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长?县两人更是神色紧张。
他们看见谢知县身边的?大丫鬟白姑娘端着水盆进去,一会儿之?后,谢知县终于出来了。
“谢大人。”平长?县两人抢先迎上?前?去,俞县丞跟在后面。
谢亦云一走出门口就?对上?两双殷切的?眼,知道他们急于知道结果,连忙道:“两位莫急,我把事务略微安排一下,这就?随你们去平长?县。”
两人大喜道谢,容知县忐忑着问:“谢大人可知,平长?县地?下有没有足够浇灌庄稼的?水?”
谢亦云:“……”
这话?问的?,真把我当神仙了,去都?没去,看也没看,就?问我有没有水。
虽然我确实?知道答案,也不能这样说出来,否则不是坐实?了神仙的?传言?
她真没想担这个神仙的?名头。
“这要看过了才知道。”谢亦云回道。
看着两人忧心?的?脸,明显失眠青黑的?眼,终究不忍心?,含糊道,“不过我想,平阳县和平长?县地?理条件差不多,平阳县有水,平长?县也应该是有水的?。”
两人如闻天籁,脸上?现出喜悦。
“俞县丞,你回来得正好。”
谢亦云吩咐,“平长?县没挖过坎儿井,你在我们县里选一些人跟着我去平长?县,让他们告诉平长?县的?人挖井。”
想了想,觉得时?间太紧,俞县丞再能干也来不及安排,于是道,“桃花村的?井马上?就?挖好了,在他们村子里选一些人先跟我走,过后你再从别处多选一些人到平长?县去。”
俞县丞应下。
容知县和司空烈都?十分感激,谢知县真是个热心?人,不但给他们找水,还想得这么周到,带着人去教他们挖井。
两人连连作揖感谢。
谢亦云大气?地?摆手:“不用谢不用谢,谁叫我们两个县挨着呢,那就?是亲如兄弟是一家啊。”
她还没想好,怎么说出铁矿的?事,和谁说,如何给自?己争取最大利益。
但不管怎样,铁矿在平长?县,先和容知县打好关?系肯定没错。
容知县不知道她心?中的?盘算,越发觉得她是个难得的?真诚人。
再次感谢一番后,他主动提出:“去平长?县教我们挖井的?人,我给他们每人每天100文,聊表心?意。”却没提给谢亦云的?报酬。
大恩不言谢,谢知县给他们的?帮助,不是一点点银钱能抵消的?。
只在心?里暗暗发誓,谢知县以后有什么事用到他们,一定尽心?尽力。
谢亦云欣然笑纳:“那行,我就?不客气?了。”
只算工钱,一天一百文太多,但这里面还包含师傅钱,一百文也不算离谱,没必要推拒。
司空烈赞赏道:“谢大人是个豪爽人。”
他最看不惯有些文人表面上?视钱财为阿堵物,看一眼都?仿佛污了他们的?品行,私底下还不是俗人一个,甚至中饱私囊、贪污受贿的?都?大有人在,偏在人前?要惺惺作态。
谢知县这样态度坦然、干脆爽快地?收下该得的?钱财,反倒让他高看一眼。
说定半个时?辰后启程,平长?县两人唯恐耽误谢亦云安排事务,赶紧告辞。
俞县丞留下来,谢亦云给他交代一些事,最后叮嘱他:“我前?几天叫村子里的?陈木匠做了一架犁,今天下午可以做好。”
“你下午让人试一下做好的?犁,哪里有问题再改改。”
“要是没问题你就?召集木匠,尽量多做些,我从平长?县回来就?要用。”
她让陈木匠做的?是曲辕犁。
在她上?辈子,人们经?过数百年的?摸索,把直辕犁改成曲辕犁,这是农具上?一项伟大的?变革,从此翻地?耕种的?效率成倍数提高。
谢亦云长?大的?孤儿院在一个小县城的?郊外,边上?有田地?,县城不是很发达,很多农民种田还用着老式农具,曲辕犁就?是其中的?一种。
她也用这种犁翻过地?,对这种犁很熟悉。
在她发现这个时?代还是在用直辕犁时?,马上?想到了要把曲辕犁做出来。
到桃花村的?第二天,她找到陈木匠,通过解释、比划、画图等多种方法和他进行沟通,好不容易让陈木匠领会到她的?意思,开始动工做犁。
她昨天去看的?时?候,曲辕犁已经?基本完工,和她记忆里的?模样一样。今天再做最后的?修缮调整,就?可以下地?了。
现在她要离开,只能把试验曲辕犁的?任务交给俞县丞。
平阳县人口不多,地?却不少,可惜荒地?居多,用现在的?直辕犁,人们根本没办法把这些荒地?开垦出来,只能让它们荒着。
可是有曲辕犁后就?不同了。
一个农夫用直辕犁耕地?,借用畜力,累死累活一天也只能耕完两亩来地?,可曲辕犁一天却可以耕十亩地?,而且远比直辕犁省力。
使用曲辕犁,完全可以把平阳县的?荒地?都?开垦出来。
从直辕犁到曲辕犁,大致的?模样没变,只在几个关?键处做了改变。
这点变动,人们花了几百年的?时?间才摸索出来,而今谢亦云是把这个进程一下子就?拉快了。
她计划这段时?间多做一些曲辕犁,八月中旬开始在全县开荒,然后肥地?,九月底种上?冬小麦,明年五月就?可以收获一大批粮食。
这样,她建立军队后的?军粮就?不用愁了。
想到这里,恐怕俞县丞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忽视了曲辕犁,又慎重?道:“这件事你一定要亲自?办,要办好。”
俞县丞挑起?剑眉:“县太爷放心?,某必不误事。”
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他就?真是白活五十年了。
谢亦云听出他话?语中的?傲气?,哈哈笑道:“好,这事交给你了。”
出桃花村的道路口上, 停着?五辆驴车。
这时代马是珍稀品,一般人家养不?起,普通人远行大多以驴车代步。
徐州贫穷, 更?加少见马车,平长县两人来时就是驾的一辆驴车,加上车夫和随从一共四个?人, 这时依然原车回去。
谢亦云这边准备了四辆驴车, 她单独一辆, 由江护卫驾车。
其?余护卫们一辆。
剩下的两?辆给跟去平长县的桃花村人坐, 贺师傅也跟了来, 和他们坐在一起。
谢亦云接过?和玉为她准备的包裹,右手?撑住车子借力, 轻轻一跃就跳了上去, 动作轻捷干脆。
司空烈在旁瞧见, 脱口赞了一声?:“谢大人好身手?。”
他印象里?的读书人, 大多手?无缚鸡之力,上车都要人扶持, 可谢知县上车之利索, 即使?放在武者之中, 也让人眼前一亮。
谢亦云听得夸赞, 回头笑道:“过?奖。”
这一回头,就发现?和玉跟在她的后头往车上爬, 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小姑娘莫不?是想要跟着?去吧?
蹲下身子,小心问道:“和玉, 你干嘛呢?我们要走了,你赶快回去呀。”
“少爷。”和玉手?抓着?车子使?力, 抬起头,脸上都是坚决,“我要跟你一起走。”
果然如她所想,谢亦云叹口气,知道阻止不?住,伸手?:“来。”
和玉粲然一笑,右手?放到她的掌心。
谢亦云微一使?力,把和玉拉上车来,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小跟屁虫。”语气里?都是柔和的笑意。
和玉跟着?笑,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定在她的额头上,冰凉刺骨。
不?由笑容微凝,转头四顾,寻找视线来处。
“少爷。”坐在驾车位置的江护卫提醒,“裴公子在那里?站着?。”
谢亦云顺着?江护卫指的方向看去,戴着?斗笠的少年默默站在斑驳的树影下,离着?这儿?十几步远,手?上提着?一把锄头。
道路口嘈杂忙乱,人们相互叫喊着?上车,可这热闹到了少年那儿?却陡然沉寂下来。
他站在那儿?,连飞鸟似乎都绕开他。
这边极闹,那边极静,少年站着?的那一块地,好像和这里?隔成了两?个?世界。
他提着?锄头,显然是匆忙赶来,却丝毫看不?出赶了急路的样子,不?知已经在那儿?站了多久。
谢亦云有些意外,少年从到桃花村来挖井,每隔两?三天就失踪一次,第二天上午再?来,也不?说去了哪儿?,只继续挖井。
回想起第一次见他时,跟在他身边的那个?三十六七岁,明显是随从的人,后来再?没现?面,谢亦云猜测,少年在平阳县应该有落脚的地方,两?三天就回去一次。
昨天下午没看见少年,她就知道他又走了。
刚刚还在心里?想着?,按照前几次少年回来的时辰,等他来时,她早走了,少年回来找不?到她,心里?不?定会怎么失望。
毕竟这少年虽然衣着?普通,但从他的举止能够看出,他出身富贵,受过?良好的教育,家里?肯定不?缺吃不?缺穿,犯不?着?来挖井赚几百文?的工钱。
谢亦云总觉得,他来挖井,就是为了每天和她说几句话。
她托了桃花村的村民转告少年自己?的去向,不?想少年这时赶了过?来。
那就自己?亲口和他说,再?叮嘱他几句。
谢亦云朝少年招手?:“言弟,过?来。”
裴言看着?她笑吟吟的脸,不?自觉伸出空着?的手?抚着?胸口,心中怔然。
为什么呢?
大哥对着?那侍女笑,和那侍女亲昵,他心里?竟然升起滔天的杀意,恨不?得那侍女立即消失在眼前。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但他清楚地知道,他不?喜欢那侍女,他不?喜欢那侍女和大哥亲密接触。
他的心里?有一个?恶魔,在叫着?,引诱他,把多余的人全部赶走,让大哥只看着?他笑,只和他说话。
这世上和他血脉相连的是父皇和母妃,母妃只有他一个?儿?子,和他不?亲近,他也没想着?要亲近母妃。
父皇有很多儿?子女儿?,看着?父皇和那些人亲密说话的时候,他并没有此刻这种暴戾的感?觉。
他只是痛恨父皇看他的眼神,却从来没想过?要获得父皇的宠爱,更?没想过?要独占。
自他醒事起,世上所有的人,包括父皇和母妃在内,他们喜欢谁,宠爱谁,都和他不?相干,引不?起他心里?的一点波动。
只有大哥是不?同的。
从第一次见面,不?,从在平阳县的客栈里?,第一次听到大哥的名字时,大哥就是不?同的。
此后一日又一日,他想和大哥靠得更?近、更?近,到如今,他想独占大哥。
心底突然满是恐惧,要是大哥知道他的想法,会不?会觉得他可怕,从而远离他?
谢亦云看少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有些奇怪,再?次招手?:“言弟,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不?,绝不?能让大哥知道,裴言暗自下定决心。
他把锄头放到地上,朝谢亦云的驴车走去。
走到近前,谢亦云和和玉已经进了车厢,裴言从卷起的车帘看进去,两?人坐在一起,肩靠着?肩。
他的视线在那侍女身上定了定。
和玉缩缩身子,在这大热天里?,她无端觉得身上有点发冷。
今天真是奇怪,这样的感?觉就这一会儿?有两?次了。
“言弟,我要去平长县。桃花村的井今天就可以挖完,你后面怎么安排的?”
谢亦云探着?头,温声?道,“出来这么久,家里?该担心了吧?回去给家人报个?平安吧。”
系统里?显示,少年住在府城。
半大少年出门在外,久不?归家,天天来给她挖井,她害怕人家家长找上门来,责备她拐带良家少年。
“没人担心。”少年低声?道。
谢亦云哽了哽。
这是说,家里?没人担心他?
是和家里?闹了矛盾?
她有心再?问,又恐怕触犯别人隐私,正犹豫时,少年一手?扶住车壁,倾身过?来:“大哥,带我一起走吧。”
谢亦云:“……”
跟来一个?和玉还不?够,又要跟来一个?裴言?
和玉她拒绝不?了,可眼前这少年不?同。
只是因为知道他的热爱值为10,又像孤儿?院的孩子一样黏着?她,谢亦云心里?就拿他当弟弟看,其?实真正说起来,少年和她没有半点关系,怎能带他到平长县去?
想着?,就要开口回绝。
“大哥,我没地方去。”少年声?音发闷,寥落萦绕其?中。
谢亦云的话堵在了喉咙口。
她不?是容易心软的人,可是一个?满心依赖她的少年的哀求,她很难拒绝。
何况这少年性子孤僻,不?和人交往,强行把他丢下,她也有点担心。
她两?辈子都没有兄弟姊妹,和玉和这少年是这个?世界对她心怀最大善意的两?个?人,她是真心拿他们当弟弟妹妹待的。
“……好吧。”谢亦云点头,“你上来。”
除了容知县的车子,其?它车都坐满了,若是别的人,让他去容知县的车子无妨,可这少年不?行,他不?搭理人,她怕容知县和他在一起不?自在。
只能让他上这辆车了。
“大哥等我一下。”
裴言转身,手?在身侧捏成拳。
不?管怎样,他要先留在大哥身边,其?它的事,过?后再?去想。
裴言走到先前站的地方,拿起放在地上的锄头,再?转身朝驴车走来,走到车子后头,把锄头和车子后面的杂物堆放在一起。
谢亦云:“……”
这人居然是去拿锄头的,他莫非还想到平长县去挖井?
裴言跳上驴车,进到车厢内。
和玉客气地唤他:“裴公子。”
裴言礼貌回道:“白姑娘。”
目光在车内一扫,驴车很宽敞,是坐十几个?人的标准。
谢亦云与和玉坐在一条凳子上,还有空余的位置。裴言径直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谢亦云:“……”
虽然不?挤吧,但是天气热,坐在一起总不?舒适。
一边坐着?三个?人,另一边却空荡荡的,怎么就偏要这么坐呢?
众人都已坐上车,一声?吆喝,车队出发,从村子出来,向东边行去。
俞县丞望着?远去的车队,问边上的一个?村民:“刚那个?戴斗笠的人,上了县太?爷车子的,是什么人?”
看起来和县太?爷很熟,他不?认识。
“那是裴公子。”村民回道,“天天来给我们挖井。”
虽然不?爱说话,看着?不?好接近,但是个?好人。
“叫裴什么?”
村民搔搔头,他不?知道。
另一个?村民小时候上过?几天学,认得几个?字,正好在上工的登记表上看到过?裴言的名字,听俞县丞问起,于是凑过?来:“叫裴言。”又卖弄道,“言语的言,言辞的言。”
“哦。”俞县丞若有所思。
裴是国姓,更?巧的是,当今皇上的六皇子也叫裴言。
这位六皇子极少现?于人前,皇室似乎刻意隐瞒他的消息,连他的名姓都很少提起。
他知道六皇子叫裴言,还是因为六年前,六皇子到徐州封地来,朝廷邸报上简略地写了一句。
六皇子到徐州后深居简出,没在任何场合出现?过?,就像没有这么个?人。
想到这儿?,俞县丞失笑。
他真是想多了,因为一个?相同的名字联想到六皇子。
六皇子天家贵胄,怎会拿着?锄头到平阳县来挖井?
俞县丞摇着?头转身,心里?却始终有点不?踏实。
二十七年前,他考中状元参加琼林宴,曾见过?宫中的贵人,一举一动,礼仪天成。
刚刚见到的这位裴言,行走之间,颇有那种韵味。
俞县丞到底不?安心,寻思着?下午试验过?县太?爷让陈木匠做的犁,马上回到县衙,翻翻以前的邸报,仔细找一找六皇子的消息。
六皇子今年十八岁,二三十年前的邸报他都好好收着?,要是有六皇子的消息,一定能找出来。
官道上, 一队驴车向着平长县的方向急赶。
容知县和司空烈两人心急如焚,不?时地催促车队加快速度。
平阳县从五月底就没下过雨,他们平长县稍好一点, 六月初八下过一次雨,但?现在?平阳县的庄稼浇上了井水,平长县的地里还枯着, 根据老?农的判断, 最多还能再支持一二十天, 再不?下雨, 庄稼就没救了。
谢亦云理解两?人的心情, 积极配合他们,命令车队全速向平长县赶去, 中间只短暂地停下休整过一次。
道旁驿站里, 车队停下来, 把驴儿交给驿兵喂食喂水, 众人进到屋里等待,顺便吃饭, 走动走动, 活动筋骨。
谢亦云信不?过外面的卫生条件, 吃的是自己带的饼子, 还大方地分给了平长县两?人一些。
她一手拿着饼子咬,一手捶着腿。
古代交通条件真是够呛, 道路不?平,车子颠簸,出门就是受罪, 尤其赶急路更加受罪。
正捶着,一双手伸过来, 把她的腿抬起来,横放到自己身上,从大腿开始,一路按捏下来。
那?双手骨节分明,一根根手指纤长,白?皙如玉,却又满蓄力量。
随着指节按下去,谢亦云感?觉到一股气流窜过,带着一点凉意,畅快无比,按过之后,疲乏顿消,身子都轻快了几分。
她有点好奇,这?股气流就是内力吗?
抬眼看去,少年戴着斗笠,低着头?,连半张脸都看不?到了。
他坐得笔直,身上纹丝不?动,只双手有节奏地按捏着。
周遭吵闹喧哗,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头?没向别处偏过一点点,只顾全神贯注在?手上,仿佛给怀中的腿揉捏,去除疲乏酸痛,比所有的一切都重要。
谢亦云舒服地闭上眼。
她上辈子和同学们一起,享受过一次专业的按摩服务,可比这?少年的手法?差得远。
和玉抿着唇,默默缩回手。
她刚才正准备给少爷按按腿,就被裴公?子抢了先。
看着两?人一个专心按捏,一个一脸享受,和玉欲言又止。
少爷可是个女子啊,男女有别,怎能?这?样亲密。
眼里飘过一丝疑惑,少爷以前在?这?方面很注意的,自从病过一场后,很多习惯都变了。
谢亦云吃完手里的饼,感?觉到腿上的气流到了脚尖,看过去时,少年抬起头?:“大哥,腿还疼吗?”
“不?疼了,舒服。”谢亦云赞道,“手法?不?错。”
“那?以后大哥腿疼了我就给大哥按,大哥要是脖子肩膀疼,身上乏了,我都给大哥按。”少年高兴起来,难得地说了一串长长的句子,语音里带着雀跃。
江护卫闻言瞄了他几眼。
这?人对着别人都阴沉沉的,也不?搭理人,对着少爷就像变了一个人,无比乖巧。任谁都看得出,他对少爷的满怀着热忱。
以前还对他怀着警惕,担心他对少爷不?利,如今已经?完全放下戒心。
“行。”谢亦云一口应下,“先谢谢你。”
“不?用谢。”
阳光斜射进来,照在?少年脸上,谢亦云看见他的嘴角翘起,泄出缕缕笑意,像冰雪里盛开出鲜花,比那?映在?脸上的阳光更亮几分。
这?少年可真美,是那?种超越性别的美。
只半张脸已让人惊艳如此,整张脸露出来又该是何等模样。
又养眼,又贴心,又乖巧,这?样的弟弟,天下难寻。
只是少年常年戴着斗笠,也不?知是不?是上半张脸有缺陷,要真是如此,自己得好好开导他一番。
一条腿按过,又换一条腿。
司空烈凑过来:“小兄弟手法?颇为特别,行功看上去也与常法?不?同,不?知小兄弟师从何人?”
裴言:“……”
他半晌没有回话,头?也没转向司空烈,就像没听到司空烈的问话,只专注在?怀中的腿上。
司空烈:“……”
江护卫同情地瞥一眼他。
司空县尉才见裴言,不?知道这?家伙除了少爷谁都爱搭不?理,也就自己和小玉经?常跟在?少爷身边,这?家伙偶尔和他们打几声招呼。
谢亦云揉揉额头?,连忙化解尴尬:“这?是我弟弟,跟着师傅胡乱学的几招,让司空大人见笑了。”
“……哈哈,哈哈,原来是谢大人的弟弟,少年英雄,真是少年英雄。”司空烈干笑着。
谢亦云果断转移话题:“两?位,马上就要进入平长县境内,到平长县后,我带人寻找地下水源,两?位安排人挖井。”
容知县和司空烈正色应下。
谢亦云叫来贺师傅,拿出容知县给的平长县地图,摊开在?桌子上,当?场分配任务:“贺师傅,你往这?条路线走,一阳村、玉石村、归来村……”
手指一路点下去,众人目光跟着移动。
点了七个村子,谢亦云停下,“你把这?些村子的地下水源找出来,设计好挖井方案。”
贺师傅满脸激动:“是,县太爷。”
谢亦云笑着鼓励:“好好干。”
因为要节省时间,她准备分两?路,一路自己带队,一路贺师傅带队。
这?也是给贺师傅的锻炼机会,为了防止出错,贺师傅负责的村子,她过后再检查一遍就是。
贺师傅知道县太爷的好意,等他把这?七个村子的地下水都找出来,他应该就能?出师了,以后再不?需要县太爷的协助,可以独立地寻找出地下水。
谢亦云三言两?语安排好,干脆利落地收起地图:“大家按计划行事。”
众人齐声答应。
这?番场景谢亦云身边的人已经?经?历过一次,在?平阳县找水的那?三日?,县太爷也是这?样,目标明确,直奔而去,所以此时他们都习以为常,只认真地听着吩咐,记在?心里。
可平长县两?人却惊异非常。
谢知县根本没到过平长县,怎么就知道这?些村子能?够挖出地下水?
两?人本来是想着,谢知县到平长县后,四处寻找水源,肯定要花不?少时日?,想要把全部庄稼都救下来时间来不?及,但?能?救一点是一点,比全部枯死强。
万万没想到,谢知县竟有这?样的神通,隔着数十里距离,精准地找到了地下水的位置。
司空烈张着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喃喃道:“乖乖,这?可真是神仙手段。”
平阳县人称他们知县有神眼,据他看,远远不?止如此,谢知县分明就是一位活生生的神仙。
容知县目光闪动,呼吸急促,向谢亦云确认:“谢大人,你是说,这?些村子能?挖出地下水?”
谢亦云平静地回望着他:“是。”口吻坚决,毋庸置疑。
她知道这?一承认,她的神异名声会传得更广,以后是好是坏不?可预料。
可让她拖延时间,装模作样慢慢地寻找水源,眼睁睁看着庄稼枯死,她过不?去良心那?一关。
听到回答,狂喜袭上容知县心头?。
他只想着尽量救下一部分庄稼,可如今,全县的庄稼竟然都能?得到保全。
他站起身,面朝谢亦云,长揖到地:“谢大人大恩,永世难忘。”直起身,面色诚恳,郑重许诺,“日?后谢大人但?有所遣,必定全力以赴。”
谢亦云亲切地扶着他:“我们是兄弟县,以后相互扶持,一起努力把县城变富变强。”
容知县感?激地连连点头?。
谢知县是个好人,就因为自己县在?他隔壁,就如此尽心尽力。
一些事都不?需要开口,谢知县就想到了头?前。
还没进入平长县,谢知县已经?定好行程,可见先前一直在?考虑这?件事。
他们昨天见到谢知县,到今天,只有短短一天,谢知县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是真正地把他们平长县当?成了兄弟县。
官场上人人为己,谢知县这?样热心肠的好人,难得一见,还让他幸运地在?困境之中遇见。
谢亦云不?知道自己被发了好人卡,对上容知县感?激的眼神,她很满意。
她计划八月悄悄建立军队,然后开始炼钢打造宝刀宝剑,这?就需要大量的铁,还不?能?被人发觉。
现在?和容知县处好关系,来日?找他要铁,就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唉,只可惜铁矿不?在?自己县。
谢亦云暗暗握了握拳头?,没关系,她可以想办法?把容知县变成自己人,和她牢牢地绑在?一条船上。
一行人休整了一刻钟,继续上路,不?久进入平长县,分开成两?路,一部分人跟着贺师傅走,司空烈随行,其余人往黄羊村而去。
到达地下水源位置,谢亦云让车队停下,众人下车来,等着她确定挖井路线。
这?一群人浩浩荡荡,早有村民发现,远远地站着张望。
容知县叫来几个村民,给他们说明情况,让他们赶紧组织村子里的劳动力,准备立即动工挖井。
村民听后狂奔而去。
不?一会许多村民扛着锄头?,拿着铁锹向这?里跑来,谢亦云听到他们的叫嚷。
“谢知县在?那?儿!平阳县的谢知县!”
“就是那?个神眼谢知县!”
谢亦云:“……”
这?个神眼的名号是彻底摘不?掉了。
她起先有点奇怪,古代交通不?便,消息闭塞,她的名声怎么就传得这?么快、这?么远呢?
再一想,她就明白?了。
庄稼就是百姓的命,有关庄稼的事,在?百姓眼里,那?就是天大的事。
别的倒罢了,她挖井出水解决干旱问题,产生的轰动效果非一般可比。
平长县和平阳县相邻,境遇相近,所以消息很快就传了过来。
村民们围着他们,不?敢高声,恐怕打扰到他们,只一双双眼热切地望着他们。
容知县笑容满面,看谢亦云已经?忙完,请她给村民说几句。
想到还要收获平长县人们的热爱值,谢亦云欣然同意,找到一块石头?站上去,挥开手臂就开始演讲。
“乡亲们,我们来了,你们再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