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 by木兰竹
木兰竹  发于:2024年04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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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气得抬起脚。房乔赶紧把李世民的脚压下去。
与李世民和李玄霸相识了几月,房乔和杜如晦都猜到了这两兄弟估计有什么他们察觉不到的交流方式。
杜如晦道:“李三,你也别太过分了。”
薛收看看几人。怎么就只剩下自己满头雾水了?你们究竟知道了什么?
房乔见薛收露出了被孤立的神情,解释道:“李二和李三是双生子,双生子似乎有外人不了解的交流方式。”
薛收惊讶:“居然有这等神异?”
他打量李世民和李玄霸,啧啧称奇。
薛收没有问李玄霸说了什么让李世民“暴跳如雷”。既然是悄悄话,即使李玄霸说“没什么不能说的话”,大概也是他们不好打听的。
但他虽然在书中读到过一些双生子的奇妙心灵感应,今日真的见到了,还是很好奇。
年轻人的情绪变幻的很快。百姓的事虽然让他们悲愤,但他们都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地位,唯一能做的只有悲愤。几人都不是被情绪左右的人,便借着李世民和李玄霸的“争吵”转移了注意力。
薛收好奇道:“介意我问一下你们的心灵感应到何种地步吗?”
李世民道:“就是模模糊糊能感觉到一些。”
薛收总觉得这对双生子的心灵感应不仅是“模模糊糊”,但李世民都这样说了,他虽和李世民一见如故,但也只是刚结识不久,不宜交浅言深,便笑了笑作罢。
李世民叮嘱李玄霸:“别说了,听到了吗?”
李玄霸道:“好好好,行行行。”
李世民趁着几人不注意,又伸手扯住了李玄霸的脸:“敷衍!”
李玄霸叹气:“好,行。”
李世民这才松开手。
杜如晦笑道:“我有时候真的很好奇李三说了什么,能让你这么激动。”
李世民冷笑:“你真想知道?”
房乔捂住杜如晦的嘴:“不,他不想知道。”
房乔想起了李玄霸预言的事,脑门上冒出冷汗。
李玄霸道:“再过些年,我一定告诉你们。”
杜如晦把房乔的手挡开,抱怨道:“你捂我的嘴干什么?李二李三不是小气的人。”
房乔扶额。你对李三的威力一无所知!
房乔已经隐隐猜到李世民突然激动的真相。
以李玄霸那初次见面就能把谶纬砸你身上的性格,他对李世民肯定说了更多的谶纬。
房乔就郁闷了,谶纬不是很困难的事吗?怎么李玄霸做起来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李世民道:“对,不小气。如果阿玄认为可以对你们说了,自会和你们说的。”
李玄霸看向二哥:“哥,你真的同意我说出去?”
李世民道:“嗯……一般而言,你还是不说为好。但若你认为可以说,那就说吧。反正我不在乎这个。”
李玄霸打趣道:“现在你不在乎,以后你也不在乎?”
李世民笑着揉了揉李玄霸的脑袋:“我不知道我以后会如何,但我现在肯定不在乎。”
李玄霸叹气:“有话好好说,别揉脑袋。”
李世民双手揉头:“就揉。你再厉害也是我弟弟,我揉我弟弟的脑袋怎么了?”
薛收再次感到了自己被孤立。这两人打什么哑谜?
他看向房乔。
房乔叹气:“习惯就好,谁让他们是双生子。”
杜如晦笑道:“他们说他们的,我们聊我们的。刚不是说作诗吗?现在继续!”
薛收道:“你们还有兴致继续作诗?”
李世民一边欺负弟弟,一边道:“怎么没兴致?世间意难平的事太多,若见一次愁很久,还不把自己愁死了?能解决的事就解决,解决不了的事就搁置一边,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忧愁也不能改变现状,快乐也不能改变现状,为何不快乐些?”
杜如晦嘴角含笑:“李二言之有理。”
房乔苦笑着摇摇头:“在心胸宽广上,我常自省不如你。”
薛收叹了口气,拱手道:“李二郎,在下受教了。”
李世民矜持地点点头,得意道:“好说好说,我这人的优点还有很多,你们慢慢学。”
三人大笑,李玄霸也不由笑了。
他想起史书中的唐太宗就是出了名的爱嘚瑟,“朕之功业,大小竹帛,岂能尽载”。
等他哥再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一定要在二哥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在心里帮他把整句话补全,不知道二哥还会不会厚着脸皮把整句话说出来。
真是期待啊。
到了禁苑猎场,李世民如他所说的那样,立刻将不愉快的事抛到了脑后。
李玄霸与禁苑的官吏沟通的时候,他已经如撒了绳子的猎犬一样冲了出去。
这时候没有士人不会骑马。但李世民骑马冲刺的速度太快,瞬间把房乔、杜如晦和薛收抛到了身后,只有唐国公府的护卫跟了上去。
三人面面相觑。
李玄霸骑着马慢吞吞过来,薛收有一点焦急道:“李三郎,李二郎瞬间就没影子了,是不是该派人去找找?”
李玄霸道:“不用理睬他。护卫跟上就行了。”
他话音刚落,李世民就从林子冲冲了出来。
在他的马前面,有只慌不择路的兔子。
已经弯弓搭箭的李世民弓箭离手,箭狠狠扎入可怜的兔子的脖子中,把兔子钉在了地上。
李世民放慢速度,脚勾在马镫上,一手抓着缰绳,一个侧身倒挂把兔子从地上拔起来,握住缰绳的手一使劲,身体回到了马背上。
他笑着晃了晃手中的兔子:“拔得头彩!”
薛收揉了揉眼睛。刚刚的弓箭箭头是不是都没入地面了?
杜如晦拍手夸赞道:“李二,你这样的年纪就有如此的射术和骑术,将来一定能驰骋沙场!”
李世民把兔子绑在马屁股上:“我现在就可以驰骋沙场,可惜耶……父亲总说我还小,不准我去边疆。”
李玄霸没好气道:“你还真想去?”
李世民笑道:“为什么不可以想呢?不多说了,赶紧的,猎物还有很多!”
见李世民已经射到了兔子,薛收、杜如晦和房乔被激起了胜负心,一个个摩拳擦掌。
总不能比不过一个九岁的孩童吧?
四人都策马进入了林子中,李玄霸在一群护卫的围绕下,慢吞吞骑马散步。
他骑术还行,但射箭……告辞!
李玄霸不是瞄不准,是真的拉不动能射动猎物的弓。
若有猎|枪就好了,他只需要瞄准,狩猎成果不一定比二哥差。
可惜他就算是穿越者,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制造枪支。
黑火|药的配方他倒是记得,但黑火|药的那点威力,实在是浪费了他的期待。
不知道古代那些威力强大的火|药是怎么做的。等李家快造反的时候,自己再慢慢琢磨吧。
反正不琢磨,他哥也能砍翻这个乱世,不急。
“三郎君,前面好像有猛兽。”一个护卫道。
李玄霸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护卫道:“附近太安静了。”
李玄霸道:“那就绕……”
他话音未落,就听见二哥的奋的大叫声:“前面有老虎!你们都别动手!看我的!”
李玄霸身上汗毛倒竖,破口大骂道:“二哥他疯了吗!别管我,赶紧过去!”
围绕在李玄霸身边的护卫只留了两人,其他都飞速策马去李世民的身边。
李玄霸也慌慌张张策马缀在后面。
猎场的猛兽都被圈养磨去了野性,对手持弓箭的人类而言不危险。但就算是后世动物园里的老虎也可能杀人,李玄霸不知道自家只有九岁的二哥怎么会胆子大到和老虎单挑。
李玄霸赶到现场的时候,李世民已经和老虎绕起弯来。
李世民在前面绕,老虎在后面追,护卫们在老虎后面追,房乔、杜如晦和薛收三人在一旁心惊胆战地看着。
见到老虎之后,三人正想商量要怎么让护卫围住老虎,安全地捕获这个大猎物,李世民居然轻踢了一脚马腹,独自冲了出去。
三人吓得快从马背上晕过去。
“李三郎,快劝劝你哥!”房乔焦急道。
李玄霸对着李世民怒吼:“哥!今日之事我一定会写信告诉母亲!”
李世民脸上的笑容一滞。
他拧身后转,手中弓箭连发,两支箭居然准确无误地钉入了老虎瞪得如铜铃般的双眼中。
老虎立刻双爪捂住眼睛,满地翻滚,张大嘴咆哮,陷入狂暴。
李世民策马转向,放下弓箭,手持长矛,朝着老虎投掷。
在李世民投掷长矛的时候,跟在老虎身后追逐,但不敢放箭,怕误伤李世民的唐国公护卫已经持刀追上了老虎。
他们骑马靠近盲眼狂暴老虎,手中马刀往下一划,然后驱使马匹离开,与老虎擦身而过。
每次擦身而过,他们的刀都能在老虎身上落下一道血痕。
当护卫呈现“X”型全部擦过一次老虎后,老虎已经没了力气。
李世民的长矛投到,扎入了老虎的后颈中。
老虎怒吼一声,趴到了地上不动弹了。
李世民双手高举欢呼:“成功了!”
李玄霸翻身下马,来到李世民的马前,拽着二哥的腿,把二哥拖下了马。
李世民:“哎?小心些,我会摔到!”
“你还知道小心?!独自一个人和老虎搏斗是不是很爽?啊?这么多护卫,需要你一个人逞强?如果马不小心脚滑了,你是不是要给老虎一个滑铲给老虎送饭啊?”李玄霸对着李世民破口大骂,口水星子都溅到了李世民的脸上,“你不要命啦?!”
李世民用袖子擦了擦脸:“我有分寸……”
李玄霸骂道:“你有个屁的分寸!”
李玄霸的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以前他从史书中看到李世民的“浪”,只是感慨唐太宗确实厉害。
现在看到二哥才九岁就撩拨老虎,哪怕是猎场被驯养的老虎,李玄霸都吓得头发都差点竖了起来。
他再想起史书中二哥做的那些事。
战场上就算了,二哥这个过分喜爱打猎的混蛋,当了皇帝都会抛下侍卫去与熊下马搏斗。
你是毛子吗!
还是说毛子学的你?!
人进化到如今长了脑子就是为了趋利避害和使用工具,你赤手空拳和熊搏斗,是要返祖到野人吗!
李世民讪讪道:“喂喂,我没有和熊搏斗。”
李玄霸骂道:“是还没有!”
李世民捂住耳朵:“别念了别念了,什么只带着一个人亲自当诱饵,没事在禁苑追兔子追鹿,独自和熊搏斗的事我一件都没做过,不要用我没做过的事骂我啊。”
李玄霸骂道:“是现在还没有!”
在场的人都呆住了。
薛收不敢置信地看向房乔:“李三郎这是……这是……”
杜如晦高声道:“李三,别说了,还有我们这些外人在呢。”
李玄霸话锋一转:“小时候偷针,长大后偷牛!你现在就敢撩拨老虎,长大后肯定会做这些事!我只是未雨绸缪!”
李世民翻白眼。弟弟这转折也太生硬了。
不过看着围观众人赞同的眼神,李世民无奈地发现,虽然弟弟的转折很生硬,但大家都信了弟弟的鬼话。
哦,看房玄龄那满头冒汗的模样,或许只有房玄龄没信。
李世民低着头道:“是是是,我错了,我一定反省。放心,将来我一定不会再冒险。”
李玄霸磨牙:“你等着,我一定会告诉母亲!你等着挨打吧!”
李世民叹气:“行,你告诉吧。”
反正母亲得到信后也是许多日后了,等母亲来到东都又是许多日后,他就算要挨打,也要等很久。
未来的事未来再说,先把弟弟哄骗住了,好继续打猎。
哇哦,我真厉害!居然打到了大老虎!
李世民见李玄霸似乎消气了,蹦蹦跳跳来到老虎身旁:“可惜虎皮破了。阿玄!父亲见到我猎的老虎肯定会很羡慕!哼哼,谁让他不陪我打猎,老虎没他的份!”
李玄霸刚消气,又憋气。
二哥这是完全没反省吧?!
不仅李世民没有反省,杜如晦和薛收也下马来到了老虎旁,十分羡慕地夸奖李世民。
虽然刚刚看着很惊险,仔细一想,这老虎腿本来就有点瘸,跑不快,所以李世民才会带着老虎遛弯,瞅准机会射中老虎的眼睛。
两人冷静下来,才发现李世民不是鲁莽,是真的很自信,在动手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全盘准备。
李二郎真是了不起!
李玄霸远离着老虎,背靠着树干生闷气。
房乔走到李玄霸身边,压低声音道:“他以后真的还是如此鲁莽?”
李玄霸磨牙:“他就算快老死了,性格和现在也没有丝毫改变!”
一样的开朗,一样的嘚瑟,一样的浪里个浪!
什么唐太宗啊,现在是熊孩子,未来是熊得不行的老顽童!至死都是少年!
房乔失笑:“那样也不错。”
李玄霸抬头看了房乔一眼,视线重新落到了在老虎身旁跳起了奇奇怪怪舞蹈,还试图拉着杜如晦和薛收一起跳舞的二哥。
“嗯,对你们而言,确实不错。”李玄霸平静道。
房乔看向被人群环绕的欢快的孩童。
这个孩童,真的是他未来的主君吗?真是少年英雄啊。

李世民完全没把李玄霸的怒骂放在心上。
狩猎了一日, 房乔、杜如晦和薛收的胳膊腿都酸软得睡不好觉,李世民和没事人似的。
第二日他挨个叫好友们去狩猎,见没人陪他去, 就独自去狩猎了。
李玄霸醒来后, 连忙骑马去寻二哥, 担心二哥又去找猛兽。
头一日李玄霸特意去寻找了禁苑的官吏,让他们把猛兽赶得远远的。
李世民确实有再猎一头猛兽的想法,可惜没能见到。
他想让禁苑的官吏放几头猛兽出来, 但看到弟弟那比猛兽可怕多了的眼神,他只能遗憾地只和兔子、狐狸和鹿玩耍。
第三日,房乔、杜如晦和薛收才再次与李世民一起狩猎, 猎物自然不比李世民猎得多。
李玄霸每日就只骑马遛弯,一只兔子都没猎到。
李世民把自己的猎物挂了一半到李玄霸的马屁股上, 笑道:“就当是阿玄你猎到的了。”
李玄霸回头看着血淋淋的马屁股, 露出了嫌弃的神色:“收到马车里去,难道你想挂在马屁股后面招摇过市?”
李世民叉腰道:“我就想挂在马屁股后面!”
就要炫耀!必须炫耀!
李玄霸道:“猎好的猎物要立刻处理了,不然肉会腐坏。你想载一堆腐肉回去?”
李世民叉腰的手放了下来,脑袋耷拉得像霜打了的茄子。
杜如晦笑着挼了挼李世民垂下的脑袋。
房乔从李玄霸的话中预测出李世民会是他将来的主君,本来想矜持些。但看着李世民毫不反抗地被杜如晦挼的模样, 手一痒,也忍不住上前挼了两把。
未来主君的脑袋啊。怪不得李三郎让我赶紧挼, 现在不挼,以后就没机会了。
李世民看向薛收:“你不摸吗?”
薛收:“……你就这么喜欢被人摸脑袋?”
李世民叹气:“不喜欢,但习惯了。”
薛收犹豫了一会儿, 也上前摸了两把李世民的脑袋。他其实不想摸, 但不能不合群。
薛收笑道:“李二郎真是少年英雄。多摸几下, 让我也沾染些英雄气。”
房乔和杜如晦纷纷点头赞同。
此时论虚岁, 十岁就能猎老虎,也太厉害了。
杜如晦道:“当朝猛将韩擒虎十三岁生擒老虎,李二郎十岁猎虎,堪比大隋第一猛将了。”
李世民谦虚道:“生擒老虎比猎虎难多了,何况我不是独自猎虎。若没有护卫在,我也不敢与老虎游斗。此次猎虎,护卫有一半功劳,当赏。阿玄,你可不能罚他们。”
李玄霸道:“我没说我要罚他们。”
李世民道:“我是让你在父亲娘亲面前说说好话,就说是我突然窜了出去,护卫很勇敢地来保护我,明白吗?”
李玄霸扫了一眼护卫感激的眼神,叹气道:“好。”
他在心里道:【你既然知道你的鲁莽可能会让护卫受罚,就不该这么做。】
李世民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他这不是等猎到老虎后,才想起这件事嘛。
见李世民从狩猎的兴奋冷静下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叮嘱弟弟一同撒谎保护忠心的护卫,房乔心里涌出暖意。
三岁看老,十岁已经完全能看出一个人的内在。
怪不得李玄霸说大唐能在李二郎手中迎来盛世,就凭李二郎现在露出的英雄气和一颗仁心,就能看出李二郎未来明君的模样。
杜如晦和薛收不知道李二郎会成为他们主君的事,只是单纯越发欣赏李世民。
之前他们只是认为李世民这个孩童很聪慧,愿意不看年龄和李世民相交。
但人都是崇拜英雄的。李世民虚岁十岁在护卫的帮助下猎到了瘸腿的老虎,武力值先不说,这临危不惧的模样,和现在表现出来的细心和仁慈,都让他们对这位年少的朋友多了几分敬意。
三日狩猎结束,李世民带着已经分割好的猎物,十分快乐地回东都。
路上,他骑马拦住了一个坐在田埂上休息的老农,询问村长的位置。
“这些肉你拿着,虽然不多,也可以邀请村里的老人一起喝一锅肉汤。”李世民将分好的肉都拿了出来,“我当着村人的面把肉给你,可不要独吞。”
李世民没有留下姓名,笑着扬鞭离开。
沿路又看到了一个村庄,他只留了虎皮和几张较为完整、毛色也较为漂亮的狐狸皮、鹿皮和兔皮,其他的都给了村长,让村长在村民的监督下拿皮子去换钱。
把猎物发完后,李世民就没有再停留,径直回城。
薛收疑惑李世民的行为。
李世民笑道:“我现在做什么都是杯水车薪,但做点事总比不做好。如果沿路撒钱,恐怕会给家里惹来麻烦,只是沿路送掉刚猎的猎物,不过是炫耀而已。这不是什么善事,只是随性而为罢了。”
三人心情复杂。
正如李世民所说,只是送一点猎物,算不上多大的善事。但这件事就真的没有意义吗?
接下来,他们没有偏离回东都的官道,只是在沿路看到了村庄后,也将自己的猎物送了出去。
“至少念头通达了。”薛收对李世民作揖道,“此事李二郎当为我师。”
李世民摆手:“不敢不敢。下次有机会,我们还一起去狩猎。”
薛收直起身体道:“好。”
李世民道:“如果有什么诗会也叫我和阿玄一起去玩。杜克明和房玄龄最近也会留在东都,我们多聚聚。”
薛收道:“我这就去准备!”
结识了新朋友,他当然要和老朋友炫耀炫耀。
薛收有一个号称当世第一文人的生父,交友圈子更广泛。
杜如晦对自己在隋朝大展宏图的未来还有幻想,很乐意在薛收这里结识更多的人脉。
房乔窥见了未来,心态平和了不少。不过现在多结识些人也不错,可以帮主公提前筛选班底。
房乔见到了李世民和李玄霸神异的一面,已经完全相信李玄霸的谶纬。
再者,他实在是对当朝皇帝太失望了。
他知道以自己的性格,在大隋不可能有多远大的前途,一个县令就顶天了。所以李玄霸口中的“房相”,就算是镜中花水中月,他也忍不住想要去相信。
反正信一点,又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危害,为什么不信?
回到家后,李世民向李渊炫耀了自己猎到了老虎,李玄霸向李渊告状二哥去猎老虎。
李渊先训斥李世民冒险,然后对二儿子亲亲抱抱举高高。
大雄真厉害!不愧是我李渊的儿子!
李世民得意洋洋:“耶耶射中雀屏的眼睛,我射中老虎的眼睛,我们父子二人都很厉害!阿玄,学着点!”
李渊朗声笑道:“阿玄,这一点你一定要向大雄学习。”
李玄霸瓮声瓮气道:“是。”这就去给母亲写信!
李玄霸的信发出去的时候,李世民把猎到的虎皮、虎鞭和老虎头骨经由李渊送给了杨广。
杨广对李世民大夸特夸,给李世民提了半级,李世民升到了从八品的守义尉,俸禄又增加了。
杨广开玩笑道:“李三郎,你和二郎是双生兄弟,官职一致才好。你现在可有什么办法让朕升你的官?”
李玄霸呈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奏疏。
杨广惊讶道:“你还真有办法?让朕看看。”
他饶有趣味地打开李玄霸的奏疏。
李玄霸的奏疏,说的是早已经准备好的定词牌一事。
杨广颇好声乐,裴蕴就是广召天下乐户,将宫廷乐人至三万余人,以此讨好了杨广,后来成为杨广朝中“五贵”之一。
宋词又名曲子词。如“诗”一样,“诗”最初也是民间歌谣;后来文人参与创作,《诗经》已经颇具文学性;再后来韵律越来越严格,绝句、律诗脱离了音乐,成为一种文体。
现在曲子词正好处于“民间歌谣”的时期;到了唐朝,“民谣词”才成为“文人词”;宋朝进入曲子词创造高峰,格律如诗歌发展一样固定;宋朝之后,词便脱离了音乐,也成为一种文体。
单凭李玄霸一人,想把“民谣词”往前推一大步,提前进入“文人词”是不可能的。
但杨广可以。
李玄霸就算要讨好杨广,他仅剩不多的朴素道德观也让他不可能做出危害百姓的事。
什么给杨广搜罗几万乐工是不可能的,李玄霸准备给杨广开辟一条新音乐赛道——让文人都来为杨广写歌词。
歌曲可以先写曲再填词,也可以先填词再谱曲。
杨广是个喜新厌旧的人,现在三万乐工也已经没有新鲜感了。让天下文人来为他写词,他再让乐工依照词来谱曲,用个人在声乐上的爱好创造一个新文体,将宋词变成隋词,提前迎来曲子词的文化盛世。这不是很符合杨广的“大业”?
李玄霸这个奏疏完美地戳中了杨广的心。
杨广一直坚信自己文武双全。他想要创造的不仅是武功盛世,文化盛世也要创造。
杨广很喜欢写诗。他的诗写得也确实不错,但他的嫉妒心非常强,不能容忍其他人的才华在自己之上。
薛道衡和王胄的死与诗才无关。但杨广在薛道衡死后,曾道“更能作‘空梁燕落泥’否?”,又在王胄死后,道“‘庭草无人随意绿’,复能作此耶?”,对薛道衡和王胄写出了比他更好的诗耿耿于怀。
杨广什么都想当第一。
李玄霸将“民谣词”变作当世流行文体的奏疏,既满足了杨广对声乐的喜好,又能满足杨广对文坛开宗立派的野心。
杨广心情激动之下,居然起身将李玄霸抱了起来:“是朕嘉侄!”
李玄霸僵硬:“陛、陛下,请放侄儿下来,侄儿已经长大了!”
李世民嘴角微微抽搐,手收拢在袖子里掐了手背一把,才忍住了笑。
杨广将李玄霸放在地上,使劲揉了揉李玄霸的脑袋,开怀笑道:“前人写了几百年的诗,确实该换一换了!朕命你为协律郎,为朕作新声!”
李玄霸跪地领命:“臣遵旨!谢陛下!”
杨广将李玄霸扶起来,又拍了拍李玄霸的脑袋:“李三郎既为八品职官,从八品的守义尉就不适合你们二人了。今日起,你和李二郎都为正八品的怀仁尉。李三郎为秀才,李二郎能射虎,若不是你二人年幼,至少该由从五品朝散大夫起。”
大隋以散实官为本阶。杨广将散实官的“实”和散官的“名”合二为一后,新的散官品阶就是官员的本阶。
协律郎是太常寺正八品职官。杨广将李世民和李玄霸的散官官职也提到了正八品,李玄霸入太常寺当值的时候,就不用对比他职官品阶低的官员行礼。
李世民和李玄霸都欢喜地谢恩。
杨广又道:“李三郎年幼,不需要每日当值,你只用填好词交给太乐署令即可。”
杨广想了想,改口道:“还是直接交给朕吧。今日之后,你要稍稍努力些,奉旨为朕填词!先定十首词牌,朕好广召天下文人为朕填词!”
李玄霸道:“是。陛下请放心,臣写奏疏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
杨广笑道:“你应当也是准备好了。”
李世民和李玄霸离开宫殿时,两人脸上的喜色消失。
马车上,李世民挠头:“陛下应当是在奖赏我们吧?但陛下的神情和言语,我怎么总觉得有些古怪,心里有些堵?”
李玄霸看向马车外繁华的东都城:“为皇帝做‘新声’的协律郎,是一个典故。”
李世民抿嘴:“陛下果然话中有话。什么典故?”
李玄霸道:“协律郎原称协律都尉,汉武帝因李夫人的兄长李延年善新声,为其置此官。”
李世民脸色一沉,磨牙道:“他在侮辱你,侮辱我们家。”
李玄霸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应当不是我俩的错。最近勋贵皆对父亲很殷勤,有将父亲捧向勋贵领头人的趋势。他是在敲打我们家。”
李延年和李夫人出身倡家。李延年年轻时就因罪遭遇腐刑,在宫廷中养狗,后因其妹李夫人得宠而颇受汉武帝喜爱。
李玄霸自己不在乎杨广将他比作李延年。
李延年是西汉著名音乐家,所做的事和他一样,就是为音律作新词。其《佳人曲》是后世五言诗的开端。
后世极文雅的诗词文体都是由乐工率先填词作为开端,而后再被文人发扬光大。李玄霸现在所做的事,和李延年区别不大。只是李延年是无意开创了五言诗,李玄霸是故意推动“民谣词”向“文人词”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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