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画里去破案—— by月上孔明
月上孔明  发于:2024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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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雾明明已经换了第二支簪了,却听见他还是一样的答案,暗暗紧张起来,“你会不会看错了?”
“不会的,听我养父说,我祖上是靠制首饰为生的,我太祖母是名扬天下的簪娘。”
“这支簪子是她亲手所做,谢氏祖传,你看这只金雀的翅膀,上面的滚金花纹,实则是一个‘谢’字。”
江雾顺着他说的去看。
果然和他说的一样。
可是这让她更加不明,祖传的东西,必定是有唯一性的。为何会出现两支全然一样的?
谢辞卿坐在江雾身侧,见她愁眉不展,却不知是什么原因,他无法安慰,只好跟她一起沉默。
他不知道自己的答案,打破了江雾对其中有一支簪肯定是假的第一反应。
江雾百思不得其解。
可已经发生了这么多,江雾现在能完全的保持冷静,将所有得来的线索牢记在心,并对无法解释的事仍然心存怀疑。
她转头盯着漏刻看。
很快就要到子时了。
她没有催谢辞卿回客房,相反,她要一直留他在身边,确保他不会对他手腕上的伤作掩盖。
漏刻还没走完,江雾就觉得大脑困顿,难以抵抗的困意席卷了她。
江雾本来还能坚持,可越到后面,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耳边又听见谢辞卿的诱哄:“娘子,睡吧,你也该好好休息了。”
“……”
江雾没熬住,睡了过去。
江雾这一觉睡得很沉。
她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她梦见了和谢辞卿的大婚之夜。
在梦里,她是一个旁观者。
她看着洞房里的囍红蜡烛摇曳,而‘江雾’在喜榻上等待谢辞卿。
洞房门外传来几个人嘻嘻哈哈的笑闹声,和凌乱的脚步声混在一起。
江雾看见哥哥和弟弟送谢辞卿来了洞房,江若锦也跟着来了。
梦里谢辞卿的五官比旁人要更清晰,英俊明媚,唇角含笑,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微上挑的眼尾暗藏冷意。
他拿起红杆子,挑开‘江雾’的红盖头。
被揭了盖头的‘江雾’笑得羞涩,腼腆地抬眼望他。
江雾看着那个自己,有些出神。
她何时会这么害羞?反观旁边的谢辞卿,他面色从容,姿态淡定,眼尾的冷意愈发明显。
这不像她记忆中的他。
江瀛第一个要闹洞房,他抓了一根系了红绳的枣子,在‘江雾’面前晃啊晃的,对谢辞卿道:“姐夫,你来吃枣子!吃到了有早生贵子的好兆头!”
江若锦在一边笑着看戏。
江雾把目光移向江易卓。
他负手而立,神色淡漠地望着这一切,好像跟此刻的江雾一样,都只是一个旁观者。
然而,在谢辞卿吃枣子吻上‘江雾’时,江易卓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他紧盯着被吻住的‘江雾’。
江易卓那双黑得不见底的眼神看得江雾心底发慌,她惊讶的发现,那个身为新娘的‘江雾’,沉浸在跟谢辞卿新婚的甜蜜中,根本没有发现大哥的异常。
或者说,所有人都没发现他的异常。
而她身为旁观者,看得清清楚楚,不仅是江易卓,还有谢辞卿。
他吻过江雾后,第一个看的人不是自己的妻子,而是江易卓。
他的目光像一个永远不会迎来曙光的夜,黑坠坠的,让江雾没由来的惴惴不安。
而这一切,在场的所有人都未曾发觉。
闹洞房的人很快就散去,房内只剩下谢辞卿和‘江雾’。
江雾看见谢辞卿去端合衾酒。
他拿着酒杯时,身体穿过了她的。
她低头,看见自己只是一道虚幻的影,在这儿没有人能看见她、碰到她。
她眼睁睁看着谢辞卿跟‘江雾’饮下合衾酒,然后摘掉了她的喜冠、步摇,又轻柔的褪掉了她的嫁衣。
喜榻之间,谢辞卿并不单纯,相反很有花样,锦被翻起红浪,他和‘江雾’的影子投在窗上。
他像永不知疲倦的豹,身形起伏,和她的影子裹在一起,缱绻缠绵。
这种看见‘自己’和夫君圆房的场景,实在太过诡异。
诡异到让江雾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她告诉自己快醒来,可非但醒不来,身上还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沉沉的无法动弹。
好像鬼压床,她被压制在这个梦里,无论如何都出不去,只能被迫去接受这种诡异。
江雾无法醒来,就控制不住的去看…
喜榻间的‘江雾’很黏谢辞卿,她回应他的每一个动作,双手双脚都缠在他身上。
洞房里响起似哭似喘的娇啼,飘出房外的庭院里,时低时高,暧昧得引人遐思。
三更天时,这声音才算停歇。
江雾看得面红耳赤,有些燥热时,忽然听见谢辞卿说:“往后无论你去何处,都带着我行吗?”
“……”
“那、那我若是在你之前死了怎么办?”
“……”
这话在蕊香的口中听过,是在画中人的记忆里真实发生过的事。
江雾意识到这个梦并不简单,本来旖旎的心情顷刻间散得一干二净,她急忙看向床间的两人。
只见谢辞卿的动作僵硬住。
却只是片刻,他把‘江雾’抱着坐到了身上,双手搂住她的细腰,一点点撞破了她的娇啼,没有回答她的话。
天快亮时,‘江雾’熬不住的睡了过去。
谢辞卿也终于停驻。
本以为就此结束,却见完事后的谢辞卿紧紧抱住她,细密的吻从她额头一直往下,到脖颈,到锁骨。
他俯在她身上,低低说道:“娘子,我终于追上你了。”
那个沉睡中的‘江雾’没有听见。
旁观的江雾却听得分明,眨眼间,又看见谢辞卿落了泪。
泪珠掉在他身下人儿的锁骨上,很快被他舔/舐干净。
看见他的眼泪,江雾感到脸颊冰凉,她难受地伸手去摸,却摸到满手的泪。
窗外日光大亮,江雾从梦里醒来。
她怔忡地看着手心里的泪,忽然觉得胸口空落落的。
她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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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件事和她如今所要找的凶手无关。
门外廊下有人影走过,江雾看出是谢辞卿的身形,她忙擦干梦里遗留的泪痕,抬眼见他端着一个白色瓷碗进门。
谢辞卿穿了上值时的粗布麻衣,他端着瓷碗到江雾身边,扶着她从榻上起身,说:“这是药粥,我亲自为你熬的,里头放了你喜欢的话梅。”
“你吃这个,就不苦了,风寒也能好快些。”
药粥色香味俱全,热热的气雾袅绕。
谢辞卿用勺子盛出,要喂她。
江雾偏开头,躲开了。
她说:“去将门关上。”
“娘子可是冷了?”
谢辞卿一边说,一边暂时放下粥碗,去把门关好。等他再旋身时,却见江雾已经起来,就坐在床榻边。
她穿得单薄,浅白色的里衣制作合身,显出纤腰,更觉她身形瘦弱。
她肩膀下塌,脊背微佝,脸色有些苍白,双目之神涣散,如被人抽走了精气神一样,看起来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
谢辞卿担忧的重新端起粥碗,坐在她旁边关怀道:“娘子可还是觉得很难受?你冷吗,我为你多拿件衣裳过来。”
江雾摇头,望着他拿碗的手。
昨晚,他的手腕那儿有伤口。
她身子受凉,是在风雪中追杨兆博太久而留下来的。她在用自己的身体不断穿回画里的过去。
如果谢辞卿的伤还在。
那么……这就给了她再次重审谢辞卿底气。
江雾装作若无其事,从他手里接过碗,“我自己来吧。”
她把碗端走时,又故意用手指勾住他的袖子,轻轻撩起。
他粗壮的手腕处,一条血色伤痕横亘在那里,和昨晚的一样。
江雾的呼吸一凝。
她反手一把抓住了谢辞卿的手腕,逼视着他的眼睛追问:“昨夜我审你,你说要我有证据。现在这个伤口就是证据。”
“你根本就不属于这里,为什么不承认!”
谢辞卿被她抓得手下不稳,碗立时掉到了地面,哐当一声碎裂开来,里头的稀粥散落了白花花的一片,在地上冒着热气。
谢辞卿皱眉,“娘子,你在说什么啊?”
他噘着唇看地面的稀粥,百般惋惜:“这药粥我起了个大早,一点点熬出来的,才睡了半夜,就这么洒了……”
他红了红眼,“你若生气打我就是,何苦拿它撒气。它可是为你治病的。”
江雾见他冥顽不灵,没耐心地冷笑。
从郭钟子的事,她就已经知道,他的记忆分明和画中的别人不同,必定和她一样是外来者。
现在这留下来的疤痕,已经足以证明全部了。
但他还是不肯说。
江雾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
她来到这里是因为被冤枉成连环案的凶手,而他又是因为什么?
但能确定他竟然和她一样都是外来者,跟这一切的发生肯定也脱不了关系。
她要他坦诚,不仅可以有个同伴,而且可能会有新的发现。
江雾看向不远处的书桌上,谢辞卿的书画笔墨。
他向来看重这些,将它们看得比他性命都重要。
江雾急急走过去,随手抓起几幅画就对准了桌上的烛火,“你不说,我就毁了它们!这些可都是你最爱的书画诗词!”
谢辞卿此时正蹲在地上捡碎碗的瓷片。
听见她的话抬头,见那些画的一角跟烛火只有咫尺的距离。
只要再往前一点,他曾经所用心血写下、作出的诗词画卷就都会毁于一旦。
谢辞卿着急得眼眶通红,丢下手中的碎瓷片跑过去,拉住江雾的袖子,“娘子这是做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你打我骂我都行,千万别动它们!”
他记得看似都要哭了。
江雾不为所动,依旧冷眼望着他。
烛火照进她眼底,将里头的坚决寒意照得分明,“你到底说不说?”
“你究竟要我说什么?”谢辞卿急得团团转,眼睛直直盯着她手里的画。
江雾:“我只给你三次机会。”
谢辞卿不明所以地抓着后脑,慌不择言:“昨夜……昨夜娘子并没有审我啊!嫂嫂生辰,你突感风寒,我便一直在这儿陪你。”
“我、我本来也的确不属于这里,这儿是江家,我是谢家人,这不是陪你回娘家给嫂嫂过生辰,才来的吗?”
谢辞卿说着就想去抱走烛台,不让她烧到他的画。
江雾这时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不准动!”
谢辞卿立刻顿住,着急地望着她。
江雾:“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她坚定自己的判断。
对于郭钟子此事的谎言、他仍然存留的伤痕,以及他那一句更像是描写死去的莫三娘的诗。
每一样都暗指了他也是外来者。
谢辞卿却仿佛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急得快要哭了。
他爱书画笔墨,也很惧内。不敢违抗江雾的命令,擅自去移走蜡烛。
他进退两难,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急得满面通红,紧张地盯着她手中的画。
江雾见他这样,不再心软,毫不犹豫的直接将那些书画递到了烛火上面。
昏黄色的火烧到了书画一角,火很快往上燃,将一幅幅画和书诗烧毁。
江雾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一直等到那火都快燃到了她的指尖,她才轻轻一挥。
火烧着画,落在地面。
很快就被烧成了灰烬,在地面堆了一小堆。
谢辞卿心疼地蹲下身去,伸手在灰烬里扒拉,眼泪都要控制不住,“我的画,我的诗……全没了!”
他声音里已带了哽咽。
他蹲在那儿,满手都被灰给染脏。
江雾高高在上地站在他跟前,以绝对俯视的角度看他,“我撬不开你的嘴,算你有骨气。不过,我一定会找到那个雇主和簪子的真相,到那时,我们就和离。”
‘和离’二字一出,谢辞卿高大的身形顿住。
他停止了拨弄灰烬,楚楚可怜地仰头看她,“娘子不要我了么?”
“我不需要一个满口谎言的丈夫。”
江雾冷冷说完这句,绕开他坐回了榻上。
她脚边,还是那凌乱的稀粥和碎瓷片。她看得心烦,对外传唤蕊香进来收拾。
蕊香一进门,看见地板上一片狼藉,又觉出江雾和谢辞卿之间的气氛不对,低头沉默着,麻溜地收拾干净,退了出去。
谢辞卿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从地面缓缓起身,垂头说:“我真的从未骗过你,你不要和离。”
江雾不满地白了他一眼,没有回话。
她已懒得与他多争论什么,她从不多费心思在找不到答案的事上。
谢辞卿等不来她的话,眼见又要到了上值的时间,他拍去手心的灰,看着江雾说:“我先去上值了,待下值回来,我带你回谢府去。”
江雾仍然不出声。
谢辞卿又等她须臾,迈步要去上值。
即将出门时,又听见妻子在身后喊:“慢着。”
谢辞卿一喜,忙去看她,“娘子?”
江雾看见他眼里闪烁的希冀,她抿了抿唇,有那么片刻的心软。
但也只是片刻。
她紧跟着半带威胁的提醒道:“你一日不说,我就一日毁你最爱的书画。”
谢辞卿的希冀散去,他垂着头,静默离去。
江雾知道自己这么毁人所爱过分了,但她也无法容忍谢辞卿在这么大的事上瞒着她。
江雾瞧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烦躁。
蕊香见谢辞卿离开,推门进来,瞧见江雾半躺在榻上,一脸躁意。
她走到房间角落,拉开一格小小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玉盒来。
她把玉盒打开,用一个金制的小勺子盛出里头的粉末,倒进了香炉里烧着。
“姑娘跟姑爷置气了?”
江雾哼了声,“我才懒得。”
蕊香倒好了香,打趣笑道:“往常也有置气的时候,要不了多久,姑爷就会主动来找你和好了。”
江雾正要说话,忽然嗅到一股香味儿。
是乌香。
这香的味道太浓,如果不是用在香液里头,大多数就只在冥想和祭祀中使用。
江雾从来不用这味香,房间里头自然也就不会有。
她看着蕊香说:“这乌香是哪儿来的?”
蕊香看了看手中的玉盒,不知她怎么忽然问这,“是之前赵副将送给三姑娘的,她知道您喜欢香,就送来了一盒。”
她补充:“奴婢看您心烦,特地给您燃的。这香虽浓郁,对冥想却有奇效,也许可以帮助到您。”
江雾哦了一声,没多想。
她靠在榻上,果然觉得这香比檀香还要霸道,不过多少时辰,她就已经平静到有些昏昏欲睡。
江雾半梦半醒,听得外头蕊香着急的声音:“姑娘,姑爷上值被人给打了,您快去瞧瞧吧!”
江雾连忙睁眼,见夕阳已经西下,地板上的阳光移到了最里处。
竟然都傍晚了。
江雾揉了揉眼睛,从榻上起身,披了件披风就往外走,“谁打了他?”
即便再与他闹不愉快,但这种事,打他就等于在打她的脸。
江雾必定是要插手的。
蕊香说:“是他的几位同僚。”
谢辞卿因性子和家世原因,常被同僚欺负,江雾早已见怪不怪。
正好今日她也要回谢府,不再留在娘家,便跟杨氏等人道别后,上马车前往谢辞卿上值的牢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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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雾才跨入狱房,几人争吵殴打的声音传来。
三五个男子将谢辞卿围在中间,领头的那人骂骂咧咧了一句,又要去打谢辞卿。
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还挂着血迹。
江雾大步上前,把谢辞卿从包围圈里拉出来。
谢辞卿乖乖的躲在江雾的身后,讨好地拉住她衣袖。
他心里是高兴的,本以为今日她生自己的气,短时间之内不会搭理自己。
他笑嘻嘻地喊了声‘娘子’,“你来接我下值了?”
江雾没理他,瞪着为首的人说道:“打狗也得看主人,你说对吗?”
不成想谢辞卿竟然没出息到这种地步,还靠家妻来镇压,那人他暗戳戳瞪了眼躲在她身后的谢辞卿,正要说话,远处一行人行色匆匆的走来。
江雾看过去。
江时困步履焦急的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四五人,其中两个江雾认得,是上次在停尸房见过的两个仵作。
江时困看见江雾,脚步停下,“你怎么在此处?”
他扫了眼谢辞卿的状况,顿时了然,“时候不早了,尽早回去。”
说完,领着人又匆匆往牢狱更深处走去。
今夜是郭钟子死的时间,江雾已然明白他要做什么。
已知郭钟子为何而死,江雾没跟上去,拉过谢辞卿说:“他们为何打你?”
谢辞卿低着头,颇是无奈:“他让我帮他买酒,那酒又不是我的,我就让他们将银钱补给我。”
他们不同意,还对他言语羞辱,说他高攀了大理寺卿家的女儿,说话做事也开始摆架子了。
几人一言不合,就动了手。
谢辞卿跳过了这一段,接着说:“此前也有好几次都没补银钱给我,我也就这一次提起而已。”
江雾冷眼看向那领头的狱卒。
狱卒连忙低下头去。
此前江雾虽也有几次帮过谢辞卿讨回公道,但还没有哪一次是直接进来牢里的。他们这才肆无忌惮的动手。
江雾问谢辞卿:“买酒花了多少银?”
谢辞卿:“三十文钱。”
“加上前几次呢?”
“记不清了。”
江雾了然后对狱卒说:“我夫君单纯,前几次不计较银子,可不是由着你们放纵,觉得他用自己的银钱给你们带酒是理所应当的。”
“前几回的银钱我不跟你们计算,但这一次,你们需得三倍还给他。”
狱卒眼睛一瞪,“三倍,这也太多了!”
江雾讥笑道:“当值期间饮酒作乐,还打他成了这副模样,我不在大理寺卿跟前揭发你们,又只要三倍,已是我开恩。”
狱卒面露不愿。
江雾看出来了,又说:“要么,就是不还三倍,但你们几人需得跟他负荆请罪,双手奉还这三十文钱。”
后面有一个小卒啐了声,“才三十文,至于吗?”
江雾:“我更想问问你们,三十文至于你们这样打他?”
那几人不说话了。
江雾又说:“当面点清,动作快些。”
大理寺卿还在此处,狱卒不敢多违抗,咬牙不情不愿的摸了九十文钱递给了谢辞卿。
谢辞卿伸手去接,却在对方松手时,他忽然把手缩了回来。
那些铜板哗啦啦的洒在了地面,有几个蹦跳滚去好远。
谢辞卿扶额,一副歉疚极了的模样,“实在抱歉,我近日来画画太累,手抖了。不然烦请你们替我一个个捡回来吧?”
九十个铜板,一吊串起,可掉落在地早洒得四处都是,他一个个去捡,不知要什么时候!
他们都看出来了,谢辞卿分明是故意缩手回去的。
狱卒脸色铁青的瞪着谢辞卿,却见他凤眼锐利,神色淡漠,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冷笑。
狱卒一愣。
看见江雾的目光投向了谢辞卿,后者便在下一刻笑起来,柔如春风拂过柳叶。
江雾分明看出谢辞卿是故意收手的了,但此刻在他面上看不出半点儿异常。
她转对狱卒说:“捡吧。”
她没让他们为谢辞卿被打出来的‘彩’负责,已是够宽容。
狱卒们虽然不满,但还是乖乖去捡了。
他们还没捡完,江雾看见有两个小卒抬着郭钟子的尸体出来。
他们走在江时困前面,后头跟着仵作。
江时困见江雾还没走,皱了皱眉,“还不快走?这是你能来的地方?”
小卒手脚不麻利,不小心摔了一跤,郭钟子的尸体被甩落,在地上滚了一圈。
江雾看过去,见郭钟子被甩得趴在地面,露出的后脑勺正对着她。
她看见他后脑窝的位置,有个不大不小的血窟窿还在往外流血,看来他才死没多久,血液都还没凝固。
“愣着做什么,走啊!”
江时困见她站着发呆,更为严厉的喊道。
江雾只好跟上去,谢辞卿还有半个时辰才下值,她去牢外等他。
他们一前一后离开,这间牢内就只剩下谢辞卿和那几个还在捡铜板的狱卒。
谢辞卿负着手,闲庭信步走到其中一人跟前,抬脚,慢条斯理地踩在了他捡钱的手上。
那人正是为首欺负他的那个,叫齐江。
齐江听见手骨咔嚓一声响,疼得龇牙咧嘴的抬头,看见谢辞卿的脸。
谢辞卿似笑非笑,透出寒冽逼人的狠气,他脚下还在加力研磨齐江的手,“真是好一个同僚。”
齐江嗷嗷乱叫,冷汗涔涔,“你、你想做什么?!”
“我一个打杂跑腿的,能做什么。”
谢辞卿声线很淡,可脚下分明还在加力。
齐江感觉自己的手快要断了,“你松、松开我!别以为仗着你妻子,就可以……”
话没说完,谢辞卿踩他的那只脚忽然抬起,狠狠踹在了他的胸口。
齐江被踹飞去老远,重重砸在墙壁上,又摔下来。
周围几个小卒被这动静吸引,纷纷转头看见这一幕,都愣在原地。
那个只是打杂的谢辞卿是最低等的狱卒,平时在牢内都是给他们使唤的,不管怎么欺负他都不会反抗。
所有人都以为他不能武,是个只会靠妻子的废物。
眼下……他们谁都没去帮助齐江。一是惊得忘了,二是谢辞卿的贵妻还在外头。
齐江痛得爬不起来,手骨像是断了,连撑地起身都做不到,只能在地上扭动着。
谢辞卿再次走近了齐江。
齐江惨白着脸,惊恐地望着他,控制不住的害怕发抖。
谢辞卿抬脚,那双缝着不少补丁的破鞋,满是泥土的踩在了齐江头上,他温和笑道:“九十文,我怎么觉得不够给你买副棺材呢。”
齐江不敢挣扎,满脸都是泥土,他艰难地看着谢辞卿。
谢辞卿逆光而站,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面目隐匿在昏暗中,看不清楚。
光芒在他周身起了一层柔和的晕影,他看起来无害极了。
齐江被他这副纯良模样拉回了理智。
他一个打杂小卒,此前都是被欺负的,如果真的有本事,方才为什么任凭他们打他?
齐江立刻又面目狠厉,恶声恶气对那几个小弟说:“愣着干什么,还不上来帮我!他那妻子必定早走了!”
小弟们可都仰仗着齐江,听他发话,都上了前去。
还没接近二人,却见谢辞卿广袖一拂,众人只觉有丝丝强劲的力度,将他们全部包裹。
那力度霸道,不给人反应和抵抗的机会,等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被狠狠掀翻在地,摔得五脏六腑都在疼。
有一个瘦弱些的,甚至捂住胸口呕起了血。
这……就是传闻中的内力?
齐江看见这一幕,愣住了。
他再去看谢辞卿,见他哪还有什么纯良之模。
他走出了逆光处,整个人被油灯照得分明。
齐江搜刮肠度,找不到用什么词语去形容此刻的他。
只觉得他很像自己看过的一个画中人。
那是新帝刚刚登基的时候,大赦天下,又给前朝谢氏宫变中死去的所有人做法祭祀。
他作为小卒,被叫去添加祭祀香火。
他在桃山寺里见过一幅壁画。
所画的是一对新婚夫妻,那是一个很久远的传说。
新娘明显不情愿嫁给他,被新郎强行困在画中,于是日日哭泣。那幅画有些颜色已经模糊散掉,据说就是新娘的眼泪洗刷掉的。
后来新娘逃出了那幅画,本以为迎来光明,可紧跟着就被画外人杀害,取她的血做成了这世上最贵的人血颜料。
只是现在那幅画已被陛下命令冲掉,按他的意思,那是前朝旧物。
他容不下。
谢辞卿此刻在齐江的眼中,跟画中的那个新郎匹配上了。
他披着纯良皮囊的鬼,似笑非笑、似哀似喜的面色更是诡异无比,不像这个世界的活物,就像画中人。
齐江被这想法给吓坏了,颤抖着手指着谢辞卿,“你你你究竟何人?”
别说他了,就是当今陛下身边的大红人,锦衣卫统领江易卓,都没有这般深厚的内力。
谢辞卿不寻常!
“前日,你与福来客栈的杨兆博意/淫我的妻子。你猜猜他还活着吗?”
齐江受到记忆的冲击。
他跟杨兆博是旧识,在客栈喝高了,谈起了最无能的谢辞卿,却娶了个美娇妻,那时口出狂言,对江雾言语失敬。
谢辞卿当时还找他们打了一架,但是没打赢。
现在是来报仇来了?
不过齐江不太懂他话里的意思,什么叫做杨兆博还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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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 画中人
杨兆博已经死在了斧下,但是在这个时间段内,除了江雾和谢辞卿,无人知道。
谢辞卿无欲解释,只道:“你会跟他有一样的下场。”
齐江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听得出来他说的这不是什么好话。
冷汗从齐江的鬓边滴落,他想问话,谢辞卿却已直起了身离去。
齐江不明就里,他这是……分明会武,为何之前却藏拙,还让他们真打了他一顿?难不成就是为了等着他的贵妻到来,可怜他讨要疼爱?
等待谢辞卿下值的那半个时辰里,江雾有了新的思考。
郭钟子后脑的伤口很明显,仵作们不可能发现不了,但在停尸房的时候,江时困并未对自己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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