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同人)江湖处处修罗场—— by一笔朱红
一笔朱红  发于:2024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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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紫闻言眼睫微不可查地一顿,抬眸笑盈盈看他。
“是我,怎么了?”
她眼底笑意若有若无,似乎还是一如既往,但定定看着对面少年俊秀温文的面容不欲错过他神情分毫变化的举动分明写着在意。
“……没什么。”
段誉在她这样的目光里下意识绷直了背。
尽管已经看到了阿紫的真容,但阿紫身上那份虚无缥缈,诡秘莫测的神秘感依旧不减,尤其在经过今日之事后好像还更添许多。
但这段时间的相处以来尤其是近几日的朝夕相处,他大概知道阿紫应当是不太想提到自己的过去的。
因此虽然心中好奇得百爪挠心,但最后段誉只是讪讪道,“只是觉得这个名号听起来……可真威风,不过蛊女又是什么?”
这个应当可以问吧?
提起蛊好像总是和苗疆女子有关,段誉生在大理,大理也有苗寨,他虽没亲眼见过但也听过苗寨里的蛊的传闻。
总之知道的人都对此很讳莫如深。
段誉想蛊虫大概就是像那些传闻里能培育出各种用途千奇百怪又危险莫测的蛊虫的苗疆女子吧,不过阿紫姑娘不是西域人吗?
“蛊,从虫,从皿。”
“皿是一种器物,饭碗或者盛装其他食物或者液体的器物都是,取各种毒虫在其中互相争斗厮杀,活下来的就是蛊。”
阿紫单手支着下颌看着草屋中央的篝火笑吟吟叙述着和段誉从前在有关奇闻异录的书里看过的苗疆蛊虫大差不离的内容。
“蛊女,自然是以人作皿。”
但下一刻就听阿紫继续用这种笑语如此风轻云淡,满不在乎道,但她说的轻易,段誉却是骤然间如坠冰窟,从脚底窜出一阵寒气。
他突然想起来,阿紫曾对他说过的。
“我告诉你啊,我不仅能驭使毒虫……就连我的身体里,血肉里都是虫子在爬啊爬呢。”
那天晚上在客栈里,阿紫在鸠摩智的命令下驱使毒虫吓唬他时就是这样说的,但那时段誉只以为这话也是她夸大其词故意吓唬自己。
没想到,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但这世上怎么能有如此残忍之事?段誉又不禁想到阿紫那张满是刀剑伤痕、烫伤、毒物腐蚀的面容,那绝非天生,而是人为。
段誉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面色惨白。
阿紫的眸光依然专注地投放在对面的篝火之上,她眉眼间的神情分明是极为平静的,她总是可以轻易看出少年的所有情绪想法。
但这会儿她却不想看,也不敢看。
她不会向他隐瞒关于自己的任何事,只要他问,她就对他知无不尽,而知晓关于她的一切不堪后他会做出什么选择都随他去。
尽管是这样想的……
但在感受到身侧传来的轻微颤抖后,阿紫那双极美的桃花凝眸上低低垂敛的纤长卷翘的羽睫还是不禁也随之轻微颤动。
“你害怕了吗……”
“一定很疼吧……”
两句同样很轻很轻,轻地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自己极为珍视之物的问话同时从笼罩在篝火明灭的阴影里的草屋角落里轻轻响起。
阿紫忽地转头看去,凝眸里还带着不敢置信,然后就对上了身侧少年已经湿红了的眼眶,她先是一怔,继而是哭笑不得。
“……你哭什么?”
段誉定定地看着阿紫,通红的眼眶里泪还在继续往下掉。
“我只是想到你曾经经历过的事,便觉得心痛难忍,泪不自禁,但我仅仅只是凭空想想就这般痛苦了……”
“你亲身经历时又该有多痛呢?”
阿紫怔然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她知道他是真的心地纯善,赤子之心,所以对于他人的痛苦也能够也愿意感同身受地与之共情。
他和她,真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他也和她从前见过,并且往后再见到的人注定都不同了。
甚至阿紫仿佛已经能感受到在面前的少年为她落泪的一瞬间她的喜怒哀乐,她的七情六欲都化作一根根丝线密密麻麻系于他一身了。
光影间,面纱上。
那双凝眸里笑意越灿烂,眼前少年的模样却在水雾里越发朦胧,终于化作一滴喜悦又悲哀的泪珠悄然落下了。
“不痛了,再也不痛了。”
少女笑中带泪看着面前同样落泪的少年轻声道,无论她从前遇到过多少痛苦,多少不堪,日日夜夜活在黑暗里,烂泥中。
她心知甚至往后的痛苦也只会多不会少。
但因为有他,从今往后哪怕是再如何痛苦不堪她也甘之如饴,起码她已经感受过这一点光的温暖,尝过了这一点甜的滋味。
草屋对面被审讯的吐蕃大汉早已晕了过去,而鸠摩智则是像往常一样坐在对面的地上闭眼打坐,对周遭的一切置之不理。
而少年少女情至深处,不也是如此忘却一切吗?
等起伏不定的心潮终于稍稍平复,两人看着对方同样哭得通红像兔子的眼睛却是情不自禁地相视一笑,都觉有些丢脸。
眸光想要躲闪又不舍移开。
看着对方残留着泪光点点又流露出盈盈欢喜的眼眸,双颊不知是窘迫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爬上灼热的红晕。
一时之间谁也没说话。
但在这简陋无比,甚至还四处漏风的草屋内却觉对面的少年/少女两颗心从未有如这样的一刻与自己亲密无间。
“说起来……”
段誉率先低低开口打破了这温情脉脉的静谧,这样的氛围莫名让他感到有些心慌意乱,“你上次给我吃的不会就是蛊吧?”
段誉说的上次是他被吐蕃人砍了几刀在背上,血流不止,阿紫咬破指尖喂给他喝了自己的一滴血,那时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进了他身体里。
现在想想……不会就是蛊虫吧?
段誉对于阿紫说过的她身体里,血肉里都是蛊虫一事并不因此嫌弃她,甚至连些微本能的恐惧也尽数被更多的心疼所覆盖。
但想想有蛊虫在自己身体里,总归还是会觉不适的,不过,段誉想起自己曾经无意间吞过的一只古怪的朱蛤一样的东西,
只能说也不得不习惯了……
阿紫看着段誉无奈沮丧又有些欲哭无泪的神情就知他在想什么,真是又气又无奈地在他额头上拍了一下,似嗔似笑道,
“那可是好东西,你可别不知好歹。”
这点段誉当然知道了,他原本受了那么重的伤,刀伤深可见骨,但现在不过几日就已经基本痊愈,当然是极好的好东西了。
况且他是打心底相信阿紫不会害他的。
这也是为什么知道自己身体里有蛊虫,段誉只不适却没半点恐惧,见阿紫有些恼了忙不再说什么了,只抿唇不好意思一笑道,
“阿紫姑娘,世上最好的阿紫姑娘。”
“是段誉不该,要打要骂都只管惩罚我吧,只请你千万千万别生不识好歹的段誉的气,他是糊涂虫,是大笨蛋……”
阿紫听得越发脸热,看了一眼对面一昏迷一打坐的两人实在听不下去地伸手捂住了段誉的嘴,凝眸里似笑非笑,似恼非恼瞪他。
“你再说,我就真生气了。”
“天很晚了,我去睡了,你也早些睡吧。”
不等他点头,阿紫就收回了手,她淡淡一笑似无奈又似平静地接受了从今往后的一切无论欢喜还是悲哀的命运低低叹了一声。
“再威风,还不是遇到了你这个克星。”
说完这最后一句有些没头没尾,莫名其妙的话她就转身去了远些的地方休息了。
在寂静如水的夜色里习以为常地忍受着体内的蛊虫们在每每与眼前这个少年靠近甚至是肌肤相触时的躁动慢慢平复。
而在另一侧的段誉还在为阿紫那一双似醉非醉似多情又似无情的桃花凝眸临走前的那秋波一瞪兀自呆头呆脑地满脸通红呢。
直到未来再回想起今日,才知她果真从未骗他。
他当真是她的克星。
早就预警过了哦,这篇很虐~

阿紫是第一次出西域。
段誉也是第一次离开大理,两人一路只由着鸠摩智带着走,他为了躲避大理的寻找和吐蕃那边的刺杀又往往很少在城镇里落脚。
几乎日日都在赶路和风餐露宿中渡过。
他们自然也不知道到底到了何处,只知道大概已经离西域、离大理已经过了很远很远了,而看周围越来越多的水乡之景。
大抵还是在江南之地吧。
而他们如今也越来越少骑马,更多是坐船渡河,坐在船舱里感受着身下悠悠荡荡的水流缓缓,看四周广湖大泽上烟波渺茫。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倒是比起骑马时舒服悠闲许多,没有那么奔波劳累了,在船上的日子里他们也不用再顿顿啃那干巴巴的饼子了。
船上最多的自然是鱼。
在河上讨生活的船夫都是捕鱼的好手,也会很多做鱼的吃法,不过负责做的却是阿紫,谁都没想到她其实是善羹汤的一把妙手。
酿鱼、清蒸鲈鱼、旋切鱼脍……
还有鱼糕、鱼面、鱼肉小馄饨,总之他们待在船上的这段时日阿紫当真是把鱼的各种做法都做了个遍,而且日日都有新鲜吃法。
即便吃鱼吃了小半月,都不让人觉得腻味。
段誉自被鸠摩智掳来的这段时间里,阿紫来之前只能啃啃干粮,阿紫来之后还能从她这里偶尔吃到些果子和烤鱼、烤兔子。
但风餐露宿的,自然憔悴消瘦不少。
如今在船上待地这小半月来,被阿紫用各种鱼羹鱼汤滋补着,段誉原本瘦削的两颊肉眼可见地丰盈许多,脸色白嫩红润。
他依然不能动弹,甚至从上次他们险些跑走时段誉自己冲破了一只手的穴道后,鸠摩智如今是连他吃东西时都不肯松懈半分了。
好在有阿紫照顾他。
反正自上次她出乎意料带段誉出逃以后,如今也没必要在鸠摩智面前掩饰什么了,她也再没有像从前那样戏弄他。
她为他素手作羹汤,一口一口亲自喂他饮食,原本少年一张风尘仆仆的脸被她照顾地白白净净,有了锦衣玉食的小公子模样。
段誉虽然没到过江南,但他看过许多书。
于是在船上无所事事的日子里,他就和阿紫说他曾在书上看过的江南风景,白墙黛瓦,青石小巷,温柔水乡几多情。
滕王阁序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洞庭湖的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还有可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西湖……
段誉饱读诗书,家学渊源。
他言辞清丽又不失通俗风趣地娓娓道来,伴着船舱外随处可间江南的绿水青山,可谓是把江南烟雨的旖旎风情描绘地淋漓尽致。
阿紫就坐在一旁支着头含笑看着他。
从前虽总是淡淡笑着却像是对世间万物都不在意的凝眸里如今却专注地映入了那侃侃而谈,谈笑风生的少年雪白俊秀的面孔。
阿紫聪敏慧黠,她总能恰到好处地回应他几句。
有时她也会挑挑拣拣地和他说些西域里长河落日圆的大漠风光和有趣的传闻故事。
少女娇俏明媚,清脆如银铃的嗓音和少年清润雀跃,妙语连珠的嗓音在船舱里有来有回伴着水流声嘻嘻哈哈响起,热闹极了。
当然也有极为安宁静谧的时候。
这个时候正是三月天气,但江南的天气时有绵绵细雨,午后倦怠时他们便在船舱里听着雨点洋洋洒洒落在湖面上渐渐睡去。
说是阶下囚,但他们俩却像春日出游般舒服自在。
为他们撑船的老船夫不知前因,只见到段誉不能动弹,阿紫无微不至地照顾,再见他们少年少女日日无比快活欢欣的模样自然而然就误会了。
笑呵呵慈爱地对他们打趣道,“小公子好福气咧,遇到这么好的女娃娃还不赶紧娶回家去,那就一辈子都有口福喽!”
船上的这段时间,老船夫跟着喝了不少阿紫做的鱼汤,味道真是鲜美极了,只有鸠摩智不管是吃素还是警惕都一直啃干粮。
而这会儿,不意听到这句带着善意打趣。
段誉和阿紫俱是羞赧地闹了个大红脸,面面相觑地对上对方俱是宛如潋滟春波,荡漾含情的眼眸又不禁心跳怦然地惊慌移开。
尤其是段誉想的就更多了……
他是知道鸠摩智要去的目的地是姑苏慕容家,鸠摩智也曾威胁过他要把他这个活剑谱放到慕容博的墓前烧了祭典。
随着离姑苏越来越近,他的死期当然也越近。
但段誉天性活泼乐观,虽有些微本能求生欲地恐惧和依依不舍但并不忧心忡忡,反而更加认真地享受每一天的时光。
而在这人生的最后时光里,他想能遇上阿紫姑娘蒙她体贴照顾与她无忧无虑地同游江南,畅所欲言地谈天说地也算死而无憾了。
不过在面临死期前,先要担忧的是另一件事。
这日船再次靠岸,三人又从水路换成陆路,到了岸上人人说的都是吴侬软语,从半懂半不懂的人群谈话里知道了这里是姑苏。
这晚他们是在客栈里落脚的,而鸠摩智也再次威逼段誉一番要他默写六脉神剑,哪怕鸠摩智道这是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等他们到了姑苏慕容家就是段誉的死期。
但段誉自然依旧是宁死不从。
不说鸠摩智到底会不会如他所说只是把剑谱烧给慕容博并不窥看,只说他大理天龙寺里众位前辈宁愿将原剑谱毁去都不肯屈服。
他又如何能做这个不肖子孙?
鸠摩智见段誉始终油盐不进,目光阴沉地看着他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冷哼一声像是放弃了又像是另有图谋般转过身落座打禅。
“他真的会杀了你的。”
一袭紫衣的西域少女在安静下来的厢房内嗓音低低说道,方才鸠摩智逼问他时阿紫就坐在段誉身侧作为他无形的底气。
起码让鸠摩智不敢用刑伤害他。
这一路上阿紫当然没有放弃救段誉逃出生天,但鸠摩智也心知肚明这点对她真可谓防备到了极点,心思缜密地不给一点漏洞。
鸠摩智这人虽然崇信佛法,愿意遵循清规戒律,比如不妄造杀孽,但他其实本质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他说要杀段誉不是吓唬。
“活着最重要,凭他什么六脉神剑,武功秘籍能有你的命重要吗?你若是担心他会不信守承诺,我有办法能说服他的。”
当然,这个“说服”当然是指一些非常手段了。
阿紫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自然知道同在一个房间里的鸠摩智能听得到,所以这也可以说是他们一种互换条件无声达成的协定。
但段誉对着她依然摇头了。
少年俊秀的面容看起来总是过分文弱,没有什么脾气棱角的眉眼间是一片坚毅之色,那是藏在他温润外表下的铮铮傲骨。
“有些事做了,宁肯死了。”
说这话时段誉的语气并不重,但眼眸里是坚定而明亮的光芒,若是能活着自然没人想死,但人生于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对于阿紫这种自小就拼尽全力,抓住一切机会哪怕苟延残喘都要活下去的人来说,段誉的选择于她而言应当是难以理解的。
但她一愣后竟是情不自禁微微一笑道,
“你说的对。”
她没有再说别的,但只这一句话段誉看着她含笑地凝眸莫名就明白她其实是非常能理解他能与他感同身受的。
因为她其实也是这样的人。
她嘴上说活着最重要,可她要真这样想她就不会救他,不会回去救鸠摩智,不会让自己也和他一样沦为阶下囚了。
“阿紫姑娘,你总说我是傻小子。”
段誉清澈见底的眼眸看着阿紫突然极为灿烂地咧唇一笑,很温柔地对面前这个陪伴了他近两个月带给他许多快乐欢愉的少女道,
“但我觉得,你也是个傻姑娘。”
段誉虽然初入江湖没多久,但已经遇到过了不少人,无量剑宗、万劫谷、四大恶人,但总的来说他其实是有点失望的。
不过是他杀他,他又杀他,仗着武力胡作非为,想杀谁就杀谁,人人不把别人性命当回事,轮到自己就明哲保身,贪生怕死。
段誉无法理解他们。
于是只做好自己觉得正确但在别人眼里傻透了的事,比如他可以不顾性命地救钟灵,连面都没见过就可以在危难之际给木婉清报信。
她们感激他,甚至喜欢他,但就连她们也是不理解他的。
段誉以为自己是江湖中的异类。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好像找到了另一个异类,面前这个看似喜怒无常像山鬼,嘴上口口声声说着要做大恶人的阿紫姑娘。
却会救下他,会去救鸠摩智。
段誉知道星宿派和星宿老怪在江湖里臭名昭著的名声,他虽没有耳闻但从鸠摩智的话和那个吐蕃人的反应也大概能猜到紫衣蛊女的名号并不美好。
但他知道,阿紫姑娘和他一样不喜欢杀人。
这样想法段誉同样没有诉诸于口,但同样只那一句话定定看着他阿紫就已在四目相对间深刻地领会到了他这话里想说的涵义。
“好啊。”
阿紫感觉昏暗的烛火里面纱下两颊生热,有些不自然地想移开目光心中涌动的情感又让她不舍,于是明明听懂了却故意曲解道,
“你不满我叫你傻小子,所以故意编排我是傻姑娘,是不是?”
段誉知道她想转移话题,便故作被拆穿了小心思赧然一笑,于是阿紫顺势惩罚般在他额上敲了一下,面纱上精致的眉眼却弯弯。
“那这样……”
“我不再叫你傻小子,只叫段誉,你也别叫我姑娘了,直接叫我阿紫就是了。”
她敲在他额间这一下并不重,很轻很轻。
面纱上那双在昏黄的烛火照耀下和额间的蓝宝石映衬下熠熠生辉的凝眸注视着他也分外温柔地比他们一路所见的江南春水还柔。
“好。”
“阿紫,阿紫……”
迎着少女这样亲昵的举动和温柔地眸光,段誉只会下意识对她点头了,哪里还说的出一个不字,只是看着她温柔地念她的名字。
情不自禁地念了一遍又一遍。
人非草木之心,段誉当然能切身体会到自那次失败的出逃以后阿紫待他一日胜过一日的温柔体贴。
段誉大概是懂她改变,以及她坚持留下陪他的原因。
只是她没有说,他就不愿懂。
第二日从客栈离开。
三人又开始骑马行了半日进了苏州城,由鸠摩智领着去找所谓的姑苏慕容氏所在的参合庄。
姑苏慕容在江湖上名声响亮,但没想到这一打听,苏州城里几乎人人都说没听过什么慕容氏,更不必说什么参合庄了。
找不到地方是鸠摩智自己的事,阿紫和段誉可不管,他们俩巴不得他一辈子找不到那什么参合庄呢。
于是鸠摩智到处向过路人打听时,他们俩就事不关己,优哉游哉地骑在马上眺望着附近苏州城里的好风景。
此时正值三月,风和日丽。
道路两侧杏花夹径,附近是一处碧波绿湖,岸边杨柳依依,暖洋洋的春风吹皱一池春水夹杂着纷纷扬扬的粉白杏花拂面而来。
当真是清香扑鼻,让人不禁为这春色醺醺然陶醉,段誉看着这大好的春光不禁胸怀大畅,骑在马上脱口而出吟道,
“波渺渺,柳依依,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
这是寇准的《江南春·波渺渺》,骑在他身侧的马上的阿紫闻言一笑,清脆如金铃脆耳的嗓音响起与之应和道,
“江南春尽离肠断,苹满汀洲人未归。”
她念完转头看向正惊喜地看过来的段誉相视一笑轻声道,“你念的上半阙倒是合适,我念的这下半阙就不太应景了。”
阿紫自然不如段誉学富五车。
不如说她这样生在西域的女子会汉字和汉话已然难得,就更不必说偶尔还能接上段誉的话与他吟两句诗词了。
不过她也就只能死记硬背,真要她作诗写文章那可是难如登天了。
他们两个在这悠闲地吟诗赏景,鸠摩智一个人在那儿如无头苍蝇般问来问去没有结果,自然忍不住不满地转头冷笑道,
“死到临头,亏你还有这等闲情逸致。”
段誉既已决意不将六脉神剑的剑谱交出,无论说什么这和尚都不过放过他,自然也没必要怕他,何况事到临头更该肆意了。
便反过来用佛语笑道:“佛曰:‘色身无常,无常即苦。’天下没有不死之人,最多你不过多活几年,又有什么开心了?”
“欸,你这话却是不知大师深意了。”
阿紫在旁笑嘻嘻应和道,“佛家说佛陀入涅槃而不生不灭,大师当然是自知成不了不生不灭的佛陀,所以想靠着武功不死呢。”
鸠摩智冷冷看看一眼他们一唱一和的二人,不想再搭理他们,转头又去向路人打听了,没想到打听是打听不到结果的。
这时却有人主动送上了线索,更没想到这一去从前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便一去不复返了。
要进入曼陀山庄剧情了,从这里节奏就会加快了~

鸠摩智正找慕容家找得如无头苍蝇。
谁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正好遇上了同样寻找慕容家的崔百泉和过彦之,这对师叔侄是河南伏牛派的。
在江湖上有些名气,但不算大,来自西域的鸠摩智和阿紫自然是不识的,但巧合的是段誉是认识的,尤其与前者很是相熟。
“霍先生,霍先生,你也来了?”
段誉连声冲他们唤道,那中年汉子就是段誉口中的霍先生回头见到马上那雪白俊秀的少年也立时惊讶道,
“小王爷!是你啊!你怎么来这儿了?”
原来崔百泉曾改名换姓藏身在大理镇南王府做账房,借此避难,他棋艺颇好,期间段誉这位世子常常找他下棋做对手。
两人也算忘年之交了,再者镇南王府于崔百泉也有恩,因此此时注意到段誉虽未被绳索束缚,但全身僵直,双手无力垂在两侧。
马上的缰绳在一旁的吐蕃和尚手里握着。
一见便知他这是被点了穴道受制于人,崔百泉有意相救段誉,师叔侄两人便和鸠摩智打了起来,但他们显然并非他对手。
段誉顿时担忧极了,生怕他们二人被他连累丧命。
“放心吧。”
眼看着那边三人打得热闹,骑在他身侧另一匹马上的阿紫态度却很是淡然,她手里漫不经心地扬着马鞭去卷面前吹落的杏花。
“大师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准确来说无关他利害之人他可不愿徒增杀孽脏了自己的手,只是想叫他们带路罢了。”
说这话时阿紫的眸光完全追着空中的杏花,总是含着若有若无笑意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清甜脆耳,又于吟吟笑语中一针见血。
正和人缠斗的鸠摩智闻言向她投来一瞥。
素来冷沉的眼底似乎闪过了什么情绪,但又因为很快回过了头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像是错觉。
段誉听得阿紫这话也想起这一路鸠摩智虽口口声声说要杀他,但吐蕃来的几次针对于他的刺杀,他都始终没有伤一人性命。
只能半信半疑地放下焦虑。
鸠摩智本就没把崔百泉和过彦之两人放在眼里,解决他们对他并不费功夫,甚至他们两人能缠住他的功夫还不如之前的吐蕃人。
这也是为什么,阿紫丝毫未曾想趁机带段誉跑的原因。
因为没一会儿,崔百泉和过彦之在江湖上成名的武器金算盘和追魂鞭就被鸠摩智轻而易举地夺到了手里一把丢到了湖里。
好在他丢时用的劲极巧,那鞭子缠着金算盘,湖边垂下的杨柳枝又缠住了鞭子,刚刚好没让它们沉到湖里去。
“要劳烦二位引路了。”
“倘若二位不愿意引路,只需指明前往燕子坞参合庄的路径,小僧自行觅路前去,也是无妨的。”
而鸠摩智的态度又是谦和有礼至极的,但这会儿崔百泉和过彦之见他露了这一手自然知道他武功之高强,是他们二人远不及的。
一时翻脸也不是,不翻脸也不是,不由面面相觑。
正这时忽而传来歌声。
“菡萏香连十顷陂,小姑贪戏采莲迟。晚来弄水船头滩,笑脱红裙裹鸭儿……”
随声望去,就见那湖面碧波之上有一小舟缓缓向岸边驶来,小舟上是一碧绿衫子的少女,这悠扬的曲子便是由她口中唱来。
歌声娇柔无邪,欢悦动心。
这少女更是生地满脸都是秀气,满身都是温柔,见到她便觉江南女子如水的温柔婉约都在她身上体现地淋漓尽致。
“想不到江南女子,一美至斯。”
自听见那清丽歌声,再到那碧衣少女出现,段誉目光就情不自禁落在了她的身上,更是情不自禁感慨地喃喃自语出声。
其实少女也非甚美,至少比之他曾见过容貌最好的木婉清颇有不如,但八分相貌加上十二分的温柔,便不逊于十分人才的美女。
段誉看着她,阿紫则看着他。
此时身侧马上的少年怔怔看着那满身温柔秀气的碧衣少女,极尽专注的目光,原来和当初他初见她时好像也没甚分别……
划船而来的少女名叫阿碧。
巧合的是她正是鸠摩智要找的慕容家的婢女,听他说要去参合庄慕容博的墓前拜会便爽快地说由她划船带他们前去。
阿碧生性温柔,且颇通乐理,鸠摩智丢到湖边的金算盘和追魂鞭被她拾了起来,本是两件斗过大江南北、黑道白道英豪的兵刃。
她手指拨弄算盘,勒勒软鞭。
发出叮、玲、咚、珑几下清亮不同的声音,轻重疾徐,自成节奏,居然是两句清脆灵动的‘采桑子’,居然成了她手里的乐器。
段誉看地叹为观止,眼里满是欣赏。
阿紫独自坐在船尾,面纱上的凝眸淡淡低垂并不去看,只投注于那被小舟荡开阵阵涟漪的湖面,但耳边仍传来少年欢欣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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