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中的那个齐王杨暕在太子杨昭刚去世的时候,是否也对侄儿亲近友善过?
史书中不会记载这些琐事,所以谁也无从得知。
李玄霸道:“大概是因为太子遗言的缘故吧。太子希望陛下迅速定下你的太子名分。”
李世民手一抖,打翻了碗碟:“阿玄!”
李玄霸对二哥摆手:“现在四处空旷无人,我们声音低一些,不会有人知道。再者,就算被陛下知道,这是大表兄的遗言,我们也应该告知二表兄。”
杨暕已经呆滞。
半晌,他才不敢置信道:“只是因为这个?只是因为兄长希望父皇立我为太子,父皇就对兄长不喜?那父皇究竟是对兄长不喜,还是对我不喜?”
李玄霸道:“储位之事该由陛下纲常独断,就算是太子殿下也不应该置喙。何况大表兄……”
他叹了口气,将太子当日遗言精简了一番,把完整的大意告诉了杨暕。
李世民瞠目结舌。
他本以为弟弟让他别说话,是因为弟弟要隐瞒齐王。弟弟这是在做什么?就齐王这个性格,肯定会管不住嘴。如果事情传到皇帝那里去,他们能讨得了好吗?!
杨暕也呆若木鸡。
他没想到太子兄长的遗言居然如此……如此与兄长以前性格不符。他更没想到李玄霸居然真的敢把这话说给他听。
杨暕扶额:“兄弟相残,叔侄相残……大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敢说了?他这是,他这是故意让父皇生气啊!”
李玄霸点头:“太子殿下不确定陛下会听他最后的谏言,但他了解陛下。陛下若不喜他的谏言,就不会厚赏他的孩子。那么相当于变相的把他的孩子拉离了储位的漩涡。”
杨暕颤抖着拿起筷子,吃了一块羊肉压压惊。
大兄怎么敢啊?他不要命了吗!
啊,这是大兄的临终遗言,确实是不需要要命了。
杨暕吃了好几口羊肉压惊,才艰难地开口:“看来父皇是被大兄猜中了心情,恼羞成怒了。他还真想立杨倓?杨倓他受得住吗!”
李玄霸道:“齐王殿下慎言。陛下只是不喜太子殿下对他不信任。你是太子殿下的弟弟,难道不是陛下的儿子?几位皇孙是太子殿下的儿子,难道不是陛下的孙儿?你们也都是陛下血脉相连的亲人,陛下怎么会不看重你们?何须太子殿下多此一举,恶意揣度?陛下生气是应该的。”
杨暕脑袋有点懵:“啊,好像是啊。”
李玄霸叹气道:“陛下不是被猜中了心思,只是在生气罢了。可以前他生气,父子没有隔夜仇,太子殿下诚心道个歉就算过去了。但现在太子殿下永远也无法向陛下道歉了,这才堵在这里。”
杨暕道:“以前确实是大兄一直在哄父皇。”
李玄霸:【二哥,齐王一会儿说皇帝“恼羞成怒”,一会儿说太子“哄”皇帝,真是太会说话了。】
听着弟弟没忍住的心声吐槽,李世民手指轻点桌面代替点头。
二表兄真是大孝子啊。
李玄霸道:“太子殿下已经没办法道歉,就该齐王殿下去了。现在齐王殿下已经知道了太子殿下的遗言,应该能好好安慰陛下了。”
杨暕指着自己:“我?我能行吗?”
李玄霸道:“齐王殿下不行也必须行,现在齐王殿下是大隋的嫡长,太子殿下已经病逝,现在该齐王殿下承担起太子殿下曾经承担的责任。”
杨暕道:“你的意思是,该我来哄父皇了?”
李世民被茱萸油呛到。
杨暕恼羞成怒道:“李二,别把唾沫喷锅子里!”
李世民一边狂灌酸梅汤,一边疯狂摆手。你们继续,无视我。
李玄霸平静道:“是啊,该你哄陛下了。”
杨暕倔强道:“我和大兄不一样,不一定要和大兄做一样的事!”
李玄霸道:“但太子这个位置是一样的。你还是齐王的时候,可以想怎么任性就怎么任性。当了太子后就不一样了。”
李玄霸压低声音:“对有的皇帝而言,太子是继任者;但对有的皇帝而言,太子这个位置,就是僭越。”
杨暕手中筷子落在了桌上,打翻了杯子。
李玄霸擦了擦嘴,站起身道:“今日我和二哥还是回唐国公府吧,告辞了,二表兄。”
杨暕伸手拉住李玄霸的袖口:“大德!”
李玄霸低头看着袖口:“二表兄,大表兄在世的时候,我原本与大表兄先熟识,却与你更亲近。”
他的手覆在杨暕的手背上。
“现在二表兄要成为太子了,我们之后也只能疏远了,请二表兄原谅。李家是陛下纯臣。”
杨暕的手缓缓松开。
“大表兄去世前,最担忧的就是你二表兄。为储君者,谨小慎微,如履薄冰。表兄,请保重。”
李玄霸拱手,作揖。
杨暕伸手想要将李玄霸扶起,但他的手伸到一半,收了回来。
“表弟,你若想置身事外,刚才那些话就不该对我说。”杨暕苦笑。
李玄霸不语。
杨暕道:“我看这羊肉你也吃不下了。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们了。”
李玄霸道:“谢齐王殿下,在下告辞。”
李世民赶紧多塞了两口肉,腮帮子鼓鼓道:“齐王殿下告辞!”
杨暕无语道:“看来李二还是吃得下的。把肉都带走吧,你们回家自己涮去。”
李世民咽下肉,抹了一下嘴笑道:“谢齐王殿下!”
杨暕唤来仆从给李世民和李玄霸打包,说不送,还是将李世民和李玄霸送出了门。
他坚定道:“今日之言,绝不会传他人耳。”
李玄霸对表兄笑了笑,与二哥骑马离开。
李世民骑马走了一会儿后,回头看去,杨暕还立在门前,没有离去。
“阿玄,为何要和二表兄说那些话?”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陛下知道我们听到了太子殿下的遗言,只要齐王殿下不蠢,把僭越的话掩饰了,我们就不会有事。”
“如果他不掩饰呢?”
“以陛下性格,会更相信我们。”
“唉。”
两人到了唐国公府。留守的仆从还以为他们今日不回来,慌慌张张为他们开门。
“阿玄,这不是你全部的理由。”
李玄霸指挥人用清水加了几片姜蒜当涮锅锅底。
【杨暕在太子死后,朝中之人皆依附于他。他日益骄纵,属下多行不法之事。若能劝住他一二,百姓少受点苦。】
【再者,没了那些罪罚,他自己在杨广猜忌他之前,也能少受点苦。】
李世民问道:“无论如何……他都会被猜忌吗?”
李玄霸指挥仆人收拾行李。
【对有些皇帝而言,当自己日益老去之时,青壮皇子存在的本身就是谋逆。】
李世民想问,那我呢,我们呢?
兄长在乱世中早逝,自己才会成为太子,继而成为唐太宗吧?
那自己继位之前,父亲对自己的态度如何?
他想问,但不敢问。
李世民犹豫了许久,还是坚定了自己之前的选择。
这个未来,他不问阿玄,要自己亲眼去见证。
休息了一晚上,李世民和李玄霸就匆匆赶往江都,把脑袋进献给南下的杨广,连老师都没时间去探望。
既然知道了皇帝已经南下,他们只能立刻跟着南下。若皇帝知道他们耽搁,就是不敬之罪了。
杨暕没来送他们。
之后,杨暕也没有再私下邀请过李世民、李玄霸单独去他府上游玩。
李世民和李玄霸也一样。
他们见面时仍旧很友好,就像是李世民、李玄霸与太子相处时一样,友好又疏远。
杨暕是个史书中认证的漂漂亮亮没有脑袋的花瓶皇子,李玄霸已经做好了他与杨暕所说的话被泄露到皇帝那里去的准备——这是李玄霸这一生中,唯一一次算错的事。
大业六年四月十五。
李世民和李玄霸还在前往江都的船上,皇帝杨广昭告天下,册封齐王杨暕为太子。
“陛下终究还是遵循了大表兄的遗言,这是不是证明陛下还是疼爱大表兄这个儿子?”
“嗯。”
从大运河南下的时候, 李世民和李玄霸路过了洛阳,但没有上岸。
李世民和弟弟笑称,他们算不算过家门不入。
船停靠的时候, 李世民和李玄霸常与码头上其他停靠的人闲聊。
洛阳附近的人聊得最多的是正月那场热闹。
皇帝带着西域使臣从塞外归来, 为了给西域使臣显示大隋的繁华, 连街道两旁的树木都穿上了丝绸。一万余乐工在端门大街表演百戏,持续半月不止,乐声几十里外仍旧可闻。
“城里那段时间胡人吃饭买东西都不给钱, 白拿,陛下不准我们收钱,”
“你至少还能进城看热闹。不穿丝绸的人都不能入东西市卖东西。”
“听说表演百戏的端门大街上, 蜜烛都燃了半月?这是真的?”
“是真的,灯火通明啊。”
行商聚在一起啧啧称奇, 吸引了不少游学的士子前来聆听。
有人询问:“这耗费肯定很大吧?”
说者笑道:“能有挖这条运河的花费大?”
有人好奇:“你们卖东西不要钱, 官府会补给你们吗?”
说者苦笑不语。
有人叹息:“何必这样伪装呢?难道西域人都很傻,会被这违背常理的事骗到,真以为我中国无贫者?”
说者叹气:“怎么可能?有个西域商人就直接嘲笑我,‘中国亦有贫者,衣不盖形, 何如以此物与之,缠树何为?’”
众人听言, 都跟着叹气。
李世民静静离开人群。李玄霸也起身离开。
兄弟二人坐在河堤上,抱着膝盖看着水中的月影发了好一会儿呆。
李世民起身,拍了拍屁股道:“阿玄, 回船睡觉吧。”
李玄霸:“嗯。”
他们继续顺着大运河南下。
快到江都时, 他们看见运河边有一个村庄, 就停在河边, 想去换点新鲜蔬果解解腻。
刚走到村口,他们就看见村庄在械斗,都见血了。
兄弟二人一边派人去报官,一边问村中袖手旁观者缘由。
这次冲着杀人去的械斗,是源自去年的一项新政。
接连几年重徭役,百姓为了活命,有的青壮诈称老小,有的人干脆逃避户口检查不上户口。
朝中便下了新规定,让百姓之间互相检举,若检举一个壮丁就命被告发的人家为检举人纳税服役。一时间邻里为敌乡亲成仇,此种械斗时常发生。
官兵很快到达。为首者十分巧合,居然是赴江南当县令的房乔。
房乔惊讶道:“李二郎,李三郎?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李世民道:“送已经发臭的脑袋去江都。”
房乔身边的衙役一脸惊恐。
房乔笑道:“是吐谷浑可汗的脑袋?你们这次立的功劳,我来江南后都听说了。”
衙役们不由打量这两位除了长得好看些,与寻常人无异的富家少年郎。
李世民道:“正是,你要去看看吗?”
房乔兴致勃勃:“好。”
他受邀上船,先欣赏了吐谷浑可汗被腌入味的脑袋,然后与李世民、李玄霸煮茶聊了一会儿。
李世民和李玄霸问起新规定的事。
房乔叹息:“是裴蕴干的好事。徭役过重,百姓想方设法逃徭役,我能理解他重查户口的事。但他不敢查豪户官吏家中的隐户,只压榨寻常农人。他说检举壮丁,实际上检举很混乱。官吏为了揽钱揽功,只要检举,无论老弱妇孺皆算逃户口的壮丁……”
他捶了一下桌子,愤愤道:“他看似一口气追查到六十四万新壮丁,实际上逼得能服徭役的百姓家破人亡,卖身卖田。瞧着吧,明年户口数量一定急速降低!”
李世民不是很懂户口的事。
李玄霸一边听房乔抱怨,一边在心里给偏科的二哥介绍户口和土地兼并。
王朝服徭役和纳税的户口来源是自耕农。官吏、士族和寺庙都有办法逃税。
因为奴仆不缴税不服役,所以当徭役赋税过重的时候,自耕农就会卖地卖身。成为“隐户”,土地兼并加剧。
裴蕴此举是杀鸡取卵,饮鸩止渴,把本就不多的自耕农逼上绝路。
李玄霸听房乔抱怨完后,道:“检举者应该大部分不是普通百姓。百姓检举他人,也怕自己被报复检举,同样家破人亡。检举要去官府,能用官府这条线的多是当地官吏和豪族吧。”
房乔苦涩道:“他们不知道敛了多少财、地、人。我看啊,天下大乱已经近在眼前了。”
李玄霸赞同。
确实如此。
大隋灭亡不是三征高丽那一推就能造成。
隋朝刚从南北朝过来,鼎盛时户籍也只有不到六千万。杨广每次征发徭役就是百万人起,这个庞大王朝的崩塌很早就已经开始。
自耕农在这杀鸡取卵的新政下没了活路,只能上山或者卖身。
唐朝建立时统计上户的百姓只剩下不到两千万。消失的四千万百姓除了被隋炀帝祸害死的,要么上了山成了义军,要么卖了身成为反叛豪强的兵卒。
距离隋朝灭亡,还有八年。
隋朝开始灭亡,自今年起。
说起隋末,后世人除了唐国公府那一家子人,只知道薛举窦建德王世充瓦岗寨。
其实隋末各路反王可不少,光是江南这巴掌大的地方就有杜伏威、李子通、辅公佦、沈法兴等诸多割据势力。后世演义小说中归纳为“十八家反王、六十四路烟尘”。
大唐统一中原看上去很容易只是因为开着“秦王李世民”这个挂。把隋末割据势力地图打开看一眼,就知道天下拥兵自重者众多,逐鹿中原可不是什么简单难度。
李世民和李玄霸与房乔短暂一聚后,继续向江都驶去。
他们离江都已经很近了。
与房乔离别时,李世民见李玄霸眉头紧锁,问弟弟愁什么。
李玄霸道:“不知道我们家趁着这次新政得了多少青壮。”
李世民生气道:“你听到新政祸国殃民,居然只在想这个?”
李玄霸问道:“不然呢?”
李世民气得大骂弟弟没有良心,拂袖而去。
这次李世民和李玄霸足足冷战了好几日,到了快下船的时候,李世民才瓮声瓮气和弟弟说话。
“阿玄,我们家确实应该趁着这次新政多买入青壮,但你的话太冷酷了。”李世民垂头丧气,“虽然我不该向你发脾气,我有错,但你看我这么生气,非要我先道歉,我不道歉你就不和我说话吗?”
李玄霸无语:“你先不理我,还埋怨我不理你?”
李世民道:“你是弟弟,弟弟就该让着哥哥。”
李玄霸:“???”这什么无耻的理论?
李世民道:“而且你的话真的好冷酷!”
李玄霸道:“但我当时确实这么想。难道要我对你编谎话?”
李世民垂头丧气道:“那算了,你还是说实话吧,我忍住,下次一定不生气。”
李玄霸看着二哥的模样,心中的气消了不少。
他本来不想和二哥多说,但二哥都先道歉了,即使道歉的话奇奇怪怪。
【我对隋炀帝所作所为一直都很愤怒厌恶。所以我们要多收拢被隋炀帝祸害的百姓,然后带着那些百姓给隋朝一个狠的。让隋炀帝和后世那些高高在上的皇帝都明白一个道理,“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
李世民咧嘴笑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也很生气。你早这么和我说,我不就不生气了。阿玄,你性格怎么这么别扭?你这性格要改……唉?你跑什么?”
李玄霸捂住耳朵。和好之后二哥就开始啰嗦,还不如继续冷战呢。
李世民小跑几步追上弟弟,把着弟弟的肩膀道:“你那句话引自荀子的‘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吧?”
李玄霸:【我那句话引自魏徵《谏太宗十思疏》。那个“太宗”,就是指唐太宗。】
李世民脸一垮:“谏这么多?他好啰嗦。我希望晚一点遇到他。”
李玄霸一直下撇的嘴角终于上翘。
看见二哥不开心,他就开心了。
二月离开张掖,到了快五月的时候,李世民和李玄霸终于到达洛阳,把吐谷浑可汗的脑袋献给了隋朝皇帝。
杨广愕然:“怎么只剩下脑袋了?”
李世民挠头:“都是臣的错,臣在他身上射了太多个血窟窿。这一路颠簸,他就没扛住。陛下,虽然臣认错了,但你可别罚臣,臣真的尽力了!”
杨广失笑:“罚你做什么?是他自己福气不够。唉,朕本来想赦免他。他的身体你们埋哪了?不会丢野外了?”
李世民严肃道:“吐谷浑可汗是一代枭雄,怎么能如此折辱?天气变热,路途遥远,尸体运输艰难,我和阿玄顺路拜祭大表兄的时候,把他埋到给大表兄埋祭品的地方了。”
李玄霸补充:“大隋太子陵墓风水好,没有亏待他吐谷浑的可汗。”
杨广扶额叹气:“他真的是伤重不治而亡,不是你俩杀的?”
李世民委屈道:“我要是想杀他,他还能活着走到大隋?我在战场上就把他的脑袋剁了。”
李玄霸道:“裴公可以作证。我们已经与裴公商议好了,要把活的吐谷浑可汗绑回大隋,让他给陛下磕头认错。”
他小声嘀咕:“把活着的吐谷浑可汗带回来,功劳比只带个脑袋大多了。”
李世民点头:“就是就是。”
杨广笑道:“好了,朕知道你们尽力了。不过脑袋也罢,活捉也罢,功劳都一样,朕不会亏待你们。说吧,你们想要什么赏赐?”
李世民高声道:“想什么都不干,回家玩一年!”
李玄霸:“臣也是。”
杨广:“……啊?”
陪坐众臣皆哑然失笑。
宇文述笑着对陛下解释道:“这两个惫懒少年郎嫌弃此次出塞累着了,请求休假呢。”
虞世基看了李世民和李玄霸一眼,猜到了他们想要躲避风头的心思。看在弟弟虞世南的份上,虞世基为李世民和李玄霸帮腔:“李二郎和李三郎还年幼,现在正是该多读书的时候,不能揠苗助长。且陛下已经赏赐了唐国公,不应当重复赏赐了。”
苏威看在心中有愧的老友薛道衡的脸面上,也道:“陛下何不多赏赐李二郎李三郎财物?”
裴蕴不认识李世民和李玄霸,其他皇帝近臣都这么说了,他不能不合群,赶紧道:“臣附议。李二郎李三郎过于年少,陛下是该让他们好好休息。”
杨广无奈道:“怎么朕给他们赏赐还不是了?”
李玄霸老老实实道:“陛下,我和二哥只是想玩。我们这个年龄,本来就是该无忧无虑玩耍的时候。塞外真的好累啊。”
杨广哭笑不得。
杨广本想把两个孩子继续放在战场上, 打造出比汉武帝时霍去病更厉害的冠军侯。周围人都劝他别揠苗助长,他便叹着气同意了。
李世民和李玄霸松了口气,开始狮子大开口要赏赐。
对于立了大功的人, 财物赏赐要的越多, 杨广越放心。
他自己就是个喜欢奢华的人。以己度人, 如果有人不喜欢奢华,杨广便认为这人别有所图。
现在杨广身边的近臣,如虞世基、宇文述、裴蕴等, 无一不爱奢华,他用得特别放心。
只有苏威格格不入,不太爱奢华之物, 只对收集书籍字画特别上心。所以苏威虽然是杨广倚重近臣中年纪最大、资历最深的人,却在杨广心中地位排名最靠后。
李世民和李玄霸自幼就在杨广面前展现出自己对荣华富贵的喜好, 首次面圣就讨了不少赏赐。
现在两个幼童长成了两位少年郎, 对金银财宝的喜好丝毫未变,杨广感到很亲切。
李世民道:“陛下,我就想要骏马和强弓。家里最好的骏马和强弓总会被父亲挑走。”
李玄霸道:“陛下,请在东都和西京都赐予我们宅院。我和二哥都长大了,需要有地方邀请友人游玩。”
听到李玄霸的请求, 虞世基想到了弟弟有一次的叹息。
虞世南虽然不得皇帝喜爱,但看在虞世基的面子上, 再加上虞世南的字和文章都写得很好,所以虞世南孝期之后也被起复,继续当起居舍人。兄弟二人便同去的洛阳。
虞世南性孤僻, 在朝中几乎没有友人, 只对李世民、李玄霸这两位弟子较为上心。
来到洛阳后, 他探望两位弟子归来, 对虞世基叹气两位弟子所住的地方太过狭小:“唐国公府富贵,却对李二郎和李三郎差别对待,实在是不慈。”
虞世南生活清贫,虞世基却十分显贵。听了弟弟的话,虞世基还以为虞世南是向他低头借钱,非常高兴地问弟弟要多少。
虞世南神情十分古怪地拒绝了他。虞世基才知道,虞世南真的只是单纯为弟子在家中遭遇的不公正待遇唏嘘不满。
虞世基想到此事后,对李世民和李玄霸慈爱道:“伯施曾与我提到过,你二人居住之处太过狭小,确实应该换一座宅院。”
宇文述好奇:“有多狭小?”唐国公府的宅院还会狭小?
虞世基想着弟弟的话,道:“听闻只是靠着偏门的一处小院,院落中连棵树都没有。”
李玄霸:【树被二哥你叫人砍了,说挡着你的视线。】
李世民瞥了弟弟一眼。正是因为不够宽敞才砍树啊。
杨广皱眉:“靠近偏门?”这方位也太差了。
李玄霸忙为父母解释道:“这是我和二哥自己选的院子。我和二哥常出门玩耍,靠近偏门更方便。父亲赠送了一处别庄给我和二哥,平日里我和二哥住在城郊别庄,其实住处很宽广。但我还是想向陛下讨要大宅子。陛下赏赐宅院,说出来更有脸面!”
杨广也想起李世民和李玄霸被赶到别庄居住的事:“张衡失职,贬官为民,朕收走了他在东都和西京的宅院,就赐予你们二人了。张衡的宅院面积较为宽广,朕再将附近民户也赐予你们,将来你们若成家,扩建成两处宅院也绰绰有余。不过若将来你们再立功,朕也会赏赐给你们更好的宅院。”
李世民和李玄霸连忙谢恩。
宇文述和虞世基二人的脸上都闪过一丝遗憾。他们都看重了张衡的宅院,想拆了做成别邸园林,正憋着劲讨好皇帝。
不过赏赐给李二郎和李三郎也好。皇帝近臣之间也会互相较劲,宇文述和虞世基都认为,与其让对方得了这处心仪的宅院,不如便宜他人。
李渊留守洛阳,此次没有跟随杨广南巡。
李世民和李玄霸得了赏赐后,就以思亲心切为由,立刻返回洛阳。
杨广本想把两位少年英雄带在身边陪他狩猎,听到李世民和李玄霸想父母的话,笑话他们果然还是孩子,便放他们离开了。
李世民和李玄霸前脚刚走,裴世矩后脚就到了洛阳。
听到皇帝说伏允只剩下一个脑袋后,裴世矩呆愣许久。
他苦笑道:“李二郎肯定特别失望。虽然铁勒人都说是李二郎亲自擒获吐谷浑可汗,但臣一直坚信李二郎过于年少,应当是铁勒人的功劳。李二郎便要带着吐谷浑可汗,来陛下面前亲自说道说道,究竟谁的功劳才最大。现在唯一人证没了,以李二郎那喜爱人前显摆的个性,不知道会气成何样。”
杨广听后捧腹大笑:“李二郎确实喜欢人前显摆。不需要这个人证,朕也相信是他的功劳。哈哈哈哈,他确实非常难过。”
裴世矩见皇帝信了,松了口气,心里忍不住骂了两个熊孩子一句。
李世民和李玄霸曾与他辩驳,说不能留下吐谷浑可汗的命,就算要在吐谷浑扶持大隋的代理人,也该选一个更好控制的贵族。自己没有同意,那两人也没有再劝说自己。
谁知道,这两个少年郎居然胆子那么大,回大隋的中途把吐谷浑可汗杀了。他们真不怕自己拆穿此事吗?
裴世矩事后琢磨,这两人还真的不怕。
比起自己,皇帝肯定更相信李世民和李玄霸这两个表侄。再说了,把吐谷浑可汗活生生地带到皇帝面前,所得到的赏赐肯定比只带一个脑袋大多了。他们二人这么做图什么啊?所以肯定不会有人相信这是他们故意所为。
“他们是真的忌惮伏允,还是太过任性?”裴世矩自言自语。
回去的路上,李世民和李玄霸商量起如何装修新宅院的事。
他们的钱有大用处,宅院就保留原本模样不变,不做新装修。
李世民:“我去求求父亲和母亲,希望能从唐国公府的库房里拿点新家具出来装点新家。”
李玄霸:“应该能。这点要求父亲和母亲肯定会答应。除了宅子,皇帝把张衡其他的房产也赐予了我们。靠近城墙的给我,我有大用。”
李世民手一挥:“都给你,我不耐烦琢磨这些庶务。”
李玄霸眉头一挑:“那可抱歉了,你从现在开始,必须和我一起琢磨这些庶务。”
李世民拉长语调:“啊?好无聊啊,我不要。”
李玄霸道:“你以后一辈子都要做这些无聊事。国家大事都是由一个铜钱一粒粟米积累起来。”
李世民没好气道:“我看我还需要什么魏徵啊,阿玄你不比魏徵更烦人?”
李玄霸:“呵呵。”
等以后认识魏徵了,我和魏徵合起来烦死你!就在你身边使劲说,给你来个左右双声道进谏!
讨论完房产和财物的分配后,李世民唏嘘道:“张衡啊,我记得他。我们离开时,他还是陛下跟前最得宠的臣子。陛下第一次西巡归来时,为了去他家,还让百姓从太原翻山越岭修了一条去他家的驰道。”
大业三年,杨广从榆林回到太原时,张衡还是杨广身边仅次于宇文述的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