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伯言念着她身体不好,送了不少银丝炭。屋内暖气连连,以前她不理解瑞雪兆丰年这句话的本意,只当作谚语。后来在课本上学到,大雪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减少蝗虫的数量,从而降低蝗灾发生的次数。
并且能为庄稼提供水分。
姜环闲下来的时候就坐在炭盆前发呆,如今的局势已经明了。王都祁氏,胤州赢氏,皇州起义军…………
到底鹿死谁手?
万一不按套路出结果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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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州的雪落了满城,天地间银装素裹连成一片。
赢试将母亲与父亲安葬在一起,他在墓碑前看了很久,思绪又被拉回邙山下姬沅的墓前,如今又是自己孤身一人。
气息在呼出的瞬间化为白雾,赢试的大氅上粘了雪,他头上的缟素依旧没有取下。
天地之间唯他一人,身后群山大雾压境。他就静静的看着父母的墓碑,什么话也说不出。
侯府内,越州的马车把郭叔的女儿送了回来。
赢记往里探了探,却没有见到人。
“不用看了,殿下没跟着回来。”
郭叔抱着小女儿,用眼神制止她。赢记放下帘子,“殿下的本家是越州,也并非一定要来,我只想着若她来了,三哥会高兴些。”
“那越州侯爱女心切,侯爷临走前还在城下相送,是个好人。”郭叔放下小女儿,告诫她:“小丫头,别多嘴。”
“我没多嘴,殿下现在没回来,不代表着以后不回来啊。”小丫头俏皮的朝着自家老爹吐舌头,郭叔见她没个样,立刻就要教训她,却被前来传话的下人打断。
郭叔是府里老人,赢家对他很是关照。
“知道是什么事吗?”赢记边走边问。
下人回:“好像是皇州。”
“知道了,你回去吧。”说完,两人一同迈进前厅。
赢试已经在前厅等候多时了,二人进来时,一股冷气扑面而入。
“越州来人了?”
赢记答:“把小丫头送回来了。”
赢试点点头,“郭叔先下去吧,赢记和我去趟军营。”
兄弟二人相视,赢记微愣,随后很快会意。
军营内,火盆烧的正旺,赢记正心神不安,赢试从笼中放出那只识途鸟。
“三哥,怎么回事?”
“王都对皇州用兵了,在落雪前一夜联合沙州突袭,现在皇州起义军已经丢了大半土地。”赢试翻开羊皮地图
“如此快?”赢记有些惊,“落雪不过几日时间,皇州已被攻占一半。”
赢试也沉默着,最后指了指皇州。“不仅如此,那支起义军丢了皇州城以西的大片土地后,盘踞着与胤州接壤的东部边郡一带。王军如果扑灭了这支起义军,就将与胤州正面相对。”
思考半晌,赢记还是说出了心里的疑问。
“起义军盘踞皇州,王军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攻破。”赢记担心的还是他们对胤州军的高估,和对王军的低估。
“王军的作战能力,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赢试收起羊皮卷,走近赢记。“据说,起义军里有内鬼。”
“三哥,你的意思是?”赢记豁然看向他。
半晌前,赢试放出的那只识途鸟飞出军营后,落在胤州府外的树枝上。
府内飞出一只白鸽,识途鸟眸中泛起光立刻腾飞而起。
只见空中一道模糊的身影闪过,几片羽毛缓缓落下。
军营里识途鸟将嘴里叼着的白鸽僵硬的尸体,“啪”的一声落在案上。
兄弟二人看着这鸽子的尸体,赢记不明所以,走近去翻看案上的鸽子。
“这是信鸽?”
赢试点头。
赢记继续翻找,却没有找到信。
“府里一向不用信鸽,只用识途鸟,就算是下人也不会用。”
“府里有探子。”反应过来的赢记道。
“不确定。”赢试听姜环在信中提及过祁雍有探子一事。
他多年未回侯府,对府内的一切事物不知情,也不敢贸然行动。
年后赢试调一万胤州军驻守在边界,魏括从并州的来信里道出了并州的一股地头蛇。
并州境内匪患猖獗,已经到了不可言喻的地步。在年终时常常打结过路的车队,地方官宦拿着土匪的孝敬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传到魏括耳朵里后,直接带着并州军去围剿。
在并州境内清绞了半个多月,才算彻底扑灭土匪。赢试在提起这件事后,赢诀提议,并州境内有一条山道,若是开辟出来,倒可方便商贾往来。
但是胤州毕竟是外客,并州境内的望族在州内名声举足轻重。赢诀希望由赢试来提,连夜赶守边境的赢试风尘仆仆归来时并没有同意。
胤州与王军中隔着起义军,双方发生过几次摩擦,最后都不了了之。谁都无意正面交手,中间的起义军成了减缓冲突的一道阻碍。
赢记对于开辟并州境内商贾之路一事,过于执着。此时边境起义军突然向东边的奉京进发。
奉京的姬夫人向胤州传来求救信,希望胤州能发兵解奉京之围。胤州将此视为拉拢奉京的最好时机,成功了便可驻兵奉京,然后将东三州全部归入胤州阵营,借此与王都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赢记却不赞成劝了几番,都被轰了出来。
将士们挑开大帐,赢试从里面出来。
“三哥,此时不宜出兵奉京,魏括在并州尚且根基不稳,你若是离开胤州。遇敌来犯,胤州该怎么办?”
“我留下了足够的兵力守卫胤州,此番南下,势必要将奉京收入囊中。”赢试毫不留情回绝。
赢记依旧不死心,“三哥,解了奉京之困,姬氏也不一定会效忠胤州。如今胤州无力支撑两州,北上并州已经是力竭,再多一个奉京胤州真的吃不消。”
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脚步,赢试压着满腔的怒火,道:“外面的人都将我视为乱臣贼子,但只有你明白,我为什么会落得怎么样的地步。所有人都可以背弃我,离开我,只有阿环和你不可以。”
“三哥。”赢记心里咯噔一下。
他按着赢记的肩膀,咬牙切齿道:“因为你的我唯一的兄弟。”
可尽管如此,战事紧张,双方都在暗地里调转兵力。赢记还是选择劝道: “三哥,不要去奉京。”
赢试垂下眼眸,叹息。转身便离开了大营,接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开始涌动,雪中急行南下奉京。
越州城内,姜环在这里待到年后才发现越州除了那道巍峨高大的城墙,其他地方都过于朴实。和胤州相比,简直是个朴实的老百姓。
“姜小丫头。”燕开偷摸着唤她。
姜环见燕开偷偷摸摸躲着转角处,背上还裹着担心。
她见燕开得意的朝她挥手,便知道有好事。
“我的剑打造好了吗?”
“那是自然。”燕开得意的将背上的剑取下来,打开外面包裹着的布。
“刷”的一声,一把通体漆黑,剑刃翻着银光的剑出现在眼前。
“这……”姜环惊叹:“这手艺也太好了吧。”
“那是,老夫挑的人。”燕开道:“这把剑可当真绝无仅有。”
姜环将手掌搭在剑身上,手指轻轻触碰剑锋。
剑身上刻着“宣灵”二字,剑柄处繁琐的花纹盘踞,姜环十二万分满意。
但姜环不知道的背后,姜伯言也在暗地里调兵向东前进。
奉京境内的起义军一路势如破竹,前来援助的胤州军还在自北而下,本应与王军形成夹击之势的越州没有去扑灭起义军,而是也向奉京挺进。
一时之间,三股军队向着奉京境内奔袭,奉京城地势易守难攻,谁能先入主奉京城,便可凭借地势打持久战。
旱灾加上大雪压境,持久战都不利于各方,因此速战速决成了眼下的突破口。起义军携带着皇州兵械库里的投石车而来,将奉京城围的水泄不通,奉京孤立无援。
赢试快马加鞭,在战争开始前驻扎在奉京外,越州军也悄悄进入。
不同的是,越州军并没有完全进入奉京,而是停留在起义军的来路之上,切断了起义军的退路。如果起义军想要退回皇州,就必须与这只军队正面相对。
无论怎样,都形成了多方围剿之势,对于起义军这种布衣军队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奉京战事热火朝天,王军也在皇州内不断向东推进。现在起义军面临三面夹击之势,虽然不确定到底是几股势力。总之北有胤州军,南方和后方有越州军和王军,起义军如果不攻下奉京城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姜环看着这些从自己老爹书房里偷出来的信件,每一张都被她一字不漏的看光。
“如果扑灭了起义军,那么王都与胤州不就要正面相对了吗?”床上散落着信件,姜环看着最后一封,突然意思到。
这最后一封信是邀请越州出兵,切断起义军后路的信件。
姜环看着信上硕大的越州侯印章,疑惑道:“我爹答应了?”
又算算日子,自家老爹好像消失了很久,难道是姜老爹亲自带兵?
那不就是表面阵营吗?
“如果起义军被扑灭,那越州岂不是要和胤州为敌吗?我爹不就是要和他女婿开战?”想想姜环都觉得不可思议,局势反转的太快,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曾浪费。她还以为像喝下午茶一样悠闲。
这可是打仗,局势瞬息万变。
以姜环掌握的消息来看,无论是起义军还是胤州军又或者是其他势力,越州绝不能再站在王都的阵营里。因为用不了一两年,大夏就会灭亡。
与其做王都的鹰犬,不如做新朝的开拓者。任人驱赶,不如把锁链握在自己手里。
“我这就写信,告诉老爹其中的利弊。”姜环撸起袖子准备写信,眼神一瞟,目光落在那信封的角落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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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是打算拉拢越州吗?
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的姜环又把其他信件重新翻看了一遍,最后发现了一封被自己露掉的信。
“命我爹出兵阻断起义军的信。”姜环继续读下去。“王都,夏君。”
“是祁雍。”
姜环的神情越来越严肃,两封都是写给越州侯的信,一封来自王都,一封来自胤州。姜伯言早已带兵离开,那自己老爹到底是接受了王都的诏令,还是胤州的结盟?
祁雍为什么要越州出兵?
他手里有数十万王军,已经收复了半壁皇州………
皇州?起义军?
“起义军为什么要突然向东进发?奉京城确实是兵家必争之地,但前提是起义军能攻的下。现在姬氏又有胤州援助,起义军胜算渺茫,身后还有越州军与王军的威胁。东进奉京简直是死路。”姜环想不明白。
起义军如果是慌不择路才选择向东进发,那基本上是自寻死路。
她一手端着灯台,一手翻开羊皮卷。弓腰低下头,手指来回移动在羊皮地图上。
胤州军已经南下,阻断了起义军的一条逃生路。向东进发八成是死局,起义军为什么还要东进?
姜环脑子里一团乱麻,自己学历史的时候就学会了浅浅一层。
谁干了什么,结果如何,产生了什么影响。
现在让姜环自己投入历史这场局里,真是焦头烂额。她觉得自己头皮发热,绞尽脑汁就是想不出什么,但直觉告诉自己这其中就是不对劲。
一定有突破口。
姜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安静下来,慢慢想,慢慢来。
起义军向奉京进发,然后奉京向胤州求助,胤州南下后越州也北上了。
几股军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齐聚奉京…………
奉京,起义军欲攻打奉京,然后奉京向胤州求助。
“等一下,如果起义军是被逼着逃到东部奉京。”姜环恍然大悟。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一切就说通了。
王军对着起义军一顿穷追猛打却不一举歼灭,而是将他们向奉京驱赶,奉京虽然没有强兵壮马,但是地势是他们最大的优势,加上奉京还没有加入胤州阵营,完全可以和王军来个前后夹击,将起义军消灭。
但是王军却按兵不动,祁雍还调越州军北上。
这是为什么?
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的姜环脑子里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把胤州骗进来杀!
我靠,真有这个可能。结合这么多战报里的内容,姜环很快理清了头绪。
一开始祁雍就布好了局,利用起义军围困奉京,然后让胤州觉得有了拉拢奉京的机会,让赢试出兵。如果真是这样,只怕奉京早已投入王都阵营。
奉京的求助信就是一个饵。
王都想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起义军不是真正的蝉,奉京才是以身为饵的那个蝉。胤州以为自己是螳螂,却忘了后面还有王都这只黄雀。
这是一个复杂的局,起义军,奉京,越州的加入很难让人看清目的,但幕后终究是王都与胤州的博弈。
理清了真相,姜环不禁思考,姜伯言到底接受了谁的信?
是王都?还是胤州?
如果老爹接受的是王都的旨意,那么起义军被成功扑灭后,胤州就将面临王军,越州军,以及奉京三支军队的威胁。
魏括远在并州,无法快速驰援。
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祁雍想要借此坐收渔翁之利,以他对付辛州的手段,很难放心把越州的后背交给他。
姜环越想越气,自己要是姜伯言的儿子就好了,立刻与赢试联手,直扑王都,端了祁雍的老巢。受制于女子的身份,她不能像男儿般随意出行,但相较于女子她又是幸运的,起码老爹很尊重她,赢试对她也很好。
姜环不可否认的是,她遇到的人都很善良。
除了祁雍,他一出现,那强烈鲜明的色彩直接告诉姜环,这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外面飘起雪花,姜环提着灯台下床,在床底翻了半晌才翻到那把剑。
姜环提着剑出房门,春月手里端着果子迎面撞上。问:“殿下,你要去哪?”
“出城,找我爹。”
春月望着外面漆黑的夜和落雪,担忧劝道:“殿下别去,外面太危险了。”
“春月,别拦我。”
春月这次没有听话,而是鼓起勇气拦在姜环面前,伸开双臂,坚定道:“不行,奴婢绝不能让殿下出去。”
她眼神坚定的拦着姜环,姜环记忆里的春月一直是温温柔柔,还从未展现出这一面。
姜环有些惊讶,目光穿过她看过去。
欢喜道:“爹,你怎么回来了?”
春月转头去看:“什么?”
姜环立刻从她胳膊下钻了过去,她头也不回的往前跑,嘴里还道:“抱歉了,春月,我一定要去找我爹。”
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的春月看着姜环离开的背影,傻乎乎的站在原地。
“殿下……”
姜环牵出马厩里的马时,突然感慨,若不是赢试教过她骑马,自己还真出不去。
雪地里,一抹银色身影快速滑过。
越州城上,燕开背着那把偷出来的巨剑,举着火把站在城头上眺望。
“燕叔,开门。”
燕开听着声音转身,他趴在城头上看了好几眼,才看清城下那个穿着银装的小丫头是侯爷的女儿。
姜环顶着雪,努力朝他招手。
城内,燕开命人把姜环的马牵进内城,姜环抖了抖身上的雪。
“小殿下,你这是要去哪?”
“找我爹。”
燕开不解,“侯爷可是去前线打仗了,你知道路吗?”
姜环好像真不知道,她摇摇头,有些窘迫。
“为什么要去找侯爷?”燕开继续问。
“王都是不是给我爹传信了?我太了解祁雍了,他不会放过这个收归兵权的时机,况且我还是从王都逃出来的。”姜环道:“就算王都没有发布通缉我的诏令,可如果祁雍想要收拾越州,我就是最好的借口。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燕开第一次觉着这个小丫头不简单,她嘴里竟然能说出这番话,燕开都开始怀疑小丫头在王都做王姬的时候都学什么了?
“燕叔,别耽误时间了,快找人给我带路。”姜环着急去牵自己的马。
“殿下。”
身后传来春月的声音,姜环回头,瞥见雪中一抹瘦弱的身影孤零零而行。
“春月。”姜环再次奔过去。春月打着伞,怀里还抱着一堆东西。
她不会骑马,只能在雪中艰难前行。
“你怎么来了?”姜环快速将人扶进内城门下。
春月放下伞,拍了拍怀里包裹上的雪,从里面取出一件外袍和赢试留给她的玄色大氅,春月把外袍给她披上,给她戴上外袍的帽子后又将狐皮大氅披在姜环身上,笼了笼那狐皮。
春月将袍子的衣带系紧,将剩下的包裹递给姜环。
“殿下,路上太冷,穿厚些,带着吃的。”
姜环拎着包裹,眼眶浮起一层水,“春月。”她猛地抱住了春月,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
“殿下,别哭。”
“殿下可以走了。”燕开打点好带路的人后,看向姜环。
燕开牵着马上前想要一同前去,却被姜环制止。“你不能去。”
“为什么?老夫一骑可敌万人。”燕开瞪大双眼。
“你要守着越州。”姜环将包裹和剑一并栓在侧边,然后不算熟练的翻身上马。“我走后,你要注意盯着王军的动向,一定要守好越州城。”
燕开意识到这小丫头是真不一般,点头拍着胸脯道:“放心吧,有老夫坐镇,无人敢来侵犯。”
“不愧是巨剑燕开。”姜环望着缓缓大开的城门,最后叮嘱:“不要轻信任何旨意。”
“放心吧,尔等务必保护殿下安全。”
“是!”
数十道身影自越州城内而出,马蹄踏白雪,人影不留行。
身后的城门缓缓关闭,越州城渐行渐远。
姜环看着前方的苍茫大道,不经觉得血液倒流,不安与兴奋没有因大雪而凝固,反倒充斥全身。
身旁越州的将士们将她围在中间,这一刻,姜环想,自己是否也可以群雄逐鹿?
灵王一定是谁吗?
谁赢了,谁就是灵王。她突然意识到,也许自己不用辛辛苦苦去找灵王,坚定之前的想法,自己去培养一个人,让他成为灵王。
只要与历史接对上,最终的胜利者是灵王便可。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这一点姜环明白,胜者为王,怎么编排那都是一句话的事。
整个队伍在风雪中北上不停歇。
此时南下的胤州前方军队已经驻扎在奉京城外,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起义军与奉京城。
赢试的副将游万安刚带领一队将士回来,打探的消息是奉京城内有三千兵力。但是奉京侯已经在落雪前病逝了,他的嫡子姬沅死在了南征里,现在是七岁的姬海继承了爵位,由于姬海年幼,奉京城由姬老夫人管理。
“那姬夫人是什么身份?”
游万安答:“那姬老夫人原本是姬老侯爷的妾室,原配夫人病故后,被抬了上去。如今的奉京侯是她的亲生儿子。”
赢试倏地想起这位姬老夫人,姬沅生前极不喜欢她。只因为她原本是姬沅生母的婢女,后来不知怎的就成了姬老侯爷的妾室。
姬沅很少提及奉京,可能因为这位姬老夫人吧。
“起义军已经在城下叫嚣,姬老夫人一介妇人,不像是会向我们求助的人。”
赢试擦拭着手里的剑,“奉京这块地位置不错,但却是个穷山恶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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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万安急忙撇手,“自然不是,虽然没有明说。”
“没有明说怎么就不能是你?万安,本侯记得你也年岁不小了。”赢试学着姜环的样子逗人。
游万安脸刷的红了,连忙摆手解释:“末将虽然年长侯爷一岁,可末将有婚约,打完仗就准备回去娶亲。”
赢试倒是没想到他会当真,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
“游氏在胤州也是望族,不过联姻就不必了。”
见他回绝的决断,游万安不明白。
赢试漫不经心的笑着,问:“联姻这种东西有用吗?”
“古往今来,联姻不过能稳定一时之安,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况且只有废物才会利用女人去换取利益。”
帐外依稀传来厮杀之声,赢试知道起义军出兵了,不过他现在并不打算出手。
“况且姬老夫人不是真的想联姻吧,本侯记得,奉京侯府可没有女儿。”赢试悠悠问道。“人来了吗?”
帐外的帘子被人掀起,子辛拍了拍肩上落雪,笑道:“来了。”
大雪满山,队伍在其中艰难前行。姜环在马背上快要怀疑人生了。
原来骑马这么累,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姜环内心流泪,果然还是被电视剧里的剧情骗了,看着电视剧里男女主角鲜衣怒马,拉弓搭箭意气风发的样子,姜环还以为自己也可以。
果然光鲜亮丽只是外表,身体已经快被掏空了。
“还有多久?”姜环耷拉着脑袋问。
“殿下,还有半日就到了。”
“好远。”姜环翻个白眼,然后拉紧缰绳一骑当先的冲了出去。
“不要叫我殿下了,叫我小姐吧。”
她的声音拉长,回荡在身后。
越州大营里,姜伯言一出营帐,一道黑影朝他飞扑而来。
姜伯言本能反应侧身避过。
扑空了的姜环:!
“爹!”
黑影直接摔了个脸着地,姜环反应快,立刻爬起来揉着脸傻乎乎问:“爹,你怎么不接着我?”
姜伯言看清是她后,面色大骇。
“你怎么跑来了?”
姜环坐在地上,甜甜的回:“爹,我担心你。”
“傻丫头,这么冷的天。”姜伯言心疼女儿,把姜环扶起后牵着女儿进帐。
不一会儿帐里的炭盆烧的猩红,姜伯言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搬了出来。地上新铺了毛皮地毯,就连帐外的侍卫都多了一倍。
看姜伯言忙里忙外,姜环觉得不能再拖了,今日事今日毕,以免节外生枝。
“爹。”她上前扯住姜伯言的披风。
姜伯言转头看她。
“你带兵北上,是要助谁?”
姜伯言先是诧异,随后便明白了。“你去我书房了?”
“我看到了胤州和王都给你的信。爹你要助谁?”
姜伯言一愣,然后出奇意料的反问:“那女儿你希望爹助谁?”
这一问,姜环也愣了。
别别扭扭道:“总之不希望是王都。”
姜伯言看着女儿,垂眼低低回道:“是因为后君对你做的事吗?”
姜环闻之一惊,祁禹已经死了,连她都快不记得了,却被姜伯言突然提起。
姜伯言继续说:“祁禹把你困在王城里,祁雍对你威逼利诱,就连你逃出王城时还中了祁绕一箭,险些丧命。”
“爹你怎么知道?”姜环自己都不清楚那一箭到底是谁射的,只记得自己挨了一箭,然后落到了护城河里。
“你为什么不告诉爹?”
姜环有些难堪,“我派人出来过,但是被祁雍发现了,现在那个婢女的白骨还在邙山下。”
“我后来准备逃,如果不是赢试又转身来救我,不然我就真的要死在王都了。”
不过想想,没有自己,赢试不一定能逃出王都。
姜伯言在边疆多年,从未担心过女儿在王都会过的不好。直到赢试将病重的她带回越州城下,他看着已经长大的女儿,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但他却没想到,这一身伤拜王都所赐。
他感激赢试,不代表他会因为这点恩情就投入胤州阵营。
所以胤州的来信他只是看看,并未回应,
直到胤州识途鸟亲自传来的信上,姜伯言才得知自己的女儿在王都过的并不好。
在刺客刺杀时,孤身一人带着祁禹躲避刺杀。而祁禹对自己的女儿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还几次用强。
姜伯言心里的滔天怒气却无处发泄。看着好生生的女儿竟然遭遇过这些,大王姬离世后她一个人在王都里到底过的怎么样?自己竟从未关心过。
如果不是赢试,他怕是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他站在女儿面前,“你就应该让他死在刺客手里。”
“爹。”姜环茫然的看着姜伯言,他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你在王都过的好吗?”这句话简直就是明知故问,但姜伯言还是想听女儿亲口告诉她。
“过的其实也还行。”姜环压根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就如实的告诉她自己穿过的生活。
“秋月很好,总是担心我吃不饱穿不暖。赢试也很好,他教我骑马,我想给他取字他都同意了。还有一个子辛大祭司,他很有耐心。”
真让姜环吐槽,以她不记事的脑子也吐槽不出什么。但是对于祁雍那个疯子就不一定了。
这个脑子不正常的疯子,找了个和姜环长得那么像的女人去伺候祁禹。虽然她心里对祁禹无感觉,但是真的很难受。
而且骊姬是怎么被他带进宫里的?
姜环突然想起大王姬之前也是大祭司,决定来个移花接木试试。
“爹,你还记得我娘吗?”
姜伯言点头,“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你知道赢试的大哥为什么会死在王都吗?”
姜伯言摇摇头。
“因为大祭司预言大夏将亡,新的紫薇星出现取而代之。而那个紫薇星就是赢诀,所以祁雍为了大夏杀了赢诀。”姜环深吸一口气,道:“大夏将亡,无论是谁,总之祁雍都不会是最后的赢家。”
“母亲也曾预言了大夏末君三年而亡,他人取而代之。”
“你相信母亲吗?”姜环继续问。
姜伯言没有回答,只是揉了揉她的脑袋。走出帐篷后,手下来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