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女替嫁之后—— by水渺
水渺  发于:2024年04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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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认了王家这门亲, 不出半年,身上的衣裳也旧了,手也糙了,大冷天的常常来河边浣衣,难受又委屈。
想必之前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 干起活来也笨手笨脚,平日里没少吃婶娘祖母的挂落。
自打王家有了这个女儿,她家其他女眷身上的担子倒是松快了不少,可怜这孩子到底没个亲娘在眼前守着, 日子过得十分潦草。
妇人们在河边浣衣少不得家长里短的闲聊天,大家见这王嫂面露不忿之色, 不禁有几分好奇。
期间有个皮肤黢黑的妇人最是长舌,但凡听见个什么新鲜事儿, 不出一日,半个洛阳城都得知道了,她又好打听,见状不由问道:“张员外家有良田千顷,连宅院的大门都是朱红色的,便是家里养的狗都比别人家的崽娃子肥硕几分,就这她还看不上?”
王家媳妇闻言肉疼的嘶了一声,若家里真拒了张员外这门亲事,她得少捞不少好处,怎能不气,见有人搭讪,她不禁说道:“可不是!”
“这样乖张任性,她爹就没管教?”人们又问道。
“管教又如何?耐得住她以死相逼,竟是生生吞了药,费好大的力气才救活过来。”王家媳妇摇了摇头说道。
“吞药?真真是造孽啊!”众人纷纷感叹道。
“真的假的?别是什么吓唬人的手段?去岁林家新进门的小媳妇跟妯娌发生了口角,气急之下也吞了药,熬了半日把肠子都熬断了,这才痛苦万分的咽了气。”有人接茬儿道,“药石无医呢。”
“自是真的,爱信不信。”王家媳妇把洗好的衣衫往盆里一摔,双手一抬,抱起盆就走了。
王家的邻居见状压低声音接着往下说:“你道她为何一言不合就走了?臊的,昨日王家那丫头是在相好的面前吞的药。”
众人神色一凛,这等败坏门风之事果然不好说出口。
“听说吞的是牵机药,被人送回来的时候,还在时不时的身子颤抖一下呢。送她回来的那小郎君却是个十分俊俏的,怪道她死活不同意张员外那门亲事,张员外跟那小郎君一比,能被比到尘埃里。”王家邻居啧啧称奇道。
“吞了牵机还能救回来?”有人疑问道。
“那小郎君走后,王家婆子也是这么嚷嚷的,那姑娘哭哭啼啼说什么拿虫子吸的,就在城东的一处大茶楼里,叫什么芳的。当时吵嚷的好大声,我们家都能隐隐听到些。”王家邻居说道。
“活虫可救人?”众人纷纷疑惑道。
“活虫能不能救人不知道,八成他们说的是蛊吧。”有个医婆也在一旁浣衣。
众人立马噤若寒蝉,刚刚还叽叽喳喳热闹的不行的河边,这时只闻棒槌捶打衣物的声音。
自巫蛊之祸后,洛阳人人谈蛊色变!
然而王家的这则新鲜事儿却像长了翅膀一样,暗中在洛阳市井之间传开了,甚至传到了禁庭。
还传的有鼻子有眼,说什么洛阳的茶楼里有蛊医现世之类的。
延庆宫里药气缭绕,宫中女官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太皇太后用药。
有关蛊医现世的消息自然亦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听罢之后摇了摇头道:“若说洛阳茶楼里窝藏着蛊人还有几分可能,说什么蛊医可见是无稽之谈了,蛊医何其珍贵?!终其一生都不见得会踏出南疆一步。”
“万一呢?不妨将人捉来为主子您诊诊脉。”底下的人见太皇太后面容憔悴,不禁提议道。
“放肆!”太皇太后缓缓说出这两个字,却威慑十足,殿内伺候的宫人全部吓的面如土色,急忙跪下请罪道,“太皇太后息怒。”
太皇太后拈了一个蜜饯放入口中,半晌后才问道:“听说陛下最近频频出宫?”
“陛下身边的暗卫十分警觉,我们不敢凑近。”底下的人回道。
“凑近他做什么?承恩侯府怎么没的你们不长记性吗?”太皇太后冷声道。
洛园之主、歇芳楼、蛊人、辛励……
太皇太后手指若有似无的敲着软榻扶手,她突然开口道:“这样,速速查清蛊人流言的源头!尤其是洛园之主和蛊人的关系。”
“是!”手下人领命退出延庆宫。
洛园之主,这个害得楚氏百年大族瞬息倾颓的罪魁祸首,杀她不难,让辛励杀她不易,显然自己对后者感兴趣,太皇太后漠然一笑。
漫漫长夜如泼向世间的浓墨,寒鸦在枝头凄叫几声瞬间扑打着翅膀飞走。
孟瑶光的闺房前蓦然出现一道黑影,比夜色还浓!
突然一道冷如弯月的寒刃抵在了孟瑶光的脖颈上,孟瑶光瞬间惊醒。
“别动!”犹如沙砾般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她差点骇的魂飞魄散,以为是入室抢劫财物的匪贼,连忙低声告饶道:“钱在屋角的瓷坛子里,还请好汉自取。”虽然只有区区三百个铜板,但也可解燃眉之急。
然而那人无动于衷,他压根不是奔着钱财去的,她心里顿时更怕了!!
她只觉腕间一痛,有人挑开了她腕间的伤口,拿细针刺入后拧了拧又瞬间拔出,那人端详片刻后问道:“何人救的你?”
孟瑶光瞬间反应过来,来人不是冲着她去的,她心中大定,面上一副战战兢兢被吓呆了的模样,断断续续的说道:“好汉……莫……莫杀我,是歇芳楼里唱南曲的娘子,跟漱玉楼的当家娘子同台过的。”
那人点了点头,离去。
孟瑶光勾了勾唇角,只要上面的人注意到孟瑶华是蛊人,她那养父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孟瑶华嫁入天家又如何?她是蛊人就注定为天家所不容,不仅如此,一旦孟瑶华蛊女的身份被曝光,孟家也会受牵连,她也不想这样绝情绝义,可孟家太过分了,孟家所有人都不打算拉她一把,那么她只能自救了。
听闻皇帝对自己念念不忘,只要自己换回真实姓名适时出现在皇帝面前,那荣华富贵不就唾手可得了。
太皇太后的人将近日所查到的信息如实汇报。
“哦?这么说洛园之主就是歇芳楼的当家娘子,亦是出手救人的蛊人?”太皇太后继续问道,“可曾见到本人了?”
“她回了洛园,洛园与澄园相连,属下不敢轻举妄动。”底下的人说道。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低声道:“瞌睡就有人给送枕头,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儿呢?即便事情是真的,散播传言的人也定有所图。”
“请主子示下。”
“查查她是何来历?”太皇太后吩咐道。
“是洛阳一户寒门小户家的女儿,听说是近两年才认祖归宗的。”底下的人回道。
“定然没这么简单,继续查查她是从哪里被认回去的。”太皇太后说道。
底下的人领命下去,再去王家小院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而且歇芳楼的当家娘子最近一直住在洛园,亦不肯在人前露面了。
太皇太后笑了,她至少被两波人同时盯着,一波是她那好孙儿辛励的人,一波人来历不明,隐在暗处。
事到如今,她还能不明白皇上对洛园之主是蛊人是何态度?!原来他还真有软肋啊,有意思,有意思。
他亲自下场来护的人就一定能护得住吗?那她这么多年岂不是白活了?
既然那蛊人这么爱救人,那就救吧。
她命人取来一个巴掌大小的白瓷盒,奉若珍宝般的捧在手心里,端详片刻后,浑浊的眼睛终于转动了一下,感慨万千的说道:“老伙计,还得请你出马了。”
这个白瓷盒子曾经助她登上帝位,如今只要操作得宜,亦不会让她失望的。
她将这个白瓷盒子郑重其事的交给心腹道:“过两日就是小十六的生辰了吧,听说他一向好民间曲艺杂耍,届时一定会出宫游乐,你只要趁机将这盒子里的东西扑到他的肌肤上便可,省着些用,没剩多少了。”
这里的东西只有蛊人献祭本命蛊才能解,她真的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辛励会如何选?洛园之主和小十六只能活一个,他到底会选谁呢?
自从洛阳坊间流传蛊人现世的流言后,孟瑶华心里便一直惴惴不安的,幸好她出手快,迅速将那间密室处理掉了。
然而安郎却命人来传话,让她速速离开歇芳楼,住到澄园里去,那里防备严密,不会招来莫名其妙的窥探。
孟瑶华想了想,到底不敢托大,她当即坐上马车带上蛮蛮和夏禾、桃枝回到了洛园,由洛园径直坐船来到澄园,对外只说自己在洛园。
她本来想回齐国公府的,倒不是质问兄长什么,只是这事儿一旦传开,孟瑶光其心可诛。
却被父亲传话:若官府暂无动静就听金公子的安排。
孟怀鸣坐在书房,书案前跪着他引以为傲的长子,长子的衣袍上还有两个大脚印子。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孟怀鸣低声怒斥道,“你可知若不是我及时发现周转,你早被太皇太后的人盯上了!如今歇芳楼蛊人的消息满街传,为父相信不是你干的。”
父亲讥诮的语气刺的孟放无地自容。
“我算是看出来了,什么妹妹?什么家族?在你眼里浑然不重要。”孟怀鸣说道,“既然如此,你便……”
“爹,儿子错了!”孟放磕头认错道。
“放儿,你得清楚,人这一辈子有些错误是犯不得的。你只知阿菁吞了药,却不知你带她去找蜜娘是将蜜娘架在火上烤!”孟怀鸣怒道。
“可孩儿如何眼睁睁的看着她自绝在我面前?”孟放想了想说道,“阿菁也是父亲看着长大的,父亲难道就忍心吗?你都不知道她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好好的一个女孩日日被苛责薄待。”
“她离府前带走一千两银子,为父给的。一千两过三年,不难吧。”孟怀鸣看着地上的傻儿子继续说道,“她之前的富贵生活不是因为她是阿菁,而是因为那是齐国公府大小姐该有的体面。她回去后的日子,是她生父给的,属于她的日子。放儿,不是什么东西都理所应当的。”
孟放怔怔的看着父亲,一瞬间哑口无言。
“然而这些和蜜娘的安危比起来,一文不值。你若看不惯我偏疼蜜娘,就看不惯吧。说了这么多,你有问过一句蜜娘如何了?”孟怀鸣淡淡的看着儿子继续说道,“我给你仔细分说分说。”
“其一,洛阳坊间关于蛊人的传言,不是你干的,因为你也是蛊人,你不会自寻死路,而你带着阿菁去歇芳楼诊治的事,除了你、阿菁、蜜娘及蜜娘的心腹清楚内情,不是你,不是蜜娘和她的心腹,你猜是谁传的?又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别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其二,这事儿一旦流传到禁庭,太皇太后怎么想?陛下怎么想?你有考虑过蜜娘的处境吗?”
孟放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
“陛下与太皇太后的关系十分微妙,他们若因蜜娘是蛊人这事儿直接斗起来,你推测一下吃亏的是谁?如今看来,陛下接受了蜜娘是蛊女,但这并不代表陛下能接受孟瑶华是蛊女!当初铲除太子一系的余党,你叔祖居功甚伟,你想想这些年来陛下对孟府忽冷忽热的别扭态度。一旦蜜娘是蛊女是孟家女的身份被曝光,谁还会护着她?谁会放过孟府?”
孟放闻言面色十分难看,磕头如捣蒜道:“父亲,儿子错了,我对不起蜜娘。”
“事到如今,为父不妨提醒你,太皇太后当年便是在先帝驾崩之后,凭巫蛊之祸废掉太子,震慑诸子,登基为帝的。你觉得涉及与蛊相关的,会是小事吗?为父就只有蜜娘这么一个女儿。”孟怀鸣叹息道,“这是最后一次,若蜜娘能平安渡过此劫还好,若蜜娘有什么闪失,你知道为父的手段的。”
孟放心中一震,不敢再说什么。
“跪到祠堂领家法去。”孟怀鸣摆了摆手道。
撵走长子,他坐在书房之中写了几个条子,塞到信鸽脚处拴着的信筒里。
天色阴沉沉的,一阵风吹来将一片半枯的叶子吹落在他的书案上。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55章
上阳宫, 辛励内心很有几分疑惑,明明太皇太后察觉到蜜娘是蛊女了,她有千百种方法以此作筏子向自己发难, 为何延庆宫里一直风平浪静, 毫无动静?
他更相信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于是拨了百来号大内高手在澄园防备,又命人巡查坊间流言的动向及文武百官尤其是言官们的动向。
博山炉旁, 龙涎香袅袅环绕, 辛励微微阖眸靠在龙椅上, 陷入沉思之中, 换位思考假如他是延庆宫那位的话,会如何出招?
突然, 他张开双目道:“小十六呢?”
盛福温声回道:“回禀陛下,十六王爷在偏殿温书呢。”
“将他叫过来。”辛励吩咐道。
小十六单手执书进殿, 以为兄长要查他功课,顿时紧张的不行。
未料,辛励开口说道:“你日后便跟朕同吃同住了。”
小十六闻言,面露难色,他头一次主动将书伸过去说道:“皇兄, 要不你还是抽查我的功课吧。”他还想留些功夫出去玩呢,他不要随时随地黏在兄长身边!
辛励摆了摆手道:“你的生辰快到了,若你这些日子都能老老实实的,朕可以允你一个请求。”
小十六眸光一亮道:“皇兄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辛励应道。
“我生辰那日正好赶上庙会, 我要带蛮蛮去逛庙会。”小十六在兄长面前是藏不住话的。
辛励点了点头道:“可以,不过多带些人, 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真令人担忧。”
小十六不服气了,他指了指自己的书卷道:“我主要修文, 功夫自然就弱点咯,再者说谁的功夫跟皇兄比不是三脚猫的功夫?”
“少拍马屁!”辛励笑骂一句。
“那天我可以请教习娘子为我做碗长寿面吗?”小十六局促的问道,这也是他的生辰愿望。
辛励睨了他一眼,好整以暇的说道:“你过生辰麻烦我的女人干嘛?”他都还没吃上蜜娘做的长寿面呢。
思及此处,辛励很有几分吃味。
小十六挠了挠头道:“皇兄你也知道,我打襁褓里就是个没娘疼的……”
“打住!”辛励可听不得这话,他顺手拍了小十六后脑勺一下说道,“你若想吃长寿面自己跟她说便是,不用在朕这里前倒三百年后扯三百年的。不过,朕提醒你一句,她不擅烹饪,无论做成什么样子,你都得吃的盆干碗净。”
“好嘞!我不挑食。”小十六兴高采烈的说道,他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教习娘子像他嫂嫂,人们都说长嫂如母,那不就是教习娘子像他娘亲了嘛!
等他随兄长去了澄园,小心翼翼的跟孟瑶华提了这番请求之后,孟瑶华拍了拍手,她从来没给人做过长寿面,但念及小十六是个打小没娘的,他便是生活再富足,再不缺一碗面吃,也缺一碗花了心思的长寿面,大概他觉得自己跟他的哥哥好,便将自己看成了他的嫂嫂。
说到底,他还是个孩子。
孟瑶华点了点头应了下来,从小十六说出这番请求后,她便开始练习做长寿面。
整整半个月,吃得夏禾和桃枝她们绿着眼睛盼望十六公子赶紧过生辰吧,再拖下去她们就熬不住了!
等到小十六过生辰的这一天,孟瑶华终于做了一顿像样的长寿面出来。
小十六看着自己这碗长寿面,眼里闪着感动的光芒,凭心而论御膳房每年这日都会挖空心思给他做一碗长寿面,然而他知道那不是做给小十六的,那是做给十六王爷的,做给今上最宠爱的幺弟十六王爷的。
孟瑶华、辛励、蛮蛮三人每人从自己碗里挑了一根最长的面条送到小十六碗里,满满一碗长寿面被小十六不间断的吃完。
“很好吃的!”小十六抬头夸赞道。
孟瑶华本来还有些紧张的,见他如此说,顿时如释重负,点点头道:“喜欢就好。”
辛励眸中尽是温柔之色,他挑了一箸面吃了起来,却瞬间愣住。
他是没吃过蜜娘做的长寿面,但他吃过阿妧做的长寿面,这味道何其相似!若不是面条切的还算均匀,也成功煮熟了,他险些要以为这是阿妧做的。
辛励抬头眸色深深的问道:“蜜娘这做面的功夫是哪里学来的?”
孟瑶华笑道:“你们是北人,我当然是跟澄园做面的师傅请教的。”
辛励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生辰宴吃过后,孟瑶华送了小十六一支绝品紫毫笔,她说道:“紫毫尖如利刃,愿你执此笔写劲直方正之字。”
小十六郑重接过笔说道:“谢教习娘子贺礼,十六定不负此笔。”
孟瑶华点了点头,蛮蛮拿出自己绣的荷包,是祈福禳灾的图案,里面放了清心安神的草药,小十六接过之后立马挂在腰间的玉带上,末了他还显摆似的面朝辛励拍了拍!
意思是说这个只有他有,旁人没有!这世上有人专门给他绣荷包了!而他权倾天下的兄长只能佩戴尚服局给配的,配来配去都是那几样,毫无意思。
偏偏辛励还真就看的一阵眼热,他的目光探询似的移向孟瑶华,孟瑶华偏了偏头当做没看见,自从绣荷包被狗皇帝羞辱一番后,她再给男人绣荷包她就不姓孟!
庙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小十六带着蛮蛮出了门,辛励悄悄摆了摆手吩咐暗卫跟上,莫让陌生人近小十六的身。
孟瑶华有些艳羡的目送二人离开,如今她知道有很多双眼睛在澄园之外伺机而动,她作为风暴眼还是暂且留在澄园吧,免得麻烦,连蛮蛮出门都是乔装打扮的亲娘都认不出来才作罢。
“可是闷了?”辛励牵着她的手在园子里散步。
孟瑶华摇了摇头,这其实不是闷不闷的事儿,这是她头顶悬了一把利剑的事儿,而且这把利剑还是拿头发丝吊着的。
辛励意味深长的问道:“如今你可晓得厉害了?”
孟瑶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道:“说实话我比较担心会不会引起官府的注意?天家可是最忌讳巫蛊之术。”
“你又没害人,心虚什么?”辛励问道。
“不是心虚,无论对错,上位者一个不喜的眼神便有的是人为他们赴汤蹈火,那些死在中原的落月族人也不是每个都罪大恶极合该就戮的。”孟瑶华叹了一口气说道。
“放心吧,这里不会有人对你们下手。”辛励承诺道。
“但愿如此。”孟瑶华只能祈求这波流言赶紧过去,风波快些平息,父亲那边想必已经出手了。她希望这些流言可千万不要引起天家的注意,否则她只能强行拖着病体跑回落月城了。
小十六和蛮蛮已经来到了庙会上,蛮蛮来到中原也有段时间了,她亦独自逛过庙会,但庙会上好些东西旁人不讲,她亦不知其妙处。
小十六适时在旁边讲解,他语言诙谐幽默,八分有趣的庙会经他这么一说,倒显得十分有趣了。
二人最后来到一处杂耍的摊位,两个江湖艺人手里撑着小指粗的三尺杆在顶着碟底旋转如飞,每个人手里最多能撑七根这样的杆子,也就能顶七个白瓷碟。
二人一边转碟一边用身体其他部分表演杂耍,双脚、头顶、肩膀都被占了,游人看得兴起,不由起哄高呼道:“嘴上来一个,嘴上来一个。”
有人随手扔了一个茶盏过去,要他们顶着茶盏,在茶盏上放一个碟子,若这个碟子也能转起来,少不了他们的赏钱。
岂料,碟子刚要转起来,有个江湖艺人不小心打了个喷嚏,他手上的碟子稀里哗啦的掉了下来,亦连累的他的同伴表演失误,碟子稀里哗啦的掉了下来。
有一个碟子直直的冲蛮蛮飞来,随行的暗卫将其用暗器打落,地上的缸、瓮、坛子到处滚来滚去,帷布搭建的棚子突然沾到了火星子瞬间燃烧起来,人群顿时乱成一团,庙会上人很多,到处拥挤成一团。
小十六紧紧牵着蛮蛮的手,护着她从拥挤的人群里挤出来,他也和大部分护卫挤散了,只有寥寥两三个人紧紧跟在他身侧。
小十六瞅了一眼不远处的熊熊火势,和被迫挤散的护卫,心中了悟刚刚这出是冲着他来的,也亏得对方能忍,寻了这么一个巧当对他出手。
他若死了,最难过的便是皇兄。
可见幕后之人是冲着皇兄去的,结合前些日子洛阳传的沸沸扬扬蛊人流言,幕后之人的身份呼之欲出,他抿了抿嘴唇露出一个讥诮的冷笑,想要轻而易举的拿走他的命?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杀机一触即发!
小十六拍了拍蛮蛮的肩道:“小妖女,庙会也逛完了,我要干点男人该干的事了,现在让护卫带你回澄园。”
蛮蛮抬头问道:“我现在也是男人了,男人该干什么事儿是我不能干的?”
“那个!你要跟着我去吗?”小十六故意指向不远处花红柳绿的楼阁,似笑非笑的说道。
蛮蛮俏脸一红,知道那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她叉腰道:“不要脸!你敢!我告诉你哥去!”
“这个给你。”他将手里的白玉雕磨喝乐递过去说道,“这个给你,别瞎告我的状!”
说完,他暗示护卫将蛮蛮带走。
护卫是辛励的,得到的帝令只有保护十六王爷,听他要他们带着一个小姑娘走,如何肯从!
“少主!”护卫并不赞同小十六的决定。
“我支使不动你们吗?”小十六似笑非笑的说道,“算哪门子少主呢。”
“属下不敢!”
小十六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他话音刚落,楼上突然猝不及防的泼下一杯茶水来,眼见要兜头泼向蛮蛮,说时迟那时快他猛的将蛮蛮往旁边一推。
他的手掌却溅上了几滴茶水,明明是夏天,茶水却凝成一股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原来他们是在这里等着呢。
小十六迅速甩了甩手,将手上的茶渍甩掉,他打了个手势命人去楼上看看。
蛮蛮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上的土凑过来急切的问道:“小石榴,你没事吧?”她的目光落在他的左手上说道,“烫到没?给我看看。”
小十六缓了缓神色,巧妙的避开她的手道:“没事,不去就不去,回家。”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没拉蛮蛮的手,快到澄园的时候他突然说道:“这下你认得路了吧。”
蛮蛮疑惑的说道:“都快到澄园了,你不进去?”
小十六强自忍住打寒颤的念头,跺了跺脚道:“小妖女,我还有几个同窗需要联络,一会儿再回去,你快进去吧。”
蛮蛮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小十六,突然她跑进门里说道:“你还没死心?想……想去那种地方!看我不让你哥锤你的!你等着!”说着,她迅速跑掉。
小十六看了看不远处澄园的匾额,他的声音几乎轻不可闻的对暗影处说道:“送我回宫!速传太医!”说完便晕倒在了街旁。
蛮蛮透过门缝儿,看着他被暗卫抱走,眼睛雾蒙蒙的,他就死倔死倔吧,什么都不肯说!
她已经尽快往回跑了!回来的路上,他一直不肯拉她的手,刚刚强撑着不肯进澄园,那茶水果然有蹊跷!
都是因为她,他才会这样的!她迅速抹了一把泪,头也不回的往园子里面跑去!他哥哥那么厉害,一定会有办法的!

蛮蛮哭着跑回澄园, 猛的推开枕月轩的门,孟瑶华和辛励惊的齐齐抬头看向她。
“小石榴出事了!”蛮蛮哽咽着将她们在庙会上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辛励迅速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朝外走去。
孟瑶华将蛮蛮拉到桌案旁坐下, 吩咐夏禾和桃枝给她净脸, 她随着追出门外, 只是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她只好回了内室。
“阿姐,那盏茶本来是要泼到我身上的, 如果小石榴不推开我的话, 不会落到这种地步。”蛮蛮自责的说道。
孟瑶华摸了摸蛮蛮的脑袋, 安抚道:“不是你的错, 刚刚你们就到澄园外了,怎么不把他扶进来?让阿姐看看他也好啊。”
蛮蛮一怔, 眼睛里还噙着晶莹的泪珠,她闻言摇了摇头道:“他若想回到这里, 便不会费心将我先诓进来了。”
孟瑶华沉默的点了点头。
“阿姐,你说小石榴去哪里了呢?他现在怎么样了?”蛮蛮担忧的问道。
“大概回家了吧。”孟瑶华若有所思的说道。
却说辛励心急如焚,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上阳宫。
偏殿里已经聚了一群御医,小十六坐在书案前一边奋笔疾书,左胳膊搭在一块药枕上, 有御医在为他号脉。
已然到了夏天,偏殿里却生了三个火盆,小十六身上搭着一件狐裘。
“小十六,怎么样了?”辛励回宫, 众人纷纷跪拜行礼,他摆了摆手径直走到小十六跟前。
“无大碍, 就是有点冷。”小十六话音刚落便打了个喷嚏。
辛励抬头看了正在诊脉的御医一眼,太医院的院正适时的将辛励请了出去, 在外间低声说道:“回禀陛下,十六殿下的脉象极为古怪,看似只是普通的风寒,可他的寒症在逐步加重,刚刚只点了一个火盆,还没过一个时辰呢,就又增了两个火盆,再这样下去寒气凝住血脉,危矣。”
“尔等可有解决之策?”辛励肃声问道。
“十六殿□□内的寒毒太过迅猛,臣等并不敢贸然用药,热药的药效若不能有效阻止寒毒,便会激得寒毒更加肆无忌惮。”院正战战兢兢的说道。
“这么说尔等并无对策?”辛励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帝王之威尽显,院正吓的额头冷汗直流,两股战战,忙跪地战战兢兢的说道,“臣等自当竭力而为。”
“咳咳,皇兄……”小十六紧紧裹着狐裘大氅立在宫门之侧,半截身子隐在阴影里与黑暗融为一色。
辛励豁然回头,他惊道:“出来做什么?回去!”
“十六有几句心里话,想对皇兄说。”小十六低声说道。
辛励摆了摆手命院正下去与其他御医共同商议解毒之法,他阔步走到小十六面前道:“不用担心,朕定会为你寻得解毒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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