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靳泽没有说话,靳夫人则替他问道:“为什么撤资?哪几个人?”
靳辰说了几个名字,靳夫人唏嘘道:“这可是你父亲那时候的合作伙伴了,他们怎么……”
靳夫人万万没想到是这些老朋友。
靳辰无奈地说出实情:“几个叔辈说,我哥走了,集团不安定,他们不敢继续待下去,见好就收了。”
实话伤人心,靳夫人放下筷子道:“都是老朋友了,说走就走,见好就收?哪有这么做事的。”
“利益场的事,他们的做法能理解,”靳辰稳重了许多,说话也分寸了,和当初不像一个人,见对面的人一直没说话,靳辰主动道:“哥,他们是冲你来的。”
他的言外之意是,就算把他强行推上这个位置,集团的那些老头也信不过他,不仅如此,当年巴结着他哥的人也不再往来了,靳辰身临其境才知道他比他哥的能力要低太多,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现如今,他并没有堪当大任的能力。
即使靳辰主动点到靳泽,对方也还是没有说话,靳泽默默地吃饭,好像所谈之事与他全然无关,这种冷漠让云肴都感到局上的紧张,他侧头过去,只见靳泽满脸不在意,仿若没听见。
靳夫人帮衬道:“川儿,阿辰在请教你呢,这种事情……该怎么办?”
靳泽没有冷落母亲,他终于抬眸,但不是对靳辰,看向的是另一边的人,那个默默无声的家老,“这件事该问爷爷,他经历过大风大浪,相信他的答案比我的更好。”
家老和靳泽的关系都僵硬这么多年了,这一声“爷爷”也很是久违,席间的人都挺惊诧,就连家老本人也是如此。
可靳泽并不是要表达出什么好意,他的言外之意靳辰完全可以明白,他的潜台词是他上位后和家老联手就好了,问他做什么。
靳辰摆明道:“哥,爷爷年纪大了,公司的事,我不想麻烦他。”
他说话时,看向靳泽,就总不小心要瞟到他身侧的云肴,只不过云肴没有看他,好像这个席间根本没有自己的存在,他的态度如何镇定,镇定地无视着他,连眼神的交汇也没有。
一年没见了,其实靳辰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只不过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而他连头也不抬,断绝了靳辰的最后可能。
靳夫人又出来打圆场:“对对对,川儿,你弟弟是你带出来的,他听你的,你有什么能教他的,他会认真学,你走的这段时间阿辰没有荒废时间,都有好好按你说的做,就怕你失望……”
“这个位置本来就没有时间可以荒废,我在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又有几天荒废过?”靳泽有力地反击,彻底堵住了母亲的话,这也算是他自己的怨念,他在这个位置上辛苦过,也懒得听别人找借口。
但他把态度摆上了明面,就是不待见自己这个弟弟,靳夫人也受到了波及,没法多为靳辰说一句话了。
这里,每个人都有掀桌子的理由和权利,但谁也没有那么做,因为纷争只会引来更大的纷争。
他们深知这个道理。
云肴站起身,拍拍靳泽的肩膀,“我吃好了,大家慢用。”
而后弯腰对靳泽道:“我在外面等你。”
他走到了外面,率先离席,因为他云肴知道,他坐在那里,很多话才不好说,在家老的眼里,他是外人,在靳辰眼里,他是旧情人,公或者私,都没有一个好的身份面对纷争。
他在外面站了一会,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席间他没有说一句话,是因为靳辰一直在说话,而他答应了靳泽,要对他表现出无视来,他做到了,一句话也未曾接,这种感觉不错,他的确一句话都不想应承,哪怕一句寒暄,一句一年后的“好久不见。”
片刻后,靳泽走了出来,他来到云肴的身侧,说道:“就吃那么点,饱了?”
云肴笑笑:“是啊,你没闻到吗?那么重的火药味,我光闻着味都饱了。”
靳泽看他一眼。
云肴感慨道:“你们这一家人真有意思,相互试探,连老一辈的都要看你眼色,肚子里有话都不会直言,莫非因为我在场,他们不敢说?”
靳泽摸出一根烟来,刚把烟含在嘴里,就被眼疾手快的云肴拿了下去,云肴眼神不善,“待会要跟你母亲谈话,抽什么?”
靳泽就要夺回来,摸向云肴的手腕,“不谈了,走了。”
云肴背着手,不同意道:“来了就把话给我说清楚,你们家我再也不想来第二次了,今天是你唯一的机会,把这一切安排好,有了准话,我们就走。”
云肴摸向靳泽的胸膛,翻出他衣服里的烟盒,把香烟放了回去,而后拍拍他的胸膛,“听到没?”
这时,席似乎也已经散了,一个佣人来通传:“少爷,夫人喊您过去。”
云肴拍拍他的胸膛道:“去吧。”
靳泽侧眸对佣人道:“知道了。”
他揉云肴的脑袋,云肴也很听话,任他发泄,上下其手,他没有反抗,目送着靳泽回了屋。
云肴知道这是最后一战,他也早知道结果是什么,这是他们回来的目的,靳泽虽然表现得很不情愿,但最终还是要妥协,至少这两年,他没有办法对集团完全放手。
因为靳家的集团,是京州首屈一指的,涉及了太多的事,太多的人,太多的影响和波动,如果只是个小公司,随便谁坐镇就罢了,管理起来也没那么困难,可靳家这个集团不一样,人情世故,单单这一方面的水就深得很,普通人根本拨不清,还容易被淹死。
站在豪华庄严的别墅里,云肴生了格外悲观的感受,这个地方是别人梦寐以求的,可他困住了靳泽,在这个家庭里成长起来的人心理总是有点疾病,靳泽的姑姑,靳泽,还有他弟弟。
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只不过有钱人家的难不在生存压力上,在精神压力上,都能逼疯了人。
“云先生回来了。”这时,韩叔走了过来,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韩叔有点变了,云肴说不上来,大概是年纪方面。
“韩叔。”云肴尊敬地喊了一声。
韩叔说:“早就听说你要回来,夫人大张旗鼓地要迎接你,家里的菜都提前买好了,怎么一个人在这站着?”
“他们在屋里谈事,我不方便进去。”
“跟家主吗?”韩叔一出口,又意识到了不妥,“嗐,我是习惯了叫大少爷家主了,家里人也都习惯了难改,都不知道口误多少次。”
“理解。”云肴说,他也很难相信,他始终觉得,这个位置上只该有靳泽,他就是最适合的那个人。
“哎,说到底,还是大少爷适合这个位置,”韩叔感慨道:“二少锻炼的时间少,脾气又不太好,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黄了多少生意,他现在情况不稳定,夫人一直着手给他安排国外的治疗,想把他送出去,这大少爷回来了,也能让二少腾出时间了。”
“靳辰?”云肴道:“他有什么病?”
韩叔道:“哦,二少从院里出来后带了点后遗症,会梦魇,情绪有时候会很暴躁,说是被院里的人吓的,这段日子一直在治疗,不过没见好,夫人才着急把大少爷叫回来。”
“这样。”云肴想,自己的本事真大,这两兄弟,一个接一个,由他而患上心理恶疾,现在靳泽好了,他弟弟不行了,说来有意思。
跟韩叔又说了会话,屋子里有人走了出来,不是靳泽,而是那个一直没有打招呼的靳辰。
韩叔眼色劲地离开了,把空间留给了二人,不管怎么样,在韩叔眼里,他们还是旧情人,还有话说。
靳辰走出来后,径直走向了云肴,云肴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过去,他的目光坦然,没什么攻击性,但也算不上温柔。
有种淡然与绝情。
“我妈要跟我哥单独说点话,我先出来了。”靳辰解释,这个解释是否必要他心里明白,只不过,他跟云肴之间的气氛很不对,必须要主动说点什么,他不会等来云肴的主动,因为席间,靳辰已经感到了他的冷漠和无视。
好像忘记了和他的从前。
“我马上要出国了,出去待一段时间再回来。”靳辰把结果给了他。
云肴冷冷地看着,说了句:“恭喜。”
靳辰抬眸不解:“恭喜?”
云肴补充道:“恭喜你短暂地脱离苦海。”听起来,也不像是原谅了人。
靳辰自知犯下的罪过,活该得到这样的待遇,他心里复杂,抬眸看看云肴的眉眼,说道:“我知道,是你让我哥回来的,我应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想……我马上就撑不下去了。”
他这时候的虚弱和疲惫都是真的,他的脸色苍白,像是受到了什么大难,云肴没有坐在这种高位上过,不能知道其中的困难,不能知道有多么恐怖,但看靳辰的样子,知道这是个苦差。
“不用谢,别误会,我不是为了帮你。”他没有解释过多,书上说的没错,没必要跟别人解释太多,一句话就好,他对靳辰,也没有那么多的话可说。
他的冷淡靳辰都看在眼里,靳辰的手在口袋中握成拳头,长廊下只有二人,面对面,多是无言。
“我过来只是想问问,你这一年……过得好不好?”靳辰没什么力气地张口,说完却连看也不敢看云肴,他曾经掌控这个人,如今多看一眼都变得奢侈和贪婪。
云肴不去揣测他这个问题的背后原因,丢下两个字道:“很好。”
干脆又果然。
靳辰点点头,默默低声道:“那就好。”
云肴抬步要离开,靳辰目送他的疏冷,在云肴要下了长廊时,终还是忍不住,发自肺腑地道了句:“对不起。”
云肴停住脚步。
身后传来冷冽的风,正扬起他的衣角和发丝。
靳辰重复道:“对不起,云肴。”
他想说的很多,可是云肴不愿意听,不愿意跟他说话,靳辰便知道,他们这辈子就这样了,他的睫毛低下,眸中的哀伤不曾被别人看去,他在这个位置上什么都能得到,攀附他的人也是那样多,可云肴从来不是其中之一。
“嗯,没意义,”云肴抬步离开,“我不会原谅你。”
听着他离开的脚步声,听着他的话,靳辰自食恶果,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他该知道的,他不会原谅自己,他从来都不是宽容大度的人,他害了他几年,又奢求什么原谅……
记得在院里时,云肴问他,他当初为什么一定要置他哥于死地,他没有告诉他答案,是因为他说了,云肴也不会信。
因为那个答案太荒唐了。
他没有想过把靳泽置于死地,直到第一次见到云肴的时候,他对他哥的嫉妒心无限放大,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哥总是这么幸运,拥有那个位置,还拥有这么一个爱他的人。
他可以把位置给他,但他不能把这个人再给他。
他哥只能得到一样东西,可每次看到云肴对他哥的目光,靳辰就想,他哥一定得死,他哥不死,他就有失去这个人的可能。
是,云肴是他哥的恋人,但他已经不记得了,因为他发觉自己喜欢上了他哥的人,那多么荒唐?他才是那个大逆不道的人,尽管是他哥先拥有的云肴,他也要这个人属于自己,属于自己才好。
他想娶他,并不全都是因为这个局,并不全都是因为嫉妒,他当年把他带进靳家的那个夜晚,把戒指套在他手上的时候,他是真的开心,自己会娶他。
他知道没有人会相信,云肴更不会,因为他对他做了那么多的恶事,他不会相信他真地想娶他,是因为他在相处的过程里喜欢上了他,那太荒唐了,对于任何人来说。
或许他喜欢上云肴是因为他哥的原因,是因为妒忌惯了,他哥拥有的一切,靳辰都觉得好,都想据为己有,可是现在,一年后的今天,他坐在这个位置,却只想逃离,他也曾拥有过云肴,却没生出放弃的念头。
那么这份感情算什么呢?
靳辰呼出一口气,坐在旁边,他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在得到妄想的一切后,竟然希望一切回归到从前,希望他哥仍旧坐在那个位置上,希望现在云肴还在他的身边,即使是被迫的。
他不会那样对他了,他会好好地,爱他,尊敬他,保护他,带他去国外,去没人知道的地方,就那样生活吧。
他会抚平他心里的伤口,他会为自己的行为弥补,他会重做一切,只要他开口,只要他原谅,只要他能爱上自己,他什么都愿意。
靳辰苦笑,可惜啊,可惜他能做的,只是在无数个夜晚,呆坐在一边,在这痴人说梦,在这空想。
在和别人卖力的泄欲时,脑子里都是云肴的脸。
靳辰抬起手,摸着额头,这一会功夫,他感到,自己好像……又发热了。
真要命,要死就死,要活就活,如今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又给谁看?
他的所作所为,除了生他的母亲,还有谁会原谅他?
呵,可笑啊,可笑的半生。
靳泽已经出来了。
云肴在外面等了小会, 看见他跟夫人边走边说话,来到了外面,冲他招手, 云肴走了过去。
“那你们先回去吧, ”靳夫人温柔地望着云肴,“他比以前瘦了点,带他吃点好的,我认识一个大厨, 他做菜又营养又好吃,待会我找找联系方式推荐给你们。”
云肴则道:“谢谢伯母, 不过不用了, 我天生就这样,吃不胖的。”
靳夫人笑笑, 低眸道:“你们两个好好生活吧,这次都谢谢云肴,以后你来靳家就是来自己家,我知道阿辰他做了些对不起你的事,但你还是愿意怜悯他,我们靳家愧疚你。”
我不是怜悯他,云肴想这样说, 但觉得也没必要再去一一解释了,让靳夫人感激他不比憎恨他好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云肴选择了闭嘴。
“那我们先走了。”靳泽跟母亲告别, 靳夫人把他们送到门外, 靳泽让她留步, 抬头看见另一侧的靳辰, 从廊下走过来送他们, 靳泽没有理会。
但他按着云肴后脑勺的手稍微重了些,云肴感受到,抬眸看着他。
“哥,要走了?”靳辰笑眯眯地,好像一个格外体贴人的弟弟,他确实变了,从内而外地改变,他的目光干净了许多,没那么多的算计与是非。
“走了,这两天照顾好妈,处理好手边的事,有什么问题跟我打电话。”靳泽说完,带着云肴从靳家离开。
靳辰和靳夫人在原地目送,每个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们知道,尘埃落定了。
云肴上了车后,便问起靳泽和一家人的谈话,到底是如何安置的人,都已经有了准话。
在靳辰出国这两年,在他病情稳定之前,靳泽需要接手回这一切,以后是不是要继续接手,还是要等靳辰回来再还给他,这完全看后面的发展,届时再说。
靳泽所接手回来的工作仅限于集团,他不再负责靳家内部的事情,靳夫人的意思是,靳家的年轻小辈就由着他们去了,靳泽不需要再分神管理他们的事,从靳辰这一次,靳夫人也不愿意太善良了,他知道家主这个位置太累,不再让靳泽遵守百年来家族里的这个规矩。
谁家出了事,自己去解决,他们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够了,靳泽只需要在集团当家做主,靳家分支以外的事,他全不需要理会,这也是靳泽跟母亲谈接手回这一切的必要条件。
靳家家族内部的事,放权给了家老,只是说遇事不决的年轻小辈可以向家老请教,但家老没有决定权,在靳泽不在的这一年,家老也变了很多,看着他的儿女都硬生生出了心理问题,和自己的疏离,他终于像个合格的长辈一样,松开了手,只求家庭和睦。
他答应了靳泽,让他放手去做,不用操心家里的事,他们没有把他扣在靳家,而是任由他带着云肴,去外面生活。
靳辰的事情,让这一家人都怕了,靳家没有省油的灯,云肴的出现证实了这一点,他们怕靳辰再犯傻,也怕靳泽的狠心,他对他弟弟的行为毫不包庇,这样斗下去的两个人,非死即伤。
对靳家没有半点好。
云肴静静地听完他们的谈话内容,感慨道:“家老不愧是家老,所有的决定都是从靳家的利益出发。”
靳泽握着方向盘道:“我习惯了。”
云肴道:“那你母亲呢?她舍得你不住在家里吗?跟我……住在外面?”
“我只是不住在家里,又不是不住在京州,”靳泽说:“说起来,我就算住在家,也不能跟她每天见面,一起用餐,我太忙了,主副楼的距离也不方便。”
“所以干嘛要买庄园?”云肴说:“你们住在同一个地方,却连一起吃顿饭都困难,你请来我请去的,见个面还要选时间,一点也不利于维系亲情。”
“这是我爸他们选的,又不是我,”靳泽说:“不过,我习惯大的面积,每个人有每个人该做的事,分开生活也挺好的。”
“那我们那个家,你怎么不买个庄园?”
“那不行,”靳泽捉住云肴的手,“我跟你之间,最好零距离。”
云肴满意了,不再与他计较,他们坐在回家的车上,两个人一路聊着过往,聊着未来。
几天后,靳辰交接完所有的事,从京州飞往了国外,这件事传遍了大街小巷,媒体关注的并不是他去国外干嘛,去做什么,而是因为他离开的后面,紧跟着靳泽回到集团的消息。
网友们炸开了锅,纷纷猜想着各种可能,阴谋论者遍地都是,有人欢呼雀跃,有人忌惮后怕,靳家的集团在股市又开始动荡,掀起了新一轮的热潮。
而云肴呢,他有了一个自己的工作室,这间工作室里,将不会有杂七杂八的外事,和图谋不轨的领导,他的助理们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是一些有真才实学的,能够在创作上帮到他的人。
云肴想请付良过来,一起创作新的故事,但付良知晓他的身份,这个工作室也是靳泽特地给他开的,他不想过去叨扰别人,打破这种美好,可云肴执意邀请他,并告诉他这里不会有他不喜欢的人,这里只有创作这一件纯粹的事。
何况付良在之前的工作室里就担当大任,他过来,也能帮到云肴,很多事云肴都需要向付良请教,这个邀请的理由,付良没有办法拒绝。
第一,他喜欢和云肴共事,他欣赏云肴。
第二,他不喜欢人际关系的过于复杂,这里没有领导的强求。
第三,他永远愿意帮助自己这个徒弟,在所有事上,因为他已经把他当做了自己的亲儿子,这绝不是虚话。
于是,他答应了云肴。
这两天,二人一直在工作室里忙,新开的工作室,总是有需要事情可以做,云肴站在桌子前收拾着,他拿着抹布擦桌子,新来的一张桌子很宽大,完全够他们摆放一堆的物件。
“是靳总让你开工作室的吧?”付良在云肴身后,他手上也没停,二人装饰着画室。
“嗯,他说这样安全点。”这的确是靳泽的建议,云肴终于还是采纳了,他现在不太好出去抛头露面,除了圈里几个知情人,没有多少人知道他和靳泽现在的关系。
“也是好事,”付良说:“我一直劝你,现在你也终于有了自己的画室,这样创作能专心一些,对了。”
付良提起:“你之前那个笔名,被公司收走了,现在是其他人在用。”
云肴早就知道,他离开的一年里,“则”这个笔名下的漫画还在持续创作更新,是他先违约跟公司解除了雇佣关系,公司收走养起来的笔名也是应该的。
他也去特地看过,因为换了人使用,画迷也不是睁眼瞎,都在说为什么感觉画风不一样,尽管原先的公司尽量找画风相似的人继承这个笔名,但内行人还是能辨别出不同。
“很正常,是我违约在先,”云肴心平气和道:“没关系,创作嘛,怕的是灵感枯竭。”
付良认可地点点头:“那新的名字想好了吗?”
“还没有,师父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问我啊,一时我也想不出。”
“随便一个就好了。”
“这可不能随便了,”付良说:“现在你有自己的工作室,不受别人限制了,这一个名字也就能用到老了,得慎重选择。”
“说的也是,在想了。”云肴思忖后觉得有理,二人边笑边收拾。
工作室定下来后,云肴每天的生活就变成了两点一线,不太爱社交的他,生活圈也就工作室里的那几个人,大家伙处得不错,偶尔出去聚餐吃个饭,开始这两天,云肴回去得比较晚,靳泽也只是问了几句,后面就不太满意了,他特地过来接云肴,导致云肴不太敢在工作室里久留。
因为很容易成为话题。
工作室的几个人还不太知道靳泽的身份,靳泽并不在网络上抛头露面,被媒体报道也只是文字居多,图片很少,知道他的都知道是个一表人才的,这不知道的就完全不知了。
工作室里的人偶尔会问云肴他对象是做什么的,云肴说是自己开公司的,他们打听着,后来见过靳泽一两次,大家也没起疑,只以为是云肴的哥哥之类的,比如今晚。
“云肴,你哥待你真好啊,每天都来接你。”从饭局离开前,工作室的同事这么说。
“我哥?”云肴不解。
工作室的人指了指他的后面,那个靠着车身抽烟的男人,“就是他啊,他今天又来了,也太尽责了,我哥就不一样了,不管我死活。”
云肴看着靳泽笑,没否认,顺嘴说道:“是啊,我哥很照顾我。”
云肴跟工作室的人告别,上了车后,靳泽绑着安全带,问他:“吃什么?”
云肴握着安全带道:“我刚从饭店出来,你问我吃什么?”
靳泽咔哒扣上安全带,侧眸不容拒绝道:“我还没吃,你天天陪着他们吃饭,陪我吃个晚饭委屈死你了?”
他这一腔的不悦,云肴知道,他肯定被工作上的事情烦心了,是他哄着人接手回来的,没答应跟他的私奔,云肴很知趣,哄着人道:“知道了哥哥,云肴陪你去吃饭。”
靳泽扭过头盯着他,像是盯着一个被夺舍的人,“你吃错药了?”
云肴跟他闹着:“怎么了呀哥哥?”
靳泽上下打量他,看他执意,他也不执着于质问他了,发动车子道:“没事,哥就是觉得,你看起来挺欠操的。”
云肴拍他一下,二人在车里低笑,去附近的餐厅吃饭。
晚上的时候,靳泽还是没放过他,云肴的“哥哥”两个字是再也没力气叫了,二人身上汗涔涔的,云肴躺在床上休息,靳泽的手贴着他湿润的发丝和脸颊,呼吸粗重。
“云肴。”他在筋疲力尽之后叫了一声。
云肴虚弱地应着:“嗯?”
靳泽结实的手臂搭在云肴的肩膀,他把云肴的脸向自己再捧一些,埋在他的耳根边,执意又灼热地说:“我还是想结婚。”
半个月后。
云肴重新复工, 这段时间埋头苦干,新漫画有原稿,发布出来后, 因为画风成熟, 也因为在圈里有几个认识的朋友,他们替他推荐了一下,更有忠粉画迷认出了他的画风,一瞬间冲上了热搜。
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厉害的人气, 这背后是有资本运作的,而靳泽就是那个控制资本的人, 他并没有替他的新漫画买流量, 只是从原先的公司手里买下了当初那个笔名,也就是说, “小则老师重新复出”这句话不是玩笑。
付良因为是正当办理手续从原公司离职的,并且跟公司总部当时没签笔名这块的协议,他的笔名有保留下来,云肴的就需要人为收购回来了,这方面的事是靳泽帮忙去做的,因为暂时没想好名字,并且原名已经积攒多年, 用原先的最好。
这些事是一件一件发生的,原本,云肴并没有起意收回笔名, 是因为他新漫画初始, 就被人认了出来, 各种猜测的声音随之即来, 付良便想到了这个主意, 不如收回原来的笔名,有靳泽在,这件事自然好办。
无数人在云肴的社交账号下问,这一年怎么没有任何消息,问他去了哪里,新漫画进展如何之类的。
因为热搜事件,他社交账号的粉丝量又新添了不少,云肴正在琢磨一件事,他发布了一个帖子,声称一周后将会在京州本地办一场《侠客行》签售会,并@师父付良,网上哗然一片。
[呜呜呜,他还带着自己的师父,他好爱!]
[是子良老师还带着小则吧,这对师徒情绝了。]
[侠客行竟然出签售会了,浮屠还有可能吗?实话实说,真的想见见小则老师,有人传盛世美颜……]
[竟然还有人记得我浮屠,虽然过去了这么久,也不太可能有签售会了,但还是要幻想一下。]
[侠客行是则老师和他师父一起完成的吧?那签售会上小则老师有可能露脸吗?]
众说纷纭,各种揣测与幻想,有些偏偏还击中了事实,云肴的确决定这一次陪着师父一起出席,只不过他是去帮忙的,不是去特意露脸的。
做幕后工作就好。
签售会那天,现场竟然爆满,和歌手举办演唱会似的人挤人,《侠客行》在网络上连载时成绩就很好,但没想到签售会画迷也这么捧场。
“怎么会这么多人啊?”云肴在后面窥看,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会来这么多人,才选的一个面积不算太大的地方,导致现在人挤人,不都说签售会挺凉的吗,画室那些朋友有人说高人气在签售会也有凉得发指的时候,这完全取决于地理位置等因素,难道因为这是《侠客行》的首签,还是在京州本地,所以大家都到场了?
工作室的人跟来说:“哦,找到原因了,你们上网看看,有人在网上发帖,说你这次会露面,还对子良老师做了文章,难怪这么多人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