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又打啊?”
确实没什么新奇,罗士信和宗罗睺便不好奇了。
李世民虽然小小地坑了李玄霸一把, 但坑到李玄霸是未来的事, 现在李玄霸有了可怖的“妖道”名声, 确实剩下的布置好做了许多。
现在持续百年以上的大一统王朝只有汉朝, 魏晋时的登基制度比起汉朝时已经改变许多。
不过刘邦当年登基的时候一群哥们七手八脚一拥而上帮他胡乱布置,上朝时皇帝亲自跑下来和朝臣们滚作一团厮打。现在要延续汉高祖的朝堂制度,还真不太可能。
当名声在外的李玄霸说起汉高祖时的朝堂,洛阳的大儒们纷纷表示,李玄霸定了就行,先满足百姓让太子殿下登基的急需,其他的等回长安再补。
高颎扶额:“你真的要你二哥披着百姓缝制的百家皇袍,步行回长安?太子殿下还同意了?”
李玄霸道:“高老师放心,此举一定会被后世千秋万代歌颂。”
高颎叹息:“前提是,李二郎是一个不愧于百姓的好皇帝。”
李玄霸眨眼:“二哥有信心。”
高颎道:“我昨日问大雄,大雄说他没有。”
李玄霸点头如捣蒜:“有的有的,老师一定听错了。”
高颎又叹了口气,叹完气后忍不住失笑:“他既然同意,哪怕嘴上说没有,心中也是有这个雄心壮志。”
看到李世民和李玄霸的少年志气,高颎心头也燃起了火苗。
他们好不容易熬到了大唐建立,预言中的明君登基,老朋友们都不愿意死在家里,各个都往外跑,他或许也该与老朋友们一样,重新出山,再撩发一次心中的志气。
围洛阳已经是重新出山?这哪能算,不过是围着洛阳屯田而已。
有了高颎的支持,洛阳城中有话语权的勋贵老臣本就不多,全都哑声仍由李玄霸安排。
魏徵匆匆赶到,拉着李世民和李玄霸不知劝谏了什么,第二日还是臭着一张脸帮忙干活,没有坚持己见。
李世民和李玄霸窃窃私语。
“什么坚持己见?他根本就没劝我们啊,只是又抱怨完为何把他蒙在鼓里,他也能帮忙。”
“抱歉,又把你忘记了。”
“哈哈哈哈,你别重复这句话了,他已经快气死了。你不是因为他已经很忙碌,前不久累病了一次,所以好心地不给他增加额外工作吗?”
“嗯,但这样说,他就不生气了。不过最后我不还是补充了吗?他消气了。”
“哈哈哈哈,他迟早被你气死。”
李玄霸的窃窃私语是真的窃窃私语,李世民的窃窃私语笑得超大声。门口抱着一大堆文书的魏徵转头就走,薛收跟在后面劝慰魏徵别和李二郎李三郎一般计较,他们从小到大就是这副模样,以后估计也改不了。
长安有房乔和杜如晦坐镇,洛阳有了魏徵和薛收帮忙后,李玄霸赶在他们两人生日之前完成了洛阳的“登基”仪式。
己卯年十二月,晋王李玄霸带着皇帝李渊的旨意前来迎接太子李世民回京登基。
根据百官商议,为安抚百姓,特意将登基仪式更改,让太子在洛阳披上百姓送上的皇袍,在长安戴上皇帝李渊禅位的帝冕。
此番仪式前所未有,群臣讨论激烈,最后晋王李玄霸拍板决定,就按照这个做,以表示太子登基不仅是天命所归,更是民心所盼。
于是太子李世民在东都洛阳已经半荒废的宫城前,从百姓的代表手中接过了百姓缝制的皇袍。
百姓凑上一百条丝绸,就像是缝百家衣一样,集体缝了一件样式规格的细节齐齐不对的皇袍。
这估计是有史以来,最寒酸的皇袍。李世民却脱下了太子衣冠,换上了这一件寒酸的皇袍,披散着头发走出洛阳城。
洛阳百姓想要跟随,被李世民和李玄霸三番五次劝回去。
有的人回去了,有的人继续跟随。直到夜晚,剩余的洛阳百姓才返回洛阳。
李世民将大军留在洛阳,只带着玄甲军和心腹重臣,没有骑马,渴了喝水囊里的水,饿了啃干粮,沿路不允许官吏和百姓接待,靠着双脚从洛阳走回长安。
“百姓遭灾,我怎能让你们耗费珍贵的粮食来供奉我的饭食?”
“若沿路富户有多余的粮食,请以工代赈,施舍给遭灾的百姓,让他们帮忙重建家园。我绝不会因为你们仁义扬名而忌惮你们,请诸位放心施行善举。”
“若有冤情尽可来拦路,若有困难也尽可来拦路。我若解决不了这一路百姓的困难,又怎么能登临九五之位,解决天下的难题?”
“就算我真的解决不了,我也要知道自己的无力,以告诫自己今后要竭尽全力当一个好皇帝。”
李玄霸给李世民写了几页剧本。李世民扫了几眼后,把握到大意后就自我发挥。
李玄霸虽然大病初愈,也一直拄着竹杖跟随在李世民身旁,偶尔李世民还会扶李玄霸一把。兄弟二人仍旧像以前那样相互扶持,相互陪伴。
“是啊,他就是我的双生弟弟。阿玄,别冷着脸,给老人家笑一个。”
“哎,我弟弟从小就不爱笑……喂!我刚说你不爱笑,你怎么就笑了!你故意的吧!”
李玄霸露出二哥标志性灿烂微笑,老人家直夸两人果然长得像。
李世民搂着弟弟的肩膀,笑得见牙不见眼。
在他的心腹队伍里,有一位如今没有丝毫名气的纯粹混资历的亲戚将这一幕记在心中,当晚就在帐篷里打好了草图。
晋王离开长安时找到他,让他跟随左右,为太子的登基仪式绘制一幅叙事风格的长画卷。
“太子和晋王真是厉害。”这位低调的亲戚,未来的著名画家阎立本叹息道,“看到他们,我都想弃画学武……啊?太子殿下,晋王殿下?你们俩在干什么!”
李玄霸道:“二哥听说你在画画,就拉我过来看你画得如何。至于为什么我们要从帐篷外面伸一个脑袋进来,我也不知道。”
李世民扯开帐篷帘子:“学武就学武,为什么弃画学武?让我看看……画得不像啊。”
李玄霸道:“肯定经过了艺术加工啊。如果只需要画得像,那随便一个画匠就能画。我们的小表舅是画家,青史留名的那种。”
李世民歪头问道:“多有名?”
李玄霸道:“大唐一共有两位最出名的画家,就是他和吴道子。他因为半路专心仕途,只比后辈吴道子差一点,在绘画界的地位上略输吴道子一筹,将’画圣‘的名号遗憾地拱手让……唉?你推我干什么?”
阎立本涨红着脸道:“出去出去,不要打扰我绘画!”
什么叫把“画圣”的名号拱手让人!我本来可以成为画圣?
能被尊称为“圣”,谁稀罕仕途啊!
阎立本的母亲是北周武帝的女儿清都公主,李世民和李玄霸的外婆襄阳公主也是北周武帝的女儿。所以他比李世民和李玄霸小几岁,辈分却比两人高,是两人的小表舅。
他因出身在大隋仕途受阻,但在大唐,凭借着他大唐外戚的身份,只要他想当高官,稍稍努力一些就能当。
所以什么鬼仕途,有“画圣”的名号重要吗!仕途什么的,不是还有兄长吗!
阎立本想起了绘画本事与自己相差不离的兄长阎立德。没错,让兄长走仕途去,“画圣”的名号是我的!
这官,我不当了!
“阿玄,你又使坏。”
“哪里?我这不是怕他误入歧途吗?你难道不想后世人介绍’画圣‘的时候,添一句’画圣是唐太宗的表舅‘吗?”
“我一点都不想。我希望后世介绍的时候,说画圣是我表外甥。”
“扑哧。”
李世民和李玄霸并肩躺在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空中的星星。
“明日就要进京了,这是我最后的轻松日子了。老实说,我有点害怕。你看史书里,再好的人当上皇帝都会变得六亲不认。你现在这么嚣张,要是将来我变了,给你挨着翻旧账,你都不知道要死多少次。”
“以我的身体,说不定还没等到你翻旧账,我就先病逝……嗷!”
李玄霸在他哥当皇帝前的最后一个夜晚,挨了一顿狠揍。
当前来劝说的人得知李玄霸挨揍原因后,纷纷摇头离开,无一人劝说。
宇文珠:“兄公,别揍脸上,明日百官见着不好看。哪怕打瘸了也没事,就说路途遥远累的。”
李玄霸:“……夫人?!!”
李世民咧嘴龇牙:“好嘞!”
宇文珠微笑消失,脸色阴沉:“郎君,活该。”
说完,她转身就走,并把所有人都劝走,让他们别挡着李世民揍李玄霸。
李世民捏拳头。
李玄霸撩起衣摆,转身爬树。
第218章 众人蹈舞拜新君
李渊表情麻木地被百官簇拥着前来长安城前迎接李世民时, 心中无喜无悲,只是有点感慨。
李玄霸离开京城前,李渊终于见了李玄霸一面, 质问李玄霸自己已经决定禅位, 为何李玄霸要逼迫他如此?什么百姓逼迫李世民“登基”, 这不是把他最后的脸面丢在地上踩?!
李玄霸却告诉他:“父亲,有没有一种可能,洛阳百姓把二哥扣下, 不是我的计划。你也是饱读圣贤书的人,百姓能覆了大隋这条巨舟,也能载起大唐这条巨船。他们连隋炀帝都敢挫骨扬灰, 为何不敢拥立自己希望的皇帝?”
李玄霸离开后,李渊思索了许久。
他仿佛重新认识了一遍李玄霸, 知晓了老友来探望自己时, 为何常常叹息“李三郎真是狂士”。
李渊毕竟是李玄霸的父亲,他对李玄霸有许多误解,但也比常人对李玄霸了解更多。
他知道李世民怜爱百姓,但只是怜爱。李玄霸对百姓,却像是对他们的苦楚感同身受。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李玄霸虽病弱,但也是娇养在国公府的富贵公子, 怎么就对草芥般的百姓有那么多的感同身受?李玄霸所重视的百姓,甚至连大字都不识,没有理想, 没有未来, 甚至连自我都不存在, 只是如野兽一般只为活着而活着, 只是在地里刨食就竭尽了全力。
那些贫民只是长相与他们相似,但与他们已经完全是不同的存在。
大隋的贵族最早承袭自鲜卑北魏,人人都喜好打猎。一些贵族打猎时,会将平民百姓驱逐至林间,如猎物般追逐猎杀。
草原贵族在打猎享乐的时候,就常这样对待自己的奴隶和牧民。李渊认为这很野蛮,很鄙夷,但即使贵族会因为这种残暴的行为被惩罚,但顶多是贬官罚钱,绝不可能抵命。
这就是平民和勋贵的区别。
皇帝为了王朝的延续对平民稍好一些,以免发生民乱,这是李渊能理解的事。李玄霸所做的事已经超出了这个范畴,成了他完全不能理解的存在。
不仅李渊,稍稍窥见李玄霸所作所为真实想法的人都是如此感慨。
不过他们也就感慨一下。因为有许多先贤都与李玄霸一样狂,狂士不独李玄霸一人。
莫道君踽踽独行,在遥远的前方,已经有许多先行者。
再说了,天命所归的开国帝王身边,总会有思想异于常人的大贤,如同明暗双星一般相互依偎。这不正合了李世民和李玄霸双生子的身份吗?
众人在等候的时候思索许多。当他们听到了脚步声,抬起头望向前方乌压压的人群时,他们心中的诸多思绪被震得一扫而空。
又是一年冬季,万物的生气都被紧锁在地底,长安城外望去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一行步行的军队从远方缓慢但步履坚定地走来,带起尘土一片,就像是从云雾中出现。
稍近一点,他们能认出为首披散着头发,搀扶着身边拄着竹杖的年轻人就是他们要等候的人,新的皇帝李世民。
李世民披头散发,身上的“皇袍”洗过几遍,变得皱巴巴的,看上去颇为落魄。
他身旁被搀扶着的李玄霸只穿着上比李世民好一点,但走路一瘸一拐,看着比李世民更凄惨。
他们身后的玄甲军出征前盔甲上涂的金漆早就已经磨掉,满是痕迹的盔甲上面蒙上了尘土和泥点,似乎是早上寒露未干时就出发,让盔甲上的尘埃沾染上寒露,变成了难看的泥点。
在玄甲军的两边,有身体挺得笔直,从衣着上可以看出没有官身的士子;有身体岣嵝,衣着简陋,神色更显惶恐卑微的农人;甚至还有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穿着各种奇装异服,也不知道他们来干什么的胡人……
这群身份各异的人,居然能学着玄甲军,勉强排成了整齐的队列。他们远远看去,居然没有第一时间看出来玄甲军居然被一群百姓簇拥着。
“到了。”李玄霸喘了口气,拍开兄长的手,“到前面去。”
失去搀扶的是李玄霸,李世民却感到自己步履维艰。
但他还是扬起他标志性的灿烂笑容,果断道:“好。”
不过往前迈步的时候,李世民还是担忧道:“你走得稳吗?要不你在后面悄悄牵着我的衣角?”
李玄霸没好气道:“滚。我走得稳。”
李世民又笑了笑,才迈开脚步。
李玄霸拄着竹杖,虽然走路一瘸一拐,但也确实如他所言,稳稳地跟在了李世民身后。
其余人则落后李玄霸一个身位,跟着兄弟二人继续朝着长安城门迈进。
“父皇,我回来了。”
李世民站在李渊面前行礼,笑容一如曾经。
李渊怔怔地看着李世民,眼泪不知道为何落了出来。
他们父子算计到如今,在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倒像是回到了曾经。
“辛苦了。”李渊哽咽了一声,先揽过李世民的肩膀,轻轻抱了一下脏兮兮的儿子,又揽了一下李玄霸。
李玄霸身体一僵,但还是顺从地和李渊像是寻常父子那样亲昵了一下。
“那些人真的是百姓?”李渊抬头看向跟在玄甲军身侧,表情有些惶恐的人们。
李世民点头:“嗯。他们非要送我来。有些人甚至洛阳的百姓。我好不容易把他们劝了回去,有些人骑着马又赶来,非要护送我。我有玄甲军,哪需要护送?”
李世民又笑了笑,眼中亮晶晶:“他们说春秋战国时,游侠们就常自发护送贤君。他们只是效仿先贤。”
贤君难道没有护卫吗?
贤君有护卫,和游侠们自发护送贤君有关系吗?
所以他们就来了。
或许他们中也有想在新君面前谋求富贵的人,就如古时游侠护送贤君也可能希望获得贤君重用一样。但没关系,论迹不论心,何况,论心又真的无好人吗?
“民心化作滔天巨浪淹没了大隋,巨浪又将大唐高高托起,送大唐直入青云。”李渊叮嘱道,“二郎,要谨记民心的可怕。”
李世民收起笑容,拱手作揖:“父亲,我一定谨记。”
“好。”李渊也笑了起来,他的笑容终于变得洒脱了,“好。”
他又将视线投向李玄霸。
李玄霸也作揖:“我一定会谨记。”
李玄霸:【谨记时刻提醒二哥你。】
李世民无奈地瞥了李玄霸一眼。这时候你就别再惹我发笑了好吗!会破坏现在肃穆的气氛!
李渊笑道:“你们二人又在用旁人听不懂的方式窃窃私语了。”
李世民轻轻干咳了一声。
李玄霸乖巧闭“心”。
李渊挥挥手,让李玄霸站到一边。他从裴世矩手中托起的托盘上将帝冕捧起,戴在了李世民的头上。
他此番出来没有戴帝冕,只穿了一身帝王常服。
李渊身上的帝王常服十分华丽气派,但头上只有一尊普通金冠。他脸上没有疲态,眼神却十分疲惫。
李世民身上的皇袍皱得就像是庶民的衣服,但头上却戴着帝王旒冕。他的身体很是疲惫,但浑身上下唯一干净的脸上洋溢着充沛的活力,只是五彩旒帘遮住了他平易近人的笑容,让他平添了几分疏离。
苏威上前,手中托着真正的皇袍和玉带。
李渊将皇袍拿起,李世民却没有将身上的脏袍子脱下。
李世民道:“这是百姓送给我的皇袍,穿在里面即可。”
李渊听到李世民这仿若命令一般的话,心情复杂。
但他没有反驳,顺从地把手中的皇袍穿在了李世民那身皱巴巴袍子外面。
李玄霸拿起玉带和环佩,为李世民穿戴剩下的佩饰。
李渊已经够给他们面子,没有在这样重要的仪式上给他们甩脸色,李玄霸很知足了。
兄弟二人在外行军打仗时不可能有太多奴仆伺候,他们早就习惯了为彼此穿戴自己不太好穿戴的配饰。
李世民低头瞅着自己腰间的挂饰,觉得很配李玄霸的衣服,就解下来挂李玄霸的玉带上。
他又对乖乖站在李渊身后的李智云招招手,又取下一个锦囊挂李智云腰带上。
“我和阿玄不在长安的时候,集弘辛苦了。”李世民拍了拍李智云的肩膀,“集弘长大了。”
李智云无奈道:“二兄,我早就长大了。”
李世民道:“好吧好吧,小五早就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见不到我和阿玄就会哭鼻子的孩童了。”
李智云更无奈:“二兄,我从来都没有因为见不到你和三兄哭过。”
李世民道:“你有。”
李玄霸道:“你可闭嘴吧,拉家常等登基典礼结束再聊。”
李玄霸用眼神示意急匆匆赶回来参加二哥登基,现在正用眼睛瞪他们的老师们。
李世民赶紧闭嘴。
就算他当了皇帝,老师们也是敢给他布置罚抄作业的。
虽然他很喜欢练字,但这与罚抄是两回事。
李世民穿戴上皇帝冠服后,本来很是威严,让玄甲军和随行百姓在没有得到命令时,就齐齐跪了下来,不敢瞻仰天颜。
但他们耳边很快就传来了李世民拉家常的声音。
新陛下在絮絮叨叨地感慨弟弟长大了,然而弟弟坚称是兄长记错了。至于他们也已经很熟悉的晋王殿下,则一如既往地让他兄长闭嘴,注意场合。
虽然百姓仍旧跪在地上,心中的惶恐不安却少了许多,连嘴角都翘了起来。
李玄霸制止住李世民不合时宜地拉家常后,继续预定好的仪式。
礼乐响起,众臣高呼“陛下”,在李玄霸和李智云的带领下,鼓掌、旋转、轻跳、作揖叩首、三呼“万岁”,又鼓掌、旋转、轻跳、作揖叩首、三呼“万岁”,如是三次,作“蹈舞礼”。
李世民从如今是“弘农杨氏”族长,原蔡王世子,现受封蔡国公的杨道玄托起的托盘上接过酒杯,举杯示意,高呼“众卿平身”。
群臣才复站直。
群臣结束“蹈舞礼”后,玄甲兵和他们身前的李世民心腹部将起身,李玄霸和李智云再次引领部将和玄甲兵行“蹈舞礼”。
李世民再次举起酒杯,让众人平身。
玄甲兵几千人的“蹈舞礼”声势浩大,震得百姓和群臣先心生恐惧,又忍不住感到心潮澎湃。
而之后,胡人出列,站在最前方的却是大唐的平阳公主,李昭。
李昭仍旧穿戴将军服饰。她戴着头盔站在李世民的部将中,李渊等人居然没有认出来。
李昭取下头盔,胡人使臣高声唱名。
东|突厥始毕可汗、颉利可汗等,西|突厥莫贺设阿史那泥孰等,吐谷浑天柱王等,还有高昌等西域小国派来的王子、亲王,皆在李昭的带领下,三行“蹈舞礼”,作揖下拜,口称“天可汗”。
众人震撼,不敢置信。
李世民再次举杯。
“众卿,平身!”
西域诸王,皆为众卿!
“陛下万岁!”
“天可汗万岁!”
百姓再不顾对皇帝和权贵的恐惧,皆叩首高呼“万岁”。
有士人学过“蹈舞礼”,以畅想身居高位时向皇帝拜谢。他们纷纷跳起了“蹈舞礼”,虽然动作别扭,参差不齐,但此时无人嘲笑他们丑态,也无人斥责他们僭越。
百姓不知道“蹈舞礼”是什么,但他们见到众人起舞,也都笨拙地学了起来,一边作揖一边鼓掌一边高呼万岁,每个人都认认真真地做了三次。
由护送李世民回长安的百姓牵头,长安城中被禁军远远隔开的百姓也跟着高呼万岁,鼓掌起舞。
一时间,长安城内四处都有人高呼万岁,鼓掌起舞。
“蹈舞礼”已经不是“蹈舞礼”,而变成了民间最普通、最欢快的舞蹈。
唯独高呼“万岁”不变,声浪一浪高过一浪,从城外传到城内,又从城内传到城外。
声浪震天。
地震之后小的余震不断,地上的水汽和尘埃升腾成云,长安的天空已经阴了许久。今日虽然天气不错,但仍旧有些薄云,天光昏昏不见大日。
不知道是高呼“万岁”的声浪荡开了薄云,还是时近晌午,本就该是太阳出现的时候。阳光劈开云雾,金辉洒向大地,昏霭散尽,一片敞亮。
刚经历乱世,又遭遇天灾的百姓掩面痛哭,高呼“万岁”,声嘶力竭,仿若受伤的野兽在嘶吼。
李世民没有再说平身。
他默默地将酒杯递到嘴边,然后一饮而尽。
大隋的秦王,大唐的新帝,哪怕十一二岁刚上战场时都心中无惧。
此刻,李世民居然对过于沸腾的民意,过于炽热的期盼,心生畏惧了。
第219章 唐太宗晚年弊政
大唐新帝登基, 百姓载歌载舞喜极而泣,这过程注定是史书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别说史书,阎立本已经在脑海内构图了。
回长安后, 他的兄长阎立德也被李玄霸托付了绘画的重责。
阎立德绘画的名声在当世本是和阎立本齐名, 甚至在原本历史中的唐朝皇室那里, 更欣赏阎立德的绘画。
所以阎立德的绘画多是政治任务,比如西南少数民族领袖面见唐太宗,文成公主入西藏。因此改朝换代后连摹本都很少流传下来, 才在后世名声不显。
李玄霸争取让阎立德的绘画摹本也流传下来,好给阎立本竞争“画圣”的称号制造难度。
“画圣”虽然不一定是吴道子,但也不一定是阎立本, 那才有趣。
不过李玄霸也认为阎立德争夺“画圣”称号有点困难。因为阎立德不仅是个画家,也是建筑家。不仅唐高祖的献陵和唐太宗的昭陵都是由他设计修建, 唐太宗晚年如大部分皇帝一样开始“累了一辈子我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沉迷修建的豪华离宫别苑,都是由阎立德主持修建。
就算这个时空自家二哥不会修太多没用的豪华宫殿,但城池修缮、水利道路基础工程等营建,李玄霸的“计划书”都排到十年后了,何况二哥真的很想住豪华的大房子。
宇文恺的族人中虽然有些能工巧匠能帮忙, 但如宇文恺一样的建筑家却是没有。将来大唐的大型建设都要由阎立德这个史书中已经认可的“建筑家”牵头,阎立德将来会很忙。
现在阎立德就已经赴任汤泉宫监工了。
李世民回宫后没有第一时间住进大兴宫, 仍旧住在自己原本的太子东宫,以表示对太上皇李渊的尊敬。
等天气转暖,李世民才会给李渊举办一个隆重的搬家仪式, 住进这座从隋文帝开始, 就属于皇帝的宫殿。
“虽然隋炀帝自登基后, 大兴宫一年难得住一次人, 挺荒凉的。”李玄霸道,“父亲真好,先帮你暖房子了。”
李世民欲言又止,不想说话。
他被沸腾的民意惊得做了一宿的噩梦,梦见了当初江都隋炀帝被王薄砍头那一幕,台上的人变成了自己。
虽然这噩梦结局不太差,弟弟突然跳上来,和王薄说砍错人了,你仔细看看,王薄一拍脑袋说真的错了,帮自己松绑,然后自己就醒了。不然他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王薄。
或许还是以后都别见面了,他看着膈应。
李世民这时候才明白,弟弟当时为何要说他最好别去看王薄处死隋炀帝这一幕。
那时自己还不是皇帝,总觉得弟弟小瞧了自己,这有什么不能看,难道还能比战场血腥?
现在自己刚当了皇帝,居然就做了个荒诞的噩梦,真是麻烦。
还好李世民心大,就算做个噩梦都有个滑稽的结局,倒是没有真的造成心理阴影。
李玄霸见二哥居然不接自己的话,好奇道:“你难道刚继位兴奋过度,没睡好?你是小孩子吗?”
李世民无奈道:“谁当皇帝都会兴奋过度,和小孩子有什么关系?不过我倒不是兴奋过度。”
他丝毫没有犹豫地把自己的噩梦告诉李玄霸,并抱怨王薄那一手斩首隋炀帝,对历朝历代皇帝而言,大概都有点过分刺激了。
死掉的前朝废帝很多,被揭竿而起的平民砍头的皇帝还是头一遭。
李玄霸不仅没有安慰二哥,还笑得喘不过气:“居然还有我出场?什么叫绑错人了?你这算什么噩梦?”
李世民抱着手臂道:“确实挺可怕,也很生气,气得我想把绑错人的王薄流放!”
李玄霸道:“王薄早就已经乘着一叶扁舟自我放逐海外,就当是被流放了。”
李世民翻白眼。是是是,王薄没了,现在活着的是琅琊王氏的王云大儒。
李玄霸想了想,切换心音:【不过你晚年时,也兴修宫殿、亲征高丽。可惜没有重修大运河,也只征了一次高丽,只激起一次民乱,所以肯定不会被百姓砍头,别害怕。】
李世民尖叫:“闭嘴!”
李玄霸才不闭嘴,细数唐太宗晚年兴修的宫殿。
简单来说,唐太宗花了十年时间差不多平定了周围的蛮夷,成就了“天可汗”的成就,又花了三四年时间休养生息,恢复民生,让当世长安城中的粮价差不多达到了汉朝文景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