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一卦,认罪又伏法—— by陈年奶泡
陈年奶泡  发于:2024年04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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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间,陆续有来找楚月柠算命想试试的人,楚月柠都一一微笑拒绝。
“今天不能再算,可以明天来找我,我暂时只能一日一卦。”
玄门的人都靠功德修炼。比如像阿娟被棺材钉镇压永世不能超生,她本人又没有做过大恶,解救之后就会有功德。
功德可以积累,会消耗。
功德积累的越多,能力也就越大。
楚月柠暂时法术能力还不够,所以只能一天一卦,不过,她有感觉,再过段时间,就能多算两卦了。
“老板,来一碗绿豆海带汤。”男子说完就径直坐到小桌上等,低着头拿Call机回信息。
他不满意对面回复的信息,皱眉叨咕:“都说工地出了事,要加派人手,点解(怎么)无法沟通?”
“即刻来。”楚月柠把奶茶杯放在摊车上,弯腰从下方的盒子里拿出碗,然后去揭冰棍箱。
绿豆沙海带糖水放到桌上。
钟国明也没抬头,嗡声回了一句多谢,又拿着Call机打字回复信息。
喝着喝着。
烦躁的心被冰凉清爽的绿豆沙安抚下来。
他目光炯炯的夸赞:“好好味。口感和其他家的糖水不一样,更滑更甜,老板都用了什么材料?”
楚月柠将冰棍箱盖上,手托下巴回忆了一下,“绿豆、湿海带还有冰糖,好像都是一样的材料。”
如果真要找不一样。
楚月柠眨了眨眼。
好像是她?
毕竟她是修道人,前世偶尔做一次饭好像也能带点灵气?
钟国明喝完,没急着付账而是问,“老板,你有没有卡片?”
“卡片?什么卡片?”楚月柠懵逼。怎么卖糖水还得兼职做卡片?
又卖糖水又算命的已经很累了喔。
钟国明见楚月柠误会,挥了挥Call机,笑着解释,“一般饮食行业不是都会印卡片?卡片上有招牌菜还有联系方式,可以方便顾客点外卖。”
“有座机吗?”
楚月柠摇头。
钟国明拿着Call机扬了扬,“这个呢?”
楚月柠还是摇头。
意识到自己貌似已经落伍,她决定还要存钱买个Call追上潮流,尴尬的挠挠后脖颈。
“不好意思,我没有。”
“真是可惜,不然我在工地还能点到糖水。”钟国明叹息,不过也只能低头拿出荷包结账。
就在钟国明准备离开的一刻,他的面相陡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清朗的印堂顷刻被浓郁的血色笼罩。
“等等。”楚月柠眨了眨眼,一时间以为犯了老花眼,觉得颇为奇怪。
按理来说,人的命运不会陡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啊?
钟国明以为楚月柠想推销生意,他早就看到摊外纸板上写着的算命、风水两个大词,想也不想就拒绝:“是不是想说给我算一卦?抱歉,我不信这些。”
九龙、旺角算命的并不少,钟国明每每遇到热情似火、常常拖着他腿不让走的算命师傅,都感到头痛。
“不会后悔?”
“不会。”
楚月柠也不勉强,“你可以不信。不过,等你摔断腿还想活下去的那一刻,愿意相信的话,欢迎再来。”
“好。我到时候再来喝糖水。”钟国明没介意类似诅咒的话,Call机响了,他看了下信息赶紧离开。
糖水已经差不多卖完。
楚月柠送走最后一位顾客,拿扫帚准备收拾摊档离开,心底盘算着去农贸市场是先买些肉,还是先补西米露的货。想来想去,肉铺应该会先关门,便决定收摊后直接去买肉。
她刚将印有楚记糖水的围裙摘下。
一道奚落的笑声传过来。
“妈咪,你看这位是不是很有骨气离家出走,却交不起房租的楚家大小姐啊?”
楚月柠抬头,有两位衣着华丽的母女站在了前边。
年轻的短发女孩打扮精致,浅紫色的香奈儿格子套装裙,还戴了一顶白色小圆帽,先是打量一遍糖水的摊档。
糖水摊档位置很小,透明的玻璃箱架在自行车上,虽然收拾的干净整洁,但看到许多瓶瓶罐罐,方佳佳还是难掩厌恶。
她从来都不会吃路边摊。
毕竟路边摊都是留给穷人吃的东西。
“昨天楚怡打电话说你们没钱交房租,真的吗?”
楚月柠心中有数,这对母女就是方经国的妻子和女儿。她看着一旁同样精致的贵妇,把扫帚放下,拍了拍手,淡笑。
“谢谢,我的事不用你们关心。”
方佳佳耸了耸鼻尖,得意的笑:“妈咪,我都说过姐姐不会领情……”
“等等。”
楚月柠抬手打断,“我只有一个妹妹,麻烦你不要跑出来乱攀亲戚。不过,既然你们已经过来,是否已经将欠我们楚家的七千块钱拿来?”
原主的父亲叫方经国,70年代的时候和母亲结婚当了上门女婿。婚后不到半年,方经国就提出要到香江闯荡的想法。楚家就拿出了七千块钱支援他。
钱就这么一借,再没了下落。
田玉娥掩下眉间的讥讽,心平气和的扭曲事实,“月柠,七千块已经算是一笔大钱。无凭无据,谁都不会随意拿出来。”
说着,田玉娥也不想让楚月柠开口。
“不过不要担心,你没份正经工作,还要供妹妹上学,我看着也心痛,就算你阿爸狠心,我也不狠心。”
“还是和当初的条件一样,只要你愿意叫我一声妈,我即刻劝你爸,让你们搬进东区的大平层。”

田玉娥看着楚月柠漂亮的脸蛋,掩下掩过恨意。正房又怎么样?没命享福死的早,辛苦生下的女儿还不是要喊她做妈?
俩赔钱货刚从内地过来时,田玉娥就让她们改口,谁能想到两姐妹骨气那么硬,竟然敢掉头就出了方家大门,一走就是一年。
如今,田玉娥愿意开出一层房的条件,傻子都知道选。
田玉娥等着楚月柠服软。
俄顷,她没等到那声妈,却等到了一声嗤笑。
田玉娥笑容僵住。
“东区?”
楚月柠觉得人肯定傻了,上辈子她了解过香江不少房产信息,区区一个东区想让她认贼做妈?
做梦呢吧。
“连中西区都不是?你就好意思想做我妈?再者我妈已经去世,你想做我妈,不如先去地府同我妈商量商量。”
中西区是香江的“富贵区”,是香江的地区中心,随便一套房就是几千万。和中西区相比,简直一个天一地。
方佳佳两眼睁大,像是听到笑话,“痴线(神经),中西区是爹地的房,未来是留给我二哥的财产,你算咩东西也敢伸手要?有东区的房给你就已经很不错。”
“你二哥的财产?算起来,方经国发财的时候,启动资金就是楚家提供的七千块钱。”楚月柠毫不上火,伸出手打算和她们细细掰扯。
“照这么算,方家财产不就是楚家财产?毕竟没有那七千块,他也发不了财,我不过只是要一套中西区的房哦?这么舍不得?”
田玉娥看向楚月柠,“我知道你恨我。”
“不过你要想清楚,我和你爸挨苦受穷的时候,你妈在哪里?我和你爸在香江吃馒头的时候,你妈又在哪里?东区的房子值几百万,做人要知足。”
楚月柠越听越冒火,原主母亲被哄着在内地等人,要抚养两个幼女,还得照顾两个家庭的老人。
方经国父母年龄大了,母亲端屎端尿没一句怨言,现在却被小三质问,她勾搭人丈夫的时候,正房在哪?
楚月柠转身提起小桶里的脏水往地面泼去。
方佳佳尖叫,“你眼瞎?对着我鞋子泼,你知不知道一双华伦天奴几贵?”
“纠正一下你,我正在收摊,你挡在我前边不走,到底是你没腿呢?还是你没眼睛?”楚月柠将桶放下,解气微笑。
“慢走,不送。别逼我拿屎尿泼!”
方佳佳见楚月柠真转身,生怕真的端尿出来泼,拉着田玉娥就要走。
离开前,方佳佳看到纸板上的字嘲讽:“算命、风水?真是可笑,几百万的房不要留在这当骗子,随你啊!”
走远后,方佳佳才抱怨,“妈咪阿,都话懒得管她们,你还要给东区的那层楼给她们,我怎么办?就应该让她们在外面自生自灭。”
“你啊……”田玉娥看着天真的女儿万般无奈,“就算我不找她们,楚怡电话都已经打上门,爹地知道我来处理才放心,不然等他出面,看两姐妹过这么惨,心软了搞不好会给她们一半财产。”
“她们收了东区的房子才好,这样我能给你爹地一个交代,她们也再分不走你们三兄妹的财产。”
方佳佳终于明白田玉娥给一套房的良苦用心,被脏水泼鞋的坏心情一扫而空,幸灾乐祸起来。
“楚月柠现在不要东区的房,态度还这么坏,我一定要回去和爹地说。”
“没错,佳佳也终于长大懂事。”田玉娥摸了摸方佳佳的短发,卸下刚刚的强势挂上慈爱的笑容。
母女俩上了停在牌楼的私家车。
方佳佳好奇:“妈咪,这么晚,我们还要去哪里?”
“不就是爹地公司的事?”田玉娥精致的美甲抵着太阳穴,轻轻揉。
“最近公司出了问题,走了不少合作单,风水出了问题,爹地被闹得很烦。”
方经国从开始做生意就非常迷信,田玉娥想讨他开心,决定去旺角找一位很出名的风水大师。
方佳佳想起糖水档的纸板,窝在母亲怀里不安:“楚月柠好像也会看风水?”
“风水?”田玉娥压根就不相信楚月柠有本事,冷哼一声,“怎么可能。”
“香江哪位风水大师没家族传承?楚月柠不过就是为了凑钱下海的江湖骗子。”
楚月柠被闹得有点郁闷,不少档口早已经收了摊,她把小木桌收好放摊车底下,骑着车走太子西道往九龍城街市赶。
夜晚的香江更加漂亮,霓虹灯招牌全部亮起,让人好像置身未来的朋克世界。晚风轻抚,空气中仿佛还有维多利亚港的海水味。
楚月柠驼着重重的摊柜穿梭其中。
红灯亮起。
她按住刹车,一脚踏在地上,风将发丝吹起,她双手往后拨了拨,沉思,“借据到底放在了哪里呢?”
没错,方经国写了借据。
要知道70年代还有万元户的说法,7千块钱在湘城已经是一笔很大的数目。楚家担心方经国在外面乱来,为了给女儿一个保障,所以双方就写了一张借据。
来香江时,两姐妹特意找到借据带了过来。楚月柠决定回邨屋好好问问楚怡。
方佳佳一双鞋子都要几千块,田玉娥的举动分明就是不想还钱。
她一定要找到借据,让方家哑口无言。
街市灯火通明,楚月柠将摊车停门口,刚走下楼梯就进入一个甬道,顷刻被繁杂的粤语包裹。
“六块钱三把青菜,要唔要?”
“新鲜的濑尿虾,闭市便宜卖。”
“靓妹,来睇下?”
商贩们为了卖货,卖力的吆喝着,楚月柠先找到猪肉贩秤了两斤猪肉,才又去卖杂货的商铺。
小店门口摆放着好几个米袋,依次是红豆、绿豆以及西米。
楚月柠抓了一把西米,问,“老板,帮我称五斤西米。”
五斤西米已经够用几天,邨屋房间不大,厨房更是狭小,囤货不宜太多,够用就好。
老板在里面打电动游戏,应了声,“就来。”
说完,他才恋恋不舍的放下游戏机过来帮忙装西米打包,顺便推荐自家来的新货。
“缅甸来的雪燕,老板要不要买点回去试下?”
“雪燕?”楚月柠眼睛亮起,来了兴趣。
老板边给西米打秤,边从店里拿了点雪燕出来给楚月柠查看。
“是喔,野生雪燕白白的很得意的喔。”
楚月柠接过看了看,确实不错。
雪燕取自苹果树的木隋,类似桃胶。而缅甸食用雪燕有千年历史,古时候专供皇宫,后世也有不少女子食用为了美容养颜。
后世有不少雪燕做的新品糖水,非常好喝。光听名字,她就已经联想到几个菜品的做法。
“给我称点试一下。”
楚月柠欣然决定研发新产品,卖不动的话,自己也可以吃的嘛!
“还有桃胶、绿豆红豆,都给我各称十斤。”
楚月柠买完东西,才推着摊车出了街市,没走多远就看到很多军装警在街巷拉黄条,旁边佝偻着背的阿公吓得全身发抖,很快就被军装警扶走。
不少市民街坊窃声讨论。
“阴功咯,又发生命案。”
“听讲尸体被分尸装在彩色胶袋,还没了皮。”
“没皮?人皮?那会去哪里?”
“鬼知咩,凶手真是丧心病狂。”
楚月柠看着街巷里冲天的黑气,推着摊车与熄火停下的警车擦身而过。
砰的一声,警车门被重重关上。
四个人跳下车,为首的男人即时掏出警察证件给军装警看,修长的手提起警戒线,弯腰进入命案现场。
其余三个男警探对视一眼,纷纷跟上。
“林sir。”男人先和维护现场的冲锋队警长对打了个招呼,“现场是个什么情况。”
“周sir。”林sir见重案组的伙计赶到,不由松气,带人往潮湿的巷子里走,“今日也不知走什么运,带着一班手足巡逻,马上交接班还碰到人报案。”
“据捡垃圾的阿公复述,他打开胶袋首先看到的是一大块排骨,以为是街市里猪肉佬丢掉的坏肉,准备拖回家喂狗,结果看到底下还有一整颗头颅。”
林sir说着,已经带男人走到现场。
男人眼底带着很高的警惕,先是观察街巷环境,才将目光转向潮湿肮脏的垃圾桶旁装着尸体的彩色胶袋。他从口袋取出白手套戴上,“法医来咗没?”
“马上就会到现场。”林sir汇报完毕,就把现场移交给了CID的同僚。
三个警探也跟过去看,大家戴好手套,周风旭将拉链打开,当看到彩色胶带里被斩成一块块的尸体,他们神情猛变。
整条尸被扒了皮,就像劏完的猪肉,脂肪肉质层层鲜明。
最边的甘一祖没忍住,跑到巷尾去呕。
经验丰富的老警察罗七忠则摇头,“真是可怜,整条尸都没有一块皮,是不是又一宗鬼杀人啊?”
“鬼杀人?”呕完回来的甘一祖拿包纸巾擦嘴,不知所云。
施博仁解释:“前天你放假不知,我们接了一宗棺材钉致死案,死者手持棺材钉。”
施博仁双手一上一下紧握对着头顶,模拟手法,“从头顶贯穿而入,七孔流血,开始以为是谋杀,查来查去又根据目击者口供,结果确定是自杀。”
施博仁又把叶天良棺材封井的事说完。
“死者用棺材钉刺穿亡妻的头骨,后来又发癫一样自杀,不是鬼杀人是什么……”
周风旭打断,“让你查井边的脚印,进展如何?”
施博仁愣住,脖子跟着缩回,嘟囔:“又没监控又没目击者,只有井边一堆人脚印,点(怎么)查哦?”
“你也知人脚印?有人怎么会出现鬼?”周风旭盯着彩色胶袋里的尸,不忘叮嘱施博仁,“叫法证科把脚印信息留好,对方迟早会露出马脚。”
他从不相信什么鬼杀人。
有犯罪,就会有真相。
棺材钉自杀案太过诡异,他一定会找出线索,把疑问衔接上。
法医提着箱子到达现场。
大家停止聊天。
蹲着的三个人陆续起身,开始勘测现场……

楚月柠将摊车停进邨屋楼下,刚打开门换好鞋。
卫生间门打开,楚怡弯腰扒墙出来看,蓬松的头发盖脸,眯蒙着眼含着牙刷蹦出一句粤语。
“家姐,又这么迟回来?”
楚月柠晃了晃肉,“你看这是什么?”
只听楚怡一声尖叫,紧跟着传出自来水哗啦啦的声音,厕所门再度被打开。
楚怡的小丸子睡裙前襟因为着急被自来水打湿一大块,她杏仁眼里含着兴奋的光,两手交握抵着下巴,“你真的买了肉啊!”
“啊啊啊!我要吃辣椒炒肉!”
香江粤菜清淡,楚怡是湘城人喜辣喜重口味所以一直吃不太习惯。
“呜呜呜……姐姐,你太好了。房租都交不起,我们竟然还能吃上肉。”
“谁说交不起房租啊?”楚月柠将肉递过去,打趣,“既然这么开心,一定不介意亲自下锅的吧?”
楚怡眼泪汪汪瘪嘴,“姐姐……”
“毕竟,工作一天也很累啊。”楚月柠只一句话,楚怡二话不说提着快速窜进厨房,睡裙的摆子像涟漪在空中滑出弧度,急匆匆丢下一句话。
“给我十分钟。”
厨房门关上,里面很快传来锅铲的动静。
楚月柠收回视线,将提进来的货放在八仙桌上,漆红色的木桌掉了不少漆,东西刚放上去四肢就摇晃,她又将木桌往墙壁推近,轻微砰一声,坑洼的墙面就簌簌掉落墙灰。
楚月柠扬手将灰尘挥开。
千五块的房租总面积不到12平方,房间只有小小一扇玻璃窗,通风全靠它,热天又闷又潮湿。
上辈子,她住的卧室都不止这点面积。
楚月柠无比怀念的浅叹,“还是得多赚钱啊。”
说完,她又将目光投向房间唯一的木柜,搭了把木凳,踩上去翻找从湘城带过来的行李。
结果是翻找半天,都没有翻到借据的踪迹。
她能力都消耗在破风水局那,新积攒的功德也还要维持客源。不然,也无妨掐指算一算。
“阿怡,带来的借据知不知道在哪里?”
楚怡刚好端着香喷喷的青椒炒肉出来,歪头回忆了会儿,小脸皱起,“柜子里没有吗?”
“没有。”楚月柠从木凳上轻跳下,担心吵醒楼下的居民,把木凳轻手轻脚到八仙桌旁。
反正暂时不急。
她也没再翻找。
楚怡将菜放八仙桌上,装了碗白米饭递过去,不解,“怎么突然要找借据?”
楚月柠将方家母女不肯还钱的事说出。
楚怡生气极了,咬着筷子,“简直无耻,那个人明明就和外公借了七千块。”
“你会讨厌我拒绝了东区的套房吗?足足有百多平方哦,比起我们现在住的地方简直像豪宅。”
毕竟,东区的房要给她们的话,楚怡也有份。
楚怡有权利知情。
“才不要。”楚怡埋头扒饭,皱眉挤脸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谁要她们的臭房子。”
“对了。”
楚月柠想起刚进门口摆着的皮鞋,“你皮鞋开口了吧?有时间带你去买双。”
香江学校统一都是穿白袜+皮鞋。
楚怡只有一双,还已经坏掉。
“不用。”楚怡完全不在乎,“我拿胶水粘住就好。”
楚月柠惊讶:“我看皮鞋上已经有过胶水的痕迹。”
“不影响。每天粘就是,几百块一双呢,丢掉太可惜。”
楚月柠还是决定有时间去买一双,也没过多纠结,两人吃完饭,楚怡收拾桌子洗碗。
楚月柠则从衣橱拿衣服进浴室冲凉,打开花洒,水珠喷、洒,她伸手将玻璃镜上的水雾擦干净,见到镜子里的倒影时,愣了下。
镜子里的女孩肌肤白皙,狭长的荔枝眼,齐腰长发,鼻梁旁一小粒黑痣带着淡淡清冷。
这幅相貌除了皮肤干燥些,竟然和上辈子的她长相一模一样。
楚月柠不再看,水雾冲上镜面,她拿过洗手盆上早已空的香波瓶,努力挤了点液体快速洗头。
一夜过去。
天渐亮,金黄色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邨屋的地板,邻居老式唱片机缓缓播放着港乐,与泼水声、街坊打讲声交缠一起。如沸水般,深水埗的街巷渐渐苏醒。
楚月柠睁开眼,看着墙上泛黄的四大天王海报,缓了一下大脑,等彻底清醒,她才掀开被子,攀上两节梯子去看上铺,女孩盖着花色薄被还在闭目歇息。
周末时间。
她没吵醒楚怡,快速进卫生间洗漱,出来时看到窗外的金色曦阳,不由心旷神怡、斗志满满。
可惜没找到借据。没关系,慢慢找就是。
楚月柠握拳默默打气:“好,做好糖水的用料,再去找房东补足房租!”
三个小时后。
楚月柠把剩下1100块港币交给房东。
房东头发全用滚筒绑起,牙签挑了挑牙齿,单手举起将一沓港币撒开对着阳光照了照,笑容满面,打开抽屉将钱塞进去。
“妹妹仔,不是我故意为难你,我统共就两间屋也是想讨生活,下次交租要早点,香江不是人人都像我这么好。”
楚月柠听着房东的碎碎念,心底暗暗吐槽。
决定赚到钱一定要换个大房子。
告别房东,楚月柠驮着满满一车糖水出了元洲屋邨,刚出门口就看到拿着把桃木梳梳头的小老太。
“阿山婆?”楚月柠眼眸含着惊喜,刹车停下,“你不是住在九龙塘?”
阿山婆右手挎着个背包,笑着解释,“是呀,玩的好的姐妹住在这嘛,打电话说这段时间她睡不好觉,我过来陪陪她。”
话音刚落,阿山婆布满皱纹的单眼皮看向摊车,“就出摊啊?”
楚月柠听着阿山婆夸奖勤力,两眼弯弯着微笑,“早做早赚嘛!”
“又是。”阿山婆若有所思的交代,“骑车慢点啊。”
楚月柠两眼弯弯,踩车回首,“知啦。”
阳光洒在女孩白皙的脸上,画着大力水手的卡通T恤被扎进灰色中长休闲裤里,一截白袜搭配着回力球鞋踩着脚踏。
阿山婆见摊车消失在街巷,感慨,“真是靓过海报上的女模特,柠柠生的这幅模样,不去竞选TVB港姐太可惜。”
感慨完,阿山婆才挎着包袱往邨屋走,好不容易找到是哪栋,老眼昏花的眼忽然找到一抹光,寻了过去。
邨屋旁边的草丛里,竟然有个盘头发的阿婆跪在地上祭拜土地公。
李师奶在地上摆了三大叠水果,双手合十跪在地上,眼袋耷拉乌黑,一道道波浪皱纹的脸上满是憔悴,讲话都有气无力。
“土地公公啊,我是想有人陪伴没错,我也确实想要相亲。但是……对方总得是活人,是唔是?全都是死人,是不是过分咗啊?”
李师奶生无可恋,“昨晚和我相亲的竟然就是前三天被车撞死的三叔公,唉,我们是亲戚嘛,乱,伦搞死人喔。求你啦,土地公,保佑我别再发噩梦。”
“红梅?”阿山婆健步冲上前,将人拉起惊讶,“你怎么在拜土地公?”
李师奶愣愣的被拉起,她见是阿山婆,冰冷的手忙抓住对方不停打着哆嗦,“山花啊,我好怕,好怕啊。”
“别急,慢慢说。”阿山婆扶着李师奶在草丛旁的石阶坐下,“究竟怎么回事?”
李师奶苦不堪扰,“我每晚都梦见和人相亲啊。”
“咦?”阿山婆面色正经,“你孤身寡人,好事喔。”
“好咩鬼啊,我催(呸),全部都是死老头。见过阎王爷的人来和我相咩鬼亲啊!他们想娶,我都不想嫁。”李师奶被折磨的瘦了大圈,“害得我每晚都不敢睡觉。”
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阿山婆也没留几个好姐妹在世上,见李师奶满面憔容,心也扎扎跟着痛,帮着想办法。
“每晚都做噩梦,有可能是中邪,去找大师看看吧。”
李师奶叹气:“看大师?阿荣最憎神神道道的事,如果让他知道啊,一准又怪我不相信科学啊。再者,我也偷偷去黄大仙庙拜咗,根本没用,不知道怎么办。”
“阿荣不会怪你的,毕竟你是他阿妈。”阿山婆想了想,握着李师奶的手起身,“不如这样,我认识一个后生女,玄学方面我看她很有天赋,让她给你看看。”
李师奶怀疑,“行不行的哦?”
“好过你在这里愁容满面求土地公啦。”阿山婆性格风风火火,拉着李师奶就要去庙街。
“等等。”李师奶打转身,“我先去楼上锁下门。”
楚月柠到了庙街,周末外地游客多,人流量一下大起来,整条街上全部都是人,摩肩擦踵。
好不容易才停好车。
楚月柠费力将小木桌从摊车底下拖出打开,干完事,舒缓松气停了下,又转身去玻璃柜上的小抽屉里拿出三角巾,先把自然卷蓬松的长发绑起,然后用三角巾把刘海三七分往后下绑住。
她从裤兜里拿出巴掌大的小镜子,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发丝掉前边才放心。
“来这么早?”林家桦也推着摊车赶到,将新做的热蛋挞抽出来放台面,看着人流量大起来的庙街,眼镜底下都是笑意,“这么紧张形象?”
楚月柠摸摸鼻子,眼睛向上看,脸颊微鼓,“没办法啦,饮食行业要多注意卫生嘛。客人要是看到糖水里多一根头发,怕不是要把我摊档拆掉。”
“夸又夸张了点。”林家桦从车上搬了个烤箱出来放在摊档的桌板上,弯腰去插电插座。“不过,今天人多,希望你和我都能多些营收。”
“希望如此啦。”楚月柠刚接话,听到对面砰的一声,两人停止聊天看过去,发现是车仔面阿强沉着脸,把一堆塑料碗砸地上骂着做事的伙计,看起来怒火爆天,目光还频频看向糖水档。
林家桦顿感不妙。
阿强曾经是黑社团的成员,虽然已经金盆洗手,但是杀气还是很重,看这幅仇恨的模样,应该是叶天良死了,他心有不满。
“叶天良对他算是有救命之恩。如今人死了,要小心他来找麻烦。”
“没事,不怕他。”楚月柠收回视线,转身去打开冰棍箱,“对了,新研发了一种糖水啊,要不要试试?”
将炖过的雪燕盛进碗里、再依次放入脆爽的淡红色的桃胶、西米露,最后冲入冰冻过的奶白色椰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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