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笨,确实不知道如何劝姜环和他去胤州。他不想姜环迁就自己,但也不忍心让姜环离他而去。
总归是自私的,心里一但有了一个人,就不想她离开自己。
一来二去,只能把胤州说的如此好,姜环怎会听不出他的意思。
“赢试,知道我为什么要你离开王都吗?”
赢试茫然摇头,脸色不安。
她靠着榻,逆着光。嘴唇一张一动,就轻而易举的说出了那个结局。
“我梦见大夏亡了。有一个人马踏王都,灭了大夏,八州氏族无敌手。”
那个人做到了所有侯爵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而他本人却因为相关史料的缺失而被人们几近遗忘。
他在后世只有一个称呼“灵王”。
这个人会在灭了大夏后,横扫八大氏族,到时所有氏族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包括胤州赢氏。
“你是在担心我吗?”赢试总是能敏锐捕捉到她话中的深意。
“我很认真的。”姜环戳着他的胸膛。
反被他握住手。“我也很认真。”
“什么?”
“送你离开。”他说。
“你想送我去胤州?”姜环直接问。
两人都不再拐弯抹角,直白把话说开。姜环觉得自己要态度严厉一点,把话说强硬一点。
她揪着赢试的领子,直白道:“我就是怕你死,我不怕大夏亡了,但我怕你死在王都。你死了,我怎么办?我在王都只相信你,所以你不能死,你懂吗?为了我你也不能死。”
她跪起来揪着赢试的领子,使劲摇他。
直到把他摇的头晕眼花,才肯罢手。
“我懂。”赢试听她一番说辞后,勉强稳住自己。他扶着姜环的腰,让她安稳坐下。
“我懂。阿环,你能看懂我。”他问。
这不是废话,她当然能看懂。
“我能。”姜环点头。“知道吗,我在邙山下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个温良的人。”
这是姜环第一次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个人。她都能明白,或者说感同身受。
“赢试,你从小来到王都,无论愿意与否,都改变不了你那么小就背井离乡的事实。我同宣阳侯夫人交谈过,也从中得知你幼时的事。”
你不喜欢这里,但你依旧顽强的在这里扎根。这里与你的本性相违背,但你还是在这里开拓了自己的一方天地。
“你知道吗?其实我们很像。”
赢试幼年丧父离乡,少年上阵杀敌。与故土一别十一年,失父失兄失友。
如果换做是姜环,她不能保证自己能如他般,还在王都里恪尽职守。
姜环拉着他的手,“如果,我不是这里的人,你还会待我如初吗?”
其实这个问题她憋在心里很久了。
从她来到这里,用的是姜姬的名字,所有人都只知道她是王姬,是越州侯的女儿。从来没有人知道她是姜环。
如果穿进了这本书里,她平安度过这一生就是离开的条件,那么她想以自己的身份度过这一生。
如果她没记错,那本书只开了前三章就扑街了。而她穿进来度过的这些日子已经超过了书里的内容。她大胆猜测,她接下来所度过的日子都会化作书本里的后续内容。
补救那扑街的前三章。
如果真是这样,她平安度过一生便是这本书的初衷。
她将以自己的身份,在这本书里存活下去。
不再让人冠以她一个姜姬的称呼。
撇开那些雄心壮志,空谈美梦。她一介平凡大学生,没有任何金手指,更无任何外挂辅助。什么做女帝,乱世争霸,青史留名都是空谈。
人啊,还是要现实一点。
用自己仅仅知道一点信息救自己于危难中,如果能再多带一个人平安,姜环觉得自己还是挺厉害的。
“你不是这里的人?”赢试挑眉,又道:“可你还是姜环不是吗?”
“只要是你,就好。”
“所以,你活着行不行。”好歹让我抱抱你的大腿啊。
王军与胤州军连夜启程,南下向王都奔波。六千王军先行离去,留胤州军收拾辛州城内的一片狼藉。
赢诀在启程时得知,段良松已经被卞梁接手,提前押入了王军,此刻已经在路上奔波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吩咐大军分批行动。剩余几百精锐跟随他向王都出发。
与阿锺临别前,他特意接过了白敬的佩剑,将它亲自带在身边。
几路大军洋洋洒洒分批向东行军,在夜幕的掩护下,剩下的几百精锐疾驰的干枯的天都河道上,路边不知名的白骨被马提踏碎。
胤州精锐一路奔波,跟随在王军后方。
王军中。
卞梁吩咐身边的侍卫,那侍卫听到后快速离开。
姚子靖驾马与他并肩而行,“卞梁,老头怎么处理?”
卞梁收起王都来的密信,笑道: “辛州侯段良松畏罪咬舌自尽,已经死了的人,还用我们处理?”
“赢诀已经找到了白敬的剑,要处理吗?”姚子靖往后撇了一眼。
“不用,当初杀他的时候就是故意留下剑。提前让他发现了,让他到王都给赢试带个消息。”
他怀里还装着那副面具,卞梁拍了拍胸脯。“你说,我再扮成赢试,赢诀能认出来吗?”
“赢氏兄弟一别十多年不曾见面。”姚子靖想了想:“赢诀也不一定能认出。”
“哈哈哈。”卞梁突然笑道:“真是不明白,赢试那个废物是怎么进入六洲骑的。”
“卞兄,你也不看看他亲大哥是谁?”姚子靖耻笑:“威风凛凛的胤州侯,铁甲黑军。大王统领王军时,便对胤州侯忌惮三分。眼下派咱们率王军支援,不过是想要探探胤州兵力如何。”
卞梁接话:“不过胤州军果然名不虚传,坐拥人杰地灵之地。先前以为只是赢诀徒有虚名,这胤州军竟也是说一不二。”
“到底还是边军。大王已经不满他们拥兵自重。这次王都赴宴,便看胤州侯如何应对了。”姚子靖嘴角一扯,笑问卞梁:“听说,大王许了你胤州之爵。”
“什么胤州之爵,我沙州爵位尚且无人承袭。”卞梁毫不在乎的说。
“沙州荒芜,兵不成兵,将不成将。如何与胤州相提并论。”
沙州位于大夏最西部,常年饱受风沙侵扰,与霜州一样是寸草不生之地。镇守此处的侯爵也是苦不堪言。
卞梁却答:“我可不贪恋胤州的爵位。我要胤州之爵,只是想要打通胤州与沙州之间的阻隔,开辟一条两州之间的管道,让沙州可直达胤州。让沙州不再荒芜。”
他的夙愿便是有生之年,胤州能支援沙州。让沙州不再荒芜。什么胤州的爵位,他通通不稀罕,他也不会离开沙州,那里是生他的故乡。
卞梁想要的,只是不离开沙州百姓,亦可救沙州于水火中。
大夏连连旱灾,如果说皇州饥旱连连,白骨铺路。
那么沙州便是人间炼狱,多少白骨被淹没在黄沙之下,多少冤魂被席卷在风暴之中。他渴望沙州能如胤州般钟灵毓秀,沙州百姓得以窥见天光。
沙州的黄沙终有一日会变成肥沃的土地,嫩芽破土而出,草地上奔驰着马儿。沙州的子民不再佝偻着身子,而是在马上肆意挥洒。
“胤州确实是一块肥肉。”姚子靖叹息,“咱俩是同病相怜的难兄难弟。”
比上沙州,霜州也好不到哪去。
常年严寒,还要防患于北方胡族的侵扰。霜州土地辽阔,地广人稀。边疆蔓延东部并州到西部沙州,每到冬季,霜州连锅都揭不开。
“胤州我志在必得。”卞梁口气坚定。
“你还是先想想赢氏兄弟怎么办?”姚子靖提醒:“就算赢诀和赢试都死了,胤州还有一个赢记,你忘了。”
“我可没忘,王城里还有一位宣阳侯夫人。”卞梁冷笑:“送他们团聚罢了。”
“你可别轻易乱动,大王还没发话。”
卞梁没再说了。
两军昼夜不停,奔驰践踏着土地,震动声仿佛将天地都撼动。
“王兄身边的六洲骑,为何突然多了卞梁与姚子靖?”
立政殿中,祁绕还不明白,之前在王军中只是无名小卒的两人突然间成为了他的六洲骑。
“祁绕,你也想担任六洲骑?”
面对祁绕,祁雍的态度明显放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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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年岁还小。”
祁雍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祁绕却不傻,他知道王兄在搪塞自己。也不打算就这么被含糊过去。
“赢试像我这个年纪时,已经担任六洲骑一年多了。我如何比不上他?”
祁雍笑了,这小子比较的对象竟是赢试。
“你想如赢试那般?”
祁绕决绝道:“不,我要超越他。”
他要证明,他不比赢试差。他身上流淌的是王族的血,赢试都能担任六洲骑,他为何不能?
祁雍看他一腔热血,反正六洲骑中的姜启元,姬沅,白敬已死,空缺的三位便由他们三位补上。
王军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好。祁雍对这个异母弟弟说不上防备。他看得穿祁绕,这个一心想要证明自己,想要靠着自己建功立业的王弟,多像他当年。
出生在王宫的孩子,心里多少都有些志向。或者说野心,祁雍有,祁绕也有,就连刚开始的祁禹都有。
大夏盘踞百年,动乱无数。靠着列代先王的余威来妄图镇压这些侯爵,无异于白日做梦。先有越州姜伯昌,后有辛州段良松。祁雍领兵打仗多年,早就见识到了王军是如何被一步步消耗。
王都的威仪被践踏。眼下不过是借着天神狐假虎威。如果他不做点什么,待百年之后,大夏怕是早就分崩离析。
南宫内,一只白猫衔着字条,跃进姜环的居所。
“满月之时,祭天阁见,我告诉你当年的一切。”
字条上这样写。姜环看完后并没有销毁,而是将它放在外面藏起来。
姜环能感觉到当年的事不是什么好事,可她还是要弄清楚。姜环在夜幕下来到了祭天阁外,与之前不一样的是,这次祭天阁外没有守卫。
胤州军即将入都,一半的侍卫都忙碌起来。
她没有急着进去,先是从祭天阁外的窗子向里撇了一眼。
莲炉旁只站了子辛一个人。
里面则传来稀稀碎碎的话语声,姜环贴着耳朵听了起来。
“大夏要亡了?”里面的人问。
子辛解读着兽骨上的内容,回到:“北方升起了一颗新的紫薇星,正栩栩如升,掩盖了祁氏的光辉。天命之人即将出现,大夏的气韵被这个人消散。”
“北方?”那人眉头紧皱。“可有破解之法?”
子辛答:“将这颗新升的紫薇星陨落便可。”
“陨落?是要我杀了他吗?”
杀了他?紫薇星?姜环瞳孔放大。这个人是灭了大夏的灵王吗?
子辛的预言如果没错,与后世记载一致的话。那么这位灭了大夏的人便是灵王。
在北方?王都北方的侯爵除了辛州侯便是霜州伯,眼下还有一个赶来王都的胤州侯。灵王是大夏侯爵出身,排除掉爵位不符的霜州伯,还有一个叛乱被平的辛州侯。北方再无侯爵了。
难道……是胤州侯?
赢试的大哥赢诀,年少成名,掌兵久载,大夏双壁。直觉告诉她,如果真有一个人拥有灭夏的实力,那么赢诀是目前最有可能的人。
赢试也说过,胤州钟灵毓秀,此次讨伐辛州也是胤州打头阵,王军去偷袭。大夏境内唯一可与王军相抗衡的军队。
赢诀便是那位灭夏的灵王,而他又是赢试的哥哥。姜环一下子觉得自己捡大便宜了。
几年后,大夏灭了。凭着赢试的面子,赢诀对她这个前朝王姬应该不会对待太差,起码不会杀了她。
“杀了这个紫薇星,便可保大夏太平?”那人继续问子辛。
子辛看着兽骨,可这次兽骨上什么提示也没有。
姜环只听到那个“杀了这个紫薇星。”
有人要杀赢诀?现在千里之外,胤州侯的兵正马不停蹄的朝王都赶来。现在计划,便是要给胤州侯设一个局。
胤州侯推脱不了,他必须入局。
而一旦入局,就生死不论了。胤州侯便是有通天的本领,也难以平安脱身。
她不能让胤州侯死,更不能让他来王都。
胤州侯一死,他的家人,胤州一众都要被牵连。就连王都的赢试和赢文都有可能被问罪。
姜环决定还是先去找赢试,让他想方设法去送消息。
她猫着身子离开。
一双白色靴子停在她跟前。来者嬉笑道:“这么晚了,要去哪啊?表妹。”
祁雍特意拉长了那句“表妹。”
姜环听到他的声音,脑子里的神经都紧崩起来。她被突然出现的祁雍吓得脸色苍白。
姜环稳住气,甜甜回道:“这么晚了,表哥还在祭天阁劳累,真是为国为民。”
“不劳累,说好了约表妹来祭天阁一叙,表哥把当年的事告诉你,不过是举手之劳,怎么能算劳累?”祁雍挑眉,玩味的看着姜环逐渐僵硬的神情。
“你……”原来约她来的不是子辛,而是你。
“是你约我?”
姜环发现自己被耍了,有些气愤。祁雍嬉笑道:“怎么?表妹希望是谁?”
“子辛?”他观察着姜环脸上的变化,“还是赢试?”
提到赢试,姜环果然抬起头去瞪他。
姜环不想和他纠缠,转身就走。祁雍却没给她机会,一只手死死抓住她的后颈。
冷冷道:“表妹别急啊,咱们换个地方慢慢说。”
“你就是个疯子。”姜环骂道。
不过很快,祁雍一记手劈令她向后昏倒过去。她背靠着祁雍冷硬的胸膛,昏迷前似是有双手环住了自己的腰身。
祁雍环住她的腰,令姜环靠着自己。他伸出一只手去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向后一抬。
他微微前倾去看她的脸颊,笑着叹息道:“可惜了,这张脸没能被带到地下埋藏。你可真是走运。”
祁雍不知到走运的背后是骊姬没有全盘托出祁禹临终前的遗言而换来的。如果让他知道,他绝对会立刻把姜环钉死在祁禹的棺旁。
子辛从祭天阁出来时,祁雍正抱起姜环。
两人的视线差异相交,子辛眉头微微皱起,看着他怀里的姜环。
“陛下,天司承天,万不可毁伤。”
“大祭司多虑了。表妹与孤一起长大,孤疼她还来不及。”
这话要是让醒着的姜环听见,八成要多翻几个白眼,子辛都不会信。
祁雍这个疯子,人前做戏有模有样。今日他体贴识大体,明日就翻脸不认人。
姜环是在地牢中迷迷糊糊醒来的,她醒的时候,一边肩膀剧痛。睁开眼才发现祁雍拖着她的一只胳膊把她扔进了地牢里。
察觉到她醒了的祁雍,毫不怜香惜玉提着她的胳膊把她送进了地牢。阴暗的角落里霉味蔓延,干草席上冷硬扎人。姜环被他这一摔,背脊直直撞在墙上。
她险些吐了口血。
“祁雍,你故意引我去的?”
“看来你也不笨。”祁雍嘲讽:“不过也不聪明。”
“祁雍,你本事挺大。”姜环不甘落后:“祁禹才走不久,你就彻底掌握了王宫。看来祁禹的死,也在你意料之内吧。”
她故意激祁雍,倒想看看他这副正常皮囊还能披多久。
“你在激我?”他语气有些怒。
手指不断攀上她的脖颈。“姜环,你对王兄嗤之以鼻,怎么就对赢试那个废物刮目相看呢?”
他的气息不断逼近,骤然侧开她肩头衣服。露出肩头上那块齿印,祁雍看着那已经快要消失的印子。
哼笑着问:“他留下的?”
姜环去扯他的手腕,祁雍把她的脖子攥的更紧。另一只手覆在她光洁的肩头上。他的手向下移,碰到那纤细的锁骨上。
问:“他也碰过这里?”
他此刻像个疯子,或者说病娇。
姜环杏目瞪他,半露肩头。祁雍则是看玩物般提起笑容。
“你不是想知道当年的事吗?”他覆在她耳边说:“你的那个婢女秋月,是我杀的。”
“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将距离拉近,彼此瞳孔中能看到对方的模样。他决定刺激姜环一下。
“王兄对你那么好,可你呢?你是怎么报答他的?嗯?”
“他想娶你,可姑姑不答应。没办法,他只能等到姑姑去世。可姑姑去世后你又拒绝了他。你忘了你小时候怎么说的了吗?你说要陪他一辈子,他当真了,而你却说是童言无忌。”
“你激怒了他,就该承担他的怒火。”
所有便有了那晚梦境中的事,那是姜姬的记忆。祁禹强/迫她,却被她以死相逼。
最后秋月不忍她在王宫中被这般对待,决定替她出宫,去越州找越州侯。
期望他能来王都将女儿接回越州。
所以春月去了祭天阁,找大祭司帮忙。可事实是大祭司并未在祭天阁。姜姬给了她母亲的绿松石以做证明。秋月混在同一批出宫的宫女之中,顺利出了宫。
可在出城时,她头上的那枚簪子被祁雍认了出来。祁雍多留了个心眼,派人一路跟到了邙山脚下。发觉秋月带着信物去往越州的方向。
不用想也知道她要去干什么,祁雍没有废话。直接把秋月截杀在邙山河道边,那时的河道水漫了上来,他们直接将秋月的尸体扔进了河中。
不久尸体被鱼儿啃食殆尽,独留一具白骨,一枚簪子以及那串绿松石。
祁雍做完一切自然没有告诉祁禹,姜姬也不知道替她去送信的秋月早已遭遇毒手。直到多年后,河道枯竭,白骨再次露出水面,被赢试与白敬发现。
以及那枚簪子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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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原本平静的局面被打破,埋藏多年的秘密被挖掘。
他不会放任秋月离开,一旦祁禹对姜姬做过的事情暴露,不仅祁禹会失民心,就连越州都可能被推的更远。所有他绝不允许这些事情被泄露。
“祁雍,看来你对祁禹也没多少真心。”
祁雍猛然掐住她的脖子。“我们兄弟之间还轮不到你来说道。”
“王兄这个傻子,有时还顾及你的感受。”祁雍手上的力气不断大加。“留着你,越州侯便不敢轻易乱动。不然你还能平安在王宫里长这么大?”
在姜环快要窒息时,他又倏的松手。姜环大口呼吸着空气,撑着干草看他。
“本来想杀了你的,但可惜谁让你有个越州侯当爹。”他有些惋惜。
“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你说,我娶你做王后,越州还岂敢有异心?”
姜环冷笑,直接骂道:“你也配。”
祁雍没生气,半跪在她面前。“你不稀命,可别忘了那个赢试。”
“你引我去祭天阁,暗中监视我不少天了吧。”姜环撇开话题,想一笔带过。
“那是自然。”祁雍叹息:“孤可盯了你好久。可你不走寻常道,孤的探子几次跟丢。要不是在祭天阁发现踪迹,还真没法拿下你。”
姜环不走寻常道是事实,她专挑偏僻小道出行。祁雍的探子压根没把她一介女子放在心上。转眼间她就溜没了。
“少扯别的,赢试还在王都。孤不点头,你也送不走他。”
“祁雍,你手段了得。辛州谋反,几分真?”
辛州谋反一事,姜环一直持怀疑态度。祁禹刚死,辛州就谋反了,从密报送出到胤州发兵,才几日时间?而有密报送出就说明早就有人在监视辛州的一举一动。
姜环只能猜到两层,一,有人早就准备对辛州下手,提早布置好了一切。等到时机一到,就可以名正言顺对辛州下手。
二,如果不是单独针对辛州,那么便是针对所有大州侯爵。每个州里都潜伏着探子,他们秘密潜入,暗地里调查,掌握侯爵着的一举一动。随时随地向王都传递消息。
她不知道是哪一种,想从祁雍嘴里套出些消息。如果真的是第二种,大夏境内遍布王都的探子,那么她要离开的话,胤州不能去,越州也不能去。只有离开大夏,逃去邻国才能彻底摆脱王都的眼线。
“辛州谋反,板上钉钉,自然是十二分真。”祁雍的笑容已经告诉了姜环答案。
那是一种终于除去了眼中钉,大告功成的笑。而不是应有的愤怒与厌恶。
“不过,你放心。下一个就是胤州赢氏。”
“祁雍,你怎能以莫须有的罪名肆意杀害无辜之人?”
“为什么不能?孤是王。”
姜环先前喉咙痛,现在脑子也痛。难怪大夏会亡,真想让灵王砍了你的脑子,看看你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
“纵使你是王,朝堂也不该是你的一言堂。”
“人人都只会争权夺利,孤不会让任何有异心之人变成自己的敌人。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祁雍就是这样,祁禹死后。他不放心把背后交给任何人。
“呵!”姜环慢慢坐直了身体。“所以你先前要为胤州侯举办庆宴,就是为了除掉他?”
“也不全是。”祁雍今天心情不错。“孤本来只打算扣下他。”
“其实卸下胤州赢氏的兵权就可以了。可是啊,孤在莲炉中看到了另一副画面。”
他看见战火蔓延在大夏的土地上,王都的城墙在另一个人的铁塔下轰然坍塌,凤凰旗在火焰中焚烧,他看见自己的脑袋被另一个人砍下。
那个人坐在立政殿中,在万人拥护下成为了新的王。
画面中,他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他只看清,那个人铁甲黑袍。
百姓们称他为帝赢
他们高呼:“帝赢万岁。”
大祭司预言的紫薇星自北方而来,和之前的预言完全一致。大夏的国力正日渐消耗,旱灾让王军不得不休养生息。
辛州一战足以证明了胤州的实力。纵使在老将段良松的城下,军威亦如猛虎。纵使王军不去援助,辛州也必定会被拿下。
辛州被攻破后,胤州已经成为了最大的阻碍。
姜环偷听到的,不是假话。
“你就这么相信大祭司的占卜?”姜环嗤之以鼻。
“也不全信,就如你母亲曾预言,你会死在十六岁。”祁雍打量着她,道:“我看你都快十七了,不还活的好好的。”
她会死在十六岁?姜环冷汗直冒,她当然不会死,因为死在十六岁的是姜姬。
几个月前的姜姬怕是早已死在病中,她又意外穿进来,这才无人发现蹊跷。
大王姬的预言真是准,那她算到会有人穿到她女儿身上吗?
她算到了大夏会亡吗?
“真是可笑,你万人之上,竟还要信这一套。”
“姜姬,你胆子真是大。”祁雍喜欢她这幅嘴硬的样子。
“神不是庇佑你们祁氏吗?竟还有紫薇星。”
祁雍皱眉,很快又舒展。“不过没关系,我会向天神证明,谁才是真正的紫薇星,谁才是真正的王。”
“祁雍,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姜环骂他:“卸了他的兵权,还要杀他?他刚为大夏建功立业,你就取他性命,你让天下侯爵如何看你?”
“孤自然不会无缘无故杀他。”祁雍道:“孤一向师出有名。”
看来又要用捏造是非那招了。
”孤不仅会扣下他,就连赢试,孤也要把他圈禁在王都。助赢氏的那个养子承袭胤州侯爵,再把胤州军逐步分割。”
看着他癫狂的样子,姜环都怀疑他到底在莲炉里看到了什么。
“你先把我杀了吧。”
这样自己也算过完这一生了,虽然不是平安。但好歹可以回去了。
“那可不行,你的命还有用。”
呦!姜环第一次体会到自己这身份带来的价值。
位低者命如草芥,位高者命如异草。
可不都还是草吗?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都是死。
“祁雍,你不杀我,我可不感谢你。”姜环看他是半点表哥的感觉都没有。
“等孤完成大业,说不定考虑赐你个全尸。”祁雍从狱卒那拿了绳子,他还亲自上手。
姜环见他走过来,警惕的往后缩。
“怎么?绑我还要你亲自动手?”
你这也太亲力亲为了。
“孤可不放心其他人来绑,若是让你挣脱了孤还要杀不少人泄愤。因为你死这么多人,孤不忍心。”
瞧瞧,这人模狗样的皮披的真是越来越真了。姜环扭动了下,祁雍把她拉过来,绳结打的极紧。
“孤可不是王兄,赢试那小子本来救过孤一命,但是你却和他厮混在一起。孤本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惜,老天都在告诫孤。”祁雍将她五花大绑,颇为叹息的说:“这么好的一个将才,就这么废了。”
“姜姬,你可真有本事。”
“你泼脏水的本事真是渐长,一箭双雕灭了辛州,又消耗了胤州。眼下又顺着收尾来设局让胤州侯不得不入局。真是可惜,你这城府谋略不适合治国。”
“适不适合,孤提着赢氏兄弟的头来见你时,你再说一遍给孤听吧。到时如果孤心情好,说不定留你一命。”
姜环真是想给他一巴掌,“你敢留,我可不敢要。”
到那时,祁雍怎么可能还披着这幅伪善的皮和她周旋?以他的本性,现在没一剑杀了她就不错了。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以祁雍这种不计后果的做法,盲目的收集兵权,只会一步步把大夏推向灭亡的边缘。那些真正忠于大夏的侯爵也会成为刀下亡魂,大夏会渐渐的分崩离析。
难怪灵王会起兵。
活该,祁雍。
“少犟嘴,等你死时到下面去和王兄解释吧。”
呸,姜环在心里骂,死了老娘就回家了。还和你王兄解释?她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去书下diss作者刀祁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