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万乡—— by林斯如
林斯如  发于:2024年04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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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姑娘应该是04年的,满打满算也才十九岁。
这岁数也刚念大学吧?

第8章 玩不过她
“你也是因为没找到满意的工作,所以迷茫了?”魏蓝双手撑在桌面上,冰冷的手心托着发烫的脸颊。
“算是。”万遥笑了笑,“我前面刚刚离职。”
“那你之前是做什么的?看你这么漂亮,是做美容行业的吗?”
万遥摇了摇脑袋,眼珠一转,“不是,我在厂里打工。”
魏蓝和谢潇潇默契地对了个眼神,其中的意味颇为深长。
“那你在什么厂上班?”
徐文斌倒是没什么恶意。
万遥细细思考着:“我也没念过什么书,初中毕业之后呢,服装厂、电子厂、制药厂……都去待过一阵子,时间倒是不算长。”
“那你父母就放心让你一个小姑娘,独自在外面闯荡拼搏啊?”
徐文斌也是有女儿的人,听万遥这般说来,不免有些担心她。
铁锅里的麻椒鸡汤只剩浅浅小半锅,锅边缘糊上了一层不明黏膜,吃剩下的土豆和藕片全部沉进了汤底。
万遥微微侧了下腰,平静道:“我没有父母。”
这话一出,在座的人都怔住了。就连咋咋呼呼的安丽萍,都条件反射瞪大了眼睛,张着嘴久久合不上。
隐匿于角落里的黑影,极其难得的动了下,有些烦躁地跺了两步。
“哎呀,你们别这样看着我。”
万遥神情自若地笑了笑,用手捡了粒花生米扔进嘴里。
“不好意思啊,我也就随口一问,你可千万别介意。”徐文斌忙着给她道歉。
万遥嚼着花生,依旧客客气气的:“这又没什么,都是每个人的经历嘛。”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是跟着大伯和大伯母长大的。但我这人吧,特别叛逆,从小就爱跟同学争吵打架,还总跟街头的混混们称兄道弟,抽烟、喝酒、逃学、早恋一样不落。中考之后,我就跟着同学去了广州,大伯他们呢也管不住,也就放任我自生自灭了。”
徐文斌叹了口气,又道:“你这斯斯文文的模样,也瞧不出这么喜欢折腾啊?”
万遥说得情真意切,又摆了摆手,“害,那都是之前不懂事,瞎胡闹见不得人的过往。现在肯定就要收敛很多啦,但我这人性格确实有些古怪,接下来的行程,还请大家多多包容啦。”
“好好生活。”徐文斌以茶代酒,以长辈的口吻奉劝道,“大哥用茶敬你一杯。”
“谢谢。”万遥举起茶杯跟他碰了下。
其他人听她这么一讲,都默不作声地坐着,尴尬得东张西望着。很快,就有人挑起了新的话题,将方才的沉重逐一翻篇儿。
林子合若有所思地玩着手机,停在游戏界面再无其他动作,他的脑子里里循环着万遥方才的话。原本以为她与自己算是同路人,没想到成长经历竟然差了这么多。
身旁的贺秋抬手敲了敲他的手机屏幕。
林子合抬头不解:“做什么?”
贺秋只用口型道:“看微信。”
林子合打开微信界面,发现好友发来的消息。
[收收你的心思。]
[你们压根不是一路人。]
[你玩不过她的。]
林子合敲字回复:[你觉得我算哪路人?她又是哪一路人?]
贺秋实话实说:[你是老实人,她是小太妹。]
[这还不明显吗?]
[哥们劝告你一句啊,千万别把旅途中营造的氛围误认成所谓的爱情啊,都是错觉,蠢!]
林子合:[……]
坐在一旁的万遥自然没有察觉到两人的动作,她专心致志地消灭着面前的酥香花生米,口干舌燥之际又会给自己添上杯茶水。
而程青盂再次回到她的身边之时,她正单手托腮微微虚着眼睛,强烈睡意逐渐侵蚀着她最后几分清醒。
直到她又伸手去取地面的茶壶,指尖触碰到了冰凉的裤脚面料,她才猛地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悄无声息的。
程青盂帮她倒了半杯热茶,“就刚刚。”
万遥慢慢点着下巴,像极了行动迟缓的企鹅,憨憨傻傻的模样惹人发笑。
“怎么瞧着像是喝了假酒。”
他望了眼茶杯确认道。
“没醉。”小姑娘又抿了口茶水,摩挲着太阳穴的位置,“是困,我的眼皮都在打架了。”
程青盂按亮手机屏幕后,瞥了眼时间,随即叫停道:“今天咱们就先玩到这里吧,明儿还有其他的安排,还请各位准时早起、集合。”
“好。”
“没问题。”
程青盂又从衣袋里摸出一沓房卡出来,“房间都是统一的标间,现在先把房卡发给你们。”
除去万遥,其他人均是两两出行,入住统一的标间也还算合理。
“明天早上六点半,一楼大厅吃早餐,然后我们七点钟准时出发,切勿出现今天这种迟到情况。”程青盂叮嘱道。
余下的人打着呵欠一一道别,准备去寻找各自休息的房间。
万遥捏着暗红色的房卡,问了句:“我这个也是标间吗?”
程青盂双手揣进外套口袋中,对着夜空仰了仰脖颈,用鼻音轻轻“嗯”了一声。
“我一个人住?”
“难不成你想跟他们挤挤?不然你去问问看,谁愿意收留你一下?”
万遥想了想:“那倒也不用。只是我们交的费用一致,但我却单独一个房间,你就不怕那姐姐来找你麻烦吗?”
黑夜寂静,明星闪烁,耳畔是呼哧而过的寒风,万遥抱着双臂裹紧了毛衣外套,能察觉到男人近在咫尺而投过来的热量。
“那你想怎么办?”
万遥故作思考的模样:“剩下一张床,该多浪费啊。”
“所以呢?”程青盂挑眉,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小姑娘就这样望着他:“要不你今晚跟我住吧?”
程青盂:“……”
“噗……咳咳咳咳咳……操!”贺秋准备喝完最后半杯茶就回房洗漱的。
岂料这水刚进嘴里面,就听到了如此劲爆、露骨的邀请。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的两人。
而一旁的林子合也将这些话听得真真切切。
程青盂掐着她的后脖将人转了个方向,替她解释道:“她开玩笑的。”
万遥冲着两人挥了挥手,嬉皮笑脸的,“啊,我开玩笑的。”
贺秋连忙推着林子合往前走:“啊,这样啊,那行。我们先回房间了,你们……随意。”
“拜拜。”万遥还笑着给两人道别。
贺秋一边走还一边回头,最后在好兄弟耳边咬牙切齿:“看吧,我就说你玩不过她的!”
待两人离开之后,程青盂脸上的愠气只增不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啊。”
她还有理了?
程青盂严重怀疑那盘花生米在炸之前是不是浸过酒了。
不然她怎么会说这种胡话?
民宿的客房里逐渐亮起清明的灯光,白晃晃的扰乱了人的视线。
“我开玩笑的。”她又补了句。
“能开这种玩笑吗?”程青盂莫名想教训她几句。
“你说的这是玩笑啊。”她当下觉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又忍不住逗这一板一眼的人,“要我说啊,我是认真的。”
“……”
程青盂脸上的表情愈发的精彩。
游戏再有趣,也要先暂停。
万遥在心底劝自己。
她抬手捂着脸打了个呵欠,“困了。”
“困了就去睡觉。”
程青盂还是省去了中间那个“滚”字。
谁知这小姑娘刚刚才丢下这么一句,却又自顾自地往小院铁门那边走去。
“房间在后面。”
万遥冷得吸了吸鼻子:“知道。”
她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再转过身之时,发丝都染上了萤萤的夜光。
她对着程青盂笑容明艳,催促着:“愣着干嘛,开下锁呀,我拿行李箱。”
翌日的安排还算简单,第一程便是从尼汝村转至五彩瀑布。
清晨六点半的体感温度不足8度,万遥被迫打开行李箱,翻出了她最厚实的装备来。
她刚刚拖着行李箱走进房间门,就碰上了迎面而来的魏蓝和谢潇潇。
“早。”谢潇潇主动问好。
“早啊。”万遥回了句。
三个人拖着随身行李往大厅方向走,谢潇潇又随口问了她一句,“睡得好吗?”
万遥也没多想:“还行。”
“怎么了?你们有什么不适应的吗?”
魏蓝提起长裙的裙边,“你……你们,你和程……”
这句话还未说完,程青盂就从走廊尽头的房间冒了出来,身后边跟着的依旧是那俩藏族小伙。
万遥也注意到那边,“你说什么?”
魏蓝摇了摇头,加快了步伐,“没什么。”
万遥就看着两人走她前面,魏蓝今日的打扮各位温婉娴静,白色的吊带长裙直遮脚腕,上面搭了件偏新中式的外套。
谢潇潇则一改昨天的休闲风格,也换了条波西米亚风的长裙。
两人快步往前面走去,裙摆好似翩然的蝴蝶。
“嗨咯,两位美女。”
“早上好啊!”
程青盂身后的寸头小伙主动向两人搭讪。
寸头的年龄瞧着不大,皮肤深黑而有光泽,一双桃花眼深情款款,无论对着谁都是笑脸盈盈的。
“你好你好。”魏蓝心不在焉。
余光一直在程青盂身上。
“两位美女可以叫我吉兴。”寸头继续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说道,“旁边这位是我的弟弟春宗,很明显我们俩是双胞胎,不过很遗憾啊他没我长得帅。”
魏蓝和谢潇潇立刻就被逗笑了。
吉兴也很满意两人的反应,目光从上而下扫了圈,最后将重点放在了魏蓝的脚踝上。
万遥也推着箱子慢慢往前,停下脚步时,就听吉兴语气轻浮地问了魏蓝一句:
“两位美女穿着这么漂亮的裙子,是想找个扎西跟你们回家吗?”

第9章 要什么要
今日是个灰蒙蒙的阴天,气温相较昨天而言更冷了,尼汝村就隐匿于这层薄薄的雨雾之间。
魏蓝和谢潇潇也注意到吉兴略显轻浮的眼神,两人不约而同地往后面退了一步,而后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又赶紧瞥了对方的裙子的一眼。
好像并无不妥啊?
万遥也扶着行李箱提杆等在了原地。
“废什么话?”
程青盂抬脚不轻不重地踹了吉兴一脚。
吉兴当即弯下了腰,两手搂着膝盖嗷嗷叫唤起来,表演痕迹就重到夸张的程度了。
“少叫唤,别装。”
程青盂补了句,嗓音有些沙哑。
与那晚电话里的音色完全吻合,像酒精饮料中掺了碎冰一样,万遥的心莫名其妙跟着提了起来。
“不至于吧,老大?”吉兴委屈巴巴地控诉着,“下死手是不是?我今天还要开车呢!”
“你活该啊。”春宗幸灾乐祸道。
万遥这才注意到他,黑皮,鼻子又高又挺,长卷发随意地扎起,留下随性的两撇微微挡着了两颊,左耳带着枚铂金环状耳饰,整个人瞧着倒比吉兴更稳重靠谱。
有句话吉兴说得很对,他们俩兄弟虽是双胞胎,但这长相和性格还真是两模两样。
吉兴依旧抱着被踢的腿,扭头忿忿道:“我不就开个玩笑嘛。”
春宗也弯着腰瞄他,语重心长地劝告:“阿妈说过,不能对女孩子开这种玩笑。”
吉兴闻言立马原地弹了起来,两步扑倒春宗身上锁他喉,又把魏蓝和谢潇潇给吓了一跳。
“那个,程师傅,我们先进去了啊……”魏蓝有些害怕。
程青盂:“好,行李箱留下,我待会帮你们放后备箱。”
“谢谢!”
“谢谢程师傅。”
魏蓝搂着谢潇潇的胳膊,又瞥了眼打得火热的兄弟俩,头也不回地往大厅那边跑了。
“我可是你哥!”吉兴捏着春宗的下巴威胁道。
“你算哪门子哥哥?”春宗有些不服气。
“是不是想打一架?”
“谁想跟你打啊?你待会又跑阿妈那儿告状去!”
“……”
两人越吵越激烈,最后甚至连蹩脚的普通话都不说了,索性换成了浑厚的藏语继续激烈掰扯着。
万遥头顶盖着卫衣的帽子,长发顺势放在颈窝两侧,抿紧嘴唇看着他俩,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程青盂倒是见惯不怪,手揣在兜里也望着两人。
“&^%$^*%(#^……”吉兴嚷嚷着。
“我#*&%#等着!”春宗不甘示弱。
万遥最终没绷住,被两人逗笑了。
程青盂取出兜里的手,抵着吉兴的右胳膊,从两人身后绕了出来,径直走到了万遥的面前。
“很好笑吗?”他问。
万遥有些不舍地收回目光,反问:“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听得懂吗,就觉得有意思?”
程青盂有些好奇。
这几年他接待过不少游客,无论男女老少,听见他们说藏语都会有种莫名的恐惧感。
是陌生的语言环境施加给人的焦虑综合征,所以公司才会要求他们务必练好普通话,方便沟通和交流,也不至于丢失客流量。
“听不懂啊。”万遥又探头看了吉兴和春宗一眼,“你不觉得他们很幼稚吗?就像吵吵嚷嚷的小学生。”
程青盂不反驳这个说法,极其无奈地耸了耸肩。
“行了!”他回头制止这场闹剧。
春宗这才掐住他哥的脖子,赶紧将人从他身上扯开,刚刚才整理好的发型都乱完了。
“少说点废话。”程青盂又警告他。
吉兴喘了口气,“我真就只是开个玩笑嘛。”
“玩笑不能乱开。”程青盂拖长了尾音,“赶紧进去点点你俩车上的人到齐了没?”
“好。”吉兴又等着春宗,“晚上再教训你。”
春宗忙着整理发型,“谁怕你啊!”
两兄弟又吵吵闹闹地往大厅那边走去,只剩下万遥和程青盂还立在走廊过道上,两人之间还隔着三个大小不一的行李箱。
万遥就在他面前站定,品味着他方才的那句,突然冒出种心虚之意。
玩笑不能乱开。
怎么像是说给她听的一样。
程青盂抬手接过她的行李箱,朝里偏头示意,“进去吃早餐。”
“那你呢?”
“先去放行李,待会直接出发。”
万遥眨眨眼,“要不要我帮你留一份?”
程青盂扶着三个箱子往外运,“不用。”
“别跟我客气呀。”万遥将头顶的帽子扯下,笑了下,“毕竟咱们俩这关系……”
程青盂动作一顿,一口气呛在喉咙,目光上下在她脸上扫了圈,不留情面道:“我跟你有个屁的关系。”
“真绝情呀。”
万遥顿时心情大好,惬意地转过身去,“那你慢慢忙吧。”
可惜天公不作美,一整天都是阴雨绵绵的。尽管雨中景色别有一番风味,但万遥始终提不起太多兴趣来。
她不喜欢下雨天。
不喜欢雨水激荡冲刷起尘埃扑面的感觉,不喜欢雨后下水道透露出的腐烂臭味,不喜欢鞋袜被雨水泡湿后黏贴感。
雨天的一切,她都不喜欢。
所以她对这偌大的普达措森林公园并未留下什么深刻印象,漫无目的地晃悠了一整天,转眼又到了幕色降临时。
晚餐地点在一家专门接待游客的大宅里面。
大宅门口的停车场被停得满满当当的,暗红与土黄搭配和谐,装饰着房屋建筑的各个部分,门窗上雕刻涂画着各类图腾,保留着独特的人文底蕴。
几位身着藏服的阿哥阿姐,手捧白色哈达迎接客人。
程青盂领着一车人绕出停车场,领着大家往那座气派的大宅走去,他走着走着又回过头问了句:“看见左边那位卓玛了吗?知道她两臂上放置的白色丝绸是什么?”
“哈达。”
大家不约而同道。
“对,那就是哈达,向远道而来的客人敬献哈达是藏区的传统。”
“待会他们也会逐一向各位献上哈达,这就需要注意一下领受哈达的基本礼仪。在领受时,可以将身体微微前倾,用双手恭敬地接过来,然后挂在自己的脖颈上面。”
“或者你也可以弯腰前倾,便于对方将哈达挂在你脖子上。”
程青盂耐心地给大家普及着礼仪知识。
万遥他们排队一一受过哈达,又跟着程青盂进到了大宅里面。
踏上几步楼梯,就是统一用餐的地点,与其说这里是餐厅,倒不如称为表演厅。大厅的四周都是用餐位,每张木质小桌的两侧都摆着几张木凳,井然有序的摆放在靠墙的位置。
中间空出来一大片场地,应该是用于表演的舞台,舞台上立着几根雕技精湛的大柱,柱身上绕着几段颜色鲜明的绸缎,房梁上是金碧辉煌的灯盏和同色系的帷幕,整个餐厅至少能容纳400人用餐。
程青盂领着他们在正南方的位置落座,小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类食物。每人单独一口小铜锅,锅里盛着些姜蒜浓汤,应该是用来煮小火锅的。
才坐了不到十分钟,整个场子都热了起来,四面八方,座无虚席。
程青盂帮着服务员给他们的小锅点火,魏蓝正好问了句,“程师傅,待会还有表演吗?”
“有,七点半开始。”
魏蓝有些雀跃,“真的吗?那还挺不错的,我们这个位置正好对着舞台。”
程青盂也没说什么了,只淡淡地点了点下巴。
晚餐的饮品依旧是酥油茶,不过这成色比昨晚的还差,万遥咂了咂舌选择空着杯子。
程青盂一眼发现了这点,“不渴吗?”
另一头的徐文斌恰好评价了一句,“咦,这什么味儿啊?还是昨晚那个好喝点啊。”
万遥抬起了头,“有其他的吗?”
“有。”程青盂淡淡道,“青稞酒,你要吗?”
万遥惊喜地睁大了眼,“要!”
程青盂微微颔首,低头注视着她,“要什么要?”
万遥立刻收了笑脸,有气无力地“嘁”了一声。
烟也没有,酒也没有,真的是遭罪。
明天无论如何也要找个像样点的超市买包烟。
她埋头暗暗计划着。
程青盂又换到隔壁位置继续点火,视线却还在小姑娘垂头丧气的身影上。
她不知在什么时候将头发扎了起来,挽成了一个小巧的丸子头,卫衣的帽领贴着她白皙的后颈,纯白的哈达压着几根细细的碎发。
程青盂忙完后又倒了回来,突然丢下两句,“等着。”
万遥茫然地抬起脑袋来,“等什么?”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谁知这人宛若没听见她说话一样,自顾自的绕出了餐厅,修长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锈红色大门外。
万遥也没多计较这一茬,很快就融入了集体小火锅的热烈氛围中,将一片片羊肉卷裹满小料塞进嘴里,这种毫无形象的吃法确实酣畅淋漓。
程青盂回来的时候,舞台中央已经开始进行歌舞表演了。
他披风戴雨地闯进了餐厅,身来还染着夜晚的寒气,手里提着个大号透明购物袋。
“你去哪儿了,程师傅?”魏蓝关切地问道。
程青盂呵出一口气,“超市,买水。”
万遥不自觉地停在筷子。
方才这一路过来,位置越来越偏僻,小卖部都很少碰见,也不知道他为了找超市跑了有多远。
袋里的矿泉水不多不少,恰好十瓶,程青盂按顺序给每人都发了一瓶。
隔壁桌的游客又在打趣吉兴,嚷嚷着让他也请大伙喝水。
舞台上的音乐响亮,耳边的交谈声嘈杂。
程青盂默默走到了她身边,将剩下的袋子也一并给了她。
“拿着。”
万遥用纸巾擦了擦嘴,才道:“谢谢。”
程青盂不动声色地笑了下,“赶紧吃。”
“你呢?”万遥问。
毕竟桌上的菜品也被消灭得差不多了。
“我找春宗他们去。”他留下一句。
这场表演的主持人语言尤其幽默,一个接一个的段子,将观众们逗得哈哈大笑。
万遥也跟着笑,接着拧开了矿泉水瓶盖,正举到面前准备喝的时候,身旁响起一道陌生的男声。
“哎,小美女!”
万遥回头望去,一个腆着大肚腩的中年油腻男人醉醺醺地看着她,语气和眼神瞧上去都有些不怀好意:
“要不要跟我喝一杯啊?”

餐厅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舞台上的藏族阿姐们又开始藏式踢踏舞表演。轻快的音乐节奏搭配整齐的舞蹈动作,所有游客的视线都在灯光闪耀的舞台中心,几乎没人注意到万遥这边发生的小插曲。
她只握着矿泉水瓶淡淡地看着对方。
那男人烦躁地扯了扯领口,露出些夸张的纹身图案来,光溜溜的头顶反射着灯光,也权当万遥没听见,把咸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问你话呢,妹妹。”
“要不要过来陪哥哥喝一杯啊?”
万遥只好将瓶盖虚虚掩在瓶身,身体往旁边微微一躲,避开了对方冒昧的触碰。
徐文斌离万遥最近,立马就发现了异常。他见男人面容红肿,一看就是喝大了的模样,遂拽着万遥的小臂,将人往自己面前拉了拉。
“哎,大哥,她也不会喝酒,您就别为难个小姑娘了……”徐文斌劝着。
万遥垂下视线不搭话。
光头男又往前面凑了凑,嬉皮笑脸道:“喝着喝着就会了。”
徐文斌见对方态度坚决,只好拿着酒杯站了起来,想着别把事情闹得太大:“那这样行不行?我陪你喝,我先敬你几杯可以吗……”
徐婕咬着嘴唇顿感恐惧,紧紧拽着徐文斌的衣角,喃喃道:“爸爸……”
“没事没事。”徐文斌安抚着女儿。
男人见状立马就笑了,笑声响亮带着讥讽之意。
“这小的是你闺女,大的难道也是吗?你能做主帮她喝?”
“我寻思着你这张老脸也生不出这么水灵的闺女吧?”
“赶紧给我让开啊!”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徐文斌闻言也有些生气了。
这时,一向斤斤计较又怕事的安丽萍,居然也挺身而出了,老母鸡护崽子似的,将万遥死死挡在了身后。
“干啥玩意儿呢?”
“人家认识你吗?就非得跟你喝酒啊?”
“瞅你这张脸就来气!要喝多了就赶紧回去啊……”
安丽萍嗓音亮,三句话给他吼了过去。
林子合也站了起来:“大哥,别太过分啊,咱们这儿这么多人看着呢……”
“好好好!你这群人……都他妈喜欢多管闲事是不是?”光头男指着一群人骂骂咧咧。
内敛的谢潇潇这时也小声补了句,“什么人啊这都是。”
万遥望着几人为她与光头男掰扯,心底莫名燃起一股酸涩情绪。这种被人保护着的感觉,她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尤其还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她有些僵硬地坐在原位,鼻腔微微发酸。
只觉得不能让这种情绪蔓延下去了。
万遥搓了搓左腿膝盖,刚刚掀起眼皮,就瞥见不远处的门口,挤着黑压压的一大桌子人。
皆是高高壮壮的中年大汉,面露凶色,有两个人的后脑勺甚至都有纹身,瞧着可不像是什么善茬。
万遥猜测他们或许就是这一片“欺男霸女”的地头蛇。而刚才逼着她喝酒的那位,也是属于这个蛇窝当中的。
只见那七八个壮汉虎视眈眈地盯着这边的动静,派出来打头仗的光头男呢,和安丽萍徐文斌争得面红耳赤。
“你要不要脸啊?”
“喝多了跑我们这儿耍酒疯!”
“老子没逼你这老女人喝!”
“这是法治社会,你信不信我立马报警?”
光头男哈哈大笑:“报警啊?那你去啊,我好怕啊。”
再这样吵下去也不是办法。
万遥在心底想着。
毕竟他们人生地不熟的,要真把事情给闹大了,那群人将他们这一车的老弱妇孺给堵了,吃亏的始终都是他们这种游客。
万遥挪了挪凳子,扶着安丽萍的肩,还是主动站了出去。
“你又干啥啊,老妹儿!”
“你躲我身后去。”安丽萍劝她。
万遥摇了摇脑袋,“我没事。”
那光头男立马偏着脑袋探了过来,举着酒杯整个人都晃晃悠悠的,就这样色眯眯地望着万遥。
万遥冲着他僵硬地笑了笑。
她接着转过身去,掀开矿泉水瓶盖,给茶杯里倒了大半杯水。
徐文斌、安丽萍他们看着万遥,都露出了不太理解的神情来,想不明白她这番举动的意义。
万遥又端着茶杯转过身,笑盈盈地看着光头男。
光头男忽地也有些看不懂她了。
只见小姑娘微微举高了杯子。
“大哥,别伤了和气。”
“这杯我敬您。”
光头男闻言瞬间露出个猥琐的笑,又不屑地扫了众人一眼,“瞧瞧人家啊。”
万遥又笑着点点下巴。
光头男右歪着嘴确认着:“等等啊,小美女,你这杯子里不是酒吧?看不起大哥是不是?”
“奥,我这是矿泉水。”
万遥又拔高音量贴心解释着,“特殊情况,不能饮酒,大哥你理解一下。”
光头男皱了皱眉。
猜测她是不是故意寻个理由来搪塞自己。
“我干了,你随意。”
话毕,万遥便将那杯矿泉水一口喝了。
光头男见状也不好再为难她,也就轻轻抿了口杯中的酒液。
“那这样,咱俩加个微信!等改天你方便了,再跟我那桌哥们一块儿喝上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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