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化白月光失败后—— by宵时雨
宵时雨  发于:2024年0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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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方才在聊什么?”
药箱的重量对谢知予来说还算轻松,他一路抱着,还能抽出心思闲聊。
五月初的天,虽不像盛夏时节酷暑难耐,但抱着重物在阳光底下走了许久,身上难免出了些汗。
姜屿有点热,挽起一小截袖子,用手给自己扇着风。
“你想知道?想知道你就求求我。”
若在以前,姜屿当然不敢对着他口出狂言。
毕竟谢知予这个人是小气鬼,和他开玩笑,最后倒霉的必定是她自己。
但最近谢知予对她的态度转变总让她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她之所以这样说,其实也存了几分测试他容忍度的心思。
在姜屿的预想中,谢知予最多也只会是笑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揭过这个话题。
但事实好像并不是这样。
谢知予的确是笑了一下,然后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非常自然,完全没有卡顿地说出了两个字。
“求你。”
姜屿瞳孔地震。
他真的是谢知予本人吗?
难以置信,有生之年居然能从谢知予嘴里听到这两个字。
要不是系统没有录音功能,她高低得把这句话录下来,每天循环播放,当成闹铃起床气顿时都消了一大半。
真的很爽,谁懂。
“其实也没说什么。”
姜屿见好就收,克制住自己暗爽的心情,保持着声音平缓,将方才和池疏聊过的内容又和他复述了一遍。
谢知予听后没什么表情,他一向不关心其他人的事,但姜屿好像总在心系他人。
之前是宋无絮,现在又是宁秋和池疏。
谢知予有点苦恼,为何她不能像自己一样做到专心。
每次总是他不在的时候,姜屿的注意力就会转移到别人身上去。
若是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一心一意只想着自己,看着自己就好了。
谢知予垂下眼帘,轻轻地叹息一声。
“好端端的你叹气做什么?”
被这叹气声吸引,姜屿偏过头看向他。
谢知予今日没穿白,而是穿了一身黑衣,背上还背着一把木剑。
这把木剑陪了他很久,剑身上已有不少划痕,看上去有种久经风雨的沧桑感。
姜屿再看,木剑比之前多了剑穗,是一串花环,好像有点眼熟。
“你怎么把它挂在剑上了?”
不知谢知予用了什么办法,过了三日,这串花环却好像不会枯萎似的,仍然保持着刚摘下来的新鲜状态。
“不好看吗?”
破旧的剑,新鲜的花,这二者看似毫无联系,但搭配在一起却也不显突兀。
“好看的。”
姜屿认同他的同时还不忘夸一夸自己:“当然,主要还是我的手比较巧,编出来的花环配上你的剑才好看。”
听着她自夸的话,谢知予闷声笑了一下。
他现下心情似乎很不错,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原本稍显冷淡的面容此时却好似染上了一层明艳的生机,如初冬时节开在枝头的海棠,映着冬日的阳光,明媚动人。
姜屿专注地望着他的侧脸,一眨不眨,忽然想到什么,凑近戳了戳他的胳膊。
“你想不想去看雪?”

池疏离家已有六余载, 心中怎可能不思念故乡。
日前在扬州听闻卢龙府的消息,得知逍遥宗与外界失联,池疏忧心忡忡, 悬心不下。
传出去的纸鹤又全无消息,他实在难安,必须要回去一趟。
此行凶险难测, 或许一去不返, 故而隐瞒宁秋,只是不想她为自己担忧。
池疏收拾好行李,最后看了眼住了六年的屋子, 决绝转身, 推门而出。
只是刚迈过门槛一步,池疏又顿在原地, 一动不动。
天光初亮,正前方迎光立着三道人影,似是等候已久,见他出来, 朝他挥了挥手。
宁秋小跑着朝他走来, 停在他面前。
“你要去卢龙府为何不告诉我?”
大约是怕他想躲着自己,宁秋直接展开双手, 拦住了他的退路。
“我知道你怕我担心,但是你有没有想过, 你什么都不和我说,我反而会更担心?”
池疏神色微滞, 似是还在状态之外, 见远处的姜屿冲他比了个手势,瞬间明白了什么。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宁秋没有任何的扭捏, 对着他坦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池疏心中似有一股暖意流过,眼神微动。
他这几日一心想着家中消息,顾虑太多,反倒疏忽了她的感受。
池疏低顺着眉眼,望着宁秋,轻声说道:“师姐,对不起。”
“道歉也没用,我不会原谅你的。”
尽管池疏态度良好,语气也很真诚,但宁秋不吃他这一套。
“除非你让我们和你一起去。”
池疏闻言顿时有些无奈,他正是不想宁秋和他一起才……
突然,池疏怔愣住了,他问:“…我们?”
“是的,我们。”宁秋指着自己,又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姜屿和谢知予。
“你怕我跟着你去会有危险,但你自己一个人去不也是会有危险吗?”
“我已经和谢伯伯打过招呼了,反正过去镜还没有线索,他同意我们先陪你回趟家。”
宁秋显然还不太适应这样直白的说话方式,她抿着嘴角,神情很是不自在。
“咳,那个,我反正就是在关心你,你不能拒绝。”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池疏当然不会再拒绝她。
他抬起头,视线略过宁秋,看向她身后。
见他朝这边看来,姜屿拍了拍谢知予的肩膀,然后笑着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尽管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池疏却神奇地懂了她的意思。
此行若有谢知予在,他的确能安心不少。
良久,池疏低头笑了,眉眼舒展开,连日来的忧愁也一扫而空。
他卸下肩上的行李,在手中晃了晃,朗声道:
“记得带上厚衣,防寒保暖。”
卢龙府位于平原地带,交通便捷,舟舶继路,商使交属,是北地的中心城市。
以往每日都有不少商队来此,进城的路上常常要排起长队,生意都要争抢着做。
然而最近别说是商队,就算是过路的旅客也不见有一个。
五月初入夏,北地却仍飘着鹅毛大雪。
漫天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目之所及,天地间俱是白茫茫的一片。
马车从松软的积雪上碾过,后面跟着拖出一条长长的压痕,很快又被飘下的雪花覆盖住,了无痕迹。
“你真的不冷吗?”
姜屿坐在马车内,双手拢在袖中,脑袋往毛茸茸的领口里一缩,恨不能将自己就地缩成一团。
外面的气温绝对已经零下了,幸好她这个人一向比较听劝,多带了好几件过冬的厚衣,不然这会儿早就冻成了冰雕。
再看谢知予,他好像只穿了薄薄几件单衣,姜屿光是看着都开始替他觉得冷了。
她迟疑了一下,将抱在怀里的手炉递了过去。
“要不要暖暖手?”
北地与南诏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景。
南诏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基本上不会有下雪的时候。
后来虽离开了南诏,但谢知予也没有去过北方,见不到这样纯净的大雪。
谢知予望着车窗外纯净的天空,雪花如絮,飘落无声,仿佛整个世界都沉静下来。
直到有道声音将他唤回神。
他拒绝了姜屿的手炉,同时摇了摇头。
“不用,我不冷。”
“但我冷。”
姜屿重新将热乎乎的手炉捧在怀里,动作间又灌进来一丝冷风,冻得她不禁打了个颤。
“所以你能不能把窗户关上?”
雪对一个南方人来说诱惑力果然是极大的。
就连谢知予都抵抗不了。
来时还怕他会觉得路上无聊,现在看来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谢知予已经盯着外面的雪看了至少有一刻钟,坐在他对面的姜屿也吹了一刻钟的冷风。
难得见他会对某样东西感兴趣,虽然她也不忍心打断他看雪,但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如今的谢知予倒是听话得很,不再总想着坑她,让关窗户就真的关上了窗户。
他看着穿了一身厚衣,却还是冷得要将自己缩成一团的姜屿,歪了歪头,忽然浅笑了笑。
“师姐,你不会运转灵力取暖吗?”
姜屿:“。”
实不相瞒,这个还真是她的知识盲区。
姜屿很想问问他是怎么个运转法,但是又怕暴露了自己,只好将话咽回去,默默在脑海中努力回忆。
殊不知她的沉默在谢知予看来恰好成了否认的意思。
“用自身的灵力比手炉要暖和,手炉会冷,灵力不会。”
他轻声笑了一下,将右手摊开朝她伸来。
“试试?”
谢知予将灵力汇于掌心,只要姜屿手掌覆上,他便能用这股灵力引导着她慢慢掌控,直到她学会。
但姜屿好像误会了他的意思。
她看着谢知予伸过来的手犹豫了一下,其实她不是很想抛弃自己的小手炉,但思考过后,还是决定给他一个面子。
于是姜屿把手炉放在一旁,抓住谢知予的手,感受了一下他的温度。
“……居然真的比手炉暖和。”
手炉用的时间长了,热气早就散了一大半,谢知予的手却还是温暖的,摸起来的触感也很好……
等一等。
好像哪里不太对。
她在做什么啊!居然就这样非常自然地摸起了谢知予的手,这不是在变相调戏他吗!
姜屿猛地撒开手,正要为自己的行为道歉,谢知予却先她开了口。
“手炉已经冷了。”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介意姜屿对他做了什么,语气听上去甚至还带了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师姐若是喜欢,可以继续用我取暖。”
姜屿怕冷,虽然她的确是挺想继续摸,啊,不是,继续取暖的,但她的手有点凉,万一冷到他就不好了。
但她又转念一想。
她愧疚个屁,自己从前被他坑过那么多次,现在摸摸他取暖怎么了。
再说,谢知予本人都同意了,她还胡乱纠结什么。
于是姜屿非常心安理得地再次握住了谢知予的手,为了方便,干脆坐到他身边。
然后,秉着“吃水不忘挖井人”的思想原则,姜屿取暖不忘谢知予,为表诚意,特意冲着他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谢谢师弟,师弟真好。”
也许是因为这句话,但又也许只是因为姜屿的触碰和贴近,总之,谢知予非常受用。
另一边的池疏和宁秋光是看着他,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着的愉悦氛围。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没有出声打扰。
马车一路向前。
距离卢龙府只剩一段很短的路程,但天色已晚,风雪又大了些,能见度只有不到两米。
几人商量过后,没有再继续赶路,就近住进了驿站。
自从卢龙府出事之后,驿站便没再接待过新的客人。
乍一见到有客迎着风雪来此地,坐在门口和伙计聊天烤火的掌柜十分热情地迎了上来。
“几位客人,打尖还是住宿?”
池疏从宁秋手里接过钱袋,摸出几块碎银。
“住宿,要四间客房。”
掌柜接过银钱,细细数了数,为他们拉开了挡风的门帘。
“好勒,客人里边请,屋里烧了火盆,正暖和着呢。”
他吩咐伙计将拉车的马牵去马厩休息,又亲自去后厨端来四碗热汤。
“这是免费提供的热汤,给你们驱寒暖身的,趁热喝了吧。”
“多谢掌柜。”池疏接住托盘,将热汤逐一分发。
姜屿捧着汤碗一瞧,果然是姜汤。
外面天寒地冻的,万一着凉可要遭老罪了,为了自己身体着想,她憋着一口气,一鼓作气干了这碗姜汤。
屋里火盆烧得正旺,一碗热汤下肚,姜屿身上倒微微出了些汗。
取暖用的火盆里烧的基本都是木炭,掌柜特意留了几扇窗户开着透气。
姜屿朝窗外看了一眼,忽见窗框上不知何时停了一只蝴蝶。
她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想不到这冰天雪地里居然还会有蝴蝶。
怀着好奇的心思,姜屿放轻脚步走到窗边。
这只蝴蝶大概掌心大小,通体雪白,翅膀上几乎没有花纹,不仔细看的话,倒是要与外面的冰雪融为一体了。
不过这个种类她好像从没见过。
姜屿试着伸出手指碰了碰它的翅膀,奇怪的是,就连触感也和雪一样,冰冰凉凉的。
“是幻梦蝶。”
姜屿顺着声音回头,谢知予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后。
身为南诏人,谢知予完全可以说是一部行走的蝴蝶类百科全书。
姜屿倒是不怀疑他会骗自己,只是这蝴蝶名字奇奇怪怪的,不会有毒吧?
看了眼自己刚碰过蝴蝶翅膀的手指,姜屿面色蓦地一变。
救命救命,她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手!
谢知予看出来她在想什么,抬起手在窗框上敲了敲,幻梦蝶扇动了几下翅膀,听话地落在了他指上。
“不用怕,幻梦蝶是无毒的。”
他将指上的蝴蝶展示给她看,勾着唇角,语气玩味。
“最多就是让你做场美梦罢了。”
姜屿:“……”
她有种直觉,此美梦一定非彼美梦。
“我还是去洗个手吧。”
只要吸入了幻梦蝶在空气中洒落的鳞粉,就免不了会受其影响,仅靠洗手是没有用的。
谢知予眉梢轻挑,看着姜屿离开,终究还是没说出真相,给她留了一个心理安慰。
他垂眸重新看向手上这只幻梦蝶,默了几秒。
“原来如此。”
谢知予不知想到什么,意味十足地笑了一声。
姜屿不在,他似乎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抬手放走幻梦蝶后,转身欲去房间休息。
“谢兄,留步。”
池疏喊住他,两步走到他身前,抱拳郑重行了一礼,
“多谢你愿意来这一趟。”
其实这一路走来,池疏也能感觉得到,谢知予其实没有与他们真正交心。
他不过是把他们当成为了完成共同任务的队友罢了。
所以池疏其实有些意外,他会愿意来卢龙府,毕竟这完全是在任务之外的事情。
谢知予淡淡瞥他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摇了摇头,“不必谢我,你应该谢的是姜屿。”
池疏似是愣了一下,脑海中稍微思索过后,顿时明白了什么。
“我知道了。”
他面上露出一个笑,看了眼刚洗完手回来的姜屿,复又转向谢知予,真心实意道:
“你们二人真的很般配,祝你们早日互通心意。”
自到达北地后,方圆几里地才见到这么一间驿站,所幸服务方方面面都很到位,掌柜甚至连洗完手要擦的香膏都准备好了。
姜屿道了声谢,擦干净手,和宁秋凑在一起分析着香膏的香味。
谢知予往她的方向投去一眼,然后才看向池疏,神情很是不解。
“你为何要祝我这个?”
他这副表情给池疏整得也有点困惑,当即就问了出来。
“因为你不是喜欢她吗?”

最简单的一个方法, 便是用是否心动来判断。
这种内在主观的表现池疏无法得知,但他多少能看得出谢知予对待姜屿时,相比于其他人, 态度有着明显的区别。
至少,谢知予绝不会把手伸出给他或是宁秋取暖用。
这般举动本身或许不值得大惊小怪,但这个人是谢知予, 他会这样做就显得非常奇怪了。
尤其是当姜屿握住他的手, 坐到他身侧时,他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愉悦了起来。
池疏很确信,这就是喜欢。
但现下看着谢知予脸上那副“不懂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他又有点不太自信了。
“为何你也这么说?”
谢知予面上划过一瞬的困惑, 像是单纯不理解,很认真地纠正:“我不喜欢姜屿, 我和她是朋友。”
乍一听见后半句辩驳的话语,池疏怔然失语,尴尬无比,还以为自己当真误会了他们。
但他又仔细一想, 谢知予用的是“为何你也这么说”, 而不是“为何你会这么说”。
二者虽只有一字之差,但表达的意思却大不相同。
没想在他之前也有人这样问过谢知予, 看来误会的并不止他一个。
都说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谢知予自小修无情道,不通男女情爱之事, 会不会他其实是喜欢姜屿的,只是自己没有察觉到?
池疏慢慢回过味来, 当局者迷, 旁观者清。
作为一个合格的好队友,他觉得自己应该适当点拨谢知予一下。
“原来如此。”
池疏点点头, 没急着将他的话驳倒,而是顺着问了下去。
“那想来谢兄会来这一趟,应该是担心姜屿路上遇到危险,所以特意跟来保护她?”
“不是。”谢知予几乎没有思考,很快就否认了。
每回当他不在时,姜屿的注意力便会转向其他人,为了让她专心一点,只好他亲自跟来监督。
“我来,是因为我需要在她身边。”
谢知予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直言心中所想,全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有多令人浮想联翩。
听着他如此直白的言语,池疏也更加确信了他对姜屿的心意,接着又问。
“那你在她身边时,都会有些什么样的感受?”
谢知予本质上不是一个亲近人的人,不太喜欢像这样无意义的闲聊。
但话题有关姜屿,他倒是稍微有了点耐心。
“心跳加快。”
“还有呢,比如心情如何,是欢喜的吗?”
“是。”这没什么好隐瞒的,谢知予如实答了。
池疏接着又问:“那你们二人分开之时,你会不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
自弟子考核结束后,姜屿倒是很少有与他分开的时候。
谢知予看了眼木剑上挂着的花环,轻轻笑了:“有时会。”
“最后一个问题。”
问到这里,池疏心中已差不多有了答案。
但为了让谢知予能更清晰地认清自己的心意,他决定再给他下一剂猛药。
“若姜屿来日与其他男子……”
话说到一半,谢知予转眼看向他,唇边笑意未减,风度翩翩地举起一只手打断了他。
“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假设,但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好吗?”
谢知予解下背着的木剑,指尖勾住花环,漫不经心地拨动。
“不会有其他人的。”他顿了一下,面带微笑,语调轻柔,慢条斯理地说:“若是有,谁与她一起,我就杀了那个人。”
他的语气十分随意,听上去就像是一句话不经意的玩笑话。
但池疏却莫名从中察觉到了一丝掩在玩笑之下的狂妄与残忍。
就好像他真的会说到做到一样。
……大概是错觉吧,池疏想。
不过谢知予的回答倒是更加印证了他的想法。
“见到她时心跳加快,和她在一起时欢乐心喜,和她分开时又会想念她,哪怕只是听见与她有关的假设都会吃醋。”
池疏露出一个笑容,老父亲一般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恭喜你,谢兄,从上述表现来看,你已经完全喜欢上姜屿了。”
气氛在池疏说出这句话之后陷入了死寂。
谢知予沉默了,他的脸上先后闪过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有被指点迷津后的恍然大悟,也有提及爱时一贯的厌恶排斥。
他像是难以接受“喜欢”这个事实出现在自己身上,表情几经变化,呈现出一种抽搐般的鬼畜感。
谢知予脑中一片错乱,半晌,他嗓音颤动地问:“…我喜欢姜屿?”
池疏以为他没听清,于是又重复一遍:“是的,你喜欢姜屿。”
一瞬间,谢知予神情变得僵硬无比,望着姜屿的方向,眼里荡开一阵迷茫。
原来是喜欢。
这样他面对姜屿时,所产生的异样感觉便全都说得通了。
但是怎么会是喜欢?
明明是他抵触的东西,为何又会出现在他身上?
思绪恍惚间,他好像听见姜屿在喊他。
“谢知予,你闻闻。”
姜屿不知何时跑到他面前,将涂了香膏的手背凑近他鼻尖。
“居然是茉莉香味的,这种香味做成香膏好像挺少见的?好闻吗?”
也许是室内燃着火盆,花香被热气烘得浓烈扑鼻,熏得他头脑发晕。
少女好似全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满含新奇的神态,清润的杏眼望着他,蕴藉清光。
谢知予怔然同她对视。
咔嚓——
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裂开了,他的心脏狂跳不已,仿佛一只破茧而出的蝶,几乎有种破除束缚,重获自由,迎来新生的狂欢感。
无论他相不相信,猛烈的情感都如一条抑制不住的奔腾激流,瞬间席卷而来,将他彻底淹没。
谢知予第一次觉得茫然无措,他摇了摇头,仿佛不愿面对现实,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太浓了……”他低声说着,声音越来越轻,直到几不可闻。
他慌乱移开视线,敛下睫羽,推开挡路的池疏,低着头跌跌撞撞地快步走向二楼。
“……他怎么了?”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姜屿迷茫而不解,抬手嗅了嗅手背。
她明明只涂了一丁点香膏而已,哪里有很浓?
“不必担心,只是有些事对他冲击很大,让他一个人缓缓就好了。”
池疏摇头失笑,话锋一转,又道:“这香膏气味独特,若是喜欢,可以向掌柜买一些。”
姜屿正有此意。
前日她安慰宁秋的话放在自己身上也同样适用,关系再好的朋友,也要给彼此留出一点私人空间。
她没太在意谢知予的反常,将手背的香膏涂抹开,转身去寻掌柜。
离恨剑为谢无咎所赐,即使平日里基本不用,但每回外出谢知予都会随身带着。
两把剑并排竖放在桌上,自离恨银白色剑鞘内点点飘散出一股不详的黑色气息,趁着谢知予不注意,悄然缠绕上另一把木剑,慢慢聚成一团魔气。
它托起那串花环,竟像个人似的,有模有样地端详起来。
“啊哈,我亲爱的主人!”
数不清的孩童的声音交叠在一起,从魔气中传出,如同发现了什么新奇有趣的事,语调扭曲而诡异。
“真稀奇,我还以为你是个杀人不眨眼,没有感情的怪物,想不到你也会有喜欢的人。”
谢知予没有回应,神色漠然,好似全然未将它嘲弄的话语放在心上。
他挥散魔气,将花环平整地放在桌上,盯着入了神。
“你还记得你的娘亲是怎么死的吗?”
那团魔气还不肯罢休,再次缠上来,声音满怀着恶意,提醒他:“为了证明那份根本不存在的爱意,她……”
“闭嘴。”
谢知予面无表情地打断它,脸色不太好看,他直视着魔气,眼眸微阖,像是无声的威胁。
“你应该为你平时比较安静而感到庆幸,这是你现在还能开口说话的唯一理由。”
魔气大约是有些怕他,飘得远了些,狂笑几声,颇有一种落井下石的意味。
“我等着看你重蹈覆辙的那一日,想必一定有趣极了。”
抛下这句话,在谢知予发作之前,及时缩回了剑鞘里。
离恨剑微微晃动了两下,安然躺在桌上,平静得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谢知予那些久远的回忆却被它轻易勾了起来。
他想起桑月回,他的娘亲到死都始终坚信着那位陛下是爱她的,每日都翘首盼望着对方能来见她。
她在漫长无尽的等待中度过一日又一日,积郁成疾,形销骨立,哪怕病倒在床上,口中反复念着的,也仍然只有三个字:言祁渊。
那时谢知予不懂,她究竟缘何如此执着。
但为了却桑月回的心愿,谢知予还是悄悄跑去求见言祁渊。
他被宫人拦在殿门外,跪了整整一日,从白天到黑夜,最终等来的却是一句轻飘飘的“陛下不见,回去吧”。
那一瞬间,比起为自己淤青的膝盖感到委屈,谢知予更多的却是在想,娘亲又要掉眼泪了。
谢知予路上想了一堆安慰她的话,但最终都没能用上。
因为等他忍着膝盖的肿痛终于走回住处时,见到的只有一具早已冰冷的尸体。
若非因为爱,桑月回绝无可能落得这般下场。
是爱把她折磨到如此地步,爱充满了欺骗和谎言,它只会让人变得痛苦,深陷苦海火坑。
这些道理他明明都知道的,但他还是喜欢上了姜屿。
谢知予出自本能地厌恶这种情感,在他陷得更深之前,必须要及时止损。
……他应该杀了姜屿吗?还是不要再和她继续来往?
但是,他不讨厌姜屿,甚至在她身边时心中有的、所感受到的也只有欣喜。
不可否认,他喜欢和她在一起。
谢知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竟然无法做出抉择。
他低垂着眼眸,疏冷如雪的瞳中竟然流露出一丝如孩童般的脆弱无助,安静看着那串花环,像是陷入了两难的思考中。

几个火盆续上了新炭,屋里暖烘烘的,倒是不觉得冷。
整间驿站拢共也就四位客人, 掌柜招待得非常用心,特意吩咐厨子做了一桌好菜。
姜屿看着摆在面前那盘色泽诱人的油焖虾,表情凝重, 显然是陷入了沉思。
但是又不想弄脏手。
这边姜屿还在纠结要不要吃虾, 另一边池疏也眉头紧锁,看起来像是有什么心事。
“你怎么了?”宁秋看着明显心不在焉的池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 就是在想家里的事情。”池疏收拢思绪, 摇头笑笑,顺手往她碗里夹了一块盐酥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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