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我竟忘了西域女子是最能歌善舞的,如此阿碧姑娘抚琴,阿朱姑娘和阿紫伴舞,今日的晚宴真是大饱耳福和眼福!”
见他很期待地样子,阿紫微微犹豫还是起了身。
阿朱高兴地挽着她的臂弯过去。
直到他们四人都站在了那放着瑶琴的小几旁,还坐在摆放着宴席的桌旁的三人目光虽关注着他们,却始终没半点怀疑。
于是还不等阿紫和阿朱起舞,那边阿碧在瑶琴的琴弦上一拨,只听镗的一声,声音甚是洪亮,原来这条弦是金属所制。
显然这并非能够用以奏乐的琴。
段誉一听便不由疑问道,“姊姊这琴……”
但话还未说完,便突觉脚底一空,原来是脚下的地板竟突然就空了,如此整个人自然顿时往下坠落,直到落到一软绵绵的所在。
同时耳中又有“哎呦”“叮咚”的叫唤声和落水声。
等段誉再回过神来,他已坐在了一座小船中央,阿紫就坐在他旁边,阿朱和阿碧则一个坐在船头一个坐在船尾,各持木桨急划。
至于鸠摩智和崔百泉、过彦之三人则纷纷跌落水中。
鸠摩智刚从水面探出头来,而这边厢阿朱和阿碧就已带着这小船离那听雨居越出去数丈之远了,他骤然旋身从水里脱身。
随手折了一根听雨居的木柱子就向她们四人掷来,企图把小船打翻,但阿朱和阿碧生长在江南多年,水性和划船的功夫都极佳。
尽管后来鸠摩智又不断投掷了许多东西。
都叫他们一一躲了开来,听雨居那里他们来时坐的小船倒还在,幸运的是这位生长在吐蕃的国师他不会划船。
便是想追也追不上来,只能看着他们四人远去。
事到临头,马失前蹄,可不让鸠摩智恼羞成怒至极,他倒真不愧是吐蕃第一高手,一计不成又有一计,只声音远远传来。
“阿朱姑娘,阿碧姑娘,你们将船划回来,快回来啊,和尚是你们公子的朋友,决不难为你们。”
浑厚亲和的声音施加着内力,竟有迷惑人心的效果。让阿朱和阿碧不自觉迷惑差点就真的要把船驾驶回去了。
好在阿紫因体内蛊毒的原因不受影响,段誉因为内力高于鸠摩智也不受影响,及时给阿朱和阿碧堵上耳朵不让她们受影响。
而那边鸠摩智的声音还在传来。
阿紫凝眸滴溜溜微微转动,满是狡黠地笑意,忽而将两手做喇叭状也施加上她那点内力冲鸠摩智那边大声喊道,
“大师吖!”
“你该长长记性了,这可是被女子骗了第二回 了!再不改改瞧不起女人的脾性,下次就是要被骗身骗心啦!”
其实鸠摩智也不是瞧不起女性,他是瞧不起弱者,而武功不高的女子自然也被他划分在弱者的行列里。
阿紫如此说只为取笑他罢了。
不知鸠摩智本人觉不觉得好笑,他们的船已离开很远看不到他的反应了,但阿朱和阿碧还有段誉却是已差点笑地直不起腰来了。
见此,阿紫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好一会儿,在重重叠叠掩映地荷叶莲塘间穿行的小船上欢欣快活的大笑声才渐渐低下来。
“这么说,你们三人是商量好的?”
事情发生地太突然,段誉此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们三个姑娘之前在宴席上所说的每一句话无不是引导着现在的结果。
“但明明我和阿紫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我为何不……啊!”
一句不知还未说完,段誉就捂着头吃痛出声,毫无疑问这里会这么一点不客气地敲他脑袋的只有一个人。
段誉有些委屈地抬眸,果然就对上阿紫已经重新戴上的紫色面纱上那双似笑非笑地秋水凝眸,面纱下透出她轻轻哼笑地一声。
“你还知什么?”
“除了听歌看舞,只怕你连自己小命攥在旁人手里都忘了!”
阿朱也帮着阿紫不客气地取笑道,“我们可没告诉阿紫,是她自己一下就看出了我和阿碧想做什么,很默契地配合我们。”
她眼眸微转,神态间的狡黠和阿紫很是相像。
“所以啊……”
“是段公子自己太笨,没有我们小阿紫那么机灵!”
阿碧生性温柔,不会说取笑人的话,但此时她在一旁默然微笑就说明她也是这么想的了,段誉见她们三人都笑他,也不恼。
反而也很是干脆地认下,笑道,“是是是!三位姊姊妹妹都是女中诸葛,段誉这个臭皮匠幸亏有你们相救才能平安脱困!”
见他如此,三女又是欢欣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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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燕子坞相邻的,原来还有一座曼陀山庄。
山茶花又名玉茗,别名又叫作曼陀罗花,这座山庄既以曼陀为名自然遍植了各色茶花,一眼望将出去,都是红白缤纷的茶花。
重重掩映几乎不见房屋,此景自然是美不胜收。
山茶花以云南所产者最为有名,世间称之为“滇茶”,段誉出身云南大理段氏,他对山茶花自然是十分了解,可谓知之甚详。
此时阿紫和段誉随阿朱阿碧坐船到了曼陀山庄,据说这里是慕容公子的舅家,阿朱阿碧有事去了里面,阿紫和段誉等在庄外。
但段誉实在对这些茶花心喜,情不自禁信步花海一观。
但却有些失望了。
“这里所植的山茶只能看一个数量繁多,但实则平平无奇,只勉强有那么一两本还不错,但栽种的方法也不对。”
段誉摇头晃脑地对阿紫感慨道,“这庄子枉自以‘曼陀’为名,却把佳种山茶给糟蹋了。”
阿紫对山茶并不了解,只看它们开地繁花似锦,倒是烂漫极了,听他这一副暴殄天物的语气便轻轻一笑配合问道,
“那什么才是好茶花呢?”
一说起这个,段誉脸上的神采都亮了起来。
“那可就多了,如十八学士、十三太保、八仙过海、七仙女、风尘三侠、二乔……”
这些是称呼的雅名,段誉又细细和阿紫说了这取名的缘由就看这同一株上能开几色花,不过这几色里的花色又有讲究。
茶花必须纯色,若是红中夹白,白中带紫,便是下品了。
而这些茶花里,最好的自然是十八学士了。
“一株上共开十八朵花,朵朵颜色不同,朵朵形状不同,各有各的妙处,开时齐开,谢时齐谢,那是天下闻名的极品!”
说到这里,段誉转头兴高采烈对阿紫道,“十八学士极难培育,不过我家中正好有一株,等往后我定要带你去看看。”
“阿紫你一定也会喜欢的!”
阿紫来到曼陀山庄后才是第一次见到茶花。
她早已看惯了西域漫天黄沙的戈壁滩,看到这遍植山庄的茶花除了觉得色彩鲜艳也不觉特别。
但听面前少年说起茶花时如数家珍,头头是道,雪白俊秀的面容眉飞色舞,精神焕发挡不住地满心喜爱的模样。
竟也觉这茶花有趣极了。
尤其是见他说到兴起处还不忘了她,眼里满是那种想要将心爱之物分享给她,让她也喜爱地期待,阿紫便也忍不住期待起来了。
说到十八学士却还有一件趣事。
原来段誉自小便容易对喜爱之物痴痴迷迷,他七岁那年,就迷上了‘十八学士’的茶花,于是从天亮看到看到天黑。
半夜里也偷偷起床对着它发呆,吃饭时想着它,读书时想着它,直瞧到它谢了,又接连哭了几天。
“不止是茶花,后来我学下棋,又是废寝忘食,日日夜夜,心中想着的便是一副棋枰,别的什么也不理。”
“这一次爹爹叫我开始练武,恰好我正在研读《易经》,连吃饭筷子伸出去夹菜,也想着这一筷的方位是大有还是同人。”
这些幼年的趣事段誉还从未对外人说过,但不知为何看着身侧的紫衣少女听他说起茶花时凝眸含笑注视着他,认真倾听地模样。
便情不自禁越说越多,竟如竹筒倒豆子一般了。
等一股脑说完段誉才反应过来,还觉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自嘲地笑道,“所以阿紫你说我是傻子,也没算说错。”
但阿紫却并不像之前不客气地取笑他。
听完他所说的这些自认呆傻的趣事她反倒并不如此认为,喜爱一件事物便心无旁骛地钻研,对外界干扰能做到全然置之不理。
这又何尝不是他心性太过纯澈的缘故。
当真是赤子之心。
少女紫色的面纱和额间的蓝宝石之间的凝眸只是温柔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年,她伸出纤白玉指温热的指腹轻轻点在他额间轻笑道,
“如今我倒不觉得你是傻子了,你是……”
“痴儿,这才对了。”
傻子和痴儿好像也无甚区别,段誉在心里嘀嘀咕咕想道。
但看着阿紫皆是笑意的眉眼,总算是比起在琴韵小筑时更开心了的模样也不自觉高兴起来,便也没有反驳什么。
只要她高兴,是傻子是痴儿又有什么关系?
曼陀山庄里一眼望不到头的山茶花开地正是最盛的时候,千朵万朵压枝低,随风摇曳地烂漫花海包围两个青春正好地少年少女。
段誉此时的念头确实全然出自一片真情。
阿紫自然看的出,但此时她看着这个纯如稚子的少年不知为何有了一些不好地预感以致于并不是全然满心地欢欣愉快。
因为在这般原本应当是温情脉脉的时候,她却情不自禁生出了一个有些荒谬甚至可以说有些杞人忧天的念头。
他是这样的痴儿,天性里便存着一份痴心。
一旦喜欢上便完全痴痴然一心钻研,别的什么都不想理会,从前能让他痴痴迷迷地是茶花,是棋艺,是易经,那么有一天……
他又会不会遇上让他完全痴心的人呢?
阿紫拥有的从来太少,甚至可以说几乎一无所有,因此从来什么事都习惯在最开始就设想好了最悲观最糟糕的结局,尤其是……
一切喜爱之物亦是最易失去。
但此时这个念头不过突然而然在阿紫脑海里冒出,她自己都有些自嘲自己的杞人忧天,自然不会将这荒谬的隐忧说给段誉。
然而有时,却偏偏一语成籤。
曼陀山庄里千千万万朵的茶花,白地像雪,粉地像霞,千娇百媚,婀娜多姿,可它们在段誉的眼里却都是不能入眼的俗品。
但这里却有一位犹如玉像化身的神仙姊姊。
一切地一切,在遇见那个少女后原本寻常的曼陀山庄在段誉眼里恐怕也成了世外仙境,犹如浮花浪蕊的茶花也成了阆苑仙葩。
仅仅是她的一声叹息,就叫段誉沉醉。
而当亲眼见到那位语笑嫣然,端庄娴雅的少女后,他更是如遭雷劈般怔愣在原地后便是双膝跪地,宛如虔诚的信徒朝拜信徒。
痴痴然口称她为“神仙姊姊……”
从头至尾段誉与这位王姑娘的相识,阿紫都在一旁亲身见证,但自这一幕他后来再说了什么她却已全然都听不到了。
因为她已看到了他的眼神。
段誉自来欣赏美人,这一点他也从未掩饰过,但此时他看着那位王姑娘的眼神是与见到阿朱阿碧时完全不同的纯然欣赏。
痴痴迷迷,全无理智。
此时此刻他的目光已全然被那貌若天仙的少女吸引,倾倒备至到了失魂落魄的地步,哪里还看得到茶花,看得到一旁的阿紫呢。
原来……
这就是他完全痴心于一人的模样吗?
阿紫明明就站在一旁,但此时却好似已神魂出窍完全置身事外了,看着这一幕她心中明明痛极竟又似无比平静,不生半分波澜。
不想失去地终究注定会失去。
这不是她早已明白的道理吗?上天从来不肯宽容于她,总是设下了一重又一重地劫难在她的路上,跨过了一劫后面又还有一劫。
已经习惯了。
她只是痛地近乎麻木地想……
阿紫啊阿紫,你既遇到了这个男人,而他又心属她人,你这一生注定是要受尽煎熬、苦不堪言的了。
神仙姐姐出场~
另外我要说明一点哦,王语嫣的确非常貌美,尤其影视剧里经过李若彤和天仙姐姐的演绎更觉得好像惊为天人。
但其实原著王语嫣美则美矣,但没有到惊为天人的地步,这个时候其实是段誉给她加上了一层玉像带来地想象中的神仙姊姊的超级厚的滤镜。
甚至他还觉得王语嫣没有玉像美。
原著片段——
【他目光一直瞪视着那少女,这时看得更加清楚了些,终于发觉,眼前少女与那洞中玉像毕竟略有不同:玉像冶艳灵动,颇有勾魂摄魄之态,眼前少女却端庄中带有稚气,相形之下,倒是玉像比之眼前这少女更加活些。】
而玉像说是和李秋水一模一样,但在无崖子眼里她同样是比不上玉像的,在我的理解里这个玉像更像是一种凝聚了一个人贪嗔痴里的痴念化身。
在新修版里,段誉最后也是破除了这种痴念,然后就发现原先觉得好似神仙姊姊的王姑娘也并非他想象地美。
这里提这个,主要是想表达段誉对王语嫣并不是真正地喜爱,而是一种因痴念而陷入了魔障的感觉。
而他对阿紫是怎样,这里就先不说啦~
从听香水榭离开时,段誉满腹地郁愤。
阿朱和阿碧前来送他和阿紫,见他如此还觉不明所以,出口挽留再住上一晚段誉却坚持要离开,到了码头率先就踏上了小船。
阿紫却还站在岸上,因阿朱实在舍不得她。
拉着她的手殷殷切切,原本素来活泼开朗,满脸顽皮的姑娘此时清丽娇的鹅蛋脸上难得没有了嘻嘻哈哈的笑意,依依不舍道,
“好妹妹,我真喜欢你。”
“我一见了你就觉得亲近极了,若是可以真想成天成夜地和你在一块顽儿,再也不要分开才好,可现在才一天你就要走了……”
江湖何其大,有时一分别兴许就再也没了音信。
一面就成了永别了。
阿紫此时亦是一腔沉重地心绪,但在阿朱面前还是淡淡笑着,她自然也是同样不舍的,她们之间虽然才认识不到一天时间。
但就像阿朱说的,就是莫名觉得欢喜亲近。
在遇到阿朱之前,就是阿紫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这样天然地亲近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人,她拉着阿朱的手温声安慰她,
“阿朱姊姊放心,有机会我定会来看你的。”
阿朱闻言自然是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应好,说她现下要随包不同去找他们家公子,等公子的事忙完她就日日在燕子坞等她。
两人依依不舍地话别,那边阿碧也在和段誉说话。
她本是欣赏段誉赤诚便道他若是和他们公子见了面定能结为好朋友,但谁知段誉听她提起慕容复更为郁卒,更想要离开了。
“阿紫,阿紫!”
“你若是不走,那我便自己一个人走了!”
听到段誉有些气闷地连声催促,阿紫还没什么反应呢,阿朱便先不乐意地瞪了他一眼,想起他自见到王姑娘后的殷勤备至恼道,
“别理他,让他一人走又如何!”
阿紫知道阿朱是为自己抱不平,可自己又有什么资格不平呢?于是只能最后笑吟吟和阿朱道了别,转身走向湖边的小船。
阿碧尚且还不放心他们不认识湖上的水路,就这么出去会撞上鸠摩智,想要亲自送他们一程,段誉却气愤愤道,
“你们还是尽快去和慕容公子相会吧。”
“我再撞上那和尚,左不过被他烧了就是,我又不是你们的表哥表弟、公子少爷,何需关心?”
阿碧被他这话说的语塞,阿朱倒是想反驳他一句,她关心的可不是他而是她的阿紫妹子,但阿紫却已率先冲她们摇摇头笑道,
“无事的,我有认路的法子。”
“王姑娘和包三先生还在等阿朱姊姊和阿碧姊姊呢,你们也还要为慕容公子准备些东西,明日出发的话今晚还是好好休息吧。”
她笑吟吟俏声道,“我可是心疼两位姊姊呢。”
原先还有些微妙的气氛在阿紫三言两语里无形化解,阿朱和阿碧俱是为她这份体贴心意而温暖开怀,她们今晚的确是要忙碌的。
于是也不再絮语什么,就此分别了。
阿朱和阿碧离开了,小船也在阿紫轻轻划动的木桨下悠悠驶离了听香水榭,也离那位如梦似幻的神仙姊姊越来越远。
此时尚且是深夜,月色黯淡。
湖面上的密密种植地莲花荷叶在夜色里轻轻摇曳,只能听到底下暗色的湖水流动时的汩汩声以及小船撞开阵阵涟漪地潺潺。
小船上的两人没人说话。
坐在阿紫对面的段誉脸上的神情变来变去。
既是低落又是愤懑,又是气恼又是妒羡,此前一路他受制于鸠摩智手中,性命危在旦夕,他都泰然处之不见情绪波动如此之大。
而现在这一切只因一个王姑娘。
身为大理段氏镇南王府的世子,段誉从生下来就是金尊玉贵,备受瞩目,自大理国皇帝、皇后以下所有人都当他是心肝宝贝。
就算离开家后遇上了敌人。
南海鳄神一心一意要收他为徒,鸠摩智不辞辛劳的从大理掳他来到江南,自也对他颇为重视,还有钟灵、木婉清这些少女更是一见他便即倾心。
段誉一生中从未受过这般冷落轻视。
在燕子坞里王语嫣等人虽对他有礼,却是漠不关心的有礼,他们心中最重要的是慕容公子,仿佛能为他生为他死。
最令他失落的自然是他深慕王语嫣,而这位姑娘心中却全没他段誉的半点影子,全心全意,满心满眼都是她的表哥。
这些种种心事段誉没说出口,但他的情绪一向好懂。
阿紫便是想不知也猜得到大致。
“唉……”
不知想到了什么,段誉垂头丧气地长长叹息了一声,他胸膛里郁闷难当,委屈愤懑地甚至让他险些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这声叹息其实并不重,但在寂静的夜色里就格外明显了。
或者说即使这声叹息再轻微落在有心人耳里也如一颗巨石,砸在本就不平静地心湖里搅起惊涛骇浪。
“你当真如此喜欢那位王姑娘吗?”
阿紫清泠泠地嗓音也随之在沉沉的夜色里响起,声音里没有她一贯若有若无地淡淡笑意,但也并没有什么疾言厉色的语气。
她只是很平静地问,“明明你们只认识了一日,不是吗?”
段誉尚且沉浸在自己的一腔心事里,闻言下意识便道,“与王姑娘一面胜过旁人千面万面,与她认识一天胜过旁人十年百年。”
“这如何能比?”
他这话说的不假思索,理所当然,却不知这样赤诚又痴情的一句话落在那被归为旁人的耳里真似利刃扎在胸膛是如何痛彻心扉。
阿紫默了默才能再次平静地开口,她甚至是轻笑着问道,
“因为王姑娘貌美,是不是?”
她分明是笑着的,但段誉却直觉不妙地立时抬头看向她。
却只见坐在对面的阿紫面纱上一双极美的凝眸静静地看着他,在深邃的夜色里沉沉得辨不出颜色,眸光仿佛是很平静的。
又仿佛在平静下藏着无数暗潮汹涌。
阿紫并没一直看着他,不一会儿就淡淡垂下了眼帘,纤长浓密地睫毛如寒鸦欲振的飞翅,桃花眼上挑的眼尾迤逦的湿红深深。
绿鬓如云,雪肤生辉。
其实只这般单看眉眼便知阿紫是极美的,尤其是她身上那种神秘莫测,虚无缥缈的诡魅气质更是让她有种独特的吸引力。
那张精美繁复的淡紫面纱在遮掩了那张丑陋到可怖的面容的同时也阻挡了他人用浅薄的目光来窥视她内里无数的深沉心事。
“我……”
段誉知道阿紫如今应是不高兴的,他大抵也是明白她不快的原因是什么,他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欲言又止好一会儿。
毫无疑问,他是曾对阿紫动过心的。
不说一开始地被她身上神秘地美吸引,就是后来她冒险救他从鸠摩智手中逃脱时那个在月下出逃的夜晚,他也对她动心了无数次。
但更无可否认的是……
在见到阿紫面纱下真容后,自此他虽怜惜她,不以异样眼光待她,但心下那一点若隐若现的男女之情确实是霎时成空了。
更何况……他已经找到了他的神仙姊姊。
段誉此时心中已对王语嫣神魂颠倒,付诸一腔痴心。
但他与阿紫这数月同甘共苦的相伴,毫无疑问她对他亦是极为重要的,甚至让他想想阿紫会自此离他而去便觉无法忍受之心痛。
可如今他既无法回应……
湖上晚风阵阵,带着菱叶清香,段誉最后到底什么也没有回答,阿紫也并没有继续刨根问底问下去,小船又恢复了寂寂。
从来到燕子坞他们遇到了颇多事。
先是从琴韵小筑到了曼陀山庄逃脱了鸠摩智的魔掌,又从王夫人的手里逃离到了听香水榭,在那里又遇上了来慕容家寻仇的青城派和秦家寨两拨人。
简直一波接着又一波。
一开始是相对无言的沉默,后来在这样安静地夜色和汩汩地水流声里段誉就渐渐抵不住疲累的心神睡了过去。
小船在湖面上轻轻摇晃并不颠簸,倒是格外安眠。
阿紫的身体异于常人,便是几日几夜不睡都是可以的,她倒没什么疲累更没什么睡意,按照蛊蝶的引路继续划动着船桨。
就这样看着月亮渐渐西沉。
段誉在睡梦中不自觉地寻找着阿紫的方向,小船的位置本就不大,他顺利靠过来躺在了阿紫腿上才在熟悉又安心的气息下深眠。
阿紫蹙着眉看了他一眼,到底什么也没做。
由他去了。
段誉是在朝阳已经升起时醒过来的,熹微的日光照在他脸上有些刺眼,他一睁开眼对上的就是头顶阿紫含笑看过来的凝眸。
“醒了?”
她嗓音里也是一如既往带着若有若无地笑意,不像是昨晚那版拼命压抑着什么的平静,好像一切又恢复了从前。
这让段誉有些庆幸地松了口气,但不知为何……
胸口闷闷的,并不如何开心。
阿紫撑了一晚上的船,段誉醒来后就连忙想从她手里接过去,他从前没撑过船,但他向来机灵,只学了一会儿牛很快就上手了。
阿紫让他跟着蛊蝶引的路走。
那蝴蝶是紫色的,静静落在船头时像是一朵紫色的鸢尾花,翩翩飞舞时姿态轻盈又美丽,让段誉看着想起阿紫运起轻功时的样子。
他情不自禁伸手想去碰一碰。
“这次是真的。”
但这时身后却响起阿紫轻吟吟的笑语,段誉还不及反应这话的意思,就听她继续用这种轻飘飘含笑地嗓音补充道,
“不过若是你自信你的百毒不侵能挡的住它的毒……”
“那你就尽管试试吧,正好我也想知道答案。”
段誉在想起当初阿紫放出这些蛊蝶时鸠摩智那大和尚如临大的模样时就立刻把手缩了回来,讪讪笑着再也不敢去碰了。
阿紫说过上次她放的是假的,那这次真的蛊蝶会有什么威力……段誉虽然好奇但还不想亲自去试一试。
拿什么试?拿命试啊!
看着少年雪白俊秀的面容上一脸的心有余悸,阿紫面纱上精致地眉眼忍俊不禁地弯弯,不用撑船后她倒也没趁此睡一会儿。
估摸着时间,应该要靠岸了。
便只是单手支着头闭眸假寐,紫色的裙摆在异域少女纤丽的身姿重重叠叠铺散,点缀的金铃随风晃动却一点不发出声响。
另一只手闲适地拨弄着湖水。
点点水珠落在她纤细凝白的玉手上慢慢滑落,滴滴落在水面上带起一小圈又一小圈的涟漪和细微的叮咚声。
恰是玉湖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却圆。
那清透的水珠映着她的手更显肤色白腻发光,雪白莹润的光泽甚至觉得有些惑人了,甚至令人想握在手中把玩。
段誉本是撑船撑得无聊,没人陪他说话,周围的景色来时又已经看过,便下意识地把目光放在了对面一袭紫衣的异域少女身上。
然后看着看着……就有些移不开眼了。
“怎么了?”
他的目光停留太久又过于灼热,阿紫面纱上的凝眸轻轻抬起羽睫看向段誉轻笑着问道,眼眸在额间宝石映衬下像是荡漾着层层波光。
段誉莫名心慌意乱,又窘迫地脸热。
直到看到什么眸光一定,立刻有些磕磕绊绊又掩饰着什么道,“我,我是看到阿紫你双手俱是反关脉,要知道反关脉左手得之主贵,右手得之主富,左右俱反,大富大贵。”
阿紫便顺着他的说法,抬起手在金色的晨阳下看了看,纤白的玉手在日光下肌肤如透明,仿佛是精雕细琢般,的确是极美的一双手。
也的确是双手俱是反关脉。
这个阿紫自然早就知道,至于那个什么大富大贵的说法她是不信的,她的人生可与这个词沾不上一点边,天煞孤星,七劫八苦还差不多。
她虽没说出来,但段誉见她神色就知她不信,或许是出于自己心中那莫名地心慌意乱,又或许是不想看到她眼里的自嘲。
段誉为了证明,都把自己的手也伸了出来,“你看我也是双手俱是反关脉,这样的手像很少见,从小我只见我们大理段氏的人有,可见我和阿紫你是很有缘分的。”
大理段氏的小王爷,自然是大富大贵了,阿紫看了看少年手上和她相似的手像,对前者依旧不以为然,对后一个说法倒是更欢喜些。
今日更新!
旭日完全东升时,船也终于靠岸了。
阿紫率先起身运起轻功,足尖在船舷上轻点,轻飘飘没有带起一点涟漪,纤丽的身姿宛如周身翩翩伴她飞舞的紫色蛊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