动了一下。
她语重心长道:“四郎也是你弟弟。”
李世民知道母亲心里难过,但毫不妥协:“如果四郎把我和阿玄当做兄长,我自然认这个弟弟。但他有吗?以前就算他不懂事,现在他已经七八岁,又被父亲和娘亲教养了这么久,但我和阿玄回来后……”
李世民冷哼一声,继续道:“娘亲,他可是当着我和阿玄的面说的‘还以为你这个病痨鬼会死在塞外’。他挨了打,我不与他计较了。但他不改之前,我不会与他亲近,也会拦着阿玄滥发善心。”
李世民拱手:“我不想让娘亲难过,所以一直忍让。我可以一直忍让,但娘亲,不是我和阿玄没有尝试过和他亲近。我确实懒得理他,但阿玄从小到大对他差过吗?!”
李世民越说越委屈。
小时候弟弟傻乎乎地对李建成和李元吉好,得到了什么?李建成好歹还能表现出表面的和睦,但李元吉从小到大就欺负身体不好的弟弟。娘亲居然还认为弟弟对李元吉不够好吗?
窦夫人道:“四郎确实还小,他只是顽皮了些,待长大后就懂事了。”
李世民打断道:“那就等他长大懂事后再说吧。阿玄身体不好,受不得气。如果娘亲非要让我和李元吉表演兄弟情谊,我就不去大兴了。我在洛阳可以随时把李元吉带在身边。”
窦夫人心头一酸:“你何出此言?四郎是我的孩子,你和三郎难道不是我的孩子?娘亲可曾对你们不好过?唉,去吧。只是不能带小五去,二郎,你应该明白娘的意思。”
李世民放下手,闷声道:“我明白。李元吉才是我的同母弟,我对异母弟比同母弟更好,与李元吉的关系就更难修复了。”
窦夫人道:“你明白就好。小五有你万阿姨照顾,你不用担心。小五已经长大,他自己也明白的。”
李世民心道,说到李元吉就还小,说到小五就小五已经长大,娘你也真偏心。
但李世民知道母亲偏心是正常的。李元吉才是母亲的孩子。
就算母亲在所有事上都尽可能对小五视若己出,但感情上终究还是不同的。
他只能庆幸,还好自己和阿玄也是母亲的孩子。
李玄霸不知道二哥马上要被母亲赶来大兴。
若他知道,一定提前再和老师们告状一次,让老师们好好教训二哥。
李玄霸在准备留下来求学时就和二哥写了信。二哥回信,狩猎忙,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