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柬—— by试玉白环
试玉白环  发于:2024年04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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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偷摸着上前,乘其不备捂住黑衣人的嘴,另一只手握着簪子抵在她喉咙上。
黑衣人明显一慌。
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威胁道:“别动,举起手。”
听着身后威胁的话,黑衣人想都没想,就举起双手。
姜环忍住笑容,继续质问:“深夜潜入祭天阁,你欲意何为?”
身前的黑衣人似乎听出了什么,她试着放下手。姜环抖了抖簪子,继续威胁:“不想活了?”
“殿下,你装的真的很像。”黑衣人夸她。
“那是。”姜环得意笑道。她可是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学什么不像?
“等等。”姜环愣住:“你猜到我是谁了?”
胸前的黑衣人撇开她的手,一把扯下她的口罩。
姜环还试图捂住自己的脸,黑衣人嘲讽:“殿下怎么也干这些偷偷摸摸的勾当。”
“骊姬,你不也是。”姜环不落下风的回怼。
黑衣人主动摘下面罩,问:“殿下怎么猜到我的?”
“声音。”姜环道:“我不聋。”
“那殿下不知道一般刺客都会变声术吗?”
“什么?”忘了这茬,小说里的好像刺客是会这项技能的。
像下毒,缩骨,易容,都是刺客的祖传技能。
“殿下如此轻敌大易,真不适合做刺客。”骊姬脱了面罩,露出那张与姜环有几分相似的脸。
这话说的不假,姜环认了。万一有刺客易容成骊姬,她今晚还不怕死的凑上去,主动威胁。怕是明日祭天阁里就要多一条怨魂。
“夫人教训的是,此次是我大意了。”姜环虚心受教,然后话锋一转:“可是夫人似乎也是生手,刚翻入祭天阁就轻敌大易。”
她笑呵呵道:“连我这样的生手都能威胁。”
骊姬扶额,“殿下果然伶牙俐齿。”
姜环拜拜手,停了嘴。“夫人深夜来祭天阁做什么?”
在一旁翻箱倒柜的骊姬没搭理她。
姜环自讨无趣,小说套路告诉她一般重要的东西都不会放在这些书架案台上。重要的东西一定会放在一个隐蔽安全的地方而且还会有重重锁扣。
没有钥匙是打不开的。
姜环顺着阶梯上了楼,二层大多数是书架,里面看似许久没人打扫。姜环只是扫了一眼就离开了,她顺着阶梯继续向上,一连上了几层楼。
直至在六层前停下,六层的阁楼大开,里面的布局与一层别无二致。
甚至连中间也摆有一座莲炉,此刻那炉子中的火烧的正盛。四周窗台紧闭,姜环提脚迈入这里。四周摆设与一层确实很像,只是这里没有那张长椅,规格更狭小。
案上的书卷散散落落,整个房间乱而不脏。
姜环绕着莲炉转了一圈,炙热的火光扑面而来。
“这是这个东西可以与神沟通?”回想祈雨大典上,子辛就是对着这个炉子祈祷,自己与赢试也是在这个炉子面前跳祭天舞。
她望着炙热的光,眼里的火焰翻滚。
鬼使神差间,姜环问:“如果真的有神,告诉我,灭了大夏的人是谁?”
话音落下,门外的子辛一愣。
灭了大夏的人?他停在门口没有急刻进去。
火焰翻滚后很快熄灭。
姜环:?
见炉子没什么反应,姜环心里默默嘲讽:果然是迷信,什么妖魔鬼怪的东西,都是骗子。
自己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经历过义务教育毒打的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竟然还相信了这套。还好这火焰没什么动静,不然她真就信了。
“谁在里面。”子辛出声。
听见门外有声音,姜环大脑一白,整个人都麻木了。不过她很快做出反应,在案上的书卷后留下一张纸条后,转身便躲到书架里。
怎么这么倒霉,偏偏在这个时候遇到人。
姜环抚着胸口,触碰到辫子时,全身一激灵。簪子呢?
她记得自己明明带在辫子上了。
现在怎么不见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簪子要是丢在祭天阁里,被子辛发现了,肯定能猜出是她的。
姜环愁苦之际,余光一闪。
书架外那支簪子孤零零的落在地上。
她眼疾手快将簪子顺了过来。子辛回身去看,却什么也没看到。
姜环半跪在书架后,她盯着子辛的背影。趁着子辛转过身的时机,悄悄移动至门边。
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了祭天阁六层。下楼时,余光撇见窗外的侍卫,姜环心里一紧。
感觉不妙。
一层的骊姬还在翻找,猛的被一双手拉过去。接着就被人拉出了祭天阁,顺着走廊翻了下去。
两人一同滚落在假山后,侍卫的脚步声接踵而至。姜环屏住呼吸,手还不忘捂住骊姬的嘴。
侍卫的火把在廊上挥动。
“魏括怎么了?”申野问。
魏括举着火把伏身向下探望,“好像有人。”
“这大晚上的,怎么可能有人。”申野打了个哈切。
假山后的姜环不敢动。
“走吧,去那边看看。”
骊姬听到后面没声后,想要扒开姜环的手,她一路狼狈逃出。此刻发丝凌乱。刚直起身,姜环再次去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做了个“嘘”的手势。
骊姬很快听到假山上方的走廊再次传出声音。
“我说真没人吧,你还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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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野扬了扬火把,转身离去。“魏括,走吧。”
廊上的魏括依然狐疑,但申野已走。他也没有过多停留,两人相继离开。
姜环松开手,骊姬咳了几声。
“小点声。”
骊姬压低了咳声。
见魏括离开后,姜环才拉着骊姬起身。
“你去哪?”
姜环:“离开这里。”
说完,在骊姬夫人呆滞的目光下,扒开那道草丛,一个小巧的洞空赫然映入眼帘。
姜环没向她解释,自己先钻了出来。
“你不走?”
骊姬没想到她是用这种方法进入祭天阁,相比之下,骊姬的翻墙倒显得格外愚蠢,如果不是熟悉宫中侍卫守职的时间,怕是也不敢像她俩这样。
不管怎样,骊姬还是顺着洞空离开了。
祭天阁上,子辛看着案上书籍下压着的字条出神。
有人潜入了祭天阁?
他朝窗下看去,打着火把的侍卫在祭天阁边来回巡逻。
“有人来过?”
祁雍冷不丁的出现。
“没。”子辛默默将字条收起。
此后,一连十天王宫内都相对寂静,姜环没有踏出南宫一步。
有时在南宫门前,她能看到赢试巡逻的身影。
两人目光短暂交错后,赢试便带着侍卫离开。姜环总觉得他眼里有话要说,却始终不开口。
七月中旬,距离祁雍登基已快过半个月的时间。
王都外时时有战报传来,好的坏的,多半是胤州军与辛州僵持不下。段良松毕竟是老将,死守辛州不出,胤州军一时间无法攻破。
一连几日双方都僵持不下,胤州军久攻不下,已经开始士气低落。而城内的辛州军久守成疾,粮草也被日渐消耗。双方都陷入了消耗阶段,此刻,那支从王都出发,北上辛州的军队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辛州的后方。
这支奉命秘密出征的王军在辛州后方驻扎起防线,并将天都河水切断,待到辛州发觉河水断流后,派遣出去察看的将士也都离其消失。
辛州城内被断了水源,一时人心惶惶。
段良松调遣部分兵力去镇守辛州后方,而这时的王军早已派人与前方的赢诀取得联系,并带来了祁雍的旨意。
平叛辛州,拿下段良松,不论死活。
天还未亮,胤州军悄然向辛州进发,利用王军送来的云梯开始了第一波攻城。弓箭手蓄势待发。
一声令下,箭矢密麻如雨,裹挟气流穿云而下。
辛州城上的士兵还在阻挡攻城的胤州军,段良松双目怒视城下的大片胤州军。
“火烧云梯。”他一声令下,身边的将士立刻去取火把。
不少攻城云梯被推上城墙。
只见天空中一片昏暗,将士中有人高呼,“快躲开,有箭。”
如雨般的箭矢刷刷落下,手持火把的将士都被射成了筛子。
段良松翻身躲进一旁的角楼里。
“侯爷,辛州后方突然涌现大批王军,后方快守不住了。”
段良松脑壳一紧,抓住那士兵质问:“你说什么?”
“辛州城后方要快守不住了,王都也暗自发兵,从后方偷袭辛州。”
“有多少人?”
“约莫六千左右。”将士如实回答。
段良松呸了一口,抹干净剑上的血。扯着将士的领子,命令道:“你现在带领一队将士,去侯府护送小姐出城,再去通知副将,疏散老弱妇孺出城,并派两千将士去后方增援。”
这话其实是矛盾的,也暗示了他内心的想法,辛州怕是真守不住了。与胤州军相持太久,他曾多次诱敌,岂料赢诀异常沉稳,每次都是见好就收。
加上现在辛州城内水源被切断,城外的护城河已经干枯。将士们士气低落,他深知外面的胤州军久攻不下,也会心浮气躁。
眼下就是比谁更沉的住气,谁知王都暗地里派遣王军参战。两军前后夹击,又有攻城云梯相辅,辛州的兵器到底比不了胤州武器的锐利,也比不上王军的装备精良。
现在腹背受敌,段良松还是轻看了这些年轻的将领。
为做后手,他还是选择先护送小女儿出逃。
“侯爷,那你呢?”将士傻乎乎的问。
段良松是个暴脾气,一把揪着他的领子,怒呵:“老夫镇守辛州数十余载,岂有弃城逃脱之理?”
话语间,楼外的箭矢再度袭来。
只见,万鼓雷殷地,千旗火生风。
段良松一把推开将士,命令道:“还不快滚,小姐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老夫就算化成厉鬼也要找你算账。”
那将士突然跪下,朝着段良松一拜。
“小的势必守护小姐平安。”
段良松体格魁梧,随意杀了几个胤州士兵后,对着他道:“还不快滚。”
小将士连忙拾起盔甲,离开角楼。
城下的胤州军已经杀到了城门下,段良松迅速指挥弓箭手出列。
却不知远处的胤州军已经架起了投石车与弓弩。
一颗颗石块与箭矢被投向辛州城头。
只听城墙撞碎的“砰”一声,无数士兵落下城头。辛州城上硝烟四起。
“侯爷,王军从后方攻入城了。”
“快打开北门。”
段良松从口中吐了口血,依旧马不停蹄的指挥。
辛州城外,胤州军队中。
赢诀看着已经失守的辛州,准备下令进军入城。
“胤州侯。”身后有人唤他。
来者骑着一匹白马,身后的白色祁氏旗十分扎眼。那人将马停在他边上,抱拳道:“在下王军统帅六洲亲骑之一,沙州卞梁。”
赢诀回礼抱拳。
祁雍身边的六洲亲骑,赢诀倒是听赢试在信中提过。
那时他很高兴的告诉母亲与哥哥自己成为了公子雍身边的六洲骑。
这是打败王军中数万人才得到的荣耀。
他记得那时赢试提及的人有,白敬,魏括,姬沅,申野。还有一个早早战死的姜启元,从未听赢试提起过这个沙州卞梁。
兴许是接替姜启元位子的新六洲骑。
随赢诀一声令下,胤州军如虎如狼般涌入辛州城,所过之处片甲不留。
战火践踏辛州这片土地,随处可见的尸体化作焦土。
“胤州军杀进来了。”
“弃城。”
“快逃。”
胤州军队势如破竹,一路截杀城内剩余的辛州军。王军从辛州后方突然杀出,与前方的胤州军中形成夹击之势。
不过几日时间,辛州城便被攻破。
段良松在城内誓死抵抗,那名小将士则提前带走了段良松的女儿从南门出逃。
赢诀手下的将士追着那俩马车一路到南门。
手下的将士将马车团团围住。
赢诀驾着马在车帘外没动,他抽剑挑起帘子。
里面的女子神色恐惧,剑尖直指她的脸庞。赢诀想了想,问:“越州侯之女?”
那女子没动?
他架着马来到车前,看着那名小士兵。小士兵已负伤,却还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持剑。
赢诀见过越州侯的女儿,不过那时候她还小。
“来人,把她们带到外面处理了。”
他挥挥手吩咐。
身后的几名亲卫开始将马车围住,拉到城外。
…………
小将士看着眼前的干粮与水。
“你们……不杀我们?”
亲卫拜拜手,“杀你们,还要拉这么远来杀?”
“是啊,那不多此一举吗。”
小将士这才明白,胤州侯是要放他们一条生路,才特意将他们送出城外“处理。”
“胤州侯为什么不杀我们?”
马车里的女子掀开门帘,不可置信的问。
“我们胤州军从不杀女子与孩童。”亲卫得意回道。
“你们攻打辛州,还断了辛州的河水。大夏本旱灾已久,那么多老人孩童死于饥渴。你们这杀与不杀有什么区别?”
亲卫连忙辩解:“断了你们天都河水的可不是我们胤州军,我们侯爷才干不出这种事,那事是王军干的。”
他继续道:“若不是辛州侯暗中招兵买马,有意谋反。何苦要打这一仗?你们辛州死了人,我们的兄弟难道就没死吗?”
“你胡说,我爹不是要谋反。”
“那辛州侯招兵买马准备干什么?”
那女子却说不出,直白道:“我爹绝不可能谋反。”
亲卫给她一个白眼,摆摆手说:“你们走吧。”
女子不甘回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辛州儿女不惧生死。”
“胤州从不对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下手,等你够强时再说这话。”
“告诉赢诀,今日不杀我。来日我必要要让害我辛州之人死无葬身之地。”女子一腔怒火,愤恨道。
“小娘子,你还是先活下去吧。”
女子猛然拔出小将士身边的剑,用它划破手掌。对着天,字字铿锵道:“我段姒对天起誓,此后必要查出谋害辛州,诬陷我父之人。我要凶手如我一般,九族皆亡。”
小将士呆呆的看着段姒。
一直柔柔弱弱的小姐此刻像是变了一个人般。
她身上的那股威仪与辛州侯别无二致。
“我段姒说到做到。”
辛州城内已是一片焦土,无数尸体堆积在道上,胤州军还在清理尸体。卞梁带着的王军还在尸体里查找存活的辛州叛军。
段良松被擒在城下,他的盔甲已经破损。满头白发染上了血,此刻被五花大绑跪在卞梁跟前。
卞梁垂眸,抬起一只脚踩在他的肩膀上。
“老头,你守了辛州这么多年。辛州还是这个鬼样子。”
段良松吃痛,还不忘冷哼:“黄毛小儿,断我辛州河水,你的做法与天谴有何区别?”
“老头,你带兵打仗这么多年,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
说完,他一脚踢倒段良松。段良松重重倒在地上,卞梁将脚踩在他脸上,颇为得意的嘲讽:“你也该退下了。”
一支箭矢破风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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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鼓雷殷地,千旗火生风
——高适《塞下曲》

“胤州侯是何意?”
赢诀驾马而来,放下手里的弓。不紧不慢道:“越州侯三朝老将,为大夏鞍前马后,功过非我辈可评判,且为将者可杀不可辱。”
“段良松招兵买马乃是大伙亲眼所见,辛州兵备库里的云梯撞车数十架,胤州的士兵亲自点名。若不是要谋反攻城,何来这些攻城战车?”卞梁也毫不示弱:“王都早就下令,除王军与王都外,任何侯爵州军不得私自建造攻城战车,更不得藏匿战车。”
“违者死罪,夺封削爵,亲族流放,家眷入奴籍。”
赢诀漠然的看着他说完,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回到:“辛州侯身为一州侯爵,审判下罪乃是大王的旨意,奉的是天神之意。大王还未下令,其他人无权擅自虐杀罪犯。”
几句话便让卞梁的神色冷了下去。他搬出天神之意,就是告诉卞梁,不要擅自动辛州侯,否则触怒了上天,就连王都都保不了你。
说完,他逐步逼近,马声嘶哑。卞梁见他态度强硬,目前情形不利于他与赢诀硬碰硬。卞梁收了手里的剑,居高临下的撇了眼倒在地上的段良松。
卞梁离开后,赢诀才下马令人扶起段良松。两三个士兵才将魁梧的段良松扶起。
他白发凌乱,一把胡须已被染的黑灰。
段良松喘着气,目光不善的盯着赢诀,心里并未感谢他的举手之劳。
“小子,你就是赢桓的儿子?”
“正是家父,再下胤州赢诀。”
段良松仔细打量着赢诀,突然大笑:“小子,你用兵如神,老夫也甘拜下风。”
“辛州侯过谦,不过是有王军相助。”赢诀面对着比自己父亲还要高一辈的辛州侯,表现出了极大的尊敬。
不只是因为他年长,更是因为他年轻时的威名传遍大夏,年少时的赢诀也在父亲腿上听着他的故事。如今,曾经故事中的人就在自己眼前,虽然谋反,可辛州侯骨气不懦。
赢诀十分敬佩。
“小子,老夫从不说假话。”段良松厉声道:“老夫守辛州,早已如笼中困兽。今日城破兵败,不是天命要我败,而是遇到你赢诀。”
“什么意思?”
他身姿挺拔,眉目英俊。段良松犹记得多少年前,他在王都也看到过一个这样的少年。
那少年眉目稚嫩,踏马奔驰,眉眼似他六分俊朗,剩下四分则温润柔和。那少年给段良松的感觉是,他不属于王都。
“小子,你年少成名,何苦要受制于王都?”段良松道:“以你的本事,足以开拓另一方天地。”
“辛州侯,你是在诱反我吗?”赢诀不吃这套。
“老夫自是实话实说。”
“带下去吧。”赢诀真怕这老头胡言乱语,把自己给拉下水了。
他可不能死,他死了母亲怎么办?胤州怎么办?赢试和赢记怎么办?
“侯爷,那姑娘我们已经平安送出城了。”亲卫在他耳边小声嘀咕。
赢诀点点头,“平安离开就好。”
夜晚,大军进驻辛州城,王军与胤州军接替了整座辛州城。月光照着沙土,转瞬间黄沙如白雪,赢诀守着城头的篝火,眺望远处。
“侯爷,看什么呢?”亲卫大着胆子问。
赢诀伸手指着那个方向,“王都。”
“侯爷想念弟弟了吧。”
“还有妹妹。”他补充道。
“也是,侯爷就这么一个妹妹,侯府就这么一个女儿。”
赢诀收了视线,侧头看着自己的亲卫。
“阿锺,你说,赢试应该长多大了?”
阿锺其实也不记得赢试的模样了,他小时候就跟在赢诀身边,在侯府里很少见到赢试。唯一一次在后院撞见赢试,还是他偷摸着推哥哥赢谦出来。
他只记得赢试和赢谦长的很像,两人只差了一岁,模样却如双生子一般。虽然最后被赢母发现,赢试被狠狠打了一顿。但阿锺记得赢试胆小,怕生。
阿锺说不出来,赢诀自顾自道:“马上就是他十八岁生辰了。”
“正好侯爷那时在王都。”
“对,到时我便请求大王送赢试回州,实在不行,我就在王都多停留几日。”赢诀又想了想: “阿锺,你去吩咐。后日启程时,令大军分道回胤州。咱们几百将士入都便可。”
“啊?侯爷,这可以吗?”阿锺没去过王都。自然不知道王都外不可携带大量军队游荡,更不可带兵入都。这几万军队要去王都自然少不了奔波,就算到了王都脚下,也进不去。还不如让他们早早回去。
赢诀被他一个又一个问题问的快没耐心了,他挤出笑容按住阿锺肩膀上,“行了,别问了。你照做就是。”
阿锺傻乎乎的点头。
侯爷吩咐的准没错就是了。
“对了,侯爷。”阿锺再次转身问。
“又怎么了?”赢诀假笑问。
“侯爷,你让我找的人,兄弟们没找到,但是兄弟们只找到了一把剑。”
他不提,赢诀还真不记得了。赢试向他传书交代的事,他既攻打辛州,担心白敬还困在辛州城内的赢试连夜传信,再由赢记传到他手中。
在攻打辛州的中途寻找白敬的消息。
但是阿锺及一众兄弟将辛州城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一丝痕迹。倒是有将士在河畔附近找到一副配剑,上面的刻字是“并州白敬,王军从。”
“侯爷,段良松说,从来没察觉到辛州城内有探子。”
赢诀派去问话的人也回来禀报。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他思索道:“阿锺,你把剑拿过来,我看看。”
有白敬的配剑,却没有他的踪迹?这一点有蹊跷。
“好。”
王宫内。
姜环看着身边的子辛,他竟真的单刀赴会。
两人躲在狭小的宫道上,这里隐蔽有私密。他解开黑袍,那张如玉的脸上挂满忧伤。
似是不知该用何种方式面对姜环。
“子辛你怎么了?”姜环见他脸色难看,不忍问到。
他没有说话。
姜环继续问:“你还记得秋月吗?我曾送出宫的那个秋月。”
她有些急迫,但子辛依旧没有说话。看她的眼神充满难堪与不忍。
察觉到这一点的姜环突然后退,“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一种不知名的危险充斥着阴冷的小道。
子辛突然开口问:“殿下,约我来是想问秋月的事吗?”
那种感知危险的本能令姜环不安,她全身忍不住颤抖,凉气刺痛肺腑。
肺如刀割般,凉气灌喉而下。不知怎得,她突然咳嗽起来,先是一两声,继而剧烈不停。姜环觉得她的喉咙都要咳破,她不得不弓下身子,整个摇摇欲坠般。
姜环伸出手去扶什么,却抓住了子辛的外袍。
她伸出手,月光下手掌上是被她咳出的一口血。她身前的子辛表情埋没在阴影里。
姜环抬起脸,因用力咳嗽的眼角微红,她问:“你告诉我好不好。你一定知道。”
她揪着子辛的衣袍。
子辛的眉头却皱了,他摆开姜环的手,使她因无力支撑而跪倒在自己面前。
见他退怯了,姜环知道绝不能放弃这次机会。她潜入祭天阁,好不容易把子辛约出来。一定要把当年的事问清楚,曾经的姜姬到底怎么了?
“子辛……”姜环试图伸出手去抓他的衣袍,猛然间又是一口血涌出,血腥味在指尖弥漫。
姜环咳血咳的想哭,她不知道姜姬的身体怎么这样。
先前还好好的身体,一提到秋月就开始咳血。
“子辛,告诉我……”她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目光投向子辛。
“殿下……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子辛叹气。
姜环从未见过他动容,从她来到这里都没见过。
“你不像……人……你倒是……像个神。”
从不会为他人动容,仿佛褪去了七情六欲。无欲无求,又让人难以忘却。
子辛用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语气低哑道:“殿下,不要再查当年的事了。”
姜环咳完血后,觉得胸腔都松爽了。她摇摇晃晃起身,抹去嘴角的血。“你这么说,当年的事就一定不简单。”
“殿下,我无可奉告。”
“好,既然如此,我自己查。无论什么后果,我都自己担着。”她决绝道。
宫道狭隘,又阴气逼人。姜环离开的时候浑浑噩噩,她双眼迷离,嘴角还有残余的血迹。王宫内错综复杂,姜环主道没记清,这小路近道倒是让她发现不少。
南宫外,一人手持火把,立在寒风中不动。
听到脚步声,赢试才回头。
“是赢试啊。”姜环又去抹了抹嘴角,她总觉得一股血腥味充斥着鼻腔。
“阿环。”
姜环靠近火把,赢试才发现她衣服上的血迹。她的脖子,锁骨处都有少量血迹。
“你受伤了?”
“没有,就算咳了几口瘀血。”
赢试将她从寒风中拉离,“痛不痛。”
姜环轻笑摇头,“要是痛,我早就哭了。”
“可我见你眼角红了。”赢试擦着她的嘴角,“所以还是痛,对不对。”
一股莫名的心酸涌上心头,姜环抓住他要离开的手,捧在脸颊上,垂眉忍泪:“赢试。”
“你受委屈了?”见她什么也不说,赢试心里也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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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下,赢试拧干帕子。他熟练的拉起姜环的手。擦拭着她手心的血,素白的帕子染了血。
他眉头紧皱,似是有些生气。
姜环没问,姜姬的这些事实在是烦琐,她调查不清楚,也不想牵连到赢试。
他继续拧帕子,伸手去擦她嘴角的血,接着是下巴和脖子。
最后是她沾了几滴血的锁骨。
赢试没问,但不代表他心里没数。他答应了姜环,要早些离开这里,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即使自己离不开,也要送姜环离开。
哪里都行,带她去胤州,送她回越州都行。
只要不在这折磨人的王都。只要她的安危不再受人胁迫就好。
“阿环,你想去胤州吗?”
他吐息问。
胤州?姜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王都她是一定要离开的,整日待在祁雍眼皮子底下,如头上悬了把刀。
但她从未想到离开王都后去哪里。
赢试继续道:“胤州钟灵毓秀,很适合你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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