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近乎要耗尽耐心,终是见清雅掀了珠帘走了进来。她道“世子,姑娘刚梳洗好,您可进去了。”
阮义舟闻言点了点头,踏步走了进去。
他刚一进去,就见阮瑶清打了个呵欠软绵绵的从里寝里出来,依旧是一身素雅衣裳,再简单不过的钗镮首饰,却是将她承得灵透蕴秀,散着一缕缕青烟袅袅的神仙气儿。
“又没睡好?”
阮瑶清瞥了他一眼,略是有些幽怨“自是没睡好,一大早叫人扰了好觉如何睡得好?”
阮义舟:“……”
这天巳时了,再过三刻连晌饭都能用了,还早?
“早些出门吧,我让成三天韵馆的厢间,这时间尚好,便先去那处带你尝尝长临的地道味道。”
阮瑶清闻言眼眸忽而一亮,迷糊状霎时一扫而空,来了精神,有些雀跃的便要拉着他出门。
天韵馆的菜式,前世里,她自入宫后便再没尝过了,要说多好吃,比起宫里头的山珍海味自是要差了不是几许,但却是叫阮瑶清最是心心念念的……
第17章 榜意
一听是去天韵馆,阮瑶清慵懒一扫全无,半分都不肯耽搁,一双秋水的眸子亮晶晶的笑着,说着便环着阮言文往外头走。
阮言文好笑的低头,上下扫了她一眼道“就这么出去?”
她撅了撅嘴,蹙眉伸手朝清雅吩咐道“把那帷帽带着。”
清雅应声答了声“是”便回头去取。
阮瑶清再瞥向他“这回能出门了?”
见她小脾气颇多,阮言文心头却略是柔软,月初时见她那副令人心疼的懂事模样实让他难受,见她如今终有了女儿家的娇俏,心安下几分。
伸手抚了抚她脑袋,便由着她拽着自己出门去。
他们这边刚相携出了府门,便有人递信件进了东宫。
何厚此刻正俯身禀报“殿下,皇后娘娘那厢派了些人来服侍,可要安排?”
徐元白拿着毫笔用朱砂在吏部的折子上勾了个红圈,才分心问他“什么人?”
什么人?
何厚想起那些奴婢的婀娜身姿,不免觉得有些难以言说,毕竟皇后那意思显然也是只可意会的事儿,正要说是些服侍的婢妾,却忽而叫人打断。
“殿下,禄二有事要禀。”殿门外忽而想起禄二浑重的声音。
自阮瑶清回长临后,他便让禄二守在阮府,他忽而来此,必是与阮瑶清相关。
徐元白闻声顿了下,挽袖搁下了毫笔“进来。”
禄二推开门来,进殿后目不斜视走到徐元白跟前禀报“殿下,阮姑娘出门了。”
“出门了?去哪?”
“天韵馆,世子定了厢间,奴已将左右两个隔间都包下了……”
话还未落,就见坐上的人站了起来,颇是赞许的看了他眼“事办的不错,下去领赏。”
“走,去天韵馆。”
说罢便让何厚去安排车马。
何厚眼见着他脚步不停,想起皇后的指过来的那波人“殿下,皇后娘娘派过来……”
是了,还有这事。
脚步募得顿下。
此刻他却无暇顾及,左右不过是来照料他衣食的,袖子一甩便道“你去安排就是,留侧殿伺候便罢……”
何厚愣了一下,最后只得悻悻将卡在嗓子眼的话压下,低头答了声“是。”
急匆匆便退下办事去了。
至晌午,何厚领着那美人们路过华庭,安排进了太子侧殿,一路走来多少眼睛瞧了个清楚。
东宫收了七八个窈窕美婢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不过半日便传进了宫中大小殿宇。
成韵馆落在长临间繁荣中位,占了最好的地段,门庭若市般繁华,马车刚停到门口,便有小厮上来迎人。
五恣丢了牌子过去,小厮看了是天字间的客,笑着便将人往里投引。
带着帷帽的阮瑶清被清雅扶着下了马车。
“贵客里头请。”
阮言文点头,看了眼稳稳落地的阮瑶清便往里头去。
刚至拐角处将要上楼,却听一人喊了声“阮世子?”
阮言文回头,见着来人,他顿了一顿,忽而见他转头对着阮瑶清道“你先随着小厮去,我一会便道。”
他如今在官场,见到人自是少不得要应酬的,左右逢源自是必要的且躲不掉的事儿。
阮瑶清瞥了眼来人,心头闪过一丝恶心,知阮言文担忧什么,又掩了掩帷帽,乖巧的点了点头,便跟在小厮后头往楼上去。
那人看了眼阮瑶清消失的背影,眉眼里带着些不可言说的黏腻笑意,“你今日请了休沐?原是来这处?”
阮言文往那个方向挡了一档,面色微冷朝他作了一揖道“家妹初到长临,今日我得空带她出来看看罢了。”
“你妹妹?”
阮言文颔首,看了眼跟在他后头的女子,想他平日里的作为,倒是毫不吃惊,随意寒暄了两句,便告辞离去。
那女子忽而靠近男子身侧,暧昧耳语问他,竟是丝毫也不遮掩“公子,那位是?”
唐榜意啧了一声,拿手捏了女子脸蛋一下,言语里无不轻佻“粗悖武夫罢了,怎么?余娘瞧上她了?”
那女子拍了拍他手,一脸的娇俏笑意,嗔道“唐公子哪里的话,余娘眼里是瞧得见你一人呢,你这般说话,未免伤了奴家的心呢。”
声音婉转若莺啼,直娇的男人眼眸深了三分,心都酥软了,笑了一声,便拉着她往楼上厢房里去。
只听“砰”的一声,门被猛然推上。
阮言文刚进了厢房坐下,便听到外头这一声,只挑了挑眉,没做声。
他直往窗栏处去,推开了紧关的窗,霎时清风缓缓吹来,他深呼一口气。
“方才那人是谁?哥哥的同僚?”
阮瑶清到了杯茶盏递给了他。
他“嗯”了一声,接过茶喝了一口,才道“你看到他了?”
她还未来得及应,却见他皱眉嫌弃道“一个混账出世的粗鄙之人,往后若是见了,务必绕道而行,可听到了?”
阮瑶清乖巧的点了点头,便是不叮嘱,她也会避着他的,那人正是唐亭羽兄长,平日里斗鸡走狗,风月膏肓无所不通,无所不沾的。
却也怪哉,他人却是极有才干的,谁能想到如此糜烂之人,是状元出身,他如今所在官职,没靠他唐家根基半分,是让徐元白既头疼又偏爱的存在。
阮言文似是还不信,还睥睨着她。
阮瑶清觉着好笑,她将茶盏放下“我见着他眉眼生的尖长,三庭五眼皆是傲气,是个惹祸不安生的主,兄长你也离他远着些,别叫他带坏了。”
阮言文“……..”
他走到桌前坐着,敲了敲她眉间“去了两趟观里,真当自己是个赤脚神仙了?”
“疼!”她嚎了一声,眸光一闪,撅着嘴道“你还不信?莫须先生可是收了我做徒儿的,他道我极有天赋,学习这些可是快了。”
阮言文只当她是说笑,毕竟三危观上那位,笼统不过只收了展望一个徒弟罢了,是故,只长长“喔”了一声。
见他不信,她心下生笑,面上却是一副生气样子,纤细手腕搭在桌上,撑着小脸,气呼呼道“你怎不信我,哪日见了师父,我可要他给我作证!”
“好,好,真的真的,我信你就是,来尝尝这个如意卷,味道不错。”话是如此说着,面上却是笑着摇头,哪里有相信的样子。
阮瑶清“哼”了一声,夹着如意卷点头小口咬了一下,细嚼慢咽起来。
低垂的眉眼里皆是得逞的笑意,她已经全盘交代清楚了,是他不信的,可与她无关。
他们这厢刚止了话,隔间的厢房便被推开,徐元白抬脚进里,一眼就挑中了凭栏处那山窗,他坐在那处,恰能透着光隐约瞧见对面人绰约身影。
他能听到对面女儿娇俏打趣笑声。
“画册你看过了吗?”
阮言文皱眉,喝了口鸡汤,转头问她“什么画册?”
“嫂嫂的画册呀,大哥你不是要挑嫂嫂了吗?”
这话说的突兀,让正喝汤的阮言文呛了一口,止不住的磕了一声。
“你怎知道的?”这事早叫他扔到了脑后,他若不提,他压根记不起。
阮瑶清咬着勺喝汤,分心答道“李叔选好了人送去爹爹书房,恰叫我撞到,我便提前过目了。”
他眸子睁大,满是吃惊“你都看过了?”
“嗯,都不大好,不过有一个,我瞧着极好,运道什么的我都算过了,可放心,画册我叫菱月昨日就送到你书房了,你没瞧见?”
阮言文:“………”
他上哪去瞧!昨夜公事便是忙到天黑,回府后为了她的事儿焦心许久,书房都未进去过,怎想到她倒是心大,都操心到他了,连运道都算过了,倒,真是真贴心啊
他扶额一叹气“你近日可是有些闲了?身子既好清了,明日我请教习嬷嬷教你学些东西,省的心思多操心些有的没的。”
听到教习婆婆四字,阮瑶清只觉得头大,想起前世里被折磨学那些规矩,浑身便觉得疼,她将勺子一放,瞪大了眸子红唇一嘟起,看他叫屈道“哪里是操心有的没得,兄长的事儿哪里是闲事嘛!”
阮言文不语,只盯着她。
她看了一会,见他半分不让,便软了下来撒娇举着手认输道“我错了,错了,以后再不掺合你的事儿了,我这身子才好没几日,哪里经的起教习婆婆为难喔,在缓缓,在缓缓可好。”
阮言文本也就没狠下心来罚她,见她认错,态度微缓,却仍端着“请不请,何时请,还要看你闲不闲才是。”
她忙摆了摆手“不闲,不闲,一点都不闲呢,每日醒来就日上晌午了,打个磕巴就到晚上了,就该晚睡了,一天就那么短,半刻都不闲的。”
阮言文“……”
忽而觉得,这教习婆婆是有些必要要请的。
隔间的徐元白嘴角掀勾,摩挲着书中的玉扳指不住的摇头轻笑,耳边皆是女儿家的娇俏可爱声。
守在一旁的利一禄二兄弟两,相识一看,皆是极为默契的挪开了双眼,看向了别处。
约莫半个时辰后,阮瑶清缓缓吃了最后一个甜点,才喝下了碗筷。
她抬头问他“接下来去哪?”
“先去趟红袖斋,再去如意坊,总是姑娘家爱去的地方,先带你逛逛。”
阮瑶清点了点头,无甚异议,她已吃饱喝足心满意足了,接下来随意拉她去哪都可。
徐元白坐在凭栏处喝了口茶,闻言眉头一挑,指腹摩挲了下茶盏,招来守在一旁的禄二。
顾及这边隔音不好,他低声吩咐了几句,待说完,就见禄二面色几不可微的扭曲了两分。
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徐元白,摸了下额间,才应是退了下去。
第18章 初见
自出了天韵馆,他们便直奔红袖斋,掌柜的一见是侯府的车马,笑脸将他们引进了门。
阮言文大掌一挥,便叫拿出时下最新的成衣出来,一一落在阮瑶清面前让她挑选。
见她像是没瞧上似的,掌柜的更觉她是见惯了好东西,对这些普通花样没什么兴趣,眼眸一转道“姑娘面若桃粉,生的是碧落天仙之貌,穿什么都好看,但唯有精品才得相宜,小的这有时下最新的雪缎,姑娘瞧瞧。”
阮瑶清双手托腮,眼皮一耷拉,索然寡味似的点了点头,饶是阮言文都瞧出来她兴趣缺缺。
掌柜的应是,忙喜滋滋的让小厮去取。
她又懒懒的打了个呵欠。
“困了?”
阮瑶清点了点头,百无聊奈。
他那手中扇骨轻轻敲了敲她额间“一日日的,怎这般嗜睡?”
她摸了摸额间,红唇微嘟,也不反驳,她也不知为何,重生后的她,似乎格外好睡,像是将前世殚精竭虑失眠的觉都补回来一般。
见惯了宫中星罗云布的绫罗绸缎,她是实在提不起兴致来,随意点了几身略素色的,没做耽搁,便出了红袖斋的门。
而后逛那如意坊,她亦是如此兴致索然,阮言文也不强求她,替她选了些金簪钗子玉石翡翠便罢。
只临出门时,阮瑶清瞥见了一根碧玺玉兰的簪子,簪花精小可爱又用金边攢着,淡雅又不失贵气,她越看着越觉得眼熟。
“大哥,我要这个。”她将那簪子拿起样了样。
难得她千金开口,阮言文自然允了,朝成三看了一眼,成三会意,掏了银子递上。
阮言文本以为她会簪上,未想她递给了小厮“包好了,给他。”
说着指了指阮言文。
“给我?为何?”他个大男人要什么簪子?
阮瑶清唇瓣一勾,眼里头很有深意道“先收着就是,以后用得上呢。”
说着阮瑶清便打头走出了如意坊,阮言文只得接了簪子跟在后头,她让菱星扶自己上马车,刚刚坐稳,五恣匆匆而来。
对着阮言文耳语一阵,便见他眉头略紧略有踌躇。
“可真?”
五恣点头“唐家公子方才已匆匆去了,定是无误的,世子可去?”
阮言文瞅了眼车厢,喊了一声“阿茗。”
阮瑶清掀帘,见着五恣便知道他定是有公务要办,阮言文三言两句道清原由,她了然道“大哥你有公事儿快先忙去,不必为我操心,我先回府就是。”
阮言文颔首“我还让成三赁了雨湖亭的舟,荷花开灿甚至好看,倒也不必为了我改了行程,你先去就是,晚些我来寻你。”
赏荷不赏荷的,阮瑶清不大在意,但为让阮言文安心,点了点头,道“好”。
他留下成三护着她,便转身离去。
成三跳上马车坐在栏上,握住缰绳“姑娘,坐好了,咱这就走。”
“好。”
闻言,成三挥起缰绳“驾!”一声,马车缓缓前行。
约莫半刻钟,成三停稳马车敲了敲车壁“姑娘,到了。”
此刻正是日落西霞时分,今日天朗,除却云彩依依,处处皆是灿阳相伴,天被染的酚橙一片,印在湖水里潋滟冉冉,煞是好看。
刚下马车,一阵清风徐来,隔着帷帽,她也能闻到不远处的荷花幽香。
这处做生意的船伐颇多,便是日落西山,此刻人也攒动,夜里似是还有游湖会,不断会见马车缓至。
也不知怎的,约定好要候着的船家竟是还未到,成三在人群里找了会也未见人来,他转头道“姑娘稍等,我去寻船家来。”
“你去吧。”
成三应是,临走时看了眼菱月,让她守好姑娘,菱月会意点了点头。
阮瑶清站在原地等着,忽而觉得耳畔边响起人嘈杂争吵的声音,她转头看去,果见不远处有两波人在对峙。
听了会,像是为了自家车马位的缘故,两家人互不相让。
菱月甚至警觉,拉着阮瑶清望侧边的位置靠了靠“姑娘往这边站站,未免波及到。”
她正说着,却见那两波人果然打了起来,那也便罢,抄起手上的东西往对方身上招呼,不仅如此,那搅打在一处的人,竟然渐渐往阮瑶清这边靠了。
人打了狠了,拳脚皆上,阮瑶清一行人不住的往边上躲去,只尚赶不上他们靠近的步伐。
忽而听到“啊”的一声惨叫,一墩胖男子叫人踹翻,那人正要直直的往她们身上扑去。
菱月菱星忙护在阮瑶清身前,那男子跌在她们身上,却是力道极大,两个小丫头哪里敌得过扑来的力气,她们稳不住身子就要往阮瑶清身上摔去,菱月一个眼疾手快,将阮瑶清退到一旁“姑娘!小心。”
只是力气大了些,阮瑶清叫推的往地上趴去,眼看着就要结结实实的面朝地摔去,两个丫头急的直叫姑娘!
阮瑶清何其无辜,心中不住哀嚎今日是出门没瞧黄历?怎这般倒霉,这是要破相?
她来不及思索,用手护住了脸,眼看着就要摔倒在碎石地上,咬唇闭眼便等着那疼痛袭来。
只她忽而觉得叫人拦腰抱住,还未反应过来,被人抱着离地,转了个方向才堪堪被轻柔放下。
“姑娘,姑娘,没伤着吧!”
两个婢子挣脱了那人,忙喊着就要赶上来。
阮瑶清回过神来,转头想看向了仍环抱着自己的那人,只还未瞧见,鼻息间便传来一股极其熟悉的香道。
几乎是在刹那间,所有斑斑记忆袭来,这香味是他!
她真是癔症了,怎么会连这个味道都能忘却,她心下一坠,拳头紧紧攥住衣角,待看清那人面庞上,人似傻了一半滞住。
真的是他!
帷帽遮掩下的小脸,登时惨白一片,她咬住唇瓣,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以为,这一世他们不该再见面才是。
面前男子一双冷目似雪般灼人,直冷的阮瑶清打了个寒颤,推开他扔环抱自己的手。
不可抑制的往后退了一步,与那人拉开了距离。
“…姑娘,你可有事?”
徐元白当她真的被方才的混乱吓坏了,心头忧忡,也不甚在意她与自己拉开的距离,忙温声问她。
两个婢子此刻已到她身边,将她护在身后,上次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下,见未见到伤处,才缓缓松了口气。
“姑娘,姑娘!”菱月喊了两声,只见她仍旧呆呆的,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边喊着边叫了两声,才将她缓缓惊醒似的,有了动静,菱星握住她手轻声问道“姑娘,可伤着了?”
她虚弱摇了摇头道“无事。”
菱星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徐元白道:“姑娘,是这位公子救了你!”
她望着那人,只觉得恍如隔世,上一会见他,他还躺在棺材里,闭目躺在里头死的透透的,如今却是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了。
凡事种种,皆如过眼云烟在她眼前闪过。
只见她微微侧身,低头福了福腰,身纤素梅般,声音温温柔柔却透着清凉之意,她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徐元白见她温婉,声音似敲进他心间,定定看了她一眼,手轻轻摩挲笑道“不必客气……”
他正预备再问她家在何处,姓甚名,可要送她回家云云……
却忽而见她颔首道“我还有事,公子告辞!”
“欸?”尚未给他反应,她便要抬脚离去。
两个丫头见状忙跟了上去,只清初瞥了眼正低头的利一,微微皱眉。
她似阵风一般,片刻便消失在他面前,像后头又洪水猛兽追她一般,让他愣在原地,尚摸不着头脑。
他面色微僵住,看着她消失的背影,不可置信喃喃道“她这是走了?”
都还未瞧清楚他的脸不是……
利一颇有不忍,看了眼那方向,答道“是的,殿下。”顿了一下,又道“已经走的没影了……”
“这怎不对,不对,这不对啊!”他希望许久的一见倾心未曾出现,别说倾心了,她怕是连自己长什么样子都未看见,那他今日设这局是为甚?
原本期许满满的心,募得便被浇了盆冷水,整个人里里外外透心凉。
禄二眼望着徐元白陷入震惊失落不可自拔,走到他身侧小声安慰道“阮姑娘是闺中女子,少出外来,又养在陈老夫人底下,规矩森严,见殿下生的倜傥玉树定是含羞,哪里还敢与殿下言语……”
他边说着,利一也听的认真,只他面色略疑,看了两眼未说什么,他实在觉得他这弟弟当真是巧舌如簧。
“当真如此?她是羞了?”
禄二将头埋的低低的,应了声“是。”
他静默沉思了一番,仔细想了想禄二所言,觉得也有些道理,她之前是养在深闺之中,连门都少出,偶遇他这般面若冠玉的男子,一时羞涩无措躲开也是对的,冰清玉洁的姑娘,哪能随意与人攀谈。
如此想着,徐元白心也渐缓了下来,想她离去是因着羞涩无措,心头竟是渐渐甜丝丝的,似有甘泉流过一般。
看着她离去的地方,不自觉也跟了上去。
利一禄二相识一眼,利一凑近他小声道,“你怎知道阮家娘子是害羞跑的?”
禄二摇头叹气,他哪里知道阮家娘子是为什么避开的,不过是信口胡诹哄太子高兴罢了。
阮瑶清一一行人进了荷池园内,便瞧见成三,他寻到了船只。
她二话没说便踏上了船,两个丫头见她脚步匆匆,忙扶着她便跟了上去。
“姑娘,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还是被吓着了?”菱星坐到她身侧,小心看着她。
她坐在船舫风口处,一把掀开头戴的帷帽,一张清丽泛白的娇艳露出,眼尾处微微泛红,任谁看了也心疼。
两个丫头当她是被吓的,忙安慰起来,那争吵生的突兀,谁也没想到会被波及到。
“姑娘喝口茶,压压惊。”
她手拿着茶盏,莞尔一笑,倒了声无事,便低头浅酌一口,茶盏之上,是她微沉深沉的眸子。
许是这船坊上微风阵阵,清香缓缓,让人心情轻松,一叶轻舟泛于河池塘上,几株正盛的荷花微微斜枝开着,恰撑到了船坊边上,菱星伸手,便摘了下来。
“姑娘,你瞧,这荷花开的多好看!”
她手捧着那荷花,捏着绿根茎,低语一声道“是好看……却是留不住。”
她觉得,自己犹如这盛放的荷花,它未招惹过旁人,只是开的妍丽,叫人看上,便是被攀折下来,或是被养在瓶中,或是被丢弃在路边,总归是死了便没有了,再下一年,便开不了了。
她想躲开,躲到宫里头他定下了太子妃为止,最多两月,太子妃位置必将落定。若是没有皇后来要画像与今日的相遇,她或还能再长临呆着,但如今这情形,怕是呆着呆着,便逃不掉了。
可她能躲到何处呢?
她正想着,船坊忽而停下,侧边划来一只小舟,上头正是姗姗来迟的阮言文。
他已知晓方才的事,刚上船坊便寻到了阮瑶清,他上下扫了她一眼问道“可受伤了?”
“没事,兄长事情处理妥了?”倒是出乎她意料的快。
阮言文点了点头,他原以为是什么大事,到了才知道是丢了三册证言,因着是目下正断的案子,这事儿便可大可小,他们便一同翻查起来,半刻钟后不知被哪个同僚翻找到了,这事儿便过去了。
从京兆府出来,他便匆匆往往这喊来,阮言文见她面色微白,被吓的忧心忡忡,忙让三成寻船夫赶船上岸“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
阮瑶清自然无异议,点头答好。
徐元白眼见着阮言文扶着她上了马车,日已渐黑,马车向西迎着落日而去,光洒在车马上金冉冉好看,而背着落日处的荷塘一侧,他笼在里头陷在暗里。
黄昏一更的梆子敲响过阮府门前,此刻也是戌时,阮瑶清今日劳了一日,晚间没怎什么胃口,喝了几口参汤便歇息了。
菱月掩上了菡萏院的门,穿过回廊,直奔小书房而去。
一刻钟后,“叩叩”两声,她敲响了小书房的门。
听到里头人应声,她才开门进去。
阮言文将手中书册往旁边一摆,有些讶异道“你确定没看错?”
菱月点头道“奴婢确定没瞧错,今日搭救姑娘的那位公子身侧的小厮,正是那日您前日来三危观接姑娘时候在山脚下那位车夫。”
她当时就觉得眼熟,想了许久才忆起,便是片刻都不敢耽搁的过来禀报。
阮言文垂首,手揉搓着手上的佛珠串子,利一是太子的随从,能让他跟着的,那今日的搭救阿茗的便是太子了。
可,怎就这么巧?
他皱眉看向跪立的菱月“今日之事,一字不漏的说说清楚。”
菱月点头应是,将今日下马车后发生的事情尽数道来。
因着今日这场意外的相见,让阮瑶清辗转难眠,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
她现在满脑子皆是逃离长临这牢笼的法子,她忽而灵机一动,父亲后日便要启程南下去!她与之一道儿也不是不可。
她猛的坐了起来,掀开了帐子朝外头喊道“菱星,菱月”
时间尚早,菱星还未歇下,今日她守上半夜,听闻阮瑶清喊,推门便了寝内。
边燃灯边问道“姑娘,怎么了?”
她披散着墨发,一双黑瞳在烛火下盈盈闪闪,乖巧的坐在榻上,问道“现在几时了?”
菱星看了眼更漏,答:“戌时三刻了。”
那是有些晚了,她却还是不死心,睁着一双妙湿的眸子问道“父亲可歇下了?”
“侯爷已歇寝,西吴苑的灯已灭了,姑娘要寻侯爷?”
歇下便算了,她木木的点了点头,道了声知道了,放下帐子又翻身歇下,刹那又见她坐了起来,转而又吩咐道“你将我们素日要用的东西用箱笼打包起来罢。”
好端端的收拾什么行囊,菱星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姑娘这是要去哪?”
只见她秀眉一跳轻飘飘道,红唇微微嘟起道“跟着我爹出门如何?总关在宅门里也是闷的很……”
这话叫菱星吓了一跳,眼睛募得一下睁的老大。
第19章 滑胎
雪纷纷扬扬而下,白刷刷雾蒙蒙落在梅园里,大雪堆积而起,落雪洒在绽放的梅蕊上,凝结着洁白的雪絮,更显洁莹。
她走在雪上,跟在他身后。
男人极不情愿与她赏梅,冷着一张面,脚步匆匆跨步很大,恨不能早早的将这梅园走完,阮瑶清追撵好几步匆匆才恰恰赶上。
她似做错了事情一般,小声歉道“殿下勿怪,皇后娘娘只是心疼臣妾。”
他募得停下脚步,恰叫猛的撞上,冷眼相待“我没怪你,只是……往后你若有委屈皆可说与我听……母后本就辛苦。”
阮瑶清闻言眼募得睁大,他这意思是她跑到皇后身侧嚼舌根子?她并没有,只是他冷落她太过明显,驻在营里久未回宫,日子一久风声便进了皇后耳朵罢了。
她入东宫已一年有余,尚无子嗣,皇后着急她亦能理解,是故存了机会将她与太子拘在一处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