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城学校的经历在关键的时刻帮了埃莉诺一把,她夯实的知识使得她在选拔中脱颖而出,成了一名见习仙女。
紧接着安东尼低缓的声音响起:“从剧情上来看,埃莉诺的学校名声帮助她获得了机会,进而得以成功。”
“我觉得您错了,这是她自己的功劳。”卡米莉亚反驳道:“学校的名声只是一个台阶,你没有发现,在此之前,她也经历过许多坎坷和苦难吗?我不否认埃莉诺向外界借力,但是否能够抓住机会,完全取决于她的能力。而翡翠城学校丰富了她的能力与知识,成了埃莉诺向上的阶梯。”
“对你也是这样吗?”安东尼突然想起了卡米莉亚在布里奇顿宅做老师的那段日子,她同女主角之间是否有相似之处呢?她是否又有过跌沛流离的生活呢?他忍不住联想起来。
卡米莉亚轻描淡写地回答:“我比埃莉诺幸运的多,几乎是理想的情况了。”
“怎么还没有看到男主角?”安东尼陡然问道。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浓烈的情绪,静默了许久。
四周安静,两个人并排站着,距离很近,近到似乎能听清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悄无声息的沉默气氛在黑暗中蔓延。
“啪!”的一声响,扇子落在了地上,卡米莉亚赶忙蹲下身子去捡,一双修长的手,率先捡起了扇子,放进了卡米莉亚的掌心,指尖相触,两人俱是一颤。
然后,他们都默契地扭过头来,不着痕迹地继续观摩着小佩妮的演绎。
“没有,不会有男主角。这是埃莉诺的故事,主角只会是她自己。”卡米莉亚最后给出了答案。
一阵热烈的掌声后,幕布缓缓落下,埃莉诺战胜种种困难,逆袭成了童话王国的首席仙女,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卡米莉亚能够听见许多观众长长的叹息声,他们有的感叹于埃莉诺人生的戏剧性逆转,有的不满意情节中缺少了罗曼蒂克的戏码。
大厅里的灯重新亮了起来,明亮的光辉落在来卡米莉亚身上,她转过头来时,发觉只剩自己一个人留在原地。
仿佛此前种种,皆是一场错觉。
十一月的一个清晨,天寒风冷,一身尖锐的木仓鸣划破了梅里屯小镇的寂静长空。
等到福斯特上校赶到民兵团时,威克姆已经饮弹自杀,死在了房间里。
镇上的居民对他的死因有诸多猜测,最受公认的一种是威克姆偿还不了巨额的债务,来自别的郡的大批债主在几天前找到了他,最后选择了一了百了。
对于这种说法,卡米莉亚存疑,威克姆怎么也不像心理这么脆弱的人。
内瑟菲尔德再次迎来了一位重要的客人。
伴着秋日的寒凉,巴特律师带着布里格斯律师来到了这里。
壁炉里的柴火烧的霹雳作响,安点起蜡烛,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客厅,卡米莉亚坐在沙发上,等着简。爱来到这里。
简。爱出门了,不过还没有出发太久,老约翰骑了马去追,应该很快就能来。
仆人把炉子烧得太旺,熊熊火舌炙烤着炉子上的茶壶,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卡米莉亚,小心翼翼的将茶壶取了下来,给巴特律师和布里格斯律师各倒了一杯。
布里格斯律师穿得正式妥帖,却未免有些单薄,一杯热茶入口,他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都暖和了起来。
未免无聊,他开始讲起了这在加勒比海的趣事,比如马德拉的农民用猴子摘椰子之类的。
“吱呀——”
门开了,简。爱步履匆匆地踏入了房间,她的穿着十分简约,但也称不上寡淡,搬到内瑟菲尔德的这些日子,简。爱的穿衣风格变得明快了许多。因为走了许久,她脸蛋红扑扑的,呈现出一种健康的红润。
布里格斯见此,终于松了口气,他还担心爱小姐同她的叔叔约翰。爱一样,总是病殃殃的。
他站起身迎了上去,语气谨慎又带着几分尊敬:“爱小姐,我期盼见到你很久了。”
“这就是布里格斯律师了,他是向你做最后的确认的。”卡米莉亚对简。爱说。
简。爱的心情溢于言表,握住了布里格斯律师伸出的手,“我也非常期盼见到您,先生。”
卡米莉亚拉着简。爱坐在了沙发上,和两位律师先生面对面。
布里格斯律师从皮夹子里翻出了几页文件,对简。爱说:“爱小姐,虽然我已经能够肯定您的身份,但我还要进行如下的证明。”
“您的父亲是乔治。爱牧师,您的母亲是来自盖茨黑德的简。里德小姐对吗?”
简。爱点头。
“您被舅舅里德先生夫妇收养,随后被送往洛伍德慈善学校学校就读,在来到这里之前,曾在米尔科尔的一户体面人家担任家庭家庭教师,对吗?”布里格斯律师逐一问道,全部都得到了简。爱肯定的回答。
以后他合上了皮夹子,再次与简。爱握手。
“恭喜您,小姐,您将成为爱先生的继承人。”
简。爱更想问问叔叔的情况,布里格斯律师告诉她,爱先生自收到她的消息后,病情大为好转,已经迫不及待地乘船前往英国来见自己的侄女,他将会在圣诞节左右抵达伦敦。而布里格斯律师受他所托,为他寻觅一处房产,爱先生打算回到故乡定居。
传达了消息后,布里格斯律师被挽留下来吃午餐,巴特律师却似乎有事要去梅里屯镇上一趟。
他向卡米莉亚解释,他要去找一位侦探,就是之前的那位,他现在就在附近,看看他有没有其他的消息。
日暮垂垂,一辆邮车驶入了伦敦的一处偏僻街道。邮差小心翼翼地叩响了一扇门,将一封信递给了门内来人。
第73章 围观日常(16)
“哒哒”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宅邸响起,男仆捧着这封信,小心翼翼地沿着走廊向前走去。走廊的尽头,一道门虚掩着,隐隐传来了说话声。
“‘最近有人被一个侦探给盯上了。”
“人解决了没有?”
男仆轻轻叩响了橡木门,“大人,您的信。”
“送进来吧。”低沉的男声冷的可怕。
男仆身子压得极低,眼睛死死地盯着地板,双手将东西递了过去。他好奇地抬起眼帘,偷瞄了一眼,闯入视线的是许多块等人高的玻璃镜,阴暗的房间里骇人的可怖。
“我的妹妹又不知道把人送去了什么地方。”一个声音说。
“不是说在那里吗?”
男仆挨了许久,腰渐渐酸了,双腿隐隐颤抖着,但比这更可怕的是,他听到了什么。
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男仆的脑袋埋得更低。
终于,一只手粗暴地把信封从他的手上拿走了,透过镜子的反光,只有一个黑色的背影。
“出去吧。”
男仆如蒙大赦,却不敢放松,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地合上门后,迎面吹来一阵夜风,打在人脸上,浸入肌肤的寒凉,男仆也没有逃出生天的感觉,心依旧高高地悬着,因为他清楚这群人有多么的可怕。
与此同时,门内的对话还在悄然进行。
“恰好消息来了。”说话的人轻轻捏着高脚杯,血色的酒液击打着杯壁,泛起了白色泡沫,“庆祝一下吧,那个暴露的马前卒已经消失了。”
“那奎格利夫人——”终于有人提到了这位鸨母。
“她就好好在精神病院呆着吧。”
“可是......”那人顿了顿,“我必须说她的眼光真是不错。”
“那可真是她的荣幸。”
赫特福德郡,内瑟菲尔德。
卡米莉亚睡到半夜,突然被一场噩梦惊醒。
她摸索着掀开床帘,探出身子,侧耳倾听着四下的动静。随后,卡米莉亚披上了一件法兰绒外套,三步两步走到房间的小桌子前,小心翼翼地点燃了烛台。
昏暗的火光在她的脸上跳动,卡米莉亚的眼底还残留着悚然的痕迹,她深呼出一口气,慢慢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她端着茶杯,缓缓拉开了窗帘的一角,从缝隙里窥见夜晚原野的模样——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目之所及,唯有一轮弯弯的月亮挂在半空,单调的苍白,和云的阴影不时掠过。
一口冷水下肚,喉咙里冰冰凉的,她靠在窗边,回忆起刚刚做的梦。
卡米莉亚梦见了一个漆黑的巷子,一个姑娘手脚并用地往前跑着,她的五官扭曲,眼睛瞪得很大,她拼命地想要叫喊,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信。明亮的巷口遥遥在望,她却一把被人拖了回去,原地只留下了一把带血的匕首。
卡米莉亚又咽下了一口水,眺望着远处黑黢黢的山峦,转身将茶杯搁回了桌上。
心情渐渐缓了过来,卡米莉亚爬上床,裹上厚厚的被子,闭着眼准备继续休息,明天她还要去一个之前从没去过的地方。
第二天清晨,强尼在大门外为一匹栗色的马匹套上了马鞍,它的头上有一块乳白色的斑点,四肢健壮有力,正是卡米莉亚的坐骑。
卡米莉亚同索恩小姐学了一个月,才掌握了驭马的诀窍,已经能够骑着马小跑起来了。
“强尼,丽莎还好吗?”卡米莉亚轻柔地抚摸着马头。
丽莎就是这匹小母马的名字。它脾气温和,对女士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坐骑,卡米莉亚坐在它的背上,从来不觉得颠簸。
强尼说:“小姐,请再稍等片刻,丽莎早上吃多了,需要再消化一会儿。”
卡米莉亚抬头,沿着石子路朝原野的那一端望去,一片起伏的丘陵映入眼帘,卡米莉亚默算着距离,大概有三到四英里。
那里住着一户人家,是赫洛德的一个名叫莉莉。英格斯的学生的家,他们靠养蜂为生。莉莉。英格斯已经回家去了好几天,原因是英格斯太太生病了,已经起不来床。
消息传到卡米莉亚这里,引起了她心底的担忧,因为父母疾病而最终失学的例子不在少数。莉莉。英格斯已经接受了出版社的专业培训,如果因此受到了影响,那就太可惜了。
卡米莉亚想起,赫洛德成立这么久,她还没有拜访过哪位学生的家庭,便决定亲自骑马去看一看。
带着一篮子水果,卡米莉亚出发了,走得很快,但并不远。还没到半英里的路程,卡米莉亚就听见了一阵马蹄声,一位骑手疾驰而来,在她面前勒住了缰绳。
“伍德弗里尔小姐。”安东尼取下头上的圆顶帽,从马鞍上弯下腰来,“一大清早就骑马的女士可不常见。”
“布里奇顿子爵。”卡米莉亚高坐在马鞍上,礼貌地对安东尼点点头,“您是清晨出来跑马吗?”
如今,卡米莉亚已然能够淡然地面对布里奇顿子爵,他没有什么越界的举动,总是客客气气的,仿佛又只是自己的错觉。
可安东尼若是知晓,定然会懊恼自己听从了达芙妮的建议,表现得过于内敛,以至于卡米莉亚对他的感情产生了怀疑。
“您呢?我都不知道您会骑马。”安东尼说。
“人人都说学无止境,到了新的环境,学一些新的技能也不错。”卡米莉亚摸了摸丽莎的头,安抚它的情绪。
一阵清风吹了过来,卡米莉亚剥开额前的碎发,接着说:“我要去那座山丘上拜访一户人家。”
安东尼循着卡米莉亚指的方向远眺而去,眼前是连绵不断的草地,偶尔有几块新犁过的麦田,沿途高大的树木隐隐现出了黑黢黢的影子。
“正巧,我打算四处游荡一下,斯卡查德男爵最近太忙了,都没有功夫关照我。”
斯卡查德男爵正忙着准备议员选举,时不时还需要收拾儿子路易。斯卡查德爵士的烂摊子,他常常喝醉了酒,在梅里屯发酒疯。
“请便,先生。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卡米莉亚夹了夹马腹,催促着丽莎迈开蹄子,向前跑去。
在九月的秋风里,在这片荒芜寂寞的旷野,卡米莉亚骑着马一路往前走,路上偶尔低头,就能看见脚下随风飘荡的雏菊花,安东尼策马跟在她的身后,默默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爬上山丘,一座木屋的尖顶渐渐隐没在房子周围橡木丛的浓郁阴影里,只有袅袅升起的炊烟告诉人们这里还有一户人家。
相比之下,密密麻麻的蜂箱可就显眼多了。它们被垒放在离房子有三十多英尺的一所小山坡上,遮掩在郁郁葱葱的树丛间。
瞧见蜂箱的那一刻,安东尼眼底的情绪凝固了,看着卡米莉亚走远了,才催促着马儿连忙跟了上去。
莉莉。英格斯妥善地接待了他们,起初她还在为突然出现在卡米莉亚身后的安东尼而感到诧异,但很快就适应起来。
卡米莉亚跟着莉莉。英格斯进了屋子,安东尼跟着穿过客厅和厨房之间隔断的拱门,打量着屋子的布置,眉头紧皱。
他没有料到,卡米莉亚说要拜访的是这样一户人家。
“英格斯太太,我是内瑟菲尔德的卡米莉亚。伍德弗里尔,你还好吗?”卡米莉亚柔声问。
莉莉。英格斯,将一把椅子挪到床头边,卡米莉亚坐了下来,俯身向这枕头。
“伍德弗里尔小姐,我……很高兴,还是第一次有一位尊贵的小姐屈尊到这里来呢,是莉莉在赫洛德做错了什么事吗?”
游离的眼神和走了样的语调,表明英格斯太太一度精力旺盛的身体体已经元气大伤。
“恰恰相反,英格斯小姐十分努力用功,还自己争取到伦敦的机会。”卡米莉亚安抚英格斯太太道。
“啊,那可太好了。”英格斯太太的脸苍白的可怕,“莉莉,去给伍德弗里尔小姐倒杯水!”
卡米莉亚转身同莉莉。英格斯了解起了她母亲的病情,并转达了赫洛德的老师同学对她的想念之情,希望一旦英格斯太太的情况好转,她就能够尽快回去上课。
没有停留多久,卡米莉亚起身准备离去了。
不知从哪儿来力气,英格斯太太枯瘦如柴的手陡然握了卡米莉亚的手腕。
“请请等一等!”英格斯太太猛烈地咳嗽了几声,“莉莉是个好姑娘,在家里干什么活都最快,照顾弟弟也是一把好手,她几乎把所有的情感都倾泻在了我的儿子她的弟弟乔治身上。乔治就要回来了,他是个聪明的男孩子,只比莉莉小一岁半,请您看看她吧。那个……工作机会,对莉莉来说也没有什么用,她宁愿让给她弟弟。她留在家里,乔治去赫洛德读书。”
英格斯太太的语调太过激动,大口的喘着粗气。
但是,她的话可把卡米莉亚气笑了。
卡米莉亚望向一旁的莉莉。英格斯,她的表情麻木的比哭还难看。
也是,摊上这样一个偏心却又病入膏荒的母亲,就是难搞。卡米莉亚心想。
卡米莉亚撇了撇嘴,更不打算在此多留了,可英格斯太太紧紧箍住了卡米莉亚的手腕,执着地要听到满意的回答。
“妈妈,别这样。”莉莉。英格斯蹲下身子,催促着母亲将手放开,只是英格斯太太完全听不进去女儿的话。
等在房间外的安东尼听见了动静,从门外探出了头朝里看。
他刚打算做些什么,卡米莉亚便一点儿一点儿地掰开了英格斯太太的手指,嘴角噙着笑,眼神锋利冰冷。
第74章 围观日常(17)
“英格斯太太,我看你是病糊涂了。”卡米莉亚冷冷说道:“我说过了,这个就职的机会是英格斯小姐努力换来的,只会属于她自己。”
病重之人的执念有时候太过可怕,英格斯太太的眼球布满了红血丝,乍看上去,分外的可怖。
“既然属于莉莉,那么她愿意换,就是可以换的。”英格斯太太不依不饶地说,指甲深深嵌入了床板,连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卡米莉亚不着痕迹地拨开了英格斯太太的手,猛地后退了两三步,同英格斯太太隔着她无法接触到的距离,视她为洪水猛兽。
难得遇见这么一位奇葩家长,不得不说这次是倒霉透了,卡米莉亚思忖。
她居高临下地面对这英格斯太太,面目冷淡,连瞥都不愿再瞥一眼,义正言辞道:“请你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注意吧。即使英格斯小姐一时糊涂,应下了你和小英格斯先生的请求,我和学校也决计不会答应。”
看英格斯太太嚅嗫着嘴唇,还想要再讲什么,卡米莉亚粗暴地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赫洛德是女校,这是记载在名字上的板上钉钉的事实,所以,赫洛德向求知若渴的女孩们敞开大门,却永远不会有任何一位男学生,小英格斯先生不行,更不会有任何的例外。请好好卧床休息吧,英格斯太太,我就不多打扰了。”
说完,卡米莉亚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了房间,走路带风,从安东尼身侧经过时,甚至直接忽略了他。
安东尼一脸懵,眼底略带惊异地看向卡米莉亚,旋即追随着她的脚步走了出去。
他从没见过卡米莉亚这般模样,他本能地觉得卡米莉亚很生气,她的言语少有如适才那般尖刻,一点儿伪都不肯做,不管不顾的,也不在乎会不会刺激到病人。
走出门,卡米莉亚仰起头,感受着凉风拂过脸颊,那种浑身发烫的感觉渐渐褪去,她的情绪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卡米莉亚解开缰绳,爬上了马背,驱策着丽莎沿着原路返回。
她的动作太快了,安东尼几乎跟不上她的脚步。安东尼跳上马,用力一夹马腹,直到追下山坡,才堪堪赶上卡米莉亚。
“你没事吧?”安东尼担忧问道,眼神里满是关切。
卡米莉亚不知是有没有听见,还是没有注意到安东尼的搭话。
静默了片刻后,卡米莉亚轻轻勒住了缰绳,速度开始慢慢减慢,最后身下的丽莎小步踱步在草地上。秋日的野草枯黄了大片,踏轧出“沙沙……”的响声。
“什么事也没有。”安东尼听到了卡米莉亚简短的回答。
他和卡米莉亚并辔而行,侧目偷偷观察着卡米莉亚的表情。经过一段时间的思量,安东尼总算弄清楚和刚刚那位太太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有些好奇地问道:“我就想问问你为什么不肯收容小英格斯先生?”
卡米莉亚扭过头来,语气格外的郑重其事:“布里奇顿子爵,我方才已经解释过了,赫洛德是女校,自然不能有任何一个男学生。”
“我......我的意思是说,你应该并不排斥教男孩。”安东尼继续追问,“如若不然,你以前就不会对格雷戈里的课业那半年上心了。”
“如果格雷戈里的法语和拉丁文不那么......让人烦恼就好了。说回正题,先生。如果我只是一位教师,我当然应当对所有需要受到教育的人一视同仁,但问题是自从半年前的那个雨天,我离开伦敦来到这里,我就不仅仅是一个会教书的人了。我拥有了一所学校,那么就需要为赫洛德的所有的姑娘负责,赫洛德是为她们而建的,任何人都不能去损害她们的权益。”不知不觉间,卡米莉亚便说了许多。
“好,那么。”安东尼斟酌了片刻,说:“或许一所男子学校便可以解决小英格斯先生的问题了。”
卡米莉亚斜斜地瞥了安东尼一眼,朝他转过脸,淡淡一笑,微微皱眉,轻轻地启唇:“勉强算得上是万全之策,您可以自己修一座,肯定会非常受欢迎。”
卡米莉亚的语调太过明显,随便谁都可以听出她嗓音中嘲弄的意味。安东尼明白自己惹了心上人的嫌,便思索着怎么找补回来。
“当然,我还没有那样的本事,”他说:“压根就不知晓其中的门道,不知道这样是能做的,或者哪样是不能做的。”
卡米莉亚垂下眼帘,任由丽莎驮着她往前又走了一小段距离,她能听见田间小涧击打鹅卵石发出的咚咚响声。
“您不必这般说,你们做起这种事来,只会比我们的阻力小的多。”之后,卡米莉亚开始回答安东尼最初的那个问题。
“我只接受姑娘不接受男孩的原因再简单不过了,我希望女孩是他们唯一且必须的选择。”卡米莉亚面上堆着笑,可笑意却未达眼底,“如果男孩女孩都可以,那么女孩一定会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别说您不知道,先生。”安东尼的话还未出口便被卡米莉亚堵了回去,“这实在是太寻常不过了。即使是许多普通的乡绅家庭,都宁愿把金钱投资在儿子的教育上,有些小姐甚至连大字都不识几个。”
卡米莉亚简单陈述了事实后,没等安东尼反应过来,“吁——”了一声,猛地驱策着丽莎沿着细沙石子路奔向内瑟菲尔德的方向,安东尼被她远远地甩在身后。
安东尼再次拍马赶了上去。
卡米莉亚在内瑟菲尔德的门口下马,老约翰将丽莎牵去了马厩,埋下头咀嚼着草料。
卡米莉亚穿过内瑟菲尔德中间的那片矮树林,白色的山茶花夹杂其中,沿着花园小径一直走,拐过一道弯,卡米莉亚就知道有人在前方。
他们似乎是在一道散步,谈话声隐隐约约透过树丛,从卡米莉亚的耳朵里钻。
“我希望你考虑清楚,关于班纳特小姐。”
是达西先生,那么,另一位先生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宾利先生说:“班纳特小姐脾气温和,同我很投缘,她同卡洛琳和露易丝相处的都很好。”
“但是你需要考虑班纳特小姐的家庭,我不是我说她们的坏话,蛮横无理的丈母娘和四处惹祸头脑空空的小姨子,这都是你需要面对的现实。”达西先生觉得自己十分客观,而自己的举动能够有效地帮助朋友规避一场不匹配的不幸婚姻。
宾利先生顿了顿,“班纳特太太只算得上是热情了一些,至于最小的两位班纳特小姐,她们只是活泼了一些。”他不觉得有什么好大不了的。
“如果这些你都毫不在意,那么,”达西先生继续说:“我之所以劝你的原因是,我实在看不出班纳特小姐对你有任何的情谊可言,她总是笑得很好看,但班纳特小姐对谁都是这副模样。如果她也抱有与你相同的情感,难道不应该有所表示吗?我的朋友,陷入一段单向的恋爱,我看不到你光明的前途。”
宾利先生将达西先生视作最好的朋友,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开始审视自己和简交往的种种,然后自我怀疑起来。
宾利先生静默在原地,半晌都没有说一句话。
卡米莉亚站在一丛山茶花后,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骤然出声,把两位先生都吓了一跳。
“我不是有意偷听你们讲话,只是恰好路过,宾利先生,达西先生。”卡米莉亚开口说。
两位先生盯着突然冒出来的卡米莉亚,明白她肯定什么都听到了。
卡米莉亚绕过花丛,向他们点头,达西先生和宾利先生也回了一礼。
然后,卡米莉亚正色道:“指责别人与自己不同的想法,实在是太不合时宜了。你们方才所言,的确尽数进了我的耳朵。所以,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两位。”
宾利先生有些惶然,神情十分尴尬,他和达西先生的对话被卡米莉亚撞破,让他有些难为情。
“达西先生,请问你还记得,你认为世人对淑女的定义中有一条,要求女性矜持自爱吗?”卡米莉亚问:“我们得将情感隐藏,不得在外透露一丝一毫给男士们,主动出言倾诉爱意被视作无礼和没有教养,甚至是放荡。如果是这样,我可以肯定班纳特小姐绝对符合了你们苛刻的标准。一位完全符合你们刻板印象的小姐,却因此被你们误解,你们难道不觉得这有些可笑吗?”
卡米莉亚信手摘下了一朵山茶花,继续从容不迫地对宾利先生说道:“宾利先生,如果你真的对班纳特小姐抱有好感,甚至愿意同她共度余生,你首要要做的就是信任她,不能有怀疑。如果你当真不确定简的心意,作为她的朋友,我希望你可以直接去问问她,而不是在这里暗自揣测,弄得自己胡思乱想。”
卡米莉亚低头观摩着手里的花枝,花骨朵半开不开,她准备把它插到卧房的花瓶里。
“告辞了。”最后,卡米莉亚向两位先生行了个屈膝礼。
卡米莉亚还没有料到自己的话语对宾利先生造成了怎样的影响。她只知晓,在第二天的清晨宾利先生骑马匆匆离开了内瑟菲尔德,然后,不到中午,朗博恩就传来了好消息——
宾利先生求婚了。
简一直喜欢这位青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直到伊丽莎白和玛丽拜访内瑟菲尔德,卡米莉亚才知晓了具体的细节。
第75章 围观日常(18)
“我们所有人都没想到,宾利先生就突然来求婚了,他请求简跟她出门散步。回来的时候,宾利先生和简正聊得火热,任谁都会注意到他们之间气氛到不同寻常,他很快就去书房找了爸爸,然后,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好消息。”
壁炉上方的镀金钟表“哒哒”地走着时间,三杯热腾腾的红茶正氤氲着白色的雾气,慢慢爬上天花板,随即消失不见。
卡米莉亚、伊丽莎白还有玛丽围坐在壁炉前,一边感受着壁炉散发的暖意,一边聊起了宾利先生向简求婚的事情。
作为和简最亲近的姐妹,当伊丽莎白单独同姐姐相处的时候,简多次私下表白过她对宾利先生的爱慕之情。两个十全十美的人凑成了一对,在伊丽莎白看来是再般配不过的事情。
沉默的玛丽突然抬起头,接话道:“然后,妈妈高兴的快疯了,向后栽倒了下去,险些就晕了过去,还好基蒂及时拿来了一瓶嗅盐。”
朗博恩上下手忙脚乱的阵仗仿佛仍在眼前,班纳特太太因为大女儿将要嫁给一位金龟婿的缘故,几乎不药而愈了。她拉着宾利先生,同他谈了半个小时之久,那真诚、热烈欣喜的劲儿,实在难以用任何语言来形容,尽管班纳特太太一再赞许来宾利先生的人品和财富,但是依旧觉得没有尽兴。于是,班纳特太太去拜访了朗太太,势必要让左邻右舍全都知晓她最漂亮的女儿即将获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