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爱摇摇头,“我想一个人在温暖的房间呆着,可不像你,不爱跳舞,只是想去看别人的笑话。”
祝福彼此有个愉快的夜晚后,卡米莉亚预备上楼换一条裙子。
楼梯间里,强尼被女仆使唤着踮起脚尖,抓住灯链上的拉环,把灯慢慢地拉下来,直到整个楼梯都笼罩在灯光中,所有的暗影均无所遁形。
卡米莉亚把裙子放在身上比了比,觉得那件鹅黄色的玻璃纱裙子配上象牙白的披巾挺合适的。既简约日常又不失礼节,足矣应付卢卡斯小屋的家庭式舞会了。
马车提前了半个小时出发,先绕路去赫洛德接了苏菲和黛拉。可芙,两位教师也把自己收拾得神采奕奕,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裙子。
马车上,她们就之前商议的事情聊了聊。苏菲对法语课的教案已经有了底,这段时间总去支取稿纸。黛拉。可芙也有了想法,只是她在课堂以外的地方,总是沉默寡言,或许要等到成稿,卡米莉亚才能清楚她的构想。
她们快到通往卢卡斯小屋和朗博恩的那条岔路了,这条路从一座草木葳蕤的小山沿坡而上。这时,冗杂在一块儿的马蹄声和车轮声越来越清楚,前面好传来女性说话的声音,吵吵嚷嚷的,正愉快地争论着什么。
“妈妈,听说郡里要派一队民兵驻扎到梅里屯!”莉迪亚扯着班纳特太太袖子叫嚷,兴趣十足,眼里闪耀着对红制服的热情。
“噢,我的小乖乖,”班纳特太太用哄小孩子的腔调说:“如果你想知道,我就回去纠缠你爸爸。”
作为卢卡斯家的大姐姐,人们对夏洛蒂的一项评价就是——妥帖,她帮卢卡斯太太承担了大部分的接待工作。
卡米莉亚她们紧跟着她的脚步往起居室去了。木质的天花板被刷上了一层白漆,四面的墙壁用彩色的颜料画了许多花花草草,这是卢卡斯家孩子的杰作。屋内有许多女客,闲散地坐在椅子、沙发还有长榻上,三三两两地说着话,一边聊着谁又和谁结婚了之类的话。
玛利亚坐在人堆里,抬头就认出了卡米莉亚,跑过来拉着她坐到了外围的一张空着的长椅上。
“你看看他们谁更合适些?”玛利亚咬着耳朵对卡米莉亚说。
卡米莉亚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发现女士堆里坐着几位服装精致的男士,正聊着闲话,显然是不必工作的闲人。
“我听说卢卡斯爵士带着绅士们去了博客索尔山庄打鸟,还没回来呢。”卡米莉亚压低声音道。
玛利亚回答:“他们是妈妈那边的亲戚,我的表哥们,一个半小时前刚到,妈妈说要把他们介绍给夏洛蒂呢。”
玛利亚的语气里隐隐有着担忧,“可他们最大的,也只有二十四岁,比还夏洛蒂小了三岁。”
卡米莉亚伸手替玛利亚拨开额前的碎发,她并不觉得这样的年龄差有什么不妥的。俗话说的好,女大三抱金砖。
“如果你姐姐对他们无意,年龄差距再小也没有用。相反,如果彼此情投意合,那么这就更算不了什么了。听说过海峡对岸的法国皇帝吗?他比他的皇后足足小了六岁,也并不阻碍他们成为令人艳羡的一对。”
玛利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舞会就要开始了,屋外传来了男士们归来的马蹄声,起居室里的小姐和太太和潮水一般地涌向了卢卡斯家的客厅。
卢卡斯小屋客厅的面积远远比不上梅里屯的公共舞厅,但在乐队的伴奏下,姑娘和小伙子们也成群结队地跳着轻快的轮舞。
一曲舞的间隙的时候,玛利亚兴致勃勃地向要高歌一曲,她新学了一曲法国民歌,请卡米莉亚替她伴奏。
这不是什么正式的舞会,小姐们弹唱几曲来取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邻里们也只会捧场。
伴随着玛利亚甜美的歌声,卡米莉亚缓缓摁动了琴键。这首曲子她还算熟悉,演奏得也十分随意,倒让卡米莉亚整个人松弛了下去,很好地起到了音乐愉悦身心的作用。
安东尼。布里奇顿站在楼梯平台上,小心翼翼地从楼梯扶手往下面的客厅窥视。
他觉得自己的心又开始狂跳起来,他无意识地用手捂住心口,就好像这样能使它平静下来似的。
安东尼深吸一口气,不断告诫自己不能慌乱,达芙妮说过,女士们不太喜欢一惊一乍的男士,这样会被认为不太可靠。
他光顾着想心事,竟没有注意到卢卡斯爵士就站在他身旁。
这位先生把安东尼拉下了楼,凑到了老先生堆附近,他们清一色的黑色西装在周围的色彩和欢乐的气氛中是地位和名誉的象征,他们总是自发地同炯炯有神的年轻小伙儿和姑娘们分开,单独占据了一个角落。
斯卡查德男爵在其中游刃有余,安东尼知道这老人已经决意参加今年的选举了。
卢卡斯爵士素来喜欢热闹,在这样严肃的场合里呆不长久。
于是,他就站在角落里,用一惯的说辞给安东尼叙述起了舞蹈的益处。恰在这时,乐曲戛然而止,卡米莉亚把钢琴交还给玛丽,准备跟着玛利亚回起居室吃几块点心,卢卡斯爵士想起他们似乎是旧相识,他的脑际掠过了一个新颖的念头,便拦在住了卡米莉亚的脚步。
“亲爱的伍德弗里尔小姐,你怎么不去跳舞呢?上次你只跟理查德家的弗兰克跳了一曲,谁都还没来得及欣赏你优雅的舞姿呢。”卢卡斯爵士说,“还有子爵大人,我就没见你跳过舞,不知道一位熟悉的舞伴是否能令您赏光?”
说完,卢卡斯爵士拉起卡米莉亚的手,交到了安东尼手里。
安东尼愣了几秒,却并非不能接受,他几乎想感谢卢卡斯爵士一番了。
卡米莉亚正要把手缩回去,就听见安东尼恳求道:“伍德弗里尔小姐,恳请你帮我个忙吧,看看卢卡斯爵士的模样,如果不达目的,他今天绝不会罢休。瞧瞧那位达西先生,我如果同他一般不肯同本地的小姐跳舞,名声就要一样的糟糕了。”
“我以为布里奇顿子爵不会在乎我们乡下人的只言片语。”
“恰恰相反,我十分在意梅里屯有些人对我的看法。”
她倒难得见到这位先生可怜兮兮的模样,心想,他大概是怕给那些手握着选票的选民留下不好的印象,卡米莉亚早就悉知安东尼来此的目的了。
正好她心情不错,便大发慈悲地同意了。
见此,安东尼早已心花怒放,眉梢眼角都忍不住透着春风得意。
卡米莉亚轻轻抬手挽住安东尼的手臂,慢慢走到了屋子的另一端。他们面对面地站着,安静地等候着音乐响起。
只是沉默着,未免有些尴尬,卡米莉亚开玩笑说道:“不知道我帮了您这一次,会不会有什么报酬?我可是挽救了您的名誉。”
这时候,第一个音符响起,安东尼对着卡米莉亚缓缓鞠躬,彬彬有礼地握住她的手。
卡米莉亚听到他极其认真地说:“会的,我保证。”
第65章 围观日常(8)
卡米莉亚眉眼弯弯,脸上绽放着如鲜花般明媚的笑意,以为安东尼只是同她一般说了句玩笑话。
他又能给什么保证呢?卡米莉亚心想。
他们紧跟着乐曲的节奏,随着阵型变换着舞步,卡米莉亚的手也随之对他若即若离。
一时之间,卡米莉亚没有作声,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若是这样安静地跳完一整支舞也不是不行,但整整十多分钟的寂静不语,听起来也有些可怕。
她顿了顿,思索着有什么话可以聊。
乐曲的节拍舒缓了下来,就像一条河在缓缓流淌。
“布里奇顿子爵,说说贝尔太太吧。”卡米莉亚跟安东尼搭话,“我收到布里奇顿夫人信,贝尔太太已经在奥布里走马上任了。”
安东尼拧眉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卡米莉亚说的是新来的家庭教师,但那位太太的模样对他来说实在模糊不清。更准确地说,安东尼从没在贝尔太太身上投入过多的关注。
于是,他只能捡从埃洛伊丝听到的只言片语说给卡米莉亚听,“埃洛伊丝和弗朗西斯卡说过,她是位非常严肃的夫人,在很多方面都要求她们尽善尽美,如果有了太大的偏差,就无可避免地要受到惩罚了。”
这么说,贝尔太太的课堂上的性情与平日大不一样。
不过,卡米莉亚琢磨着,她应该能镇压住课堂上不时搞怪的“小魔星”了。
“弗朗西斯卡和格雷戈里该对她怨声载道了。”卡米莉亚笑道。
“只有弗朗西斯卡,”安东尼说:“格雷戈里已经去公学上学去了。”
安东尼方才一直盯着他们暂时交握的手,但会偶尔会偷偷瞥一眼她的脸。即使只是如此,安东尼的内心深处荡起了波澜,这种感情只会让他的脑子里只想着她。
这次轮到卡米莉亚默不作声,安东尼绞尽脑汁地想着话题了。
安东尼突然发觉,他们之间的话题太少了,大多都集中在了他的妹妹们身上,但他也没有其他选择。
“埃洛伊丝很想邀请你到奥布里,或者她跑到内瑟菲尔德来。”
“布里奇顿夫人绝对不会允许她一个人跑十五英里。”卡米莉亚脱口而出道,然后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她估计还在好奇微声到夫人的事情,她提到这个太多次了。”
安东尼仔细想了想,他也多次听到过这位八卦作者的大名了,“许多人都好奇她是谁,有几位勋爵斩钉截铁地认为她就是圈里人。”
卡米莉亚心领神会,“常常有人认为,微声到夫人就隐藏在你们上流社会的社交圈里。不过,最近风向应该变了。”
卡米莉亚和安东尼就着轻快地曲调,旋转了一圈,象牙白的丝质披巾飞扬在半空。
“她开始着眼于伦敦其他人民的生活了,比如关于夜晚的种种谜团,甚至还提到了那位……奎格利夫人。”说到这里,卡米莉亚不觉压低了嗓音,“还是谢谢您从苏格兰场那里拿来的东西,让我弄清楚了一个谜团,虽然很快一个更大的谜团就在前面等着我。”
安东尼来不及细问,风透过敞开的窗户吹了进来,带着秋日的凉意,丝丝沁入人的骨骼,烛火也随之颤抖起来。
卡米莉亚的袖口仅仅延伸到手臂,轻纱制成的披巾更不足以抵挡突如其来的寒意,她的身躯抖了抖,指尖泛起了一丝凉意。
客厅里的蜡烛“噗”地一声,尽数熄灭了,房间里开始嘈杂起来,许多人推搡着高声嚷道:“出了什么事!”
意外时常于这种场合发生,安东尼将卡米莉亚揽进保护范围内,却小心地没有触碰到她一丝一毫。
而拥挤和推搡的确没有发生在卡米莉亚身上。
作为男主人的卢卡斯爵士不得不站出来平息骚乱,他支使着卢卡斯小屋所有的仆人,一一地将蜡烛重新点亮。
不知道过了多久,卡米莉亚觉得屋子渐渐亮堂了起来,才恍悟她和安东尼的确隔的有些太近了,但他却十分周到,依旧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可等她抬眼望见安东尼的眸子的时候,她却顿住了,只是一瞬间,他的眼底闪烁过的那种眼神……
卡米莉亚认为是自己看错了。
卡米莉亚的心像是已经刮过了一阵旋风,环视四周发现,奇怪的是卢卡斯家的客厅还是这般的别无二致,过去是什么样子,现在依旧是什么样子。
因为方才的意外被迫中断了舞曲,这支舞就此草草结束。
“灯亮了,我去找班纳特小姐。”卡米莉亚故意显得轻松愉快,把刚才尴尬的一幕掩饰过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真的奏效了。
安东尼扬起半边嘴角,露出微笑,“您请便。”让人挑不出一丝的错来。
她和凑过来的卢卡斯爵士寒暄了几句,转身走上楼梯,目光又一次落在了安东尼身上,然后飞速地移开了。
卡米莉亚走过一段露天的走廊,笑声和谈话声在黑夜中此起彼伏,听上去欢快亲切,无忧无虑,轻声细语如叶底黄鹂,尖叫声则像乐声。
此刻,卡米莉亚只觉得心烦意乱,只盼望徐徐的凉风和沉静的夜色能够凝固她的心情。
她的思绪迅速回到往昔的岁月,考文特花园歌剧院外,她曾发现布里奇顿子爵用那种奇怪的神情望着她,他灰色的眼睛完全掩盖了他内心的想法,如果不是刚才......她压根就不会察觉到。
许多人可能认为卡米莉亚在感情方面有些迟钝了,可她却有还算敏锐的感官。造成当前局面的原因,大抵是她从来就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从来没有。
意外冒出的那个念头让她大吃一惊,逃离卢卡斯家客厅后,有好一会儿,她喘气不匀,脑袋瓜僵化了,就像瘫痪了一样。
山那边高大的树木隐约现出黑黢黢的轮廓,卡米莉亚仰头闭着眼,风的抚摸着她的脸颊。
“好吧,好吧。”卡米莉亚喃喃自语;“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舞会的那场意外注定会成为精彩的插曲,青年男女们说不定还会分外骄傲将这段经历当做谈资。但前提是没有更值得关注的事物出现。
弗兰克。理查德匆匆来迟,虽然他的父亲在这里不招人待见,但他本人还是一位讨人喜欢的青年,卢卡斯爵士妥善地接待了他。和他同行的照例还有那位邓滕斯特小姐,而人们也弄明白了她的身份。
邓滕斯特小姐来自大西洋彼岸的弗罗里达,父亲在黎巴嫩做石油生意,赚得盆满钵满。她虽年过三十还未嫁人,却拥有超过十万英镑的嫁妆。在梅里屯人的眼里,这位小姐简直就是一座行走的金山,望向弗兰克的眼神也更多的变成了艳羡,毕竟斯伯里的债务危机看样子已经迎刃而解了。
对此,弗兰克只有痛苦地一笑。
和他同来的还有一位琼斯。马普尔先生,据说是弗兰克在剑桥的同学,从外表上看,应当也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绅士。
如果卡米莉亚在这里的话,或许能发现马普尔先生的许多举止似曾相识。
但是,这位先生比达西先生更为古怪的脾性很快败坏了大家对他的期待。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马普尔先生并不高傲,只是有些古怪,不爱跳舞,但乐意同聒噪的太太们聊天。他甚至演示了一种最时兴的毛线打法,据说是从他的姑妈那里学来的,这让太太们都极其称赞他。
弗兰克还特地把马普尔先生拉到身边,悄声道:“你可要小心些,你这次可没有其他身份兜底了。”
马普尔先生点点头。
之后的几天,梅里屯果然新驻扎了一个民兵团,连卡米莉亚都听过其中有些红制服的名声,梅里屯镇上也前所未有的热闹了起来。
内瑟菲尔德的生活静谧而平静,卡米莉亚不由庆幸,布里奇顿子爵居住在博客索尔山庄,她根本就用不着特意回避他。
兴许等时间缓缓流逝,他们都会发现,那只是错觉而已。
简。爱不是一个乐意闲着的人,住在朋友的家里而不做任何的事情,这让她实在过意不去。她足够和善,也足够耐心,常常走几英里的路去对赫洛德的学生们一一进行家访,她仿佛在这件事里找到了无穷的乐趣。于是,这个下午,她又去拜访三英里外的一家农户了。
卡米莉亚正坐在大灯下的一把椅子上全神贯注地看一本法文小说,这是苏菲列出的书单中的一本,她想要考察一下是否合适。适宜的话,就要将它纳入学校的采购清单了。
这时候,宾利小姐送了信过来,希望她能赏光去联排别墅那边吃顿晚餐,她也邀请了朗博恩的简。
大概是因为屡屡在斯伯里和博客索尔山庄碰壁,宾利姐妹收敛了许多,一定程度上扭转了风评,她们又成了人们口中窈窕而有风度的淑女了。
卡米莉亚陡然想起什么,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大片大片的乌云聚拢在半空中,沉沉地压向地面,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宾利小姐派去朗博恩的信使出发了吗?”卡米莉亚问。
“还没有,正准备走了。”安回答。
卡米莉亚想到了不按常理出牌的班纳特太太,应该就是今天了,她竟然会冒着让女儿淋雨生病的风险不派马车,让简骑马过来。
“派一辆马车一起去吧,看这天气,就要下雨了。”
安转动着红棕色的眼珠,“可是……”
朗博恩不是有自己的马车吗?
安瞥了一眼卡米莉亚的神情,麻溜地出门去了。
第66章 围观日常(9)
卡米莉亚有时候不得不感叹,命运的的齿轮徐徐转动,总是无法轻易扭转。
纵然没有骑马淋雨,简还是感染了风寒,在半夜发起了高热。
平常的夜晚里,卡米莉亚都是拉着窗帘睡觉的,可这回却忘了。半夜醒来,辗转难眠的时候,就抱着枕头凝望着从百叶窗上汩汩流下的水流。
从窗外的云层里,蹿出了一道铅灰色的闪电,随后是噼里啪啦地一阵隆隆声,把她吓了一跳。
在十月的秋日里,这般的雷雨天可不常见。
仿佛就是为了印证这个不寻常的夜晚,内瑟菲尔德的寂静被一声尖锐刺耳的女声打破了。
“快来!班纳特小姐发热了!”这声喊叫来自走廊尽头的客房,简。班纳特就暂住在那里。
卡米莉亚匆忙套了件外裙,开了门。有人跑过走廊,希尔太太擎着一盏烛火,快步踩在楼梯上,发出哒哒的声响,“潘多拉,怎么回事儿?声音太大了。”
卡米莉亚赶到的时候,守夜的女仆正低垂着头,等在门外。她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半夜发现简发烧后,整个人手忙脚乱的。
希尔太太半蹲在简的床前,接着烛火端详着她的面容,确认她的情况。
卡米莉亚用手背轻触简的额头,“好烫,比珍妮特来内瑟菲尔德的那天糟多了。”她心想。
“班纳特小姐的情况可不太妙,”希尔太太说:“全身都在冒冷汗,还在咳嗽,继续拖下去,恐怕就成了肺炎。”
可这个时间点,内瑟菲尔德可找不到医生。
“我让安去拿药了。”卡米莉亚说。
她回到走廊上,让被惊醒的仆人们都回到各自的房间去,考虑着让人套马去寻住得近一些的琼斯医生的可行性。
希尔太太把一块浸湿的毛巾放在了简的额头,在胸口画起了十字,念念有词道:“请上帝赐福,保佑班纳特小姐。”
走廊尽头房间的门开了,索恩小姐穿着宽大的晨衣,拿着蜡烛走了过来。
她穿的是一双很薄的拖鞋,走在铺了地毯的地板上,轻的像只猫。
索恩小姐特意来内瑟菲尔德找卡米莉亚说话,同样因为大雨而暂时留宿。
索恩小姐刚进门,便径直朝床边奔去,一把抓住简的手腕,细细地感知着她的脉搏。
卡米莉亚暗自埋怨自己,竟然忘记了索恩小姐,她可是从叔叔索恩医生那里学到了不少医术。
索恩小姐的眉头深锁,神情严肃极了。
大约过了半分钟,索恩小姐抬起头,冷静吩咐道:“端盆冷水来。”
说完,索恩小姐把温热的毛巾从简的头上揭了下来,浸泡在了冷水里,接着重新敷回了简头上。她向希尔太太要了瓶嗅盐,把它放在简的鼻孔下。不久,简就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用沙哑的嗓音回答了索恩小姐的几个问题。
卡米莉亚看着索恩小姐点了点头,从安拿来的几瓶药里选了两样,兑水让简服下。
一通兵荒马乱的操作后,简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
卡米莉亚也松了口气,她这才第一次见识到索恩小姐真正的本事。
卡米莉亚吩咐安守候着简,连哄带劝地将希尔太太劝了回去,希尔太太已经有了些年岁,熬不得大夜。
天刚蒙蒙亮,强尼便骑着马去朗博恩送信,顺路去请索恩医生来一趟。
早饭前,伊丽莎白就带满身的泥浆走进了内瑟菲尔德的客厅。她可把希尔太太下了一跳,希尔太太从未见过附近有哪位小姐如此狼狈的模样。
卡米莉亚一拍脑袋,她怎么就忘了这件事,今晨应当再派一辆马车去朗博恩的。卡米莉亚让人拿了一件没穿过的衣服,请伊丽莎白先换上,然后带她去楼上看她的姐姐。
吃完早饭后,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太太也过来陪伴病人,索恩医生检查了简的病情,说简只是患上了重感冒,需要卧床好好休息。索恩医生开好药离开时,卡米莉亚听见他低声赞扬了自己的侄女昨晚的处置合宜,才没有弄到令人棘手的地步。
因为简病中依恋亲人,舍不得放伊丽莎白回家,卡米莉亚便请伊丽莎白暂时留下,照顾简到她好些。
索恩小姐跟着索恩医生回了梅里屯镇上,男士都出门在外,宾利姐妹无所事事,索性一道留在了简的房间内。而卡米莉亚一个人回到了一楼的书房里,她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希尔太太才就一件重要的事情征求她的意见。
按照本地的惯例,有头有脸的人家总会在社交季结束的秋天和冬天,轮流办上那么一场舞会,好让邻里和青年男女们有地方相聚。
卢卡斯家办过了,之后就是朗博恩……迟早会轮到内瑟菲尔德。
于是,希尔太太便来请示她究竟怎么办,是按照金伯利夫人的往年惯例,还是做些变化。
卡米莉亚可没有类似的经验,她支着脑袋冥思苦想了片刻,先是问了问舞会大概在什么时候。
希尔太太回答:“在十一月中旬。”
这个时间点,卡米莉亚想了想,又问:“宾利先生他们那边也打算办舞会吗?”
宾利小姐曾无意说起过,她的兄长喜欢热闹,盼望着内瑟菲尔德能办上一场舞会,或许过不了多久,她就要操劳起来了。
“哦,他们可没提过。”希尔太太说:“不过,去年住在那里的那位先生就是和夫人一起办的,他们都认为一个地方没有必要办两场。”
卡米莉亚眉眼弯了弯,从容一笑,“那可必须要问问,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性情,或许宾利先生就是希望能够有两场舞会呢。”
希尔太太应了下来,盘算着去找宾利先生的管家太太套套话。
该办一场什么样的舞会?
留在书房的卡米莉亚一直在思量这个问题。
她回忆起了几年来在伦敦的所见所闻,发现自己已经见过或者听说过许多种舞会了。似乎每场舞会都必须有一个主题——
布里奇顿家的舞会是哥特风的化妆舞会,费瑟灵顿家的是春日的暖阳……都各有各的风格。
但乡村的舞会就没有那么正式,主打一个自由散漫,从梅里屯和海伯里的那几场舞会就能看出来了。
还有这个时间,卡米莉亚最先注意到的就是这个时间了,恰好排在了十一月下旬梅里屯的议员选举之间一点点。
她低下头,把头靠在交叉的十指上沉思默想。她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和索恩医生一同在因为教育委员会的事情为难的那一天。
为什么自己不能再做一些什么事呢?让人们了解了解赫洛德究竟在做些什么呢?
她听到过,许多人描述赫洛德是个类似于修道院的地方,用古板或者死气沉沉这一类的词语来形容它。
紧接着,她的脑际突然掠过一个新颖的念头,这个念头就像流星一样闪闪发亮,在她脑海里轻轻掠过。
卡米莉亚陡然发现,自从《茱莉亚轶闻II》出版后,她就没有新作品了。对于一个作者来说,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最初写的两本书都带着谋生的意图,但解决了生存问题后,并不意味着自己就能有所懈怠。
她想起了内瑟菲尔德的宴会厅,她进去过一次,那里虽然不常有人使用,但却足够大,能够容纳上百人,厅堂中央再搭建一个小舞台也不是问题。
到这里许多人或许已经猜到,卡米莉亚的主意是什么了。她从格蕾丝和考文特花园歌剧院的合作中悟出的灵感——她可以写一个故事,和女子教育有关的故事,交给赫洛德的学生们去排演,邀请梅里屯的居民们一起来看看。
乡村的娱乐活动不多,一场精彩的戏剧能够被人铭记许多年,给予人的印象也会足够深刻。
这样,赫洛德在他们的认识里,便会从收留了可怜女孩的刻板之地变为一个给予女孩知识、改变她们人生的地方。
坐在书桌前,卡米莉亚拿起羽毛笔,深吸了一口气,扯过一张白纸,唰唰几笔涂写着故事的轮廓。她写几笔,就停下来等一等,嚅嗫着嘴唇思量了片刻,又添上了另一条……
如此循环往复,终于在晚餐前拉出了一条完整的故事框架。
到了六点半,所有人都到餐厅用餐,宾利先生他们都跑到了卡米莉亚这边,原因不言而喻。
餐桌上,宾利先生频频向伊丽莎白探问简的病情,但是他的姐妹们十分让人扫兴。宾利小姐在餐桌上重复了几遍自己多么讨厌生病,然后就迫不及待地转移了话题,连装都不想装了。
“我看到你跟达西小姐写信了。”宾利小姐对达西先生说。
达西先生没有搭理,直到宾利小姐一连问了好几遍,他才沉着脸答复:“给家妹的信已经让邮差发出去了。”
“我还希望你能告诉令妹,我盼望尽快见到她呢。”
不难看出,宾利小姐一心扑在了达西先生身上,只想与他搭话,弄得餐桌上的人都有些尴尬。
宾利先生知悉妹妹的心思,但好友无意于她,自己也劝过多次都不起作用,也只能尴尬地扯出一抹笑。
卡米莉亚撇了撇嘴角,埋下头,专心致志地分割着盘子里的食物。卡米莉亚瞥了一眼伊丽莎白,她饶有兴趣地盯着宾利小姐和达西先生的互动,眉梢眼角均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简的身体好转些后,能够下床走动片刻,便由伊丽莎白搀扶着到了客厅,感谢诸位的关心。
宾利先生逗留在这里,也是为了见简一面,这般就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