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狩猎,你教我……骑马的地方附近……有间木屋……”她话未说完,便被赢试细碎的吻堵住,口齿间含糊不清。
“别说话了。”他打断道。吻的专注且迷恋,逐渐移到她的脖间。
姜环一抖,背部向后一缩靠在了案边。他一只手勾着她的腰,另一只大手抚着她纤细的脖,将人死死揽在怀里,侧头埋在她颈肩。
肩膀一痛,她便往后缩,赢试察觉到立刻禁锢住她。
“赢试,有点痛。”她大声。
布料摩挲着皮肤,肩头一凉。她试图去推他,赢试微微叹息,姜环有些害怕。她伸出手去攀他禁锢自己腰间的手臂,赢试察觉到她的动作。
抬起头去看她,对上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泪水呼之欲出,冷月的清光透过门缝照进,她的半张脸沐浴在月光里。
此刻的她在月光下,肤白似晶莹剔透。玉肩半露,衣衫凌乱。眼角似带泪,嘴边的一抹鲜红口脂更显清冷艳丽。
姜环急忙拉起肩头的衣领,那里留下了红艳艳的印子。
“阿环。”他着迷般唤着她。“你绝对不能离开我。”
赢试抓着姜环的双手,像是在水中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
他一遍遍的唤着她的名字。
姜环看着他着迷了般的脸庞,安慰道:“我不会的。”
她继续问:“你喜欢我吗?”
赢试点头。
“无论我什么样?”
他再次点头。
她一遍遍询问确认,他一遍遍回应保证。
姜环彻底看清了,她和赢试就是两个疯狂渴求爱的人,来自不同的时代而他们相遇了,彼此都缺少的一份情感,他们都希望在对方身上弥补。因为他们都再一次把自己所有的东西付出。
她不能离开赢试,赢试也不能抛弃她。
赢试希望她眼里只有自己,她心里也只有自己。他想要她全部的爱,而姜环也希望,他能一直陪着自己,在这里护着自己,与自己并肩。
他们是只属于彼此的。
祭天阁中。
“辛州一战必定劳命伤财,胤州是大夏境内唯一的安生之地。陛下为何还要胤州去迎战?”
祁雍懒懒散散的侧过头,笑问:“为什么?”
“大夏侯爵手握兵权,又镇守各个要地。根本不把王都放在眼里,不打压打压,你是要我大夏亡国吗?”
子辛叹气,“可是陛下太急功近利,陛下自登基后,从不上朝。万事一意孤行,此次攻打辛州,陛下太急躁了。”
“子辛,你不明白。”祁雍绕道他身侧。“孤不是先王,孤不会放任任何一个有强兵好将的侯爵,更不会放任他们在封地盘踞。孤要这天下兵权尽在王都,边疆诸侯永无出头之日。”
“陛下万不可如此。”子辛不死心,劝道。
“子辛,先王软弱,无心国事。各方侯爵送来的嫡长子不过是弃子一枚,在王都里对他们根本起不到牵制作用。儿子可以有很多,死一个也无妨。”
就如他的母亲一样,只要有一个儿子活着,另一个儿子死不死有什么重要。
“嫡长子入都早就没了当初的震慑力,军营里掺了多少庶子?他们离开故土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抛弃了,他们的命不过是侯爵为了安稳自己地位的垫脚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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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知道,却置若罔闻,王兄也知道,依旧放任他们。”祁雍侧身,对着他道:“可孤不会,孤绝不会允许有任何人能挑战大夏的王权。”
不允许任何人能,也绝不允许任何人敢。
他要大夏境内,祁氏为王,其他臣子当伏地撼之。他不允许有人能威胁到他的王位。
“这便是殿下要胤州出兵讨伐的理由?”子辛依旧不理解,或许是他不明白,祁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祁雍少时从军,南征北战时也曾走遍大江南北,他看到了各地侯爵盘踞,招兵买马,与王都阳奉阴违。因此出现了嫡长子入都制,但是时间一长,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些侯爵总能找到钻空子的地方。
他们隐藏嫡子,挂名庶子。逼得王都不得不一次次更改制度,从嫡长子到嫡子,再到现在的过继庶子,挂着嫡长子之名的庶子,嫡长子入都制已然千疮百孔,名存实亡。
那些各地镇守的侯爵也愈发放肆,像替兄入都的赢试,过继为嫡子的魏括,这些不过都是弃子而已。
在王都对他们身后的侯爵毫无牵制之力。
祁雍再次道出一个冰冷的事实:“子辛,你的父亲明明知道王都路远,大祭司一生不得通婚,为何还要派你来?你身为家中长子,你父亲难道没有为你打算过吗?”
“况且,大祭司一生不得离都。”
也就意味着,一旦接过大祭司的重任,除死之外,这一生都不能离开王都,无法回到家乡。
“你的父亲到底是真忠顺,还是别有私心。”祁雍嘲弄道:“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他上前一步,直戳他的胸膛。“大祭司,把你看到的告诉我。”
他们身后的莲炉里的火焰突然燃起,明亮的火焰发出一层薄薄的橘色光辉披在祁雍白色的衣袍上。似乎在回应他的话。
祁雍笑了,继续道:“你是嫡长子,生来就是要继续你父亲的全部,可他却把你送到这里,你一辈子也回不去了。”
子辛摇摇欲坠,后退几步,像枯萎的落叶。
“大祭司多么至高无上,连接天地,辅佐祁氏。你的本事根本不屑于你父亲的那点东西,王都才是能发挥你本领的地方。”
这便是祁雍,他看破了一切,他善于利用一切来击垮人心。从他幼时被抛弃后,靠着自己摸爬滚打才明白的道理,绝不受人桎梏,绝不寄期望于他人。
“这世道已经乱了,八大族早已没了当初的守约如常。北上胡族虎视眈眈,大夏境内却各怀鬼胎,孤会扫清大夏侯爵,集四方兵权于一手,平定大夏,然后北上灭胡,还大夏一个安康之世。”
炉里的火焰更加高涨,呼应着他的雄心壮志。
子辛扶着案台,满脸辛酸。依旧倔强道:“陛下,不应独揽大权……”
祁雍立刻打断,“孤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夏,而你身为大祭司,为了大夏而存在,即便你的父亲抛弃你,王宫里也有很多人对你求之若渴。”
“像你这样的人,待在那小小的锦州,才是被埋没。”
“怎么样?”他走近子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然后猛然揪起他的衣领,命令道:“告诉孤,大夏的将来……”
胤州城门大开,大批人马从城中涌出。延伸至山岗外,黑压压的胤州军队遍布山岗,长风滚滚,胤州赢字旗飘扬。
为首者年岁约莫二十出头,一手持缰,勒马回首还不忘朝胤州城下挥手。
夕阳下,年轻的统帅朝着故乡,对着亲人高呼。
“母亲,您放心,我一定把弟弟带回来。”
温润却不失力量的语气,回荡在山岗之上。胤州城下的赢记扶着母亲,目送大哥的离去。
大军翻过山岗,队尾那匹白色骏马踏着草地,奔腾在夕阳下。
待道那道身影消失,赢母才恍然道,朝着长子离去的方向,高声叮嘱:“儿啊,一定要平安回来。”
赢记握紧了母亲的手。安慰道:“母亲放心,大哥此去必定一举得胜,接三哥回来。”
赢母擦干眼泪,扶着他的手臂,“我儿年少,何至于此?”
当年赢母不过花信之际,先是丧父,继而丧夫。胤州动乱,又碰上嫡长子入都,可嫡长子赢诀已经继承父亲的爵位,无法入都。她因担忧次子体弱,不忍赢氏再添一丧,把三子送了出去。
十一年前,也是如此。
在胤州城下,王都的侍卫带走了三子赢试,她却躲在城门后不敢面对。
这一走便是十一年,然而她偏爱的次子却不久后因病离世。唯一的女儿也自愿嫁去王都,儿女接二连三离开,长子始终在战场上打仗,赢母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打击,时常卧病在床。
直到这几年,王军时常出征,胤州军整顿下来,出征的次数少了,赢诀留在胤州的时间也长了。赢母才用汤药吊过命来。
现下,赢诀又要奔赴战场,讨伐的敌人还是辛州段良松,那时老胤州侯一辈的战将,此战必定艰辛。赢母拖着病体来送长子。
转身又想到还留在王都的女儿和三子。满腔难过,自怨道:“都怪我,把儿子送走了,还把女儿也送走。这么多年了,我都不曾记得试儿和赢文的模样了。”
“母亲放心,待大哥得胜,新王承诺为大哥在王都举行庆宴,到时候大哥便求大王,送三哥回来。”
“可是赢文呢?”赢母不禁哀道:“可是我的赢文怎么办?她独自一人嫁到王都,本是为了试儿。试儿回来了,她一个人怎么办?”
说着说着,赢母便眼泪肆流,赢记继续安抚:“长姐已嫁到王都,是名副其实的宣阳侯夫人。待到宣阳侯及冠,可携带夫人回到封地宣阳。”
而宣阳靠近胤州,两地不过两日之距。
“届时,长姐可时常。回来探望母亲。”
赢母听了他的话,止住了眼泪。默默说道:“当年是我鬼迷心窍,同意了赢文的提议。可赢文也是无心之话。她也为此埋怨自己多年,觉得对不起试儿。”
当年王都来接人时,胤州府上乱成一锅粥,赢母担忧次子的身体,赢诀担心弟弟年幼。全府上下没有一个能拿主意的人,少了老胤州侯的侯府全然没了往日的有序。
看着所有人都焦头烂额,年幼的赢文突然出声,她说:“为何不让试儿代替谦儿去王都啊?”
那时赢文童言无忌,全然不知母亲与大哥会采纳。
她只见到母亲担忧赢谦的身体,大哥提出要代替赢谦,母亲又拒绝了。她不愿让自己的大儿子离开,不想胤州侯府再次没了主心骨。
争执不下时,却听到赢文童言无忌的建议。就在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母子之间谁都不愿意提出,此刻却让年幼的赢文先说了出来。赢诀没有说话,赢母只是看着她,朝她张开手示意她过来。
赢母问她:“文儿认为这可行吗?”
这有什么不可行的,赢文直言直语:“母亲既然担心谦儿,便让试儿去啊。谦儿体弱,可试儿身体健康啊。”
接着,母子俩都没有说话。全都默认了,也知道当下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赢文还不知道她随口一说的话,会带来什么后果,会对赢试造成什么伤害。六岁的赢试还在院子里摘花,想着送给母亲和姐姐。
第二日,去王都的孩子从赢谦变成了赢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赢试去探望二哥时,特意带上了他的最喜爱的糕点。
兄弟二人的感情要好,只是赢试从不说他羡慕赢谦有母亲的偏爱。他知道二哥自幼身体不好,不能出府。病床前,赢谦说自己羡慕赢试可以出府,自己则一辈子都不能出去了。
他虽天赋过人,可先天不足,全靠着汤药活下来。也从未出过府去看看外面的模样,全靠弟弟赢试告诉他。
赢谦说,如果可以,他倒是愿意出胤州去看看王都如何雄伟。
赢试则说,他不想离开胤州,他想一辈子待在胤州,待着母亲身边。两人时常开玩笑说,想要互换身体。
一切本如此进行,直到离开胤州,坐上马车的人变成了赢试。大哥将他抱上马车,年幼的他还不知道这是去往王都的车队。还在好奇询问,他们要去哪里。
赢诀脸上异常沉重,没了往日的随和。赢试还反复询问他:“大哥,是遇到难过的事了吗?”
马车前,赢诀挤出一个笑容,回他:“没有,试儿还太小,不明白大哥的苦衷。”
那日,赢诀自顾自说了许多话。赢试一句也没听懂,直到赢诀松手离开后,赢试在后面喊他。他快步离开,也不回应。
看到大哥决绝的背影,赢试才意识到。他转头便看到马车前的祁氏凤凰旗。
这里去王都的马车,这是嫡长子入都的马车。他想要跳下马车,身后的侍卫立刻抓住了他的胳膊。
赢试解释说:“我不去王都,不是我。你们放开我。”
侍卫冷冷道:“不是你?胤州侯为什么要送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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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信之际:既花信年华,指古代女子24岁左右。
侍卫冰冷的话语,刺穿了他幼小的心灵,也揭开的血淋淋的真相。
或许在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被抛弃了。
城门下,他没看到母亲的身影,大哥与他也渐行渐远。
回想那时,赢母更担忧的是次子的身体。赢谦在找不到赢试后多方打听,才得知大哥与母亲做主,将赢试送去了王都。
他不满,为什么要弟弟代替自己?
赢母说:“这都是为了你。”
赢谦猛咳几声,反驳解释:“试儿从来都不想离开我们,他只想守在母亲身边。”
他唯一的愿望便是和家人在一起,父亲已经不在了,他只有母亲与兄弟姐妹。
“此去王都,须要及冠方可回来。他才六岁,还未到入都的年岁。母亲与大哥是让他顶替了我的身份?”
听到儿子这般质问,赢母才慌忙解释:“不,母亲与你大哥只是将他改为二子,并为占用你的身份。”
赢谦听的脑子疼,怒道:“母亲不是听不懂,我是在问,为何要擅自做主把试儿送走?为什么不问问我同意与否?”
“母亲是担心你的身体,想让你多陪陪母亲。”
看着母亲无奈又痛苦的表情,赢谦去拉着她的手,说:“这么多年了,母亲应该看看弟弟。”
“试儿比我更需要母亲的陪伴。”
面对母亲禁锢的陪伴,赢谦已经感到厌倦。他不想被困在侯府,更不想因为自己而把弟弟搭进去。
去往王都的赢试,在马车里度过了一夜。颠簸的路程,让他昏昏欲睡。起初心里的难过与不解,最后都一并消失在睡梦中。
直到他来到王都城门下,看见那高大巍峨的城墙,训练有素的卫兵守着大门,马车载着他进了城,他见到了巍峨的宫殿,以及甘台上的王。
那位神明之下,万人之上的王。
时间一过便是十一年之久,期间赢谦病逝,赢文嫁入王都。赢母愈发觉得这是自己当初把赢试送走的报应。
好好的儿女,都离开了自己。
现在身边只有年少的赢记,她抓紧了幼子的手。
“等诀儿把试儿带回来,你们兄弟三也好团聚。”
“母亲说的是。”
夕阳落下,在昏暗中胤州闭上了城门,母子俩的身影埋没在黑暗里。
王宫里,青天白日,赢试带队与魏括又碰了一个照面,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魏括自从被骊姬一顿点明后,对他也收了点性子。可心里还是憋不住,见了他嘴里总有点话想说。
或者说,就是嘴贱,想挑事。
赢试不大想搭理他,魏括停在原地看着他头也不回,心里始终想去他那找事。赢试走了三两步,突然想到什么,停下步子转身问他。
“你知道白敬什么时候回来吗?”
白敬?魏括知道他被祁雍派到辛州,并没有过多关注。赢试如此问,难道白敬还没回来?
他只清楚,祁雍派白敬去辛州秘密搜集辛州侯谋反的证据,现在辛州谋反已是板上钉钉的事,胤州也已经发兵讨伐。按道理说,任务已经完成,白敬应该早就回来了。
“他应该快回来了。”魏括这样说。
赢试察觉到不对劲,问:“什么意思?”
魏括觉得不应该多说,闭口不答。赢试见他明显知道什么,却不愿透露。直接上去揪住他的领子,质问:“你到底什么意思?别卖关子。”
“这是你求人的态度?”魏括真没见过他这副模样,赢试平日里温和惯了,给魏括一种好拿捏的假象。此刻全然换了一副面孔,他的脸庞冷冷的,态度生硬。揪着他领子毫不温柔。
“你废话真多。”
魏括甩开他揪着自己领子的手,“你想知道?求我。”
他吊儿郎当道。
转身只见一个拳头飞快砸来,随即视线天翻地覆。他被直接砸翻在地上。魏括抹了把鼻血,刚要怒骂。只听“唰”的一声。
一柄泛着银光的剑抵在他喉咙上,赢试一只脚踩着他的胸膛。
他微微弯腰,将剑持的笔直,悬在他的侯哦上。
似乎笑了一声,提醒道:“我再说一遍,别那么多废话。”
这样的赢试是他从未见过的,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垂目看着他。他的表情冷漠,垂目却不低头,剑尖向下垂了几分,踩在他胸膛上的脚步力度也逐渐加大。
魏括觉得他是疯了,试图用手掰开他的脚。
赢试持剑的手却不断下滑,电光火石之间,剑尖略过他的脖颈,猛的插入他颈侧的地面上。石块碎裂的声音在魏括耳边响起。
接着寒光一闪,赢试握着那把杵在地面上的剑,像压虎头铡一般,对着魏括的脖子侧压下去。
剑身直直滑下,魏括见他来真的,急忙大吼。
“你特么来真的?赢试你疯了。我说我说。”
说完,只听剑入鞘的声音响起。胸膛上的重量突然消失,魏括扶地坐起,又擦了擦鼻血。不满的看着他,赢试没有看他,转过身入剑。
“快说。”赢试显然没有多余的耐心。
魏括咳了一声,“你竟然不知道?看来白敬也没把你看得多重要。”
这就是魏括,废话多,嘴贱,爱挑事。
赢试觉得太阳穴疼,魏括还笑嘻嘻的嘲讽。他真想抽剑砍了他。见赢试脸色越来越阴沉,魏括就越高兴。
直到他把赢试惹毛了,看赢试真准备抽剑,他才闭上嘴。
“白敬没告诉你?狩猎那日,祁雍一大早就把白敬叫走。”
这他还真不知道。
“祁雍让白敬秘密潜入辛州,暗中收集辛州侯谋反的罪证。如今辛州谋反罪名已经坐实,他早该回来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将辛州侯罪证送出辛州的暗探是白敬。
可征讨辛州的胤州军队已经出发,身为暗探的白敬早就应该回来了,可到现在了依旧无任何消息。
白敬到底在哪?
赢试默默听完,什么也没说。他来到魏括身边,蹲在他面前,魏括警觉起来。
“你干嘛?”
赢试还是不说话。
“你看我干什么?”魏括不爽了。虽说赢试看他的表情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但他就是觉得不简单,难道他想再把自己打一顿?以报之前自己欺负他的仇?
这青天白日,王宫之中,他敢?
幻想间,赢试往他怀里塞了个东西,塞完就直接离开了。
“这什么鬼?”魏括去翻自己的胸膛。
却翻出一方素白的手帕。
魏括:…………
这是羞辱他?
几滴鼻血不受控制的落在他手上,特么的,赢试。魏括在心里怒骂,骂完又用手帕去擦源源不断的鼻血。
得知白敬去了辛州,现在还没动静。他第一反应想到的是或许还在路上,也有可能没来得及全身而退。胤州军队已经出兵辛州,要不了几日便会兵临辛州。
那时,如果白敬再不出现,就只能是被困在辛州城内。赢试当晚便回宣阳侯府,借了姐姐经常用来与胤州联系的信鸽。
修书一封,让信鸽送去胤州。
他知道大哥已经出发,便让信鸽将信送到小弟赢记手中,待他看到,再转发一封。让胤州的识途鸟送到胤州军里去,如此一来,大哥便能看到,也好在打仗中留意白敬的下落。
做完这一切,赢试才放下心。
他伏在案前,油灯下那少量绿松石泛着荧光,赢试伸出手去按压,几颗绿松石便被按压在他指间。
油灯下他回想,白敬在尸体边发现的簪子,以及尸体上的窟窿都能证明尸体就是秋月。而绿松石的出现绝不是巧合,这种东西不会被当作赏赐,也不许擅自赏赐。
难道是……阿环偷偷交给秋月?让她带出宫?
贩卖绿松石是重罪,绿松石是大祭司都有的象征。阿环将偷偷交给秋月……难道是当作信物?
用前任大祭司,也就是阿环母亲的绿松石当作信物。又交给出宫的秋月,到底要做什么呢?
大夏境内,阿环的亲人除了王都里的这些,就是只有远在越州的越州侯姜伯言。
难道……是要秋月去越州找越州侯?
绿松石……是为了证明秋月是阿环婢女的身份。
为什么要去越州侯呢?当年一定有什么秘密。而且,赢试觉得杀害秋月的凶手一定还在王军里。
南宫,夜。
床上的姜环做了个梦。
梦中,她呼吸困难,有一双手死死遏着她的喉咙,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在梦境中看清了自己身处何地。她靠在南宫的床榻边,梦里的姜环满脸泪水。
她掀起地上的衣服,努力盖住自己的身体。
一个年纪及轻的婢女端着水进来,见她半跪在地上。全身力气像被抽干,婢女见她此番模样,立刻放了手里的水,将地上剩余的衣服盖在姜环身上。
“殿下。”婢女看着姜环布满红痕的侧颈,她的发丝凌乱,手里还握着一只带血的簪子。
姜环哑声问:“他走了呢?”
婢女担忧的回:“走了。”
姜环似傀儡般,她的手腕处还留有红印,另一边的脖颈流着血。她哭干了眼泪,就一个人靠在床边,什么话也不说。
许久,婢女试着开口:“殿下,逃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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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我能去哪里?”梦里的姜环视线朦胧。
手还不停的扯住盖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像是努力抓住什么。
床上的姜环始终睡不好,梦境太过真实,她反反复复翻滚。
梦中她恍惚间看到那个婢女头上戴着的银簪。
“秋月……”床上的她呢喃道。
梦中的婢女抓住她的手,说:“殿下,放心。奴这就去找大祭司。”
姜环哭着去拿她的手,“秋月,别去。”
“大祭司一定会帮我们的。”秋月道。
“如何帮我?”姜环套上外袍,“母亲就不该把我留在这里。”
“去找大祭司,让奴婢出宫。奴去越州,找殿下的父亲。”秋月握着她的手,迫切道:“殿下的父亲不会不管的。”
她听见自己说,“也只能如此了。”
梦里的秋月替她整理好了衣衫,随即出了南宫。
床上的姜环冒着冷汗,陡然醒了。
“什么鬼?梦里的人是我?”说完这鬼话,姜环就意识到这不是自己。“是姜姬。”
“姜姬不就是我吗。”
姜环觉得自己睡糊涂了,这个梦可能是姜姬的记忆。
梦里的秋月要帮她,这么多年,从没听到越州入都的消息。还提到大祭司,子辛会知道什么吗?
她透过窗,望着乌压压的天。
远在千里之外,黑旗淹没了即将黎明的天空,翻过河道。成片军队驻扎在辛州城郊外,辛州城上薪火不休,士兵打着火把来回奔波。
夜里起了冷风。
胤州军营里收到一封信,主帐里的赢诀看到来信后,将下属叫了进来。他按照信封上的要求叮嘱下属,随后又修书一封,传向胤州。
在王都,另一支军队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悄离都。这只军队向北进发,越过天都河,朝着辛州背部前行。
领头的旗帜上跃然一个“祁”字飘扬。
王宫外,邙山下。
赢试看着已经落下的河水,他只穿了简单的衣袍,将袖子挽起,迈进及膝的河水。按照记忆中的方向摸索着。
不一会指尖上传来熟悉的触感。
他从水中捞出一串绿松石手链,那绿松石在月光下泛着光,赢试继续弯下腰去捞。
床上,姜环自从醒了便睡不着。那个时时困扰她的梦,令她最终还是起了身。在柜里翻出简便的玄色衣裳,她坐在铜镜前将长发辫在脑后,想了想还是拿了个尖锐点的簪子防身。
然后姜环又顺着之前的路线,准备潜入祭天阁。
只不过这一次,她扒开了赢试重新堵住的洞。利落的钻了出去。
绕开侍卫与婢女,姜环依稀记得她之前带春月逃走时,祭天阁的院子里是有一个隐秘的洞。
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姜环摸到了那个洞。她灭了火折子,从洞口进祭天阁的后院。扒开洞口的草丛,姜环没有急着先离开。
而是躲在假山下,先观察一下祭天阁外的环境。
第一次做贼,姜环没什么经验。本能和看电视的经验告诉她,小心脚下。
千万别踩到什么容易发出声音的东西。
比如树枝。
确定无人后,姜环蒙上口罩,顺着祭天阁的栏杆翻上走廊。
夜里本就清冷,祭天阁更是冷嗖嗖,姜环全身打起十二分精神,壮着胆子翻上了窗户。她攀着窗子的手纤细无力,本就没多少力气。此刻只能一鼓作气,半天才翻进窗内。
祈雨大典时,她曾在长椅上小憩。她轻着步子,关了窗。
见这一层无人才喘了一口气。
心道,这刺客和贼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没点身手翻个窗都废事。
姜环刚喘气,身后的窗子“咔嗒”一声。
姜环大惊:!
只见窗户咔哒一声被从外推开,姜环急忙躲入书架后。
黑衣人如她一样翻窗而入,姜环小心的盯着黑衣人。这黑衣人身材瘦小,潜入祭天阁后左顾右盼。
姜环屏息,一只手缓缓握紧簪子。
黑衣人拍了拍袖口,抱怨道:“这祭天阁连个守卫都没有。”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姜环嘴角裂出一抹笑。半夜做贼,还能遇到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