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子臧在杨广去世后才归顺唐朝,曾和唐朝山南慰抚使马元规合力击败朱粲。
因马元规曾经打不过吕子臧,用辱骂讥讽的方式劝降吕子臧时又被吕子臧杀了使臣。在吕子臧成为他下属后,他就一直和吕子臧对着干。
吕子臧让马元规追击朱粲溃军,马元规不同意;吕子臧退后一步,说你不去,我自己带人去,马元规仍旧抬杠让吕子臧原地待着。
朱粲收拢了溃军,又集结了十几万饥民,以去南阳郡讨食的名义激发大军士气,转头攻打马元规。马元规就害怕退兵,困守南阳郡城,被朱粲围了,求救无门。
天降大雨,南阳郡城墙崩塌,马元规被杀,吕子臧言“安有天子方伯降贼者乎”,拒绝投降,激战而死。
他身为隋臣时忠于大隋,杨广死后成为唐臣后也忠于大唐,无论能力还是品行都很优秀,就是劝降需要花费一点功夫。
不过吕子臧既然跟随二哥打仗了,李玄霸便不用再忧愁如何劝降吕子臧了。
不会有人跟随二哥打仗之后还不归服二哥的。
绝对不会。
襄阳郡守也刚跟随李世民打过仗,所以也已经对李世民心悦诚服。李玄霸询问他的事,他事无巨细地禀报。
虽然平时都是李玄霸负责打仗之外的事,但没有李玄霸的时候,李世民也能做得很好。
李世民将襄阳城因官吏大量逃亡而变得混乱的公务整理得井井有条,并新招募了一些当地识字的人填补空缺,让襄阳城的官府能如隋朝未乱时一样顺利运转。
李世民早就知道李玄霸会要什么资料,离开前就已经准备妥当。
襄阳郡守心里十分敬佩。现在太原郡王所问之事,居然全是陇西郡王叮嘱过的。
他见李玄霸翻阅李世民早就准备妥当的交接文书时那波澜不惊,仿佛早就知晓会有这件事的模样,心里惊奇。
这就是双生子的默契吗?果然神奇。
“他也写得太详细了。”李玄霸看着李世民详细描述的朱粲人肉干粮分类,眉头紧皱。
他怀疑二哥被刺激吐了,所以坏心眼地想让他也被刺激。
没有实物,只是文字,李玄霸只是心理不适,还没造成生理不适。
朱粲所做的事,并不是朱粲这个人心理特别变态,而是此时常态。
也是乱世常态。
都说唐朝灭亡后持续七十年的五代十国是最黑暗的时期,武将特别残忍。其实其他乱世中乱军做的事,与五代十国没有区别。
魏国的人肉干粮,晋末十六国时期的两脚羊,隋末的烹食弱小……还有后世元末和明末,百姓的惨状都和五代十国没区别。
文人特别痛斥五代十国那七十年的黑暗,不是五代十国的百姓最惨,而是“主公”惨,没有威望,礼乐崩坏最严重。
寻常乱世,主公就算兵败也很少被部下所杀。五代十国却不一样,如果主公不能带领兵卒打胜仗,底层兵卒就会砍掉主公换一个新主公。
其实对比五代十国和魏晋南北朝,魏晋南北朝才是最黑暗最混乱的时代。
五代十国除了朱温建立的后梁,其他朝代和国家的奇葩事都不多。而后梁比起魏晋南北朝的奇葩君王,也就不相伯仲。
只因为五代十国只持续了七十年时间,时间太短,英雄人物太少,在大众眼中处于“黑暗视野”,所以后世营销号才喜欢编排这段时间“最黑暗”。
李玄霸细细看过魏晋南北朝的各种记载,那些前世的他在现代社会已经看不到的记载,所以对这些黑暗早就有心理准备,不会被惊到。
如果他没有提前影响王薄,让王薄统一齐郡义军,齐郡许多贼帅在历史记载中都做过和朱粲差不多的事。
虽然后世承认农民起义军反抗的正确性,称他们为“义军”,但实际上他们中绝大部分人心中无“义”,所作所为更是与“义”毫无关系。
“所以我才必须影响王薄。”李玄霸自言自语,“所以现在的王薄才至关重要,比任何史书中记载的唐初重臣都重要。”
窦建德不是农民,他的义军在杨广离世后迅速转化成隋朝旧臣和当地豪强为主的普通割据势力,与“农民起义军”的本质已经大不相同。
若此时有一位农民起义军首领真的当得起一个“义”字,后世才会有更多的“义”军出现。
出身卑微,率先起义的王薄,才能成为这个时代“农民起义军首领”符号的象征。
“铁牛,你亲自去瓦岗寨,让师兄和翟让率兵南下。洛阳无所谓,先杀朱粲。绝不能给朱粲逃走的机会。”
李玄霸将手覆盖在墨字上,神情漠然。
陈铁牛此次没有强调自己必须给李玄霸当护卫:“遵命。”
襄阳郡丞听到此言,先惊讶,又叹息。
让洛阳朝廷头疼不已的瓦岗寨义军居然是两位郡王的人?太原郡王居然要在这件小事上提前掀开自己的底牌?
此时掀开这张底牌,对两位郡王的雄图霸业没有一丁点好处。两位郡王不仅会错过入主洛阳的机会,还会影响两位郡王“大隋忠臣”的声望。
襄阳郡丞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秉承着忠义,对李玄霸劝谏。
李玄霸点头:“我知道。”
“朱粲号称几十万大军,实际上部众人数大约十万。有二哥领兵,只需两三万精兵就能将他击败。但要全歼其部众,让朱粲逃无可逃,我至少也要准备近十万人围堵他。”
“洛阳丢了可以再打。”
“其余势力会对我和二哥更有警惕,但本来就要与他们为敌,没关系。”
“‘大隋忠臣’的名声毁了只是以后行事会稍有束缚,后世史书中对我等记载也可能会稍有瑕疵。”
李玄霸语气十分平静,眼神沉静如渊,神色漠然。
“现在将遭遇的麻烦也罢,未来史书中的抨击也罢,只要能断掉朱粲和他部将的所有生路,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代价。”
“我不能容忍他们趁乱逃入山中,等天下一统后改名换姓,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出山成为太平盛世中的民。”
“朱粲和他那些吃人的部将,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死。”
陈铁牛只花了三日就来到六百里之外的洛阳城郊,瓦岗寨的军营中。
他还嫌自己慢了。
若是大隋的“六百里加急”,能在驿站中换马,一日就能跑完六百里。
他只有一匹马,所以晚上他不想休息,也得让马睡觉。
陈铁牛传达李玄霸的口令。“郎君有令,朱粲部众丧尽天良,不可只诛首恶,必须全部歼灭。请高郡公和翟公率军协助。”
他强调:“郎君有令,其余诸事都放下,请全力相助。”
高表仁和翟让面面相觑。
其余诸事都放下?
洛阳城都要破了,他们马上就能和杨玄感一起入城。到时李世民和李玄霸率军前来,他们就能从内部相助。
这件事也放下?
陈铁牛道:“都放下。郎君率领大军与萧铣作战时,二郎君已经独自率领不到百人护卫前往襄阳和南阳,与当地官兵乡勇一起保护百姓。郎君和二郎君率军南征北战,就是为了震慑这群吃人的畜生。”
他再次强调:“郎君很生气。郎君说,朱粲和其核心部众都得死。无论几万人,都得死。其他事都不重要。”
高表仁叹气:“我明白了。”
翟让苦笑:“不愧是‘义薄云天’和‘德重恩弘’。果然比起‘战无不胜’和‘算无遗策’,‘义薄云天’和‘德重恩弘’才更适合李二郎君和李三郎君。”
翟让整理衣冠,神色肃穆。
他先拜使臣陈铁牛,又朝南方深深一拜。
“末将翟让,领命!”
高表仁又沉沉叹了口气,然后带着自豪的神色,也对着南方作揖。
“卑职高表仁,领命。”
公元617年,大隋皇泰元年十二月,洛阳即将城破,翟让却率领大军离开洛阳,没有争夺洛阳城破的胜利果实。
杨玄感和李密本来在防备翟让,担心翟让实力太强,与他们一同入主洛阳,会居于他们之上。
李密已经与杨玄感私下商议了许多条挑拨瓦岗寨部将的计谋。一旦洛阳城破,他们会立刻对瓦岗寨动手。
谁知道翟让居然白白把洛阳让给他们,之前的仗白打了?
翟让的部将也很疑惑。
“主公李世民和军师李玄霸有令,攻占洛阳没有全歼吃人狂魔朱粲重要。”翟让笑得意气飞扬,“所以瓦岗寨要提前回归主公麾下了。”
徐世勣:“这样啊,那我们要急行军了。”
单雄信:“啊?我们不是渤海郡公高表仁高公的兵吗?”
高表仁无语:“我不早说过我是受主公之名来瓦岗寨吗?”
单雄信挠头:“我以为你说笑呢,只是为投奔民贼找个借口。”
高表仁扬起马鞭:“单雄信,你找揍吗?”
单雄信哈哈笑道:“我就是这么一想。原来我们的主公是闻名天下的李二郎君啊?那我没怨言了,洛阳算个屁,李二郎君肯定说得都对!”
徐世勣道:“为了剿灭祸害百姓的盗贼而放弃筹谋洛阳,李二郎君和李三郎君名不虚传,我甚为佩服。”
单雄信道:“我不管这些。我只知道李二郎君很厉害,跟着他肯定以后前途远大。我其实每次听到李二郎君又打了什么胜仗,都在愁将来李二郎君率军攻打我们时该怎么办。”
翟让:“……你还会愁?”
单雄信愁眉苦脸道:“我已经做好战死的准备了。”
翟让:“……”我是该叹气还是该笑?
高表仁和其余瓦岗寨的将领都大笑出声。
“这确实该愁。”
“这有什么好愁?我早就猜到冠军侯是主公了。”
“啊?就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你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
瓦岗寨将士们闹闹哄哄。
本来他们打了那么久的洛阳城,虽然高公和翟公让他们消极作战,没什么伤亡,但好歹也花了那么长的时间。现在洛阳即将城破,高公和翟公却命令他们离开,他们虽然听令,心里还是有点不高兴的。
但这点不高兴在得知他们的主公其实是陇西郡王李世民时,就完全烟消云散了。
我们主公都快占领半个天下了,一个小小的东都算什么?现在赶紧回到主公身边,与主公并肩作战才最重要。
什么功劳都比不过跟着主公打仗,就算他们书读得不多,也知道凑到主公眼前,将来的富贵才更大。
攻城略地,不就为了将来的富贵吗?
“而且主公果然‘义薄云天’,听听,区区东都洛阳比不过害民的盗贼朱粲。跟随这样的主公,我脸上有光啊!”
“太原郡王素来有仁名,大隋那个坏皇帝还在位的时候就建立义庄赈济百姓。他自然见不得朱粲害民。”
“我听闻梁师都也曾食人肉,太原郡王让朔方郡百姓把他凌迟了。”
“活该!活该!太活该!!”
徐世勣双眸中仿佛因为反射着冬日微暖的阳光,流光溢彩:“‘义薄云天’和‘德重恩弘’……”
单雄信仔细擦拭着自己马槊,嘴角也夸张上翘。
翟让起初心里有点酸。这群下属得知他们的主公其实是李世民后,也兴奋得太夸张了。
但他自己也忍不住雀跃。
“加快速度。我们得给主公一个好印象!”
“好!”
“冲啊!”
瓦岗寨众好汉声音震天,加快了行军的速度。
“什么?李玄霸让我们放弃洛阳,与他一起合击朱粲?”杨玄感捏着李玄霸写的亲笔信,满脸无语。
李密也百思不得其解。他视李玄霸为他谋士生涯唯一对手。李玄霸怎么会做出这等蠢事?
杨玄感道:“李玄霸给进攻洛阳的所有势力都写了信,他难道真的以为会有人放弃进攻洛阳,与他一同去攻击一个小小的朱粲?那朱粲不过一个流寇而已。若是他请我们前去合击宇文化及,我倒是能理解他想以为先帝报仇的借口谋得名利,那朱粲哪配被人合击?”
李密摇头:“我也想不出原因。”
杨玄感问道:“其他势力反应如何?”
李密道:“都在嘲笑李玄霸。”
杨玄感哭笑不得:“肯定都会嘲笑他。他怎么能做出如此可笑的事?”
李密道:“但翟让却为此离开了洛阳,甚是奇怪。我猜测翟让早就想离开洛阳,李玄霸的信只是借口。”
杨玄感想了想,道:“他是不是知道我们已经联合其他势力,等洛阳城破,就会合力诱杀他?”
李密道:“我也是如此认为。他虽然鲁直,但其谋主渤海郡公高表仁可不简单。他们定是猜到了我们的策略,自知无力与我们对抗,所以找借口避让。”
李密叹息:“他们真是有魄力啊,居然连入主洛阳的诱惑都能忍住。”
杨玄感道:“高表仁乃是高颎之子,高颎还在西京大兴。是否能利用高表仁,引起西京对高颎的忌惮?”
李密失笑:“大隋的小皇帝都快死了,谁会忌惮高颎?高颎本就颇具声望,现在他的儿子还有瓦岗寨之兵,我看天下群雄会更加敬重高颎才是。高表仁会突然出现在瓦岗寨,肯定就是高颎为自保的计谋。”
杨玄感叹息:“不愧是齐国公,我父亲曾经的心腹大患啊。”
李密道:“高颎不过是为自保,不足为惧。李世民才是我们如今的心腹大患。李玄霸既然病急乱投医,将求援信都投到了我等帐中,说明他们带的兵不多。我愿亲自领兵,乔装打扮协助朱粲,纵然失败也没有坏处。”
杨玄感犹豫了一会儿,摇头道:“朱粲此人行事太过恶劣,纵然我们不可能帮李世民和李玄霸,也不该助他。此事不可再提。”
李密皱眉:“主公,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不喜朱粲,我们将来杀了朱粲便是。现在给李世民添乱,才最为重要。”
杨玄感坚定道:“我麾下兵卒不多,完全将洛阳握在手中才最为重要。分兵多了洛阳可能会生乱,分兵少了便不可能给李世民造成威胁。所以我何必做毁坏名声的事?李法主,你虽擅智谋,但大局观还是欠缺了些。”
李密没有再劝说,但心中对杨玄感产生了不满。
杨玄感最初起事的时候就不听他的上策和中策,非奔着下策去攻打洛阳,果然战败。现在杨玄感即将入主洛阳,居然又开始质疑他了。
李密早就知道杨玄感是一个没什么本事又自视甚高的人,只是他与杨玄感交好,才认杨玄感为主。
本来杨玄感若信任他,他也愿意与杨玄感君臣相宜。但杨玄感每次志得意满时就排挤他,只有在低谷时才用他,他就不得不为自己考虑了。
在瓦岗寨好汉们南下,杨玄感和其他围攻洛阳的势力都接到李玄霸让陈铁牛送来的亲笔信时,洛阳城中也得知了李世民和李玄霸的动向。
不过他们却以为李世民和李玄霸要来救援洛阳,但被朱粲的数十万大军堵住了。
杨侗对亲信叹气:“时也命也,大隋气数尽也。”
亲信对杨侗道:“但陛下若不想为大隋殉,愿意逃离洛阳,臣还是有办法送陛下离开大隋。”
杨侗沉默了许久,苦笑:“你是表叔的人。”
亲信没有回答。
杨侗又道:“其实表叔不是来不及救洛阳,是没打算救洛阳。”
亲信仍旧没有回答。
杨侗叹气:“西京说我三弟失踪了。三弟是否在表叔手中?”
亲信这才道:“是太后的请求。废太子杨暕的遗腹子也在陇西。”
虽然杨侗的生母是小刘良娣,但小刘良娣并未被尊为太后,而是嫡母韦太子妃被尊为太后。
杨侗道:“表叔真是贪心,天下也想要,表侄也想救。”
亲信叹气。他早就知道这位傀儡小皇帝十分聪慧,只是在群臣面前装作稚嫩愚钝。
亲信拱手:“臣虽对陛下说这等话,也知道陛下高义,定不会随臣离开,要为大隋殉死。只是臣不愿意陛下……”
杨侗打断道:“你说什么呢?赶紧告诉朕怎么逃!谁要为大隋殉死!”
杨侗抱怨道:“父皇活着的时候眼中只有三弟,祖父在世的时候只知道大兄。我从未享受过皇孙的荣耀,群臣也从未同情过我的遭遇,却在大隋已经只剩下洛阳一城时,非要扶我当这个傀儡皇帝。谁都知道傀儡皇帝必死无疑,我冤不冤!”
杨侗越想越气,背着手在狭小的书房转了两圈,停下脚步继续抱怨,双目赤红,声音中居然带着一丝哭腔。
“我已经备好了毒酒和香烛,想死在佛前,焚香咒誓,唯愿从今以去,愿不生帝王尊贵之家。可谁想死呢?谁想死!”
杨侗咬紧牙关,再忍不住心中痛苦,泣不成声。
“我愿隐姓埋名,为一庶民,再不用‘杨侗’之名。求表叔救我!求你救我!”
在这个洛阳之中唯一会关心杨侗本人,朝中重臣中杨侗唯一的心腹,光禄大夫、河南道讨捕大使裴仁基长叹一口气,扶起对他长揖的傀儡小皇帝,才十三岁的少年郎。
“陛下放心,臣定能护得陛下周全。”裴仁基道,“臣知道有一条密道通往城外!臣的儿子裴行俨已经通过地道偷偷入城,可为陛下护卫!”
杨侗先欣喜,然后面色古怪:“裴行俨……裴行俨不是表叔的部将吗?那条地道该不会是表叔挖的吧?他什么时候挖的?难道是还在洛阳的时候?”
裴仁基干咳了一声。
杨侗抹眼泪:“罢了,不问了。我现在是庶民,知道得越少越好。”
裴仁基欣慰点头:“陛下聪慧。”
杨侗道:“我不是陛下,我是庶民杨侗!洛阳还能撑几日,是在城破时离开吗?我一定能带上母亲,对吧?一定要能带上母亲啊。”
裴仁基听着小陛下孩子气的话,哭笑不得:“能带,陛下放心。我们确实是在城破那一日才有机会偷偷离开。那之前,臣需要做些准备。”
杨侗拱手作揖:“一切都拜托裴大夫了!”
这烂怂大隋皇帝我不当了!从今以后我就是庶民杨侗!
“唔,为了感谢表叔,我在离开洛阳前得再帮表叔点忙。”
“陛下想做什么?”
“为了让表叔赶紧打跑朱粲,前来救我,我当然封表叔为王,并加九锡之礼!我还要宣布,这世间唯有表叔仁德,可护百姓周全,如果洛阳城破,大隋灭亡,天下请表叔自取之。”
“啊,陛下,你这……呃,你怎么不直接禅让?”
“百官肯定不许,我想下旨也不行啊。”
“这倒是。”
杨侗沉默了一会儿,苦笑道:“就算裴公你骗我,我也会下这道旨意。三弟和堂弟在陇西之事,裴公你肯定没有骗我。纵然我逃不掉,若我能对表叔有些用处,表叔应当会宽待三弟和堂弟。我死后见到父亲和堂叔,也能让他们心安。”
裴仁基严肃道:“请陛下信我。”
杨侗笑道:“嗯,我信你。”
除了信你,我还能做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啊。
从今以去,愿不生帝王尊贵之家。
与此同时,朱粲已经兵临城下。
虽然南阳郡竖起了“陇西郡王”的旗帜,但这次朱粲没有逃跑。
因为他没粮了。
附近已经荒无人烟,他连人肉都无法补充,只能攻打南阳郡,否则饥饿的部众一定会哗变。
即使输了也没关系。
朱粲没打算亲自冲锋,只会留在后方督战。
若赢了,他就能在南阳郡大吃大喝;若输了,他可以消耗一些兵卒,减少粮草压力,还能带走死尸为粮。
朱粲知道自己领兵的本事,估计不可能打败名震天下的陇西郡王李世民,所以他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只要大军稍稍有败象,在李世民出城门的时候,他就会和核心部众乔装跑掉。
此地山岭众多,又因人烟稀少,田地早已经荒芜,山间草木繁盛无比。他随便往山中一躲,李世民根本不知道他往哪个方向逃了。
等李世民走了,他再出山重新招揽兵卒,又是一方雄主。
以前张须陀还在世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对付张须陀。
虽然做好了逃跑的准备,朱粲对将士还是装出了一副要与他们共进退的态度,鼓动将士努力攻城。
等入了南阳郡城,粮食和女人都有,人肉也多得是。
“听说那陇西郡王李世民也很年轻,说不定肉也很好吃,哈哈哈哈。”
“太原郡王是个病秧子,他的肉肯定难吃。”
“只是瘦弱了些,肉肯定还是很鲜嫩的。喝多了药的人肉炖汤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口味更为独特,我就爱吃这种。”
“这就是所谓的药膳?”
“对头对头,就是药膳,哈哈哈哈。”
朱粲和部将大笑着口出狂言,扬言要把陇西郡王李世民和太原郡王李玄霸都下锅。
李世民的肉估计很有嚼头,要做成烧烤;李玄霸每日药不离口,就像是皇帝后苑里那些以灵药为食的畜生一样,定要清蒸或炖汤才最为合适。
李玄霸得知此事后,来不及多谋划,赶紧从襄阳出兵。
襄阳郡守疑惑:“不是等瓦岗寨前来汇合吗?为何提前出发?”
李玄霸焦急道:“朱粲找死,说要烹我,触我二哥逆鳞,二哥绝对不会稳妥行事,定会亲率将士出城猛攻。唉!虽然他出城猛攻肯定能赢,但受伤了怎么办!赶紧走!”
“啊?”襄阳郡守瞠目结舌,“那、那好,请郡王保重,旗开得胜。”
李玄霸火急火燎带兵离开。
如果朱粲在自己合围成功前逃掉,就是朱粲此次激将法用得太成功,让二哥提前出城击败了他。
“乌镝,你赶紧送信,让二哥别冲动,高师兄和翟让已经在率兵赶来的路上!”李玄霸叮嘱,“如果他非要出兵,你就啄他!和寒钩一起阻拦他!”
乌镝点头应下这个坚决的任务,振翅飞走。
襄阳郡中,李世民果然在擦拭弓箭,准备出城。
秦琼和宗罗睺都在擦拭马刀、长|枪和马槊。这次出战,估计要用废不止一把武器,得提前备好。
吕子臧劝阻道:“太原郡王不是让金雕送信,说大军已经在路上?现在何必冒险。”
李世民面无表情道:“守城必野战,我不是冒险,是提升守城将士的士气。放心,我不会把朱粲击败。现在朱粲逃跑,我就不能全歼他的部众。”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冷笑道:“但不出城,他一定会猜到我有援兵,也会提前逃跑。我要给他一个我守城乏力,只能亲为先锋战前斩将以求生路的错觉。”
吕子臧:“……真的?”
李世民道:“我的目标是全歼朱粲。他越对我弟弟口出狂言,我就越冷静。”
吕子臧叹气,同意了李世民出城。
但他忽视了一个问题。
李世民的话没有半点虚假,但他完全可以只派秦琼或者宗罗睺出城野战,没必要他亲自去。
“二哥冷静下来后,应该不会提前击败朱粲,误了全局。”李玄霸对身后部将道,“但他一定会按捺不住出城砍人!出城就是危险啊!他能不能一直待在安全的大后方等我!”
部将老老实实道:“不可能啊,主公无论哪次打仗都跑得超快,我们只能跟着他冲。只有偶尔需要与敌军斗将的时候,主公才会让秦叔宝或者宗罗睺先去,然后他再让我们随他冲锋。”
总之,我们都是随主公冲锋,跟着主公冲锋,主公一马当先冲锋。
李玄霸:“……不准养成这种坏习惯。”
部将眨眨眼,表情无辜。
军师,就算你这么说我们,我们也没办法啊。我们得听从主公的命令。你去劝主公啊,我们也不想主公战功比我们还多。主公又不需要战功。
另一边,瓦岗寨打探消息的人传回消息,告诉高表仁和翟让二人朱粲的狂言。
高表仁脸色大变:“坏了!李二郎听了这话,恐怕要糟糕!”
翟让紧张道:“主公难道会中激将法,被朱粲所败?”
高表仁神色莫名:“不,李二郎会中激将法,亲自冲锋,带着部将以一敌百,把朱粲和他的部众全砍了,让我们一点功劳都捞不着。”
翟让:“……”开玩笑的吧??
第183章 李玄霸亲上战场
南阳郡内少战马, 更少能披甲的战马。李世民虽然身边的百人护卫都是玄甲兵,也没有以玄甲骑兵的完整姿态出击。
具装对战马的消耗太大了。就算战马没有战死,披甲冲锋的体力消耗也让战马无法连续出战。
再者玄甲兵在冲锋后会卸掉马甲, 转化成机动性更高的轻骑兵, 战马很容易阵亡。所以玄甲兵每次出战都要换马, 出战时人均三四匹马。
李世民自己杀得狠了,常常马屁股马脖子比穿着盔甲的他先中箭,换两三匹马继续冲杀。
现在没有战马补充, 李世民守城这么久,带来的好马都在养膘,舍不得出战。
这次他才把自己的战马拉了出来。
李世民拍了拍马屁股:“这次要是你立下了战功, 我就给你取个更好听的名字,不叫你小枣红了。”
枣红色的战马打了个响鼻, 扬起了脑袋, 不知道听没听懂。
“乌镝,不准用翅膀扇我。”李世民拽住乌镝的翅膀,“我是首领,听我的。”
乌镝:“啾啾啾!”
寒钩叹气。
李世民道:“他们没有多少弓箭,你们俩也可以出战。给我盯准了朱粲, 为我指路。”
听到自己也可以去战场,乌镝收起翅膀, 挺起胸脯,就像是叉腰似的骄傲道:“啾!”
寒钩点头,声音沉稳:“啾。”
李世民安抚好两只领了李玄霸的命令, 对他使出翅膀扑打的金雕后, 又转头对秦琼和宗罗睺笑道:“这次我们三人一同出战, 比一比谁先砍下朱粲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