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李玄霸乖乖趴在二哥背上,被二哥背了起来。
李世民颠了颠李玄霸:“真轻,又要制定把你养壮实的计划了。走啰!”
李世民说完,就脚一蹬,飞似地冲了出去。
陈铁牛、向固等护卫都没回过神,李世民便已经冲出了门。他们立刻稀稀拉拉地奔跑着跟上。
李智云扭头对罗士信道:“三兄常说,二兄是撒手的哈士奇,但不告诉我什么是哈士奇。”
罗士信叹气:“你还是别问了,我觉得三郎君说的估计不是好话。”
李智云问道:“三嫂,你知道什么是哈士奇吗?”
宇文珠还真知道,李玄霸以前给他画过。
不过她微笑道:“不知道。叔郎别问了,肯定不是好话。”
李智云抱着手臂叹气。真好奇啊。
哈士奇估计是一种很爱撒欢的动物,如果知道什么是哈士奇,以后他就抓一只回来送给二兄,然后告诉二兄,这是三兄嘲笑二兄时常用的比喻。
罗士信狐疑道:“集弘,你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李智云抬头,露出和李玄霸如出一辙的平静表情:“怎么会?没有。”
罗士信:“……”开始警惕。
宇文珠忍俊不禁。
“阿嚏。”李世民揉鼻子,“谁说我坏话?”
李玄霸道:“说你坏话的人可太多了,谁知道?你想想光是被你揍了的突厥人和吐谷浑人就有多少?”
李世民笑道:“突厥人和吐谷浑人念我,我才不会打喷嚏,不然我每天就一直打喷嚏了。我怀疑是小五在背后偷偷念我。”
李玄霸点头:“有可能。”
两位兄长毫无证据地把责任推到弟弟身上后,才开始聊正事。
李玄霸犯懒,不想说话,又切换心声模式:【再对一对口供。你出征时,西突厥就已经在图谋敦煌郡。你探查东|突厥情况,就是担心在出兵敦煌的时候被东|突厥偷袭后路。】
李世民道:“谁知道我见东|突厥内部空虚,打探之后得知始毕可汗发兵攻打雁门郡,就匆匆回张掖召集了人手,命长孙无忌带人前往雁门郡救援,自己带着裴行俨突袭突厥牙帐,逼迫始毕可汗撤军回援。这是围魏救赵之计。”
李玄霸:【东|突厥太废物,你轻松拿下牙帐,速度之快,长孙无忌甚至才刚募集好乡勇。你便命长孙无忌与你汇合,一同南下救援雁门郡。】
李世民笑道:“我路上遇到被阿玄你击溃的始毕可汗,便一脸懵地把始毕可汗俘虏了。这么大的功劳,怎么就直接掉我嘴里了呢?这一切都是巧合啊。”
双生子的脑袋凑一块儿偷笑。
对对对,就是巧合,全都是巧合。
两人笑了一会儿,李世民正色:“西突厥肯定也已经知道东|突厥内部空虚和我离开张掖的事,他绝对会趁机攻打敦煌郡,并且图谋吞并东|突厥,完成一统突厥的心愿。我必须立刻回援。”
李玄霸苦恼地开口:“二哥你不仅自己离开了张掖,为了尽最大的力量救驾,你把麾下猛将全部带走了。现在留守陇右道的都是老弱病残,河右之地危矣!”
李世民点头:“对啊,危矣!”
两人同时长吁短叹。
李世民勾着弟弟的脖子道:“能成吗?”
李玄霸道:“我看能成。裴公很了解张掖和敦煌的处境,一定会为我们说话。”
李世民道:“什么裴公,叫裴先生。虽然他不是我们的老师,但曾有半师之谊,我们当叫先生。他为我们在皇帝那里说了那么多好话,这声先生必须叫。”
李玄霸白了李世民一眼:“这句话是昨天我对你说的。”
李世民龇牙笑道:“现在已经变成我的话了。”
李玄霸再次白了哥哥一眼。不要脸。
李世民揉了揉李玄霸的脑袋,又把弟弟的发髻重新梳好:“军情紧迫,父亲也不能责怪我们不回太原了。”
李玄霸面色一沉:“嗯。”
李世民拍了拍李玄霸的肩膀:“你放心,李建成那里的仇,我必报。”
李玄霸道:“就算我们不动手,现在我和小五都没死,他一定惊恐不安,我会逼他先动手……别捏拳头,我不会以我们兄弟三人为饵,绝对不会!”
李世民放下举起的拳头,道:“嗯。”
李玄霸摸了摸手背生出的鸡皮疙瘩。二哥大概是战场上太多了,板起脸来还蛮可怕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两人再次对完口供,面圣十分顺利。
李世民严肃中略带焦虑的表情无懈可击,西突厥这个敌人也让杨广很满意。
李玄霸:【如果我们把敌人说成是陇右道民乱,杨广就会不开心了。在他看来,蛮夷宵小犯边很正常,突厥更是隋文帝都没搞定的强敌,他的敌人是突厥很正常。但百姓胆敢叛乱,就是打他的脸。真好笑。】
李世民:【闭嘴。】
李玄霸:【我没张口。你别回答啊,要是不小心说漏嘴了怎么办?】
李世民:“……”啊啊啊啊啊抓狂!你既然怕我说漏嘴,就不要在我和皇帝聊天时一直哔哔哔大逆不道的话个没完啊!
杨广疑惑:“你怎么一直往大德那里瞟?”
李世民沉声道:“臣担心一眼没看见他,弟弟就不见了。”
李玄霸:“……”你明明是嫌弃我心声太烦,在隐晦地瞪我!
杨广和他身边的臣子都露出了怜惜的神情。
杨广道:“朕本来想把大德留在洛阳养病,但你还是把他带回张掖吧。张掖虽路途遥远,但若大德不在你身边,你大概心神不安。”
裴世矩道:“对付西突厥也需要李三郎。现在朝廷不能支援陇右,只能让李二郎自己顶着,只是出战,无法抵挡西突厥人。李二郎给西突厥人威胁,李三郎分化拉拢西突厥人,才能解西域之围。”
裴世矩顿了顿,违心地道:“本来长孙将军才是最适合做此事的人,但长孙将军年老不能成行,李三郎乃是长孙将军弟子,一定能替长孙将军完成此事。”
其实他仍旧认为自己不输长孙晟,但长孙晟的计谋都成功了,自己的计谋却让始毕可汗攻打雁门郡。虽然他认为这是因为大隋衰败的缘故,也不好再自吹自擂。
杨广想起长孙晟:“是啊。若长孙将军没有老病,朕必不会受此侮辱。”
李玄霸道:“陛下,受侮辱的不是始毕可汗吗?陛下御驾亲征与始毕可汗大军对峙,一举击破东突厥军队,乃是旷世功绩。”
杨广开怀大笑:“大德说得对!受辱的是始毕可汗哈哈哈哈!”
其他臣子也跟着开怀大笑。李世民生擒始毕可汗,真是令他们一吐胸中怨气。
众人现在正是对李世民和李玄霸好感最高的时候,两人急着要回张掖,他们都纷纷劝说杨广赶紧放人。
再者,他们也有点怵突厥人。
东|突厥居然敢围攻雁门郡,西突厥说不定也会和东|突厥一样虎。
如果李世民没有及时赶回去,河右之地一丢,威胁的就是西京大兴了。那可是他们大部分勋贵的祖地。
杨广在臣子们的劝说下,简略封赏李世民为冠军侯,给李世民坐实了封号,加食邑一千。
李玄霸虽然没有封侯,也加了五百食邑。
不过现在天下大乱,所谓食邑都是虚的,根本到不了手。
李世民和李玄霸得到的实惠除了李世民头上“冠军侯”的爵位之外,李世民被超拔荣升从一品的光禄大夫,李玄霸升职为从二品右光禄大夫。
从一品的光禄大夫就是原勋官中四品的开府仪同三司。勋官制度已经被杨广废除,开府仪同三司之上的勋官都被废除,只有开府仪同三司等同于从一品的光禄大夫。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后来杨广制定的散官制度地位远远不如以前的勋官。
开府仪同三司就能“开府”,它以上的勋官当然都有开府的权力。现在只有职官的将军和大将军能开府,就是开府仪同三司也没有资格开府了。
而且这个开府仪同三司,原本是有本事的勋贵荫及子嗣时,家中嫡长子的起点。
大部分有功劳的开国国公,其世子在继承爵位之前,都会授予开府仪同三司的勋官。如高颎那等特别厉害的国公,还能直接让儿子当郡公。
以前勋贵子弟只要父辈努力一点,很容易就能当开府仪同三司。现在李世民和李玄霸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才被超拔成从一品的光禄大夫。
所以杨广嘴上说自己提高了开府仪同三司的地位,把其由四品改成了仅次于王公的从一品,但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杨广超拔李世民不仅是因为李世民立下了大功劳。
现在大隋没有余力支援李世民,只能让李世民自筹兵员和粮草抵御西突厥。
因为李渊已经被拜为将军,杨广不想升李渊的官,便不好再拜李世民为将军,便提拔了李世民的散官品阶,以“开府仪同三司”旧例,特意准许李世民在张掖开府,以防备突厥。
李世民有了这个“特许”后,终于能大肆给他的下属们封官了。就是郡守这等高官,李世民都能便宜行事。就像是原本历史中屈突通率兵抵御李渊时,能命尧君素为河东郡守一样。
杨广给了李世民这么大的权力,也是朝廷的一种表态。现在朝廷是完全放弃支援陇右道了,陇右道变成“战场”,才能让李世民自己任命地方官。
当日下午,李世民带着家人和下属启程返回张掖。
除了爵位、官职和口头食邑赏赐之外,朝廷什么赏赐都没给。
为救驾浴血奋战的普通兵卒,杨广原本承诺的财物奖励全部没兑现。
李玄霸离开前,搜刮了他二哥、裴行俨、长孙无忌等人身上所有财物,先兑现了自己对兵卒的奖励承诺。
李世民小声道:“还好我留了不少东西,足够赏赐我麾下的将士。皇帝回东都后会补上赏赐吧?”
李玄霸:【会补,补的不多。原本许诺的厚赏,变成了与杨玄感和贼帅作战时一样的赏赐计算方式,大部分兵卒都没有赏赐。】
李世民握紧缰绳,沉沉叹了口气:“有功不赏,非人君。”
李玄霸瞥了李世民一眼。你儿子儿媳对战功出了名的吝啬,他们夫妻俩当皇帝时不仅克扣赏赐,还下令在战场战死的人就扣掉赏赐不给补偿,你知道吗?
嗯,你不知道。等二哥再大一点,就把女帝的事隐去了,只告诉二哥他儿子有多吝啬。
“算了,不想糟心事了。我们回家!”李世民拍了拍脸,意气飞扬道。
“好。”李玄霸乖乖缩回马车。
李智云也拒绝了二兄一同骑马的邀请,也躲进马车里避开烈阳,留二哥一个人在外面扬起马鞭意气飞扬。
李世民:“……”
李世民:“弟弟真无趣。”
长孙无忌和鼻青脸肿的裴行俨大笑。
太原郡虽然离雁门郡不远, 但在雁门郡南边。
张掖郡就在雁门郡正西方向。李世民借口西突厥来袭,自然要以急行军的速度迅速赶回张掖。他的军队是沿着黄河北岸,走马邑郡、榆林郡、五原郡, 然后沿着黄河西岸南下到灵武郡, 再从武威郡回张掖郡。
五原郡和张掖郡在地图上隔得很近, 但中间是腾格里沙漠。现在正值盛夏,沙漠酷热,不适合行军, 所以要沿着黄河水道绕行。
因为军情紧急,又有杨广旨意,唐国公府的仆人再想让李玄霸回太原养身体, 也只能眼巴巴地目送李玄霸离开,自己无奈独自回去复命。
李渊听到李玄霸和李智云还活着时, 就完全把什么谋划抛到脑后, 赶紧派人去接李玄霸和李智云回家。
窦慧明和万氏抹了好几次眼泪,不断张罗布置儿子们的院落。
当仆人独自回来,告知李渊、窦慧明和万氏西突厥进犯敦煌郡,二郎君和三郎君还来不及被陛下正式封赏,就匆匆急行军回敦煌抵御西突厥了。
李渊捶胸顿足:“大雄回敦煌就罢了, 他是陇右道慰抚使,理应立刻回到陇右坐镇。大德还未痊愈, 怎么能去西域这么偏远的地方?”
仆人道:“三郎君是副抚慰使,又被陛下特意命令替代长孙将军和裴公经略西域,任务比二郎君还重。”
李渊怒骂道:“这不是故意折腾我家三郎吗!祈健呢?他怎么不回来?”
仆人道:“这次五郎君立了战功, 被封为校尉。二郎君和三郎君问五郎君是否回来, 五郎君说男儿志在远方, 现在西突厥犯边, 忠孝难两全,他想立功。”
李渊扶额:“这乱七八糟的回答是怎么回事?”
窦慧明压住心中的狂喜和落寞,对李渊道:“祈健已经长大,现在刚立了功,自然不愿意回来。”
李渊叹气:“是是是,一个个都想着报效朝廷,一个个都想着立功,根本不考虑……算了,忠孝难两全,我不也在戍边?我们一家都在戍边,都在戍边,唉……”
李渊说着说着,自豪地笑了起来:“我们一家人都在打突厥啊。”
窦慧明观察李渊神情,顺着李渊的心情继续道:“现在大隋乱成一团麻,仅有我们唐国公府坚守边疆,不让突厥人趁着中原混乱南下。将来史书中记载这一幕,我们也问心无愧了。”
李渊迟早起兵反隋,一直很担心自己的名声。听到夫人这么说,他心头轻松不少。
李渊笑道:“是啊,我们一家真是问心无愧了。罢了,去吧,大雄都燕然勒石……对了,大雄在燕然山刻了什么?”
仆人嘴角诡异地抽搐了两下,似乎在强忍着笑意:“二郎君似乎是因为时间紧迫,寻找到大汉冠军侯窦宪的石碑后,只在石碑旁找了一块巨石,刻下……”
他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不让自己笑出来:“刻下……‘到此一游’。”
李渊觉得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又问了一遍:“刻下了什么?”
仆人重复道:“除了留下时间和姓名之外,就是……就是‘到此一游’。”
窦慧明突然想起了什么,面色古怪道:“难道是‘李世民到此一游’?”
仆人道:“还有其他将领的名字和刻碑时间。”
窦慧明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孩子……”
李渊:“……”
窦慧明道:“郎君,二郎就是这样的人,你应该习惯了。”
李渊嘴角抽搐:“是啊……”
他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扶额大笑起来,笑得肚子都疼了,眼泪都出来了:“到此一游,到此一游,哈哈哈哈,是他的性格,看来他刻碑的时候就猜到大德还活着了。”
窦慧明笑道:“是啊。”
万氏静静地站在一旁默默开心地垂泪。
虽然她很遗憾不能亲眼见到孩子平安,但听闻孩子居然在雁门之战中立下了功劳,她就知道孩子过得很好。
听说三郎病弱,连站立都困难。自家五郎不仅平安无事,还能上战场。即使三郎重病,也把五郎照顾得很好。
兄弟二人有立功的机会,也是第一时间想着五郎,没有让五郎回来太原安唐国公的心。
他们本来可以把五郎遣回来,代替他们安唐国公的心,这样他们才更好地报平安。但他们没有,而是尊重五郎的选择,带着五郎去西突厥战场上立功。
二郎三郎自幼就爱护五郎,一直都很爱护五郎。
万氏想起前段时日后院总有人风言风语,说是三郎做事不谨慎害了无辜的五郎。她立刻把人揪了出来,没有交给窦夫人,就亲自把人抽了个半死。
她出身江都万氏,在入唐国公府时都没用过马鞭,连马都不会骑。这次她发了狠,把人抽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她不用知道这些人是真的嘴碎,还是背后有谁指使。她在府中的敌人很明确。
即使自己的祈健还活着,还活得好好的,她才更加警惕自己的敌人。
因为她绝不会让唯一的孩子再次出事。
还好祈健没回来,太好了。
窦慧明在安抚又哭又笑的李渊时,悄悄观察万氏。
她心中叹气。
小五还活着这件事并不会消弭万氏心中的仇恨,反而会让万氏更加坚定不移地站在大郎的对立面。
她又悄悄观察李建成,看见李建成那难以掩饰的僵硬笑容,心头更痛。
看来大郎是不希望看到三郎和五郎还活着啊。窦慧明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件事。
其实二郎和三郎虽然自己不回来,也可以派心腹来让他们安心。
二郎身为主将,可以暂时派遣亲兵离队报信,然后再让亲兵回张掖,不会耽误行程。但二郎和三郎只让唐国公府的仆人回来,虽然仆人带来了从突厥人那里得来的战利品和从皇帝那里得来的赏赐,但窦慧明敏锐地察觉,二郎和三郎终究是与这个家生疏了。
也难怪,怎么可能不生疏?二郎和三郎的容忍还不够多吗?
已经够了,足够了。
李渊没有窦慧明细腻,没有察觉李世民和李玄霸的处事中少了的温情。
李世民、李玄霸、李智云还给李渊、窦慧明、万氏写了亲笔信,还送了许多礼物回来,在李渊看来,已经是做得很充分了。至于有些疏漏,那也是敦煌战情告急的缘故。
三人写的信中内容都大差不差,就是报平安和遗憾不能回家探望父母而已。
窦慧明拿着信纸的时候觉得有点异样,想起了她接管义庄后时常与李玄霸的秘密通信,回屋后用药水浸泡信纸,信纸背后出现新的字迹。
是李玄霸的字迹。
李玄霸告诉自己的母亲,他已经说动反王偷袭杨广,请母亲劝动父亲好好待在太原郡,最好做出一副抵御东|突厥的动作,去草原避开这桩大事。
他还请母亲继续留意义庄的事,义庄将来是他们攻打中原的情报点,断不可丢。
最后李玄霸向母亲表示了感激。
“母亲只差一日就能救到我,不是母亲之过,是老天看我不顺眼。母亲面见杨广辛苦了,没能亲眼看见母亲在杨广面前大发神威,我很遗憾。二哥手舞足蹈描述母亲有多厉害的模样真的很碍眼。
母亲,我很努力地养病了,现在身体逐渐好转,救驾之事没有耗费多少心神,只是远远在安全的地方看着战场。如果二哥告状,母亲千万别信。
不过母亲要好好骂骂二哥,二哥总爱亲自冲锋在前。刀剑无眼,有个万一可怎么办?我怎么说他都不听,只能寄希望于母亲了……”
看着李玄霸絮絮叨叨啰啰嗦嗦的信,窦慧明赶紧用帕子按着眼下,担心眼泪落下来弄散了淡淡的字迹。
“是该好好骂骂二郎。”窦慧明哭着笑道,“自己莽撞,还想告弟弟的状。三郎不比你懂事多了?”
她一句话反复看了许多遍,花了很长时间,蜡烛都燃了一半,才看到最后一段话。
“听二哥说,他在离别时不叫母亲‘娘娘’,而是改为称呼‘母亲’。他自己大大咧咧,没有意识到问题,我猜测母亲可能会担忧二哥的转变,害怕他因为我出事而心神受创。其实二哥只是受了刺激,觉得他该长大了,所以才装出一副成熟的模样,不像小时候那样喊‘娘娘’。
他早该这样了!谁都娶妻了还‘耶耶娘娘’的撒娇啊!他多大的人了!不害臊吗!
对了,明矾不够,只有我写了信。之后我会偷偷再送信来,二哥和小五也早就写好信了,抓耳挠腮想送来。
还有,敦煌郡的敌情是假的,骗杨广和父亲的(一个奇奇怪怪但很可爱的得意小人图)。”
窦慧明眼睛睁大。
她愣了半晌,直到泪水从脸颊落下,才慌慌忙忙捂住自己的泪水,然后捂住脸。
三郎真是……过于细心体贴了。
娘亲的三郎,并没有离开娘亲,背对着不肯回头。
窦慧明终于承认,她确实是有偏心的。
她也应该偏心。
“这吐舌头叉腰的小人图,肯定是二郎画的。”窦慧明抚摸着信纸,终于露出了自得知李玄霸出事后第一个轻松的笑容,“二郎这孩子,不会在燕然山的石碑上也画了奇怪图案吧?”
“我啊,在燕然山的石碑上画了‘比耶图’,就是弟弟经常画的那种。”李世民也回到马车躲太阳,对李玄霸炫耀。
李玄霸赶紧否认:“我没有!”
李智云慢吞吞道:“三兄,你承认吧,就是你教坏了二兄。如果千年后有人看到这个石碑笑话二兄,一定有你一分错。”
李玄霸嘴硬:“石碑上又没有我,后人嘲笑二哥,关我什么事?”
李世民得意地笑道:“我当然把你、小五都写了进去。李世民携弟弟李玄霸、李智云到此一游。不过我想刻罗士信的时候,其他将领就不干了,唉。”
李玄霸嘴角抽搐:“你别乱刻啊!”
李智云并没有喜悦,他疑惑道:“二兄,你把我和三兄都刻在了燕然石碑上,但后世史书肯定会写我和三兄正在雁门郡救驾。如果后世人发现记载冲突,会不会以为我们骗人啊?”
李世民摊手:“我管他呢。反正我肯定要把你们刻上去。”
李玄霸叹气:“算了,在以后的《太宗实录》上多记一笔,以免后人误会。”
李智云噘嘴道:“为什么一定要是太宗,不是高祖?”
李玄霸翻白眼:“如果父亲抢着称王称帝,难道二哥还能派兵攻打?孝字大过天,他只能乖乖忍着。”
李智云道:“那父亲颇不要脸了。我想以父亲的能力,肯定不能自己打天下。”
李玄霸道:“如果父亲支棱起来,攻占个大兴还是很容易。”
李智云抱着手臂讥笑:“高公、薛公、宇文公和长孙公等人都在大兴,攻打大兴本来就很容易。而这些都是二兄三兄的人脉!”
李世民道:“虽然我也觉得父亲打仗的本事很一般,但以唐国公府的招牌,即使没有我,关陇勋贵肯定也是支持父亲取代杨广的。但我希望父亲能知道即使没有关陇勋贵的支持,我也能征服天下。是关陇勋贵来求我们,而不是我们靠他们。他可不要为了得到关陇勋贵的支持,给予他们太多厚待。”
李玄霸补充:“否则你将来裁减官位和爵位会很麻烦。”
李世民叹气:“就是。”
李智云疑惑:“关陇勋贵指的是什么?”
李世民道:“让你三兄和你解释。唉,马车里也闷得慌,我出去骑马了。”
李世民出去了被晒回来,进马车又坐不住想出去。
李智云看着二哥进进出出,悄声对李玄霸道:“二兄好烦啊。”
李玄霸失笑:“就是。”
很烦人的李世民在到达武威郡的时候遇到了前来迎接的房乔等人,当然,长孙康宁带着两只已经不是崽崽的金雕也来了。
长孙康宁还没来得及对轮椅上的李玄霸哭一场,两只雕就冲到了李玄霸怀里哭得打嗝。
李玄霸抱住两只已经快抱不住金雕,哭笑不得道:“就算长大了,还永远是我的雕崽啊。”
寒钩和乌镝哭的模样一模一样,它们把脑袋埋在李玄霸怀里,完全看不出谁是谁了。
“好了,别哭了,我回来了,我好好的,以后再不吓唬你们。”李玄霸给两只雕擦眼泪,抬头道,“你们也别哭了。我现在安然无恙……”
房乔和杜如晦破口大骂道:“你这叫安然无恙?!”
高表仁哭得都快背过气:“你、你这叫安然无恙?”
杜如晦道:“你安然无恙,站起来走几步?”
房乔一边冷笑一边抹眼泪:“你安然无恙,站起来啊。”
李玄霸讪讪道:“我怀里有两只雕崽,站不起来。”
高表仁大哭着握住孙思邈和宇文珠的手,也不顾及什么男女之别了:“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救回了三郎,呜呜呜,谢谢。”
孙思邈道:“是我分内之事。”
宇文珠道:“高兄长别哭了,三郎真的无事了,请放心。”
高表仁哭着道:“我刚见三郎时,三郎还这么小。”
他松开手,比了比腰:“就这么小,比二郎整整小一圈。他那时身体也不好,三天两头就生病,手臂瘦得像竹节。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看到三郎身上有了一点肉,看到三郎能在草原上纵马,连弓箭都能射出来了,虽然还是射歪……”
李玄霸咬牙切齿地打断道:“我准头很好,只是拉不开强弓!”
高表仁哭着道:“你现在估计连小时候的玩具弓都拉不开了。”
李玄霸破防:“师兄你可闭嘴吧!”
高表仁哭着揉了揉李玄霸的脑袋:“叫兄长。以后李建成算个屁,我才是你唯一的兄长。”
李世民本来也被感染哭了,听了高表仁的话,不由指着自己哭道:“师兄是唯一的兄长,那我是什么?”
高表仁道:“你不是二哥吗?你看你有个兄长的样子?”
李世民哭着骂道:“才不呢!阿玄只有我一个兄长,也只有我一个哥哥!你是师兄,不准和我抢弟弟。”
李玄霸尴尬地想让两只雕崽用爪子帮自己挖个地洞钻进去:“你们够了!别吵这个奇怪的事!别人都在笑话你们了!”
李智云适时地插入吐槽:“三兄,别担心,他们都在哭呢,没笑。”
他话音刚落,还哭着的几人都笑了出来。
李玄霸:“……”
李智云补充:“刚才没笑。”
李玄霸深深叹了口气,脑袋垂下道:“弟弟,你可闭嘴吧。”
李智云歪头装无辜。
罗士信再次确认,集弘就是很久没被哥哥们一起揍了,现在皮痒想找揍。
李玄霸回头给了推轮椅的李智云一个“你等着”的眼神,继续安抚友人们。
房乔和杜如晦等人的眼泪虽然仍旧止不住,好歹能正常说话了。
薛元敬和薛德音也有点难受。只是比起这些人的捶胸大哭,他们有点嚎不出来,显得情绪过于内敛,有点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