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前驸马他小叔—— by咎书
咎书  发于:2024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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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岳闻言,轻轻地笑了一下,他可不是被吓大的。即刻就用那种懒洋洋的语调,不紧不慢地道:“父皇说,盼你开花结果。”
“公主说的好果子,与父皇说的,是一种果子吗?”他低下头去,一双黑眸在夜里显得有些亮。
说到这里,嘉善不由想到了他今日在宴上,堂而皇之应得那声“好”。她咬着唇,轻轻地打了他一下,嘴上道:“你净胡说,我不理你了。”
展岳却笑着低首,在她鬓角旁边吻了吻。他唇角的温度清凉,好似是这个夜里出现的,对她最有效的慰藉。
展岳道:“公主若是不理我,那我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搬去公主府后,我们两天才能见上一面,”展岳一手摩挲着她腰间的肉,一手抱着她的后颈,他低低道,“公主真的舍得不理我啊?”
嘉善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展岳与她在一起久了,大概已经深谙此道。他这话一出口,惹得嘉善竟再说不出狠话来,她像是个他手中的柿子,只剩给人揉捏与啃的份了。
展岳这局稳操授权,便也没顺着杆子往上爬,反倒见好就收。
他道:“我陪你去床上睡一会儿吧,总不能真的一夜不歇息。”
嘉善是一个安寝时间规律的人,全凭着一口气撑到现在,身体里的意识和神经早就先行闭上了眼。
原先还不觉得,被展岳这样抱着以后,倒真的平添了许多困意。她好像处在一个最安稳的摇篮里,曾有的担惊受怕都不存在了。
嘉善恍惚地点了头:“好。”
她刚想让展岳松手,打算自己走到床榻边去。然而,下一个瞬间,展岳却直接打横抱起了她。
嘉善的身体腾空,意识反而又清醒了过来。她一手抓住了展岳的胸前衣料,嗔道:“我自己下来走就好。”
“我想这样抱着你。”展岳的双臂强健,他一手托着嘉善的腰,嘉善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放在了他一双手上。
这双手曾经托起过山河,如今只稳稳地抱着一个女人。
展岳的睫毛扑烁,他埋头亲了下嘉善的唇瓣:“好久没有这样了。”
这个吻好像蜻蜓点水,一触即开。
嘉善却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某些部|位,起了点微妙的反应。怕刺激到他,嘉善更不敢乱动,只是含糊地小声问:“今天更衣的时候,丹翠说我瞧着,比之前胖了点儿。你觉得有吗?”
展岳轻笑了下,回道:“你还且瘦着呢,哪里胖。”
展岳的脚步慢吞吞地,可也终于走到了床边。他将嘉善小心地放在床榻上,软和的被褥中间,立刻塌陷了一小块下去。
他脱下靴子,合衣躺上床,将自己与嘉善都盖进了被子里。
展岳为嘉善轻轻撩开额边的头发,他用手背,轻柔地蹭了一下嘉善的脸,嘴上道:“我在这里陪你,不会做噩梦的,睡吧。”
他这句话好像有力量一样,刚落下,嘉善就不自觉地捂嘴打了个哈欠,她嘟囔着问:“你明天回安国公府吗?”
“是,”展岳的语气软了几分,好似带着诱哄的味道,“明天,你想让我去公主府?”
“嗯。”嘉善闷闷应了一声,“我之前接了秦王妃的帖子,后日要去她府上赏花,只有明天有时间。”
“好。”展岳的唇角不知何时弯了起来,他的语态低沉而放松,他道,“那我明天过府陪你。”
嘉善没有吭声了,只是用自己的脸颊,轻轻地在他肩头蹭了蹭,像是那种毛茸茸的猫科动物。
展岳便抬手,轻柔地拍着她的背,有一下没一下地哄着她入睡了。
嘉善夜里睡姿不好,喜欢翻身。不知是不是她的潜意识里,知道展岳在身边,睡着以后也没有安生,她一个劲地要往展岳怀里拱。
她好像生命力顽强的爬墙虎,不仅身子“以身作则”,还手脚并用,没完没了地在展岳怀抱中戳啊戳。
惹得一向自律的展大人,夜里几乎舍不得走。
他惩罚性地捏了捏嘉善的耳垂,心里道:“真是个可恶的小家伙。”
嘉善似有所觉,她嘟囔一声,又偏头在他心窝上蹭了蹭,直蹭得展岳的脊梁骨都酥了。
最后,还是展岳操起前所未有的十二万分意志,心里默念了百八十遍的“来日方长”。
他慢慢撑起身子,将嘉善两边的被角掖好。临走前,他还“火冒三丈”地咬了下嘉善的嘴唇。
嘉善却是睡熟了,几乎没有察觉,只是小声地哼哼了一下。展岳便又意犹未尽地捏了捏她肉乎乎的鼻头,低声道:“明天和你算账。”
说完这句话,他终于将自己的视线,从嘉善身上扒拉开了。他轻手轻脚地,先去吹熄了桌上的烛火,随后才离开凤阳阁。
一宿安眠。
翌日一早,素玉来唤嘉善起床。
嘉善人被叫了起来,精神却还是迷糊着的、只是在她看到郑嬷嬷与素玉,两人的脸上都出现了不一而同的黑眼圈后,方有了几分清醒。
她脸上不动声色,随口打了个哈欠道:“虽然每日有人打扫,可凤阳阁这段日子没住人,到底有些积灰了,弄得我也一夜没睡好。”
素玉笑了下,并不多说,点头道:“是。”
素玉来为她更衣。嘉善用了早膳,先去向父皇请了安,又去长乐宫和元康打了一声招呼。见元康的神态自然而轻松,再联想到那个引人生寒的猜想,嘉善只能强颜欢笑地与他道了别。
回到公主府的时候,见时辰还早,她便又补了个回笼觉。
竟一直没有人叫她。
可这一觉,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许是天光太亮,也许是身边少了个人。她来来回回地做了几个噩梦,要不就是梦到上辈子的事情,要不就是梦到了元康那一双赤色的,流出了血的眼睛。
嘉善的吐气声急促起来,她猛地睁开眼,一时间,心跳好如鼓噪,砰砰砰地,跳得厉害。
她抚着胸口坐了起来。
嘉善的额上出了汗,她闭上眼,努力地平静了片刻,直到呼吸吐纳重新变得缓慢而绵柔,她方开口唤道:“丹翠。”
进来的却不是丹翠,而是已经换好了常服的展岳。
展岳的气色瞧着比嘉善要精神些,他的神色很松弛。见嘉善醒了,展岳只是弯起唇说:“不再睡会儿吗?”
嘉善摇头,她觉出嗓子有轻微地发干,哑着声说:“帮我倒杯水。”
展岳倒了杯茶递给她。
嘉善的鼻尖上还有未来得及抹去的汗渍,展岳低眸望她,看她神色苍白,便低声询问道:“做噩梦了?”
嘉善不打算瞒他,就着他的手吞咽了一口水,她点着头。
展岳皱眉,面色微变,他目光锐利道:“有些事若是想多了,容易养成心魔。昨晚我与你说的,你全然没听进去吗?”
嘉善默然片刻,她回道:“不是。”
“不要这样难为自己。”展岳见嘉善还在发汗,便说,“我带你去外面走走,你不是一直想拜见小舅。”
嘉善又让展岳喂了自己一口水,她点头道:“好。”
“先起来换身衣裳,”展岳道,“用点吃的我们再去。”
他唤了素玉和丹翠几个进来,嘉善缓了口气,展岳也没出去,只是望着她说:“你这样,岂不是让我放心不下。”
“这是成心想让我,夜夜宿在公主府陪你了。”展岳眼睛一眨,用着股轻柔的语气说。
嘉善抬眸看他,又侧首看了眼一旁的素玉她们,见她们几个都红着脸在笑,嘉善终于驳道:“没有。”
这声“没有”好像欲盖弥彰,弄得展岳心里更痒了起来。他长叹一口气,牵着嘉善的手说:“走吧,先去吃东西。”

第072章
花厅上早就摆好了午膳, 展岳出宫以后,还特地绕到城南去,买了一屉刚出炉的小笼包回来。
那家小笼包的酱料独特,馅儿很新鲜, 面儿也做得酥酥脆脆, 在京里是出了名。
嘉善尝了一个, 觉得果然好吃,剩下的便与他一道分食了。
用了膳,嘉善的精神才隐隐回笼了一些, 总算没有那样恍惚。想起刚才, 展岳说今日打算带她去拜见傅骁,嘉善忙要让丫鬟给自己梳妆打扮。
“昨晚没睡好, 眼下还有两团乌青。”嘉善边照着镜子,边懊恼道, “待会儿见到小舅, 不能太失礼。”
展岳走上前去,轻摸了摸她的脸,低声道:“小舅为人风趣, 没什么长辈的架子,不会与你计较这些。”
“我是想带你出去走走, 你别拘谨。”展岳说。
嘉善知道展岳是一番好意, 是怕她自己越想越多,陷入到谜团里去。虽然仍有愁眉不展之意,但她终于点了头,回说:“我看舅母是位豁达的人, 想必小舅也差不多。”
展岳道:“是。”
他见嘉善梳妆好了,便亲自帮她穿上了外衣, 牵起她的手道:“走吧,公主。”
展岳的语态轻松而愉悦,一副像是要出去踏青的样子,多少也影响了嘉善。他今日穿了件竹青色的丝缀,竹青色不属明亮那一挂,但是也不似他以往的风格那般暗沉,瞧起来让人赏心悦目。
连心境都不由变得开阔了些。
嘉善被他牢牢牵着,心里的阴霾经不住地散了些许,她脸上重新挽起笑意。
傅府的宅子坐落在京城一角。
当年永定侯出事儿以后,本有许多心怀不轨的人,趁此机会上书,想让先帝将永定侯府的祖宅收回。
还是孝怀太子与当时的汝阳公主,再三恳求,先帝才留给了傅家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傅家的老宅,也终于得以保全下来。
经几十载风雨,傅家早已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展岳扶着嘉善下了马车,见嘉善在打量傅府的老宅。他抿了下唇,目光沉静,低声解释道:“小舅身边伺候的人不多。宅子里,尚有许多人,是跟着舅母从陕西来的。”
他慢慢道:“你不要嫌弃。”
嘉善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嫁到安国公府来都算是低嫁了。傅家现下的情况,比起安国公府来尚且不如。
怕嘉善心里没有准备,展岳只好这样说。
嘉善却深深看了他一眼,笑道:“我怎么会嫌弃。”
“人不在多而在精。”嘉善脸上挂着清淡的笑容,“想必留下来的,都是和傅家有感情的老人,我该羡慕才是。”
她一语双关,又回到了昨晚的老话题上。
展岳便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直到见到傅骁和宋氏时,都还没有放开。
宋氏正在为傅骁清行李,他不日就要随安定侯,远赴西北了。见老管家领着展岳与嘉善来了,夫妻俩人都是一惊。
宋氏忙放下包袱,先对嘉善行了个礼。嘉善如何都推拖不过,只好亲自上前,将宋氏扶了起来,嘴上说着:“舅母又和我这样客气。”
“这叫我以后,还怎么好意思,再拉着砚清陪我来呢。”她的语气自然,唤起展岳的字来,也是一副再随意不过的口吻,似乎平日在私下里,都是这样惯常称呼他的。
听到嘉善叫展岳“砚清”,傅骁和傅府的管家都愣住了。
时下,妻子几乎不会去称呼丈夫的字,显得太不尊重。但嘉善和展岳的婚姻又要不一样些。在这对夫妻关系里,嘉善才是尊的那一个,只要不过分,她想叫什么都行。
不过,他们都以为嘉善对展岳的称呼只会是“驸马”,没想到竟然是如此亲昵的“砚清”。
宋氏笑了笑,说着:“想着你们才刚刚新婚,我便没有和他舅舅去打扰你们,不想你们竟亲自来了。”
“砚清也是,”宋氏微嗔了展岳眼,柔声地斥道,“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弄得我们手忙脚乱,反倒让公主看笑话。”
展岳微微笑说:“临时才定的主意。小舅要去西北了。我们既然是做晚辈的,如何也要给小舅来送行。”
傅骁长得与展岳有些像,都说“外甥像舅舅”,想必是真的。只是比起年轻俊朗的展岳,傅骁脸上添上了岁月的痕迹,反倒让他的气质独一无二。
这甥舅俩,乍一看都不像是武人。
傅骁比展岳看起来要更儒雅,也更淡定从容。他的身量略低了展岳一些,果然像展岳说得那样,风趣又随和。先与嘉善见了礼以后,他便道:“既如此,不如晚上去外头用膳。”
他笑道:“有小舅做东。”
嘉善望了展岳一眼,展岳含笑道:“就在家里吧。公主头回来,我也想领她,在傅家转转。”
安国公府的占地比傅家要大,可展岳没有带嘉善转悠的心思,嘉善本身也没有。傅家对展岳的意义非比寻常,他也想遍寻着先人的足迹,与嘉善一同领略山河光彩。
听展岳这样讲,傅骁与宋氏互瞧了眼,宋氏道:“就听砚清的吧。我再让他们去蜀香园,另买一份蒸鹿尾儿和烧花鸭。蜀香园的蒸鹿尾儿做得最好,楼外楼也比不上呢。”
顿了顿,宋氏笑说:“可不许再推辞。”
宋氏一片好意,嘉善二人也不好再说不,遂含笑应了。
嘉善和颜悦色道:“砚清前几日还说,过些时候带我去蜀香园用膳。没想到等不到他,却先在小舅和舅母这里一饱口福了。”
知道这是嘉善成心给他们面子,宋氏面上的神情,变得更和善了点儿。她顺着嘉善的话,笑道:“那晚上不许客气,一定要多吃一些。”
嘉善道一声“好”,她走上前去,挽住了宋氏的手腕,亲热地道:“舅母带我去见见亭哥儿吧,待会儿砚清肯定要与小舅讨论兵法,我十有八九听不懂。”
这话,一下说到了几个人的心坎上。
展岳赶在傅骁走以前来,多半也是想与他讨论一下西北战事的情况,嘉善与宋氏是女眷,不宜听得过多。
只是嘉善是客,宋氏和傅骁都不好开口说。眼下,既然嘉善主动提了,宋氏也和蔼地应了,回道:“是。每回都跟讲天书似的,我也听不懂。”
两人捂着嘴一齐笑了,迈开步子,去了亭哥儿的后院里。
见她们前后脚地离开,傅骁的眼角不禁上扬,添了一点儿若有似无的笑意,瞧着温暖得不行。
他喝了口茶润喉,笑着颔首道:“公主是个不错的人,你有后福。”
傅家的几位长辈,无论是傅骁还是宋氏,或者是已经出家的汝阳长公主,都对嘉善的观感很好。
展岳心里也高兴,他的面容清爽而俊逸,眸光柔和地点了下头:“是。”
展岳却之不恭地应了,傅骁不由更满意,知道他们夫妻是真的恩爱,手上却闲闲地砸了个苹果过去,笑道:“怪不要脸的,不会谦虚一下吗?”
展岳一副“合该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媳妇儿有多好”的样子,他眉峰上挑,薄唇轻勾着答:“我若谦虚,引起了小舅的误会,岂不是我的不是。”
“滚吧。”傅骁见展岳面有红光,好似是跑来炫耀的,便有些来气。感觉这小子像是知道自己要远行了,成心地想告诉他“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有多美好。
傅骁没有架子,虽然展岳从小是他看着长大地,但他与展岳相处起来,并不像是一般的长辈与晚辈,反而像是平辈之间的戏耍。
傅骁嘟囔着道:“从前心疼你孤苦,如今又觉得还是孤苦时顺眼。”
展岳温尔一笑,总算收起了一身脾性。他的嗓音比平常要低沉了几分,听起来还是极悦耳,他说起了正事儿:“前些年,突厥的阿史那病重,西北得了一时的太平。今年,他们的叶利小可汗即位,怕是会有动作。”
“到了西北,小舅需得当心。”展岳眸色变得微微锐利,嘴上却依旧轻描淡写。
傅家当年是自西北发家,与突厥是老对手了。永定侯逝去以后,突厥几次想趁虚而入,当时,还不是安定侯镇守西北,守城的是韩国公。
韩国公年岁高了,虽从前也有征战沙场的经验,但是,终究不敌彼时还年轻气盛的突厥阿史那可汗。
几次三番的交锋以后,韩国公战死,以身殉了国。
先帝另派了安定侯去。安定侯经死战,虽没能收复韩国公丢的城池,但也终于使西北的局势安稳了下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阿史那故去,安定侯也老了,新上位的突厥小可汗,多半要趁机攻入。
也是出于这,安定侯才会回京招兵。
傅骁想要立军功,这乃是一个好机会,只是十分凶险。
傅骁心知肚明,他眉目淡然,说道:“我明白。”
“我虽不如你大舅二舅有征战沙场的经验,但也是傅家的子孙,不会在战场上丢人。”傅骁抬眸瞧了展岳一眼,沉吟道,“你已经尚了主,又身兼指挥使和五军都督府的官职,正是少年出众的时候,做事要谨慎。”
“四殿下刚展露头角,你也不好风头太过。”傅骁的神情微有凝重,他说:“知不知道?”
展岳点头。
今上虽然给了四殿下脸面,但陛下还正值壮年,自然是不会愿意看到,有任何一位皇子,背后的势力太强。
从前陛下给他荣耀,一有爱重他之意,二,也是在赵佑泽不能继承皇位的这个先决条件下,给嘉善和赵佑泽一个依仗。可赵佑泽既然康复了,那么这份荣耀就会显得太重。如今倒不要紧,日后怕是要成为双刃剑,惹陛下疑心。
展岳心里有数,他道:“知道。”
“等有机会了,我会主动请辞都指挥使,只在五军都督府任职。”展岳的声线懒洋洋地,他一手在膝上轻轻敲了敲,似乎漫不经心地说。
傅骁微楞。
与五军断事官比起来,自然还是金吾卫都指挥使的官职更高。虽然五军都督府管辖的权利更大,但是杂事太多,容易被人制衡。
金吾卫却是天子近卫,处在权柄中心。
而且,展岳自十五岁起,便一直在金吾卫发展。傅骁本以为他会舍五军都督府,留在金吾卫。
他微一沉默,抬眸问:“你想好了?”
展岳道:“是。”
“都指挥使这个位置,太重要了。”展岳不紧不慢地开口,他的目光清冽而锐利,他轻声道,“来日,四殿下若是更进一步。我再在其位,反倒对他不利,平白生了他与陛下的父子感情。”
“还是尽早抽身好。”展岳说。
金吾卫都指挥使,历来是帝王心腹中的心腹才能任。展岳虽然也是章和帝一手提拔起来,但他已做了皇帝的女婿,便是间接地,与储位之争沾上关系。
赵佑泽原先看不见,尚且无关紧要。
可赵佑泽康复了,假使有朝一日,他被立为太子,展岳还依旧处在都指挥使的位置上,难保届时,章和帝不会起疑心。
皇家的血肉亲情,淡薄得好像一张纸。到那时候,章和帝会不会反而开始猜忌,展岳是向着他,还是向着赵佑泽?
而展岳,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局面发生。
何况,他还有一个不能宣之于口的理由。
金吾卫常常要留在宫里值夜。原先嘉善没嫁给他,值夜是好事儿,可现下……却是坏事儿了。
他本来宿在公主府的日子就不多,再要被值夜给耽搁住,嘉善几时才能开花结果呀?
傅骁猜不到展岳的第二个理由,却被第一个给说服。
他叹了口气说:“倒有几分道理。”
“只是在五军都督府,你又要从头开始了。”傅骁道。
展岳笑了笑,并没说话。
其实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旁的人都不会如何得罪他。还有一句话,却是说不得的——
即便他离开了金吾卫,他的人,也还会是他的人。近十年的经营,不会一朝付诸流水。
只是这话太敏感,便是与最亲近的人,都不能说。
展岳道:“反正我也还年轻。”
这话又说到了傅骁的伤心事儿上。
想到自己已是过了而立的人,傅骁虎目圆瞪,他道:“真是越长大,越会气人。”
展岳不以为意,“厚颜无耻”地还以了一笑。
到了用膳的时候,嘉善和宋氏才亲亲热热地走了出来。
见嘉善与舅母聊得投机,展岳心里很欣喜,低声地与嘉善说:“我还担心,你与舅母聊不到一处。”
经过一下午,嘉善的心情明显要变得自如了些,她小声道:“怎么会,舅母讲了好多民间趣事儿给我听。我与舅母约好了,等小舅走了,我会常来陪她的。”
宋氏是健谈的性子,嘉善能有个人说话,也不会再想七想八。
展岳便道:“你乐意就行。”
几人一道用了晚膳,宋氏和傅骁亲自送了嘉善俩人出府。
嘉善上了马车后,宋氏还与她招手道:“下次再来,让砚清提早说一声,舅母给你做好吃的。”
嘉善忙点了头,眸光湛湛地说:“好!”
坐在侧边的展岳,却一手慢吞吞地攀上她的肩。
有蒸鹿尾儿做下酒菜,他晚上陪傅骁喝了点儿小酒,嘴里还有些似有似无的酒香。
他轻轻凑了过去,贴在嘉善耳边道:“舅母待你,比待我还好。我每次来,舅母从没说过,下次要给我做吃的。”
他声线有些闷,惹得嘉善不禁“噗嗤”笑了下,她那如鸦翅般的睫毛静静地眨了眨。
嘉善促狭地说:“你这是,吃舅母的醋,还是吃我的醋呀?”

第073章
嘉善的声音软软地, 带着股春风拂面的柔和,与早上的颓靡,听起来截然不同。展岳见她能说会笑,还会促狭自己了, 便也从善如流地板起面孔。
他声线硬朗:“小坏蛋。”
展岳屈起一指, 隔着衣裳, 在嘉善肩上轻轻地点了一下。那力道,像是头狼亮出了一半的爪子,剩下的一半隐藏在了皮肉里, 收敛锋芒。
“学得这么坏。”展岳嘟囔着说, 他慢慢扑过去,作势要去呵她的痒痒肉。
嘉善哪里会是展岳的对手, 顺势就被他压在了马车的软榻上,她腰后还垫着一个大迎枕, 恰恰成了一个“羊入虎口”的姿势。
嘉善轻捶了一下他的胸膛, 嗔道:“还不是你打的头。”
“下一次见到舅母,我得亲自问问。你是不是真的,从来没吃过舅母做的东西, ”嘉善弯起唇,眼底有星河灿烂, 她说, “我可不能白白认下这个锅。”
两人姿势亲昵,嘉善起先还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说完话后,一直听不到展岳开口, 反倒是他望着她的视线,越发火热缠绵。
嘉善这才察觉出, 她是以一种极其“紧密”的姿势被展岳拥在了怀里。
展岳的手揽着她纤细的腰肢,两人的身子几乎是紧紧相贴地,随着马车颠簸,他的手,也缓缓地捏了一下她腰间的肉。
力道倒不痛,可腰的位置至关重要,何况,嘉善本来也怕痒。她咬着唇,哼哼着说:“这还是在外头,别胡来。”
展岳却掩起唇,忽地笑了。
他温柔地捏起嘉善白皙的下巴,嘴上道:“公主的意思,是想告诉我,回府就能胡来了?”
他在这方面,着实是个“举一反三”的高手。
嘉善恶狠狠地瞅他一眼,白嫩的脸颊上泛起红晕,她低声道:“明天我还要去赴秦王妃的宴,不能贪觉。”
每每只要开始了,他就好像没有节制,总会弄到夜半方休。
实在太熟悉展岳的秉性,嘉善不得不提醒他一句,免得这家伙又像个不知餍足的大狼一般。
展岳勾起唇,栖身上去,熟稔地在嘉善下颔上吻了一下。
想到昨晚某人不规矩的睡姿,他翻起旧账,哑声呢喃着说:“只要公主乖乖地,别手脚并用地抱着我不放,我保证让公主睡个好觉。”
嘉善的容色红润,很快听出了展岳的言外之意。她抬眸,眼里水光潋滟,低声地问:“我昨晚,有手脚并用地抱着你吗?”
嘉善还是嫁给展岳以后,才知道自己睡觉有多么不规矩。说起来,她上一辈子也没少和展少瑛同床共枕过,怎么从没听展少瑛说,“她睡觉不老实”呢?
嘉善这样问,展岳自然诚恳地回答了。
他唇角挂着一点儿笑意,将低沉的声音抿成一线,嗓音沙哑道:“是。”
“抱得可紧。”展岳语带调笑,他压低了嗓子,轻轻地摸了把嘉善的脸。指腹上的触感,果然如婴孩般柔腻顺滑。
展岳语气不变,认真地盯着她说:“若不是怕今天早上,宫里的人都晓得我宿在凤阳阁,真想这样从了你。”
他说“从了你”,惹得嘉善的脑子一下混沌起来。好像面前这个铁骨铮铮的男人,变成了个对她言听计从的“良家妇男”。
虽然,“良家”这个词,横看竖看都和展岳一点关系都没有。
嘉善的胸口一直跳,她被展岳的几句话说得心荡神迷,连头顶都好像要开始冒烟儿了。
她心里,无奈又甜蜜地想着:“到底是谁从谁?”
嘉善紧紧地盯着展岳清澈的双眼,刚想把这句心里想的话说出口,却听马车外,刘琦的声音慢慢传来——
“到公主府了,大人和公主请下车吧。”
这道声音,倏地将嘉善的神智拉回了笼。
意识到外头,刘琦素玉等人都在等着他们,嘉善连忙轻轻地推搡了展岳一把,娇斥道:“还不起来。”
“好,回府再说。”展岳单方面地补了个附加条件。
他懒懒地直起身子,替嘉善梳理了下快散掉的发髻,半扶着她下了马车。
“属下先去烧水。”刘琦道,“素玉姑娘说,府上还准备了供大人换的衣物,属下就不回府拿了。”
展岳点头,刘琦便先行去了后院,素玉也先去了内室里铺床。
见他们一前一后离开,嘉善忍不住看了几眼他们的背影,低声问道:“你与刘琦,提起过素玉的事儿吗?”
展岳搀着嘉善,两个人正慢条斯理地在后院里走。
夜色祥和静谧,头顶上是星月交辉,清冷的月光朦胧如蝉翼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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