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凌舒了口气,低头吹了吹粥,笑道:“干嘛这么看着我?”
“忽然发现我?没有?那么了解你。”
“没事, 你可以慢慢了解, 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钟黎已经?不想在这件事上跟他作无谓争论:“太?闷了, 我?想去超市。”
他意外地好说话:“好, 你想去哪儿都行。”
钟黎:“别让俞沅和卓硕跟着我?, 我?想一个人走走。”
容凌笑了,翘起一边嘴角,有?点儿莞尔有?点儿戏谑, 无声的表情像是在说“你这个小朋友, 以为我?是傻子吗”。
钟黎以前?很喜欢他这样笃定从容的笑容, 觉得?特别帅, 让她心生悸动。
如今这种表情只?让她感到浑身发冷, 钟黎不再说话,眸子黯淡下来。
“吃点儿粥。”容凌把吹凉的一勺粥递到她嘴边。
她没理他。
他也不生气, 只?笑了一笑:“你要跟我?来硬的?黎黎,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
钟黎:“你还?能强逼我?不成?我?不想吃就是不想吃。”
他垂眸盯着她木然倔强的脸,还?有?她眼底对他的那一丝不屑, 反而笑了:“我?是不能拿你怎么样, 我?舍不得?。不过,其?他人我?就不敢保证了。你那个叫杨珏的朋友, 要是你实在无聊,我?请她来陪陪你好不好?”
他话里的威胁太?明显,他甚至都不用放什么狠话,钟黎已经?感到身体发僵。
她后来还?是屈从了,默默地喝完了那碗粥。
因为吵架实在没什么作用,她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之前?跟他吵架的时候,徐靳就劝过她,不要跟他硬碰硬,容小五吃软不吃硬,疯起来就是个神经?病,什么都干得?出来。
尽管她觉得?他不是什么坏人,但有?句话说得?没错,永远不要去试探一个人的底线,尤其?是像他这样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人,你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儿。因为他能做,而不是做不到。
钟黎累了,靠在床头阖上了眼睛。
他就拿着资料坐在旁边陪着她,一直待到太?阳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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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静悄悄的,耳边偶尔传来纸页翻动的声音。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周,他似乎不再看得?她那么严,允许她去附近转转,但身边必须有?便衣跟着。
晚上他还?是抱着她吃饭睡觉,给她讲故事,不过没碰过她,他们?好像又回到一个平衡的相对友好的状态中。直到有?一次他非常开心地回来跟她说他被提名了,如果顺利年后整合完毕他可以进中河的董事会,又问她想要什么。
问完他自己?先笑了,说你想要演戏就演戏,想要学建筑就学建筑,我?给你开个俱乐部,让你当会长,你列个名单,想要谁来入会我?就让人去请,然后罗列了一堆业内颇有?名望的建筑师设计师企业家。
这些人,过去钟黎是只?能仰望崇拜的,如今成了他嘴里来给她捧场陪她一个小女孩玩耍的工具人。要真请来了,就算当面不说什么,人家不定背后怎么笑话她攻讦她。
不过确实是他会做的事情,他以前?就跟她说过,没有?人是人民币人见人爱,有?人喜欢他自然也有?人讨厌他,他从来不在乎别人在背地里怎么看他,只?需要他们?面上对他俯首帖耳毕恭毕敬。
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特别喜欢这种处处压人一头的感觉,他说凡事都是要靠自己?去争夺、争取的。他这样的人,就是天生的掠夺者。
钟黎默默听完,评价说:“真是令人羡慕的顶级金丝雀的生活啊。”
“黎黎,你一定要扫我?的兴是不?”
他单膝跪地,长臂搭在她身后的沙发扶手上,就这么仰望着她,像是把她抱在了怀里似的。
分明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他强烈的不带任何?掩饰的目光,还?是让她倍感压抑。
像是在看困在笼子里的小兽一样。
这个人,撕掉那层温情脉脉的假面,还?真是冷硬得?像一块寒铁。
刀枪不入,油盐不进。
空气里无声无息。
她就这么看着他,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半晌——
在她的注视下,他起身坐到了沙发靠手上,点一根烟,默默抽着,过一会儿才偏过头对她笑一下:“这样就没意思了,黎黎,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下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其?实他明明知道,偏偏自己?不开口,等?着她说。
这人擅长挖坑等?别人跳,耐心极好,这种人很适合谈判,只?是这会儿她并不想跟他谈。
钟黎只?觉得?胸口郁结,像是堵着什么,声音却愈发地冷,也讽刺:“我?说想要你退婚你会同意吗?”
他也没生气,微微一笑,倒是很悠然:“我?跟程家退婚,那跟谁结?你吗?”
“我?敢结,你敢嫁吗?”
钟黎的指甲不经?意掐了掐掌心,传来微微的痛意。
他的面容被笼罩在一层晦暗的烟雾里,看不清。
“你已经?见过我?妈了,可我?妈算什么?你想见见我?爸,见见我?大哥跟我?舅吗?你敢吗?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妈那就是只?纸老虎,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的,他们?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
他欠身拨过水晶缸,将烟摁里面径直掐了:“你连我?跟我?妈都怕,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他的话太?赤裸裸,偏偏叫人没办法反驳。
钟黎深呼吸,苦笑:“所以我?想走,退出还?不行吗?”
其?实她早该知道,他一开始也没打?算娶她。
只?不过这一天来得?早了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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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凌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她:“你觉得?离开我?以后,会过得?更好吗?”
钟黎看向?他。
他是典型的浓颜,白皮红唇,乌眉长眼,不笑的时候有?点威严冷峻,可笑起来格外光彩夺目,好看到让人觉得?他说什么话都是在真心为你着想,可以忽略掉他的险恶用心。
可就像季心瑶说的那样,长那么好看有?什么用,这绝佳的皮相底下,指不定是什么魍魉鬼魅。
其?实事后回忆起来,钟黎的少?女时代几?乎没遇到过什么坏人,在遇到他之前?除了生活困苦一点也没什么人真的害过她,跟他之后更被保护得?很好,第一个遇到让她觉得?可怕的坏人就是闻弘政,不过交集不深,没有?什么很深刻的印象。
而他,在她面前?也是风度翩翩的清贵形象居多,不会轻易让她看到他的阴暗面。
直到这一刻撕破脸皮,有?一些东西?才不得?不摆到台面上。
钟黎摩挲着指尖,皱了下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希望你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想清楚。你离开我?以后,会失去什么?吃的穿的用的还?有?那些认识的人——”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钟黎觉得?,他说的应该是人脉。
他能给予的东西?确实没办法用言语来形容,甚至只?要她站在他身边,就天然能得?到别人的高看一等?。比如之前?去沪上参加一个慈善宴,圈里知情的那些企业家还?会给她让路。
“容凌,我?有?我?的底线。”
他点点头:“有?底线挺好的,但人不能太?清高,等?你经?历再多一点你就会知道,有?一些东西?是没必要的,我?不想你出去吃完苦头才知道这个道理。”
她的声音有?点儿讽刺:“也许吧。不过,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没关系。”
容凌挺平静,也不在意跟她再一次谈崩:“我?知道你在心里面骂我?,无所谓,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只?是黎黎,我?出身于这样的家庭,没办法事事都顺自己?心意的。别的不说,我?姥姥我?姥爷对我?多好?我?妈、我?舅还?有?西?月,都是我?至亲至爱的人,我?不可能不管他们?,我?们?的祸福荣辱息息相关,有?时候不进则退,我?不可能让他们?置身于危险中,或者被人瞧不起。”
“但你可以让我?当情妇让我?被人唾弃。”
“没有?人敢唾弃你。你不觉得?你有?时候太?过在意别人的目光吗?”
钟黎不知道要怎么反驳他,他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完全无法攻破。至少?,在他的认知里她留在他身边肯定会过得?更好,背地里被人笑话也根本不是事儿。倒不是他不在意她,而是他觉得?那不算侮辱。在他的观念里,只?有?人前?的光鲜亮丽才是最重?要的,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才能让人幸福。
以他强大的心理素质,当然不会把别人的眼光和风言风语放在眼里,可惜她不是他。
钟黎闭上眼睛不跟他吵了,觉得?没意义?。
他到底也不是个不懂得?迂回的人,除了不允许她单独外出,还?是不怎么限制她行动的。对于身后时刻跟着尾巴的事儿,钟黎也无可奈何?。
日子就这样混混沌沌又过了一段时间,直到六月底她去参加一个圈内聚会,是公司里一位影后要退圈嫁人。
钟黎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遇杨帆。
有?段日子没见,他清瘦了一些,人也有?些憔悴,但总体看上去精气神还?行,笑着跟她问好。
“挺好的。”钟黎跟他碰杯。
他现在已经?开始转向?幕后了,做一些影视投资,也做一些公益活动,已经?开始摸到这个圈子的一些边缘。其?实钟黎挺羡慕他的,一直都在按照自己?的人生轨迹前?进。
“杨帆。”聊了会儿,有?人冷冷在他身后喊他。
钟黎回头,陆曼面无表情地靠在走廊上,身后是一副色彩斑斓的油画,因为光线昏暗,让她颧骨略有?些突出的面孔看着有?些阴森吓人。
钟黎也听过一些她的传闻,据说今年陆家的形势不太?好,挺动荡,一开始家里是不同意她跟杨帆在一起的,现在好像是松了口。不过她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好,人看着也很憔悴。
杨帆尴尬地跟她道了别,跟陆曼走了。
“听说有?病呢,一直在六院那边治着呢,还?转了好几?次医院。”旁边有?人跟她耳语,“别理她,好像谁都要抢她男朋友似的。”
“她爷爷好像过世了,家里也不行了,她爸最近也被传唤调查,位置也保不住了吧。”
“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呗,没了上面的顶着,家里这情况还?能维持多久?”唏嘘叹息,又不免夹杂几?分幸灾乐祸。
钟黎倒没什么幸灾乐祸的念头,她跟陆曼其?实没什么恩怨交集,和杨帆也是过去式了,就算陆曼看她不顺眼,她也不会跟一个病人计较。
只?是,没想到不久后还?有?那样的风波。
起因是那天她去海淀那边拍一个公益短片,拍到一半头顶的摄像机忽然爆了,线路连着旁边的几?架机器,爆出了一串火花。
钟黎站得?最近,首当其?冲,好在徐靳就站她旁边,那一瞬反应极快,一下把她扯到怀里。
摄像机从头顶砸下来,砸到他左边肩膀,轰然落地。
副导演和几?个工作人员都吓了一跳,着急忙慌赶过来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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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导,你怎么样?要不要紧?”副导演是知道徐靳背景的,那一瞬后背都是冷汗,有?种天要塌下来的感觉。
钟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扣在怀里,等?反应过来,手里都是血。再一看,他半边肩膀的白衬衣都被浸透了。
她脸煞白煞白的,人都在发抖,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坏了。
“我?没事,皮外伤。”他脸有?些苍白,但瞧着还?算镇定,安抚似的拍拍她肩膀,又吩咐人维持现场,检查线路,不该碰的不要碰。
去医院的时候,却要求她跟他一起上救护车。
钟黎当时只?是本能地觉得?他是关心她有?没有?受伤,没往别的地方想,就跟他去了医院。事后才反应过来这事故当时发生得?太?蹊跷,徐靳应该是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所以不放心把她一个人丢在现场。
徐靳伤得?不算严重?,轻微脱臼,还?有?一些小面积的创伤,需要住院半个月观察。
钟黎很内疚,垂着头坐在病床前?削苹果,也不说话。
徐靳叹了口气,苦笑:“你这样,好像我?明天就要挂了。”
“呸呸呸。”她把苹果递过去。
徐靳正要接,门从外面推开。
钟黎回头,风尘仆仆的容凌站在门口,一只?手还?按在门把手上,正好将徐靳从她手里接过苹果的这一幕尽收眼底。
因为他脸上略微停顿的表情,还?有?挑眉的神情——
徐靳动作停住,有?点讪。
不知道为什么,气氛有?点儿紧张。
安静得?有?些诡异。
“还?以为你瘫痪了呢,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啊。”容凌反手把门碰上,走过去。
“这么咒你兄弟?”徐靳笑。
“你之前?让谢平转述给我?那个Cae,我?觉得?可行,主要的问题是……”
见他们?似乎有?正事要聊,钟黎忙站起来,识趣地推门出去了。
等?她纤细的背影完全消失、房门关上,容凌才敛了神情,没什么征兆地问了句:“什么人干的?查清楚了吗?”
徐靳却罕见地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干嘛故意把她支走?这件事儿,是冲她来的,她有?权利知道。小五,你不觉得?你有?时候管得?太?宽了吗?”
容凌神色不改,只?凉淡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不可能永远活在你的羽翼下。现在你罩着她,你能管她一辈子吗?”
“我?们?不会分开的。”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抿出一丝笑纹,只?是这个笑容缺乏情绪流露,好像只?是告诉他一个既定事实。
徐靳摇摇头,觉得?他简直无可救药:“钟黎绝对不会给你当情妇的,她不是那种人。”
但他也清楚,容凌是不可能放弃和程家联姻的,以他对他的了解,恐怕他都没有?一刻动摇过。
只?要程家助力他舅舅往上,他此后便青云直上,再也不用看他爸和他哥的脸色了。
同理,如果不行,别说没办法维持现状,陆家就是前?车之鉴,以房家和顾家的关系也绝对不会给他们?好果子吃。
他这个人,本质上不相信别人,他爸也一样,何?况是异母的哥哥。
容凌太?清楚了。
可这个人就是这么霸道,不讲道理。
“这个世界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在你的预设中,拥有?一些东西?,必然失去一些东西?。你总是这么一意孤行,什么都想要,小心阴沟里翻船。”
“感谢你的良言相劝,我?一定铭记在心。”
徐靳没话讲了,也懒得?跟他放屁。
这厮就不会往心里去,他只?信奉他自己?那一套。
他就不是个能听劝的人。
“陆曼。”过会儿,徐靳吐出个名字。
“我?知道了。”他勾唇,“我?看她是活得?不耐烦了。敢碰我?的女人?脑子有?病也不好好在家里养着,一天天的出来发疯。”
徐靳扯了一下嘴角不做评价:“别节外生枝,先把你手里这些破事儿解决吧。”
“行了,你休息吧。”
他要走了,起身跟他告辞,让他好好养病。
徐靳:“赶紧滚,你在这儿我?只?会死得?更快。”??
容凌露出笑容,好脾气地跟他摆手道别:“好好休息。”(工/众/号/梅/馆/小/枝)
冗长狭窄的走廊像一条惨白的通道, 直接通往太平间。
钟黎单薄的背脊抵着墙壁,只觉得背后一片冰凉。
身边偶尔有白衣白袍的护士推着推车经过,车轮在地上碾出?滚滚声音, 像是碾在她的心尖上。
“吱呀”一声, 身后病房的门开了。
钟黎知?道是容凌出?来了?,还是本?能地抬了?一下头?。
他?挽着西?装缓步走?到她面前,用一种冷淡的眼神打量着她。
半晌,他?突兀地笑?了?一下:“徐靳还真挺关心你的, 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护着你。”
钟黎假装听不到他?话里的阴阳怪气, 仍盯着自己的脚尖:“容凌, 我?饿了?。”
她说?话的时?候瓮声瓮气的, 巴掌大小的脸粉白无暇, 无端便有几分委屈,不撒娇也?像是在撒娇,哪怕她的表情是漠然的。
他?一扫方才的阴霾, 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 牵着她往外走?:“我?带你去吃东西?。”
日暮时?分, 窗外的景色像是浸在深褐色的电影滤镜中。
路旁行人匆匆车流不息, 头?顶是燃烧着的大片大片的火烧云, 很诗意。
钟黎一直在看窗外,半边侧脸白皙晶莹, 看着就软糯可人,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她。
他?凑过去吻她的脸颊,唇往下落在她的脖颈。
太久没碰她, 这个吻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一瞬间卷起他?心底的情动。
钟黎颤了?颤,才像是惊醒似的推拒。
可惜他?力气太大, 她完全就推不开?,只能被动承受。
他?的指腹上有一层薄茧,摩擦她的皮肤有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战栗感,钟黎又觉得羞耻又难受,想起这段时?间他?对自己做的事情,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根本?忍不住。
冰凉的一滴砸在他?手背上,他?愣住了?,停下来。
尔后把她抱到怀里,徒劳地替她拭去。
结果,却是越擦越多。
“别哭了?。”恁般不可一世的人,这会儿却有点不知?所措。
他?当然不是什么好人,好人干不出?这些事情,更?不会像他?一样干了?这么多令人发指的事情还跟没事人一样。
可看到她哭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很难过。
“对不起。”他?鲜少跟人低头?。
可她还是不买账,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襟。
容凌忽然无来由的烦躁,有生之?年,感到一种无可奈何?的深深无力感。
“五哥,你放我?走?好不好?”她哭累了?,终于不哭了?。
只是,这开?口的一句话让车厢里再次陷入死寂。
容凌没答,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皮肤白,不苟言笑?的时?候更?是冰冷得像雕塑一般,柔和的阳光也?不能温暖他?,让人打心底里发憷。
钟黎苦笑?一声,不知?道要怎么跟他?沟通了?。
半个小时?后,车辆到了?,他?绕到另一侧把她抱下来,也?不在意其余人诧异的目光,抱着她径直穿过狭长幽僻的夹道。几分钟后,抵达俱乐部大门。
两人的单独包厢,没旁人。
钟黎这顿饭还是吃的没滋没味的。
“过两天我?带你去上海吧,静安那边开?了?一家新的法式餐厅,挺正宗。”他?给她夹菜。
钟黎默默吃着,全程是他?在说?话。
回去时?他?让人给她打包了?一份点心,车上时?逼着她吃了?两口。
澡是他?抱着她去浴缸洗的,洗完帮她吹、梳头?发:“我?知?道我?挺过分的,不过,我?实?在做不到放你走?。黎黎,你要恨我?就恨吧。”
“最好恨我?一辈子。”
“恨比爱更?深。”
钟黎知?道没办法跟他?讲道理,都免了?开?口。
可她实?在做不到留在这儿眼睁睁看着他?结婚。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夏末秋初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们的关系已经算是缓和,她不似一开?始那样尖锐讽刺他?,他?对她的看护也?松了?些。但钟黎知?道,不过是外松内严,她没办法一个人走?出?这片地方,有一次她试着借着去洗手间时?溜了?,十分钟后,有个陌生电话打到她手机上,说?她的东西?落了?,请到左手边的看台上去取。
她哪有什么东西?掉了??但她回头?便看到了?他?。
容凌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就这样,隔着湍急的人流逆行向她走?来。
他?穿件白色的风衣,整个人看上去很挺括,唇角含着笑?,拉过她的手将一枚钥匙圈挂饰放到她掌心。
钟黎怔怔望着那枚草莓挂饰出?神。
她自己都没发现什么时?候掉了?的。是谁通知?他?的?进门过安检时?那个工作人员,还是那个笑?眯眯的经理?她觉得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回去的时?候他?也?没提这件事儿,好像她只是跟他?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但钟黎却明白了?一个道理,她走?不了?,他?有无数办法知?道她的行踪。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他?将她揽到怀里,亲吻她的头?发。
“我?两天没洗头?了?,你也?不怕亲的一嘴油。”她木着脸,无甚表情地说?。
容凌怔了?下,毫不在意地笑?起来。
然后他?饶有兴致地问她为什么不洗头?。
钟黎说?不想洗就是不想洗,没理由。
这么明显的不想搭理他?的劲儿,实?在太明显了?,满满都是小女孩的报复。
他?也?不介意,只是,车到后就抱着她去了?洗手间,开?了?淋浴就要把她往浴缸里扔。
钟黎大叫:“我?洗了?,我?天天都洗的!”
他?笑?笑?,关了?淋浴把她抱了?出?来。
回到床上钟黎就瞪了?他?一眼,心情糟糕到极点。
他?搬了?一把躺椅在她对面坐下,双手交握搁在身前,因为椅子高度和他?略弓着腰的闲散姿势,看着倒像是在仰视她。
加上微笑?的模样,显得这张英俊的面孔倒是和蔼可亲。
钟黎就想踹他?一脚。
“别瞪了?,小心眼珠子掉下来。”他?淡淡。
钟黎不想跟他?说?话,把头?扭开?。
他?踢踢她的拖鞋。
她把脚挪开?。
可能实?在是太幼稚了?,她自己都笑?出?来,笑?过后又觉得荒诞,嘴角又耷拉下去,变为深深的无奈和无力。
“容凌。”
“嗯。”他?应一声,表示他?在听。
“你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他?端一杯水喝,喉结微微滚动,倒是很性感。只是,连笑?容都没有什么动摇,钟黎恨不得踹死他?。
午后的阳光很刺眼,分明是这样的日头?,照在室内暖洋洋的,钟黎却觉得冷。
下午他?带她去赴朋友的约,一伙人聚在山庄东面的高尔夫球场里打球,钟黎坐在场外的客椅中喝一杯橙汁。
“怎么不去玩啊?”一女郎在她身边悠然坐下。
钟黎看一眼,是他?朋友带来的那个,好像是什么央台的新晋主持人,大冷天只穿着件鲜绿色抹胸,头?上裹着个头?巾。
钟黎实?在没心情搭理她,客套都勉强:“你们去玩吧。”
她却好像没听见,目光朝场内望,声音传到她耳边。
钟黎只听了?一句就抬起头?,手指不经意撞了?下白瓷杯子。
女人笑?笑?,端着杯子起身离开?,临走?前随手抹去了?桌上刚刚用水写的字。
钟黎心里一动。
晚上回去时?容凌临时?接到个电话,把她交给谢平就走?了?。钟黎坐车的时?候,好几次去看副驾座的谢平,谢平一直在打电话,好像没怎么关注她,她心乱得很,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仔细想起来,谢平不是这么不谨慎的人,除非他?那天有意放水。
不过钟黎当时?满脑子都是怎么走?,没有多想。
钟黎没带什么东西?,只背了?个背包就走?了?。晚上11点,车在北郊的一处站点停下。钟黎只在很小的时?候坐过这种老式的绿皮车,好像很多年没整修过,环境不太好,进候车大堂的时?候地上还堆着不少垃圾很清理。
她一边看表一边在角落里的一张长椅上落座。因为没有电子时?间表,她只能一遍遍看手机。
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流逝,直到12点的钟声过去。
钟黎觉得应该到了?,但是车辆迟迟不进站,足足迟到了?5分钟。不过这种老式车晚点也?正常,她也?没多想,拿着票去入口对。只是,工作人员在打孔校对时?多看了?两眼,竟然掠过她直接校对下一张。她尚未来得及震惊,已经被好声好气地请到休息室,奉上热茶。
她要起身离开?,对方说?她这张票有问题,已经为她转车,只是需要手续,请她稍等。
钟黎当时?瞪着他?,可能是太过灼烈雪亮的目光,看得对方都有些讪然、心虚。
钟黎推开?他?径直出?了?休息室,他?亦步亦趋地跟上来劝解。
她面上板着,心里已经乱得不行,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有人从背后拍她的肩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吓了?一跳,回头?却见是徐靳。他?的眼睛在白炽灯下格外明亮,让她心生温暖,那一刻,她几乎是喜极而泣,如溺水之?人抓住一块浮木,攥着他?的手让他?快点带她走?。
徐靳的表情很无奈,似乎又有些不忍,另一只空着的手这才抬起来指指旁边。
钟黎那一瞬安静下来,半晌,僵硬地转过头?。
同一时?间本?能地松开?了?徐靳的手。
容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就站在他?们身后,不知?道是不是刚从哪个热烈的牌桌上下来,手里还捏着两张没扔掉的牌。
他?看着她的脸,随手将那两张牌插到胸袋里,走?到她面前。
昏暗的夜色似乎都成了?背景,敞开?的方形口子,风声呼呼地灌进来,扬起还没来得及放下的幕布。
钟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这么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了?她近前。
那一刻,她真想哭,可眼泪流出?来的那一刻又咧开?了?嘴。
以至于她的表情看上去既不像哭也?不像笑?,倒有点像以前表演杂技的小丑。
容凌宽大的手掌落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此刻他?优越的身高占尽优势,让她有种自己是离家出?走?的小朋友被家长逮住的滑稽感。
可事实?并非如此。
“你到底想怎么样?”钟黎像一只斗败的公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